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系列 教化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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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某个无心之举,花费的时间恐怕要远远超过39年。
至于对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死者申宝强的调查则更让人失望。申宝强,大学本科学历,曾在某国有机械制造厂任技术员。29岁那年,申宝强辞职下海经商,一年后,因经营管理不善,开设的企业宣告倒闭,一度经济窘困。翌年妻子与其离婚,因二人未育子女,只是简单分割了财产。之后申宝强一直未婚,也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几年后来到朋友开办的果品批发公司任经理,据公司的员工讲,申经理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因此对下属颇为体谅,员工们也对他印象颇佳。警方对申宝强从企业倒闭至任果品批发公司经理之间的经历进行了调查,并找到当年的相关人员进行了走访。查明申宝强曾做过家庭教师、律师助理和保险业务员,确实不曾从事过广告人的职业,连临时帮忙的情形都不曾有过。
如此看来,毛绒玩具熊的外皮和申宝强本人似乎没有任何瓜葛。难道申宝强只是凶手随机挑选的牺牲品?从古至今,仪式的祭品大多是妇女、儿童或者青壮男子,一个人到中年的平凡男人如何会被凶手选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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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隐隐觉得两者之间还是有些牵连,它们的背后仍然是两个神秘的仪式,虽然这两个仪式的内容还不得而知,但仪式的“复仇”和“证明”的象征意义,却让方木深信不疑。
第二十章 工具
心理辅导讲座的日期很快确定下来,主题为心理危机干预在公安实践中的应用。本期讲座的承办单位是C市公安局,把通知下发到各分局后,要求各分局派代表参加讲座。各分局的反响之强烈让市局始料不及,要求旁听讲座的人数远远超过原计划,最后不得不把讲座的地点从市局会议室改到了公安厅的小礼堂。
其实这也难怪,在和平时期,工作危险系数最高,压力最大的职业恐怕就是警察了。每天面对死亡、事故和狡猾残忍的犯罪分子,时间长了,警察的心态难免不受影响。尤其是那些从警时间不长的年轻警察,执行任务时开一次枪都要神经紧张好几天。有些警务人员嗜酒、嗜赌,其实是一种不得以为之的排遣心理压力的无奈之举。所以这个讲座引起了很多干警的兴趣。
周三下午,公安厅小礼堂里座无虚席,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公安厅和市局领导坐在前排,之后是犯罪心理研究室的成员。鲁旭原来和市局的同事坐在一起,后来在公安厅领导的安排下,也坐在了前排。
13:30分,一袭黑色西装的杨锦程开始了他的讲座。简单的开场白后,他就直接切入正题,先从西方国家警察心理危机干预制度谈起,对比我国目前忽视警察心理健康的现实,指出保持警务人员良好心态和提高装备水平同等重要的论点。看得出,杨锦程对此次讲座作了精心准备,讲座内容引经据典,表达方式深入浅出,这让心理学知识偏弱的警察们听起来毫不吃力。
因为时间有限,杨锦程着重讲解了创伤后压力障碍症(PTSD)的特征和干预措施。平心而论,这个论题选的非常合适,因为警察每天都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型恶性事件,因而,引发创伤后压力障碍症的几率也比常人要高很多。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论题引起了与会者的一致关注,杨锦程侃侃而谈的时候,全场听众都屏气凝神,鸦雀无声。
方木却觉得不舒服,几次偷偷扭过头去观察鲁旭的神色。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束花,想必是局里安排他在讲座结束后上台献花。和其他人频频点头或是会心微笑的表现不同,鲁旭的脸上基本没有表情,只是躲在那些鲜花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神采飞扬的杨锦程。
杨锦程终于开始用案例来说明问题,这恰恰是方木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我们有一位干警——在这里我不便披露他的姓名,姑且叫他X吧。X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方木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也不忍再看到鲁旭的表情,起身沿着拥挤的过道溜出了会场。
今天下午的阳光不错,竟微微有些暖意,如果不是院子里遍地的落叶,会让人产生春天的错觉。方木靠在院子里的单杠上,摸出烟来一根接一根地吸。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为了阐述观点,拿真实案例来说明问题无可厚非。但是拿大家如此熟悉的一个人来作为例子,让方木觉得有些不快。杨锦程有意隐去了鲁旭的名字,但是毕竟这件事就发生在近期,与会者不可能不知道案例中的患者就是鲁旭,更何况患者的代号“X”就是“旭”字拼音的开头字母。想到杨锦程要在台上提及鲁旭的勃起障碍,连方木都觉得无比尴尬。
想起在对鲁旭进行心理剧治疗时,杨锦程曾将自己当作一个简单的道具,方木对他的好感在一点点降低。但是想到杨锦程在治疗鲁旭的整个过程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方木又不得不自我安慰:也许他就是这样的风格;也许杨博士是一个视科研高于一切的人;也许他觉得鲁旭应该有足够的勇气来重新面对这件事情……
只是,作为一个心理学家,如果对患者可能造成的不良情绪如此淡漠,他怎么能彻底治愈病人呢?
