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茶陪都-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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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灵火马上就要熄灭了。”白衣白发的祭司盯着小郁的脸,垂下眼眸:“凤青下了生死蛊在她身体里,加之她又受了刺激,她宁愿把自己锁在梦里,不愿意醒来。”
所谓生死蛊,就是让人生前受尽折磨而死去,当做以后尸体容颜不腐的代价。
林怀琛没有说话,慢慢走到床边,握住小郁的手,以额抵额,轻声说:“你让我一个人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要这样来考验我?嗯?”
小郁的肌肤冷得像是严霜,这种冰冷勉强算是无声的回答。
“我曾经说过我有追逐的信仰,我说过让你等我,我说过我想守护江山社稷。现在我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林怀琛一点点擦掉小郁脸上的血,他声音温柔地让人动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信仰、什么守护,我什么都不要。我们最好躲得远远的,做一对最寻常的夫妻。你再也不用等我,只要你醒过来。”
大帐里寂寂无声,小郁躺在那里,没有奇迹发生。
林怀琛的话语悄寂地消散在空气里。
“你有与生俱来的高贵、美丽、聪慧、善良,在任何人眼里都无与伦比。我并不是惧怕死亡,只是有些遗憾,你还不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小郁,你知不知道,我一生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和你相爱,并且至死不渝。”
林怀琛看着眼前毫无知觉的人,笑了一笑。
人的一生,除死无大事。如果把生死放在身外,所有事情都变得简单。
“如果说这件事情里一定要有人死,那么是凤青,或也许是我和白桐,但是一定不是你们两个。你们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无辜的人不应该受到牵连。”
风浔的声音低低,有苍凉的疲倦感,却让人莫名心安。
“我和白桐会救活小郁的。”
风浔一闪身,朝白露横横的澄芳江去。
白桐并没有从岑国回来,他这一去,即是去找白桐,也是将他们三个人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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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看,”小高呈上一份密报:“他们已经逃出来了。”
郑德殷细细看着接过来看,忽然一皱眉:“小郁受伤了?”
密报上只有三个字“重伤甚”,想来那些影卫们并不知道郑德殷的心思,只怕说多了不是,说少了也不是,只好这样模糊地带过。
“听说……”小高一向知道郑德殷,犹豫着要不要说出他知道的事情来。
“你说便是。”
郑德殷看着小高的样子,眉头愈锁愈深。
“听说,是重伤不治,将要身故,熬不到回陪都了。”小高斟酌着说。
座上的人半天没声响。
小高忍不住抬头看。
只见郑德殷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龙袍空荡荡的飘着,看他脚下的影子,倒有一些形单影只的萧索意味:“身故……”
“不可能。难道林怀琛是死了吗?”
郑德殷的声音闷闷,像是用尽气力才说出的一句。
“听说林大人倒是毫发无伤地出来了,不过他也是急得很。”
“最后是他救了小郁?”
“最后大掌事和祭司大人都去了,想必是他们一起救的了。”
郑德殷忽然抬首,他盯着小高,似笑非笑:“朕一向最信你,影卫虽然是朕的暗卫,但说话间有所保留。许多事情,朕还是更信你。你从小陪朕到大,你总不会骗朕吧?”
那灰衣内侍扑通一声跪下,额头渗出细细汗珠,但是声音还是沉着:“小高若有此心,宁愿被凌迟而死,永世不得超生。”
郑德殷倦怠地挥挥手,声音懒懒,仿佛刚才的样子只是幻觉:“得了,我不过是问你一声,何必发这样腌臜恶毒的誓言。朕的身子不爽,若是明日朕依旧觉得不适,你便报请那些朝臣不用上朝、递上折子就好了。”
小高唱了一个诺,然后退下。
**********
白桐和风浔终于在黄昏时回来了。
受帐的士兵知道他们两人身份不凡,不敢拦着。
两人一语不发,直直地到小郁床前,喂他吃下一颗灵丹。
林怀琛问:“这是什么?”
“内丹。”风浔言简意赅。
“她上一次受伤时,她吃了不死果,再加之一粒有几百年修为的内丹,也许、也许能活下来……”白桐的眼睛里隐隐有泪光,但她强忍下去:“一颗不行,两颗、三颗……我一定会救活她的!”
风浔说:“如果到明天日出前,她还是没有醒来,身体里的蛊虫还是不死,我就喂她服下第二颗内丹。”
林怀琛觉得不对:“有百年修为的内丹岂是好找的?这一颗,是你们取了凤青的来?”
