归恩记-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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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岑迟必见溪心的原因,小蔷很快将其归于他心情沉郁,急需人开解。然而当她仔细一考虑岑迟的胁迫之说,她有些不认同地道:“先生只是想找他说说话,这算什么胁迫,如果他因此不悦,其心胸未免叫人失望。”
的确,如果一名颇有资历的物外僧人会因为这点事不悦到直欲拍碎那经久不用的签筒,那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事了。
然而这个现象只是岑迟述说的。溪心在佛堂里发火的真正原因,比这个表象要复杂沉重得多。但是这个真正原因,岑迟是不会将它对小蔷坦然说开的。
倒是岑迟见这丫头已经开始将注意力从溪心发火的原因移到对溪心个人修养这一问题上,他则是很慰然于见到她的这种矛盾转换的。他面对她面露一丝微笑,心中则轻声叹道:大师兄,就让你当一次恶人,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在乎这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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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天命谁定
》 (324)、天命谁定
小蔷看到岑迟脸上慢慢现出笑意,她有些无法领会,忍不住问了一声:“我说得不对么?”
岑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道:“小蔷姑娘,下午我与溪心师傅谈禅,你也来听吧。”
小蔷实难料到岑迟会忽然说这么一句话,她怔了怔神,良久才“啊?”了一声。
岑迟温和接着说道:“不过,你只需在一旁听着,最好不要开口参与。”
他似乎早就能料到此刻小蔷的反应,所以对此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情态。隔了一会儿,他十分认真地又补充说了一句:“也许待你听一听他心里的声音,可以改变一些你现在对他的看法。”
小蔷原本是想拒绝岑迟的这个邀请的,但是她见岑迟在向她提出这邀请时,那语气神情不像是在说笑,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得有些勉强地点头答应下来,同时她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旁听,不需参与,不要紧的。
“如此便说好了。”
岑迟已从小蔷的眼里看出了她的顾虑和不自信,隐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所以他在把话说完后,还冲小蔷展开一个充满鼓励意味的微笑。
这份微笑映入小蔷眸中,直递到她的心底,很快令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这时她就又听到岑迟开口,却是在提醒她另外一件事:“在开始这些事之前,还得先跟等候在大门外的那两位护院兄弟打声招呼,咱们要晚些回去了。”
经他一提醒,小蔷才记起自己差点忘了这件事,在有些慌乱的“噢”了一声后,她连忙拾步冲菜园子外急行而去。忽然之间,她又听到缀步而来得岑迟喊她道:“我还是与你一起去吧!你要是在这庙里走失了方向,整个这地儿的僧人是不是都会觉得窘迫呢?马虎丫头。”
岑迟说罢还勾起嘴角冲小蔷笑了笑,这一抹淡淡笑意中所包含的意思可不太简单。
小蔷面色一窘,内心深处却有一丝涩意升腾起来。她不难明白他笑的是自己的慌乱失态,然而此时的她还没动辩驳的念头,就忽然心生一念,一句话异常顺溜的脱口而出:“马虎丫头的马虎都是马虎先生带的。”
话虽这么说了,不过小蔷还是很配合的放慢了脚步,让岑迟走在前头引路。这地方自己是第一次来,他倒是真要比自己熟悉这地方的方位。
岑迟在行过小蔷身边时,忽然侧目看向小蔷,眸间流露出一丝深意的“哦?”了一声。
只这一个字,在这一时刻出现,却让小蔷的心突突乱跳了好一阵,禁不住微微抑低了头。