方木隐隐觉得,杨锦程这么做,恰恰是因为他正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之中。
算了,如果能让更多的警务人员从此摆脱心理疾患,缓解精神压力,那么,鲁旭的尴尬,自己的不快,也许都是微不足道的。
方木回到会场的时候,恰逢讲座结束,全体与会者起立,向台上的杨锦程报以长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杨锦程走出讲坛,向台下的听众微微鞠躬,挥手致意。此时,一脸僵硬微笑的鲁旭手捧鲜花,从舞台侧面拾阶而上,走到杨锦程面前立正敬礼,又将鲜花递到杨锦程手里。
杨锦程单手揽住鲁旭的肩膀,台下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散会后,方木先回到了办公室。又过了一个小时,全程陪同杨锦程的边平才回来。
边平也是一脸疲惫,眉头微蹙,和方木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吸烟。
一根烟吸完,边平抬起头,恰好遇见方木的目光。四目相对,彼此都苦笑了一下,心里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杨博士这么做……”边平斟酌了一下词句,“……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何止是不太合适!”方木终于把一直憋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一点也没考虑鲁旭的感受!”
“算了。”边平一摆手,一副息事宁人的口气,“他大概是太关注自己的专业了。毕竟他对鲁旭的治疗是很成功的。”
方木也无心再争执下去,换了个话题:“领导们都回去了?”
“回去了。”边平看看手表,“快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方木下楼回宿舍,路过院子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单杠上。是鲁旭。
方木想了想,抬脚走了过去。鲁旭也看见了方木,冲他笑笑,站直了身子。
“还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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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刚才跟杨博士告别来着。”鲁旭朝大门口望望,“同事们先开车回去了。”
“哦,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鲁旭连连摆手,“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
“没事,反正我也要出去。”方木撒了个谎。
“那……好吧。”鲁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多谢了。”
坐在车里,鲁旭一直没有说话。他解开春秋装的上衣扣子,领带也松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副颓废不堪的样子。
方木注意到他的指尖一直在捻搓着一个已经发黑的小纸团。
“那是什么?”
“呵呵。”鲁旭轻轻地笑了笑,“分局一个老大哥神秘兮兮地塞给我的,据说是壮阳秘方。”
他摇下车窗,把那个纸团用力扔了出去,“真把我当成废物了。”
方木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憋了半天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是那样的。”
鲁旭没有搭腔,依旧盯着前面的路面出神。开到一条小路上,鲁旭突然开口问道:“方木,你吃饭没有?”
“没有。”方木减慢了车速,“怎么?”
“我请你喝酒吧。”
“现在?”方木看看鲁旭身上的制服,“改天吧。你穿着这身衣服喝酒,会惹麻烦的。”
“没事。”鲁旭把大檐帽摘掉,又三下五除二脱掉上衣,摘掉领带,一股脑扔到后座上,“这不就OK了?”
“靠,你不怕冻着啊?”方木扫视了一下车里,“我这可没衣服给你穿啊。”
“没关系。”鲁旭一脸兴奋地指指路边一家小饭店,“就去那儿吧。”
尽管脱去了缀满警务标志的上衣,但是那淡蓝色的衬衫和深藏青色长裤仍然透着一股制式装备的味道,更不要说皮带头上银光闪闪的警徽。鲁旭大踏步地走进小饭店,身后跟着提心吊胆的方木。
点菜的时候,鲁旭一口气要了十瓶啤酒,然后才点了几个小菜,似乎喝酒才是目的,吃饭倒成了次要。
喝了一杯啤酒后,方木就以要开车为理由拒绝再喝,鲁旭的眼睛一瞪:“喝这么少?不行!”
