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境生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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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布告肯定是跟上回一样,肯定是大东亚共荣圈。”
“**子,这回写的肯定不是共荣圈,是私通八路,死啦死啦的。”
“哎,你还别这说,这布告写得还真不赖哩,好,字好,你看,多大呀!”
“写这字的墨也好,你看,黑,比上一回的还要黑!”
“这布告的纸也好,又白又柔和,撕下来给额擦腚最好不过了!”
说这话的是一位山西汉子,说着就去撕那布告。
就在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从汉子背后伸出一只大手,大手抓住了他的小手:
“你敢撕皇军的布告,不怕小日本用刺刀挑了你?”
大家这才一回头,却见是侯保长来了。
于是,大家就本能地往后面让,将身子往后缩。
侯保长架着他的文明官员作派,捏着官腔,不紧不慢地教训乡亲们说:
“什么大、黑、白的?都识字吗?嗯?谁认得谁给我念念。”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光斜照在他中山装上的三只钢笔上,那钢笔闪着金光,不经意间就刺进了额的眼睛。
侯保长先是羞辱乡亲们一番,见木有一个敢接话的,还服服帖帖地往后退,一个个都象夹尾巴狗似的,满足感使他很是舒服,他象过了一把官爷瘾一样。此时,他拿他的文明棍往布告那两个字上一指,象老师教训小孩子一样对乡亲们说:
“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嗯?――布告!”
乡亲们很配合侯保长的这举动,象今日歌星的粉丝配合歌星一样,也嘴动嘴不动地小声随和着:“啊,布告。”
其实,乡亲们早就认识布告二字了,因为日军逼孙秀才将布告内容念给大家听,就用一根麻杆指着那布告二字念过:布告。
额那时候也不知道侯保长不识字,额只是感觉到侯保长很是厉害,那么贵的钢笔,额连见都木有见过的钢笔,他不光有,还一下子就挎了三只,他肯定识的字比那天上的星星还多。虽然额对侯老八那作派很反感,但额的好奇心却战胜了额对他的反感,额总是想听着他将那布告上的内容念出来。可是,侯老八却在那布告上看了一会儿,嘴里还咕咕叽叽的,象是默念着布告上的内容,然后就装作一副很沉重的样子,开始往回走了。
“侯保长,那布告上写的是啥么?”额忍不住了,就追着着他打听。
一个村的人都不敢与侯老八搭话,额却楞头青一个,敢支派他横行乡里的侯保长念布告上的字,额是昏了头了哟?叽!
侯老八一回头,见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在跟他说话,脸上闪现了一丝丝的不宵一顾,但他木有发作,哦,他是国民政府的保长哦,是蒋委员长旗下的文明官员哦,于是,他继续拄着他的文明棍,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
侯老八表面上装作镇静,在额的追问下,心里却已经窝火了,他此时拿额毫无办法,便加快了步伐,快点走出人群,以便摆脱囧象。他的这一举动也同时被额感觉到了。额见这家伙想溜,便象个线蛋子似地跟在侯老八的后面,一个劲儿地缠着侯老八:
“侯保长,侯保长,那上面写得啥呀?你不是挎着三只钢笔来着吗?念给额听听呀?”
祸就是这样闯下来的,叽!
如果额不提他挎的那三只钢笔,不点他那个虚伪之处,侯老八也许会装聋作哑到底的。可额倒是会点戏,他哪里有疤就往哪儿去揭,侯老八这时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终于忍不住了。此时,侯老八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额,两眼放射出凶光。额这时也停止了追赶,停下脚步,与他面对着面,仰视着这位挎着三只钢笔的文明保长,额太小了,并不知道他要发火,不知道额已经办了他难堪,额只知道额想让侯保长帮个忙,让他念念那布告,让他告诉额那上面写的是啥么,小鬼子又要俺们这些老百姓做什么,额们好有个思想准备不是?这个小忙帮一下又有啥了?叽。
额想当时额的目光里肯定是很纯洁的,象一个求知的娃儿,象一个刚出壳的雏鸟,象一个渴望妈妈喂奶的小狗。
额那纯洁的目光并木有浇灭侯老八那张已经受到客观羞辱(额主观上没羞辱他的意思哦)的怒火,他那张驴脸没有发出很凶的形态,可他的怒火已在平静的状态下遮掩了起来,让额产生了错觉。当额说他挎着三只钢笔的时候,这句话正点到了他的酸穴,他的脑子麻了,从头到蛋全身都麻了。他一转身,高高地举起了他的文明棍,他那时的想法就是狠狠抽额两下,教训教训额这个不懂规矩的小王八羔子,以作为额对他揭短的回报。可当着父老乡亲的面,他木好意思。额想他肯定是这样想:别管怎么说,自己是当地的父母官嘛,父母官打人,有违委员长教训。于是,他又将文明棍收了回来,改了打的主意,脸上也没有凶象,目光里也没有凶光,当然,额也没有徹退和逃跑。
侯老八走了两步,与额仅剩下一米的距离。
“想知道上面写的啥么?是不是?”侯老八学着额的秃舌头话,问额。
“是的,侯保长,你挎三只钢笔,肯定认得很多很多的字,得比天上的星星还多的是,这上面的字,肯定都难不倒你的是。”额好开心,侯保长转身搭理额了。
“噢,好,我告诉你的是,过来过来。”
侯保长用他那只空着的左手很亲昵地向额挥了挥手,示意额向他靠近。
额不知是当,便很顺从地按照他的意思向前靠。
乡亲们都并住了气,惊恐地看着额与侯保长,看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此时,侯老八暗中将他的文明棍抽出了出来,猛地将拄地的那一头顶在了额的额头上,一使暗劲,那力量象一只发怒的牛,一头向额抵了过来,额一下子就被他抵了个仰巴叉,叽!