走过菜畦,走出菜园子,行过佛堂前铺着细碎均匀的白沙石子儿的坪院,再行出供奉大佛的小庙主殿前院,踏入为主殿做引,满地青青浅草,座落了一处钟楼的院落,出了此院落的中门,便是外院了。
菜畦所在的院落位置已经是到了小庙的最后方,难怪安静非常。
目送小蔷向外院角房里走去,岑迟并没有紧步跟过去。
一则因为此时的他,在与同门师兄见过面后,就愈发不太想与相府的人进行交流,何况这两名相府护院功夫不浅,还是相府所有武侍中处于比较核心身份的人;二则,如果小蔷今天的跟随到来,真地是带了什么目地的,例如监视自己,为相府耳目,那么她若要与那两人说些什么,或许应该是吩咐些什么,他便更不方便待在一旁了。…
至于小蔷今天的同行,会不会正应了他后面的那个设想,对于这一点岑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从始至终岑迟都没有留任何破绽给身边的那个丫头,让她探出自己今天来小庙找溪心的真实意图。也可以说,是从小蔷被相府派送到他身边服侍他的生活那一天开始,岑迟就对她或多或少的留了个心眼。时至如今,这已成为一种无懈可击的习惯,令岑迟可以自信自己不必时时警惕。
当小蔷走近那处外客歇脚的角房,还没步上门阶时,她的脚步声靠近,已令小屋内习惯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心的两人有所觉察,两名刀不离身的相府护院已先一步并肩走了出来。
见此情形,小蔷也没有再继续往角房内走,就站在屋门前与那两人说着什么。那两人沉默听着,只是不时点一下头,很少回话。站在钟楼小院门旁等候小蔷的岑迟目光在周遭景物上浮动,忽然以极快速度在那两名护院从不离身、悬于腰畔的短刀上掠过,然后他就收回目光,视线回落入与外院只有一墙之隔的钟楼小院。
距离上一次离开的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多月,那时候钟楼旁的浅草地已经开始有新绿冒头了,如今再看,这片新绿已经生长变化得有成荫之势。
春天,似乎从不会辜负大地生灵地期许,每年都会准时给万物带来生机。岁岁年年去复始,她从不爽约。
润眼的绿意让岑迟的心情渐渐在朝一个良好的方向舒展,然而那两名相府护院随手不离的短刀却让他想到了与蓬勃春意相反的事情,所以他的视线只快速与那冰冷刀柄碰了一下,即刻收回,重新投入到钟楼下那片充满生命活力的绿茵之中。
不料,待这两种相反的情绪感悟交叠碰撞后,他心里不自觉间浮出刚才在菜园子里,那名年轻僧人说过的话。
“事在人为,命在天定。”
他知道,那僧人的话意所指,是那畦中菜、菜旁草。人有命,牲畜也有命,而足下的野草,镶嵌在天地自然间每个角落里的花草树木,当然也是有命的。只是生命不是恒定之物,有生就必有死,这是自然规律。
刚才他以佛门慈悲念为概,问那僧人为何对蔬菜与青草本该同等的生命所持的态度,依旧会有所不同,这种疑似意图抓小辫、质疑佛门信仰的话,当然会引得那僧人的不满,所以那僧人在说第二句话时,语境会陡然转变,表象玄而内里有锋刃。
没错,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想做的事,有些像那看起来纤弱的野草啊,想在哪儿生根,似乎都是无所禁忌的事。
然而,有些事物的命运,似乎是天道定论过的。
且再以那遍地生长的野草为例:谁都可以踩它一脚,若要铲除它,也是非常简单的事。自然力量在赋予它顽强生命力的同时,似乎也剥夺了它的自我,但这就是它们的命运。
佛家倡导慈悲普度无私无界,但这不表示每每都要对抗天道。有些已得定论之事,若真要顽固扭转到底,却可能成真祸害。倘若怜野草的弱小,助野草生满大地,那么其它生灵万物又该何以自处?谁又该如何去拯救它们的强弱得失?
在不知不觉之中,岑迟因为那年轻僧人说过的一句话而陷入到似乎没有出口的思维回路当中,并且思绪到了后头,渐渐与他因自己师兄之死而生的愤怒压抑情绪靠拢到一起。…
如果说命在天定,那么师哥以三十出头的年纪殁于一场由人布施的围杀当中,这不是人为的结果,却是天定的命运?
若是天意要让他死,那么他为之贡献了全部心力的王家帝国,难道一直就是错误的举动错误的结果?或者说,他正是由此事而遭天谴?
那么何为人为,何为天定,谁来划分、制定规则?
如果世间所有事都有天定,那么师门为何还要定下那规矩?应该是不需要谁去帮辅于谁,天意自然会偏向某一方,定他为人皇才对。
可若是如此,十几年前即便师哥不随那姓王的下山去北边,最后也一定是王家胜,延绵数百年的周王朝自然会覆灭?