“我还得开车……”
“没事。”鲁旭拨开方木的手,把两瓶打开的啤酒推到他面前,“不消灭掉你就别走。”
鲁旭的架势挺吓人,其实酒量也很一般。两瓶啤酒下肚,舌头就已经开始发硬。方木理解他的苦楚,心想大不了把车扔在这里,打车回去,也索性陪着他喝。
东拉西扯了一阵闲话后,话题不得不回到当天下午的讲座上。
“咳,讲座办得不错!”满脸通红的鲁旭把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杨博士还是有水平,把这帮大老粗都听傻了。”
他呵呵地笑起来,碎花生末也喷到了桌子上。方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点头附和:“是啊。”
鲁旭低着头嚼花生米,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抬起头来的时候,方木分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倾诉的渴望,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喝酒!”
方木和他碰了一下杯子,抿了一口酒,忍不住说道:“鲁旭,你别有负担。我相信杨博士是想……让大家领会得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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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旭垂着眼皮没回答,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没啥……能给大家解决点实际问题……这点委屈无所谓。”
他抬起头,仿佛抽搐般笑了笑,“我无所谓的。”
这回方木主动举起杯子,“对,那么多麻烦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鲁旭灌下一大口啤酒,由于喝得过猛,啤酒顺着嘴角流到了胸前。他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嘴里絮絮叨叨:“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方木见他说得毫无信心,心中越发同情他,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递过一支烟。鲁旭点燃吸了一口,就夹在手上,低着头继续神经质般喃喃自语。
再抬起头来说话的时候,鲁旭的脸上先有了一种充满歉意的笑。
“按理说,我没有理由埋怨杨博士,”他扭头看着窗外,“毕竟人家治好了我的病,用我的案例去帮助其他人,我应该感到欣慰。”
交通高峰期已过,路上的行人却不见少,鲁旭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里,匆匆而过的脚步川流不息。
“只是他不该在这个场合拿我来举例子,都是一个系统的,傻子也能听出来那个X是我。”鲁旭丢掉即将燃尽的烟头,又重新点燃一根烟,“另外,就算拿我举例子,也不该把那些事都讲出来。”
“我觉得……”鲁旭摇头笑起来,“……我觉得我当时就光着屁股站在台上,杨博士指着我说,这小子的家伙不好使——我就像他展示自己睿智的一个工具一样。”
“别说了。”方木已经不忍再听下去,他给鲁旭倒满啤酒,“喝酒吧。”
“方木,”鲁旭瞪着通红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不!”方木斩钉截铁地说:“杨博士这么做的确很过分。但是鲁旭,你,不要因为这个让自己觉得有负担——为了谁都不值得!”
也许是烟雾刺痛了鲁旭的眼睛,他的眼眶刹那间红了起来,紧接着一把抓过方木的手,用力握了握,“兄弟,兄弟。”
临近午夜,方木才把烂醉如泥的鲁旭送回家里。一路把他扶到六楼,方木已是气喘吁吁。按响门铃后,一脸焦急的女友把几乎人事不省的鲁旭搀到沙发上躺好,并邀请方木喝杯茶再走。方木婉言谢绝,起身告辞了。
刚迈下几级台阶,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方木回过头,一身凌乱制服的鲁旭腰板挺直地站在门口,盯着方木一字一句地说:
“我,一定会,找回那把枪!”
杨锦程今天心情不错,回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了许多。
杨展在家,父亲突然的早归让他有些慌乱,杨锦程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正捧着一大堆东西往卧室跑,推门的时候,一样东西从他怀里怦然落地。他来不及去捡,慌慌张张地回身锁门,随后就躲在卧室里悄无声息了。
那样东西骨碌碌地滚到客厅中央,杨锦程低头一看,是一罐可口可乐,杨锦程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把可乐捡起来放在茶几上,却赫然发现沙发边摆着两箱可口可乐,其中一箱已经打开,大概还余下十几罐,几个空罐子还摆在茶几上。
他无奈地摇摇头,冲卧室吼了一声:“那玩意少喝,容易引起钙流失!”
卧室里毫无回应。
杨锦程把可乐箱塞进储藏间里,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有整整两面墙的书架,其中一侧书架上摆着杨锦程的各种证书、聘书和奖杯。杨锦程从皮包里拿出公安厅的聘书,打开来,摆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架子上。然后,他后退几步,上下端详了一阵,又走上前去调整了一番,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杨锦程个人荣誉的展示柜。从排列密集的各种证书、聘书和奖杯来看,这些年来,他的科研成果颇为丰厚。展示柜中的有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