“上面写的什么?嗯?这个还用问吗?厉害!”侯保长大吼了一声。
说罢,侯老八便拄着他的文明棍走了。
第三囧:破哑谜起大名----有志
额当时只觉得眼冒金花,木觉得痛,只是晕了一下。倒在地上后,额有那么一会儿是失去知觉的,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额就清醒了,就知道发生了啥么事儿了,知道了侯老八这个王八蛋是多的阴险,多么的毒辣,多么的无耻,多么的混蛋!
侯老八走了,走的步子很匀称,很自然,象木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侯老八走了好远,乡亲们才回过神来似地,将额拉起。
额爹找他跑开的羊去了,等他回来,才知道额被侯老八捣了一文明棍。此时,他跑了过来,弯下腰扶着额的头,将额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将侯老八捣过的泥印擦去,轻轻地揉着。额爹见额的头木有流血,只是陷下去一个坑,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是埋怨额:“笑儿,别在贱嘴了,你若是不多嘴,哪来的这一文明棍呢?”
额爹是见额受了伤才木有舍得打额,要不然,他肯定又要用他的那双破鞋或者他的烟袋窝子抽额了。叽!
侯老八捣额那一文明棍的事当天就过去了。
一段时间内,额也并木有啥么不适,只是额与爹娘斗了一场气,爹娘最后还是被额屈服了,这件事额在下一囧里再交待。
可额那一文明棍虽然木有出血,但不等于木有受伤。木有外伤,却有内伤哦,那一文明棍正好捣在了额的面部的一个穴位上,木过多久,额的五官开始横长竖长,后来就慢慢地就变了形。二年过去,额本来是一对杏核眼,现在由于额头上被侯保长戳了个窝窑,眼部周围的神经在发育中也拐着弯儿走,杏核眼眼就变成了母狗眼眼。眼变了形还不算啥么,母狗眼就母狗眼吧,母狗眼有时候也是很可爱的,让人联想到可爱的小狗儿。可渐渐的,额的五官也开始了连锁反映,接着,方口嘴变成了鲇鱼嘴,国字脸变成了糖锣脸,人家一笑俩酒窝,额一笑却仨酒窝:除了两腮上各一个酒窝外,额头上的那个窝窑也跟着晃动。青春期发育也被耽误了,人家男孩在十五六岁时都变成了小公鸭嗓,额却有的地方发育,有的地方不发育,说话象女人,细嗓门儿,被人们称作娘子腔。这还不算,舌头也变秃了,说话吐字有的准有的不准,语速有的快半拍,有的慢半拍,虽不磕巴,但对个别字词却是咬不住。比如,我,人家念我,我却念额。非常额念成灰常,方读作荒,葱读作倾,蒜读成绚,木有,读成木有等等,激动起来,额还加词加句的,比如,额说坚决要上学,一出口就成了额坚决要上学的是。
额呀,从此就变成了一个让人看了特可笑的人物,叽。
当额被侯老八一文明棍捣伤之后,额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了非人般的侮辱,俺气极了,额骂道:侯老八,额日你八辈的祖宗。可惜侯老八走远了,他并没有听到额愤怒的骂声。
那几天,额十分地苦闷,脑海里老是浮现侯老八看布告那可憎的一幕。
那几天,额哪儿都不去,也不去放羊,也不到雉河岸边玩耍,孙大海从东庄专门跑来找额玩额也不搭理他。
那天,额想了很多,很多很多又变得很少很少,少到侯老八的那三只钢笔上。额想,他侯老八当上了保长,中山装的口袋上挎三只钢笔,不识字装成识字的,就在乡亲们面前摆谱,显神气,他为啥这样神气?为啥?不就是他显得他有文化吗?额木有钢笔,额木有文化,额才受了侯老八的侮辱和伤害。试想,额若是也挎三只钢笔,不,一只就够了,额若是识了字,还能请侯老八个王八蛋来念那布告吗?