思绪游走到这里,岑迟的脑海里已经变化生出许多个念头,最后这些猜测、感悟和意念纠结到一处,令他禁不住皱起眉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头顶上的阳光一暗。失去了时近正午的阳光笼罩,那不时掠过身畔的轻风所携的凉意也能让人感触更清晰一些。头顶炽意稍减,岑迟感觉似乎心底泛着燥意的温度也凉了一些,脑海里的那片混沌也清明了一些。
一侧目,他就看见小蔷的脸庞。
然而在心中思绪万千,并且这些错综的头绪已经全都缠绕在与师门相关的事情上的时候,忽然看见这张已经认得很熟,却又令他总是持有质疑态度、与之保持着距离的脸庞,岑迟的心情别扭了一瞬。
小蔷撑伞而来,替他遮去了午间逐渐炽烈起来的阳光。她转身走来,在还没靠近过来时就已经看见岑迟脸上神情有些凝滞。待走近后,不明白此时他心中所想的她倒是能清楚注意到,有一滴汗水已经从他额角慢慢滑到脸颊下,他却仿若未觉。
小蔷没有多想什么的就从袖里掏出帕子,作势要举手替他擦汗,但她在更进一步靠近岑迟后,就能愈发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神情有异。为此她心里微微迟疑,捏着帕子的手才抬起一半就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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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流言与证据
》 (325)、流言与证据
这一幕落入眼中,岑迟却是即时会了意。他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在小蔷面前蹲下身来。
小蔷愣了下神,紧接着她也明白过来,不再犹豫,捏着帕子细细替他拭去额上汗湿。虽然是她在服侍他,但她此刻心里却是溢满温和的幸福味道。
收回帕子,看着岑迟站起了身,小蔷随口问道:“先生刚才在为什么事沉思呢?”对于她的服侍举动,岑迟表现出来的主动接受让她惯常在相府注重身份之别的心境也松缓许多,有很多心里想说想问的话,便容易意到而言开了。
岑迟微笑着说道:“看见这片草,我就想到我的那头驴,它一定很喜欢这里的草。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把它从这儿带走,但如果现在又把它送回来,不知道溪心师傅会不会又心伤这片草地。”
他刚说的这段话小蔷听了倒是能很快明白过来,就见她掩嘴笑道:“先生的那头小毛驴的确是胃口越来越大,个头也长了不少,要是它回到此间,这儿的青草一定全都遭殃。”
岑迟闻言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小蔷渐收笑容,注意到岑迟的头上又开始冒汗,她又道:“这时节快入夏了,气候一天暖过一天,除了早晚还有点余寒,午间都已能感受到一些暑气了。外头渐渐热起来了,咱们还是先到屋子里歇一会儿吧!”
岑迟随手抹了一把额头湿意,与小蔷一同往小庙里院的会客厅行走,忽然说道:“早上出门时你就不该让我加穿外面这套衣裳。”
“你多穿点也无妨啦!”小蔷微微一笑,“总比万一冻着了要好。”
“你会不会有些关照过度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弱。”岑迟说着,掀起自己的一边袖摆作扇子,在脸前晃荡起来。
岑迟此时的举止与他平时留给小蔷的严谨待事、斯文待人的形象有明显反差,小蔷想笑,想对他刚才说的话回复说“我喜欢照顾你的生活。”
然而话至嘴边,她终是没有将这一句说出口,只是有些孩子般调皮地道:“听话。”
……
叶正名等了女儿一个早上。
从天亮时开始,他就这么站在宅院正门对面,一刻未曾坐下,也没有取用仆人半个时辰前递来的早点。他之所以会如此,作为医者明知道不食早饭有伤身体,他还是这么做了,只因他心里有对自己那偷离学府却流连在外不归家的独生女儿地愤怒。
近段日子,因为在吏部大员因贪贿案被打入天牢,整个吏部震动不安的非常时期,京都又发生朝中重臣遇刺、其家邸遭到焚毁等恶**件,两起大案之间又似有着不善意的关联,作为国臣大脑,整个皇廷都在进行大彻查,挂印悬权地自审活动如海潮一样拂过官场。
这两件事儿挨得太紧,以至于朝廷虽然在完善证据之前采取多重保密手段,使此事对外丝毫没有透露,只有主事的几个核心官员知道一些事情的详情,但京都民坊间还是有传言流出,越传越远,越传越乱,并且这种没有官方通告支持的戏论无论怎么变化,都没有削减戏论者聚集议论此事的热情。
密谋杀害朝中重臣的事儿,与另外一位重臣、前任吏部尚书万德福有关。这便是流言扩散的起始。
早在刺杀事件开始前几天,万德福就已经呆在刑部大牢里,受到严格监禁,但他的这种遭遇并未让京中一部分官员和百姓的质疑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百姓们的注目力量之源来自传言,而官员们如此,则多是因为证据。
在那位受害重臣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家里,负责清理的官差发现许多朝廷严密控制外泄的物资残迹。这些只会被用在万人以上国战里的军需物资,却以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