这时候,额有了奇怪的推理,额将俺含冤受屈的一幕进行了刨根问底,额他妈的为啥会找侯老八念布告?是因为额不识字呀,额若是识字就不会去问侯老八个王八儿了。为啥不识字呢?是因为额木上学呀。为啥不上学呢?是因为额爹天天叫额去放羊呀,不舍得花钱往孙秀才那儿送呀。额想,额若是上了学,有了文化,额还会遇到上述发生的一幕吗?叽!
想到最后的最后,额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发誓要做个文化人。
额当时就自言自语说:“他妈妈的,你侯老八不就挎三只钢笔吗?将来老子要挎四只的是!”叽!
那天清晨,村头那棵大榆树上飞来了一群喜鹊,在树上把额叫醒了。额这一段时间因为生闷气,老是睡不着觉,那天到了下半夜才睡着,所以,只到那群喜鹊叫的时候,在它们的吵吵下,额才从梦里醒来,发现太阳已从额家那茅草房下的木格窗子射进来,都照着额的腚了。
榆树上挂榆钱了,小草又发芽了,春天来了,一年又一年,额不能让这春光从额这里溜走,额要留住它,额要上学,学文化,额下定了这个决心,额也知道,这个决定不亚于搬一座山。
这时,额娘已煮了一锅山芋干稀饭,蒸了一锅菜窝窝。在那个年代,吃这上一顿这样的饭,也是破例的,额家已多少天都是以山芋叶为主食,吃得额拉的屎都是黑的。啊,喜鹊叫了,今天真是走运吗?清早起来就听到喜鹊叫,起来又能喝纯粮的山芋稀饭,吃面与菜做的菜窝窝,这是差不多赶上破落地主过的日子啊,叽。
“小笑,小笑,快起来吧,起来吃饭,你的伤也好了,吃了饭就去放羊吧。”
额娘劝导额说。
听到额娘这么一说,额开始上升的兴奋情绪又被浇了一盆冷水,情绪又重新低落下来。原来这山芋稀饭只不过是一个诱饵,是想让额继续操守放羊娃的职业,才特意改善了一下生活。
额当时处在顺从父母与对抗父母的矛盾中,想了想,额还是一狠心,决计不去放羊了,额要去上学。为了可以读书上学,额宁可不吃这山芋干稀饭,宁愿继续吃山芋叶。可这时候,额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咕咕地叫了起来,这时,那山芋干稀饭的香味又弥漫在额家的草屋里,充满难以阻挡的诱惑。额娘催叫额吃饭的声音与院子里羊咩咩的叫声混合在一起,又将额赌气不吃山芋干稀饭的决心搅乱了。
额还是抵不住那山芋干的香气。于是,额起来了。这时,额爹已坐在案板前,吃着菜窝窝,巴叽巴叽的声音特别的响,象猪,让人的耳朵很受伤。好不容易暂停了巴叽声,开始喝那山芋稀饭了,谁知他那喝山芋干稀饭的呼噜呼噜声更响,更让人的耳朵受伤。
额这时也蹭了上去,坐在案板的另一边,吃了两个菜窝窝,又喝了两碗山芋干稀饭,肚子也饱了。额这时愣愣的看着额爹,想着将要与额爹发生的争斗,为此,额必须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羊圈里的羊咩咩地叫着,似乎是在提醒额,该走了,该领着它们到雉河岸边,去啃食那刚刚冒出的青草。可额听到羊叫,却麻木不仁。
“笑,该走了。”额娘很温和地劝导额说。
额听到额娘的温柔命令,没有睬她,只是卖给她一个耳朵,装作听不见。
额爹咽下嘴里嚼着的菜窝窝,眼睛就鼓起来了,有点象蛤蟆了,他看得出,额是在作,他木有立即采取行动,必竟额刚被侯老八捣了一文明棍,身子受了伤,心情也不好,当爹的,咋能不心痛呢?所以,所以,额爹鼓起的眼睛又瘪了下来,眯封着眼斜看了额一下,说:“太阳都一树稍子高了,咋还愣着呢?”额没有作声。额爹的火气又开始上升,但忍着不发作:“我说你动不动?”这声音里夹杂着警告。
“动啥?”额很不高兴地反问额爹。
水一激就跃,人一激就怒,额爹被额这一激,怒了,声音提高了八度,而且在案板上敲着眼袋窝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