白桐只是看着妹妹的脸,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回答他:“这是他欠小郁的。”
“那么你们又去哪里找来第二颗、第三颗……”林怀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立即反应过来:“莫非是你们二人?”
白桐笑一笑:“是我们欠小郁的。”
“不。”林怀琛说:“就算她因为服下了内丹醒了,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失去内丹而变成废人,她就是活着也不会好受。”
“我是她姐姐,又何尝不知道她的脾气?”
白桐沉默一会儿,只是一句话就说服了林怀琛:“可是小郁是无辜的,她不应该受到这些因我而来的磨难;难道,你不想和她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相伴一生、白头偕老,在眼前的生死离别前多么诱人,没有任何相爱的人能抗拒它的魔力。
作者有话要说:
☆、再回陪都
郑德殷有一种冲动,什么都不管,脱下龙袍,立即飞奔到澄芳江畔去。
什么危险、什么权谋,在死亡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身故……
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心里的某一处像是被淬了毒的针扎过,隐隐作痛。
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奈
——她要死了,你明明知道她在哪里,明明知道她将死,可是你不能去看她,甚至她对你的深情一无所知。
“呵。”郑德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命运。
他拿起书案上的一只碧玉杯,杯子里的酒醇而烈,喝下去真像刀子。
郑德殷鲜少喝这样的酒,甫一入喉,便呛起来:“咳咳。”他的脸泛起病态的潮红,像三月的火烧云,但是没有人敢来劝阻。
郑德殷已经有些醉了。
他平常极少失态,从晋王到太子到皇帝,也只有一次,便是傅皇后薨逝的那次。
此刻,他依旧金冠博带,却似醉非醉的将碧玉杯放到嘴边,并不喝酒,只说一句:“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
自从别欢后叹声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
他担得起这句诗里的“别”和“叹”,也担得起“苦”,独独没有那个“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才是人生之大苦。
苦又如何,他却不能,不能离开这龙座一步,不能出这王城一步。
母后生前的话还清清楚楚在耳边:你是皇帝,所以才更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
郑德殷勾了勾唇,罢了罢了,想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缘分。
她生时从来不曾瞩目他一眼,死了也不必他陪伴在身边。
他摇晃起身,身边的内侍堪堪扶住。
绘金雕龙的殿外,刚刚掌上宫灯,壁角还嵌着夜明珠,光与光融成一处,不知道要引人去向何方。
郑德殷倚在那个小内侍的身上,说:“摆驾,朕要去广陵宫。”
在漫漫无边的黑夜里,只有那个还未降生的孩子才能给人些许希冀,叫人不至于哀伤而失控。
*************
黑夜对一些人来说,是漫长而绝望的牢笼;然而还有一些人,却希望黎明永远不要来。
小郁还是如同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哪怕是一丝苏醒的迹象也无。
喂下去的内丹犹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丝毫没有作用。
黑暗一丝丝退下去,远处的天空隐隐约约升起了亮光。
天地万物渐渐出现了朦朦胧胧的影子,然后一寸寸后退。
林怀琛、白桐、风浔三人守了一夜,没有人肯放弃小郁。
眼见着晨光就要透进来,风浔看一眼白桐,再看一眼小郁,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然后抬脚将要走出去。
白桐终于跪在小郁的床边掉下眼泪,从来刚强不服输的大掌事也流下眼泪。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小郁的手上。
如果不是她的灵力远远比不上风浔,她又怎么舍得风浔摘去内丹。
一个术士,没有了内丹,形同废人。
“你在怪我,你要惩罚我是不是?”白桐哽咽着:“只要你醒来,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是我妹妹,我把你带大,你怎么忍心怪我、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风浔走到了大帐门口,还是稍稍侧首,余光看见那个人跪在地上的背影,心下隐隐一阵钝痛。
然而就此一顿,他还是掀开帘子出去了。
黎明就要到了,如果不是按时服下第二颗内丹,就算天神相救也无用了。
“风浔,快回来。”帐篷里传来林怀琛的声音:“白桐,抬起头来,你看。”
刚才的两个人一个顾着哀痛,一个顾着歉疚,本来是顶顶聪明的人,在生离死别面前乱了手脚。
反而林怀琛最镇定,这一夜的时间,只是决定小郁是活着和他在一起,还是他死了和小郁在一起。
总之,一定是要在一起的。
林怀琛不禁想起从前小郁恼他的时候,叫他“傻子”、“无赖”,竟然全部被她叫准。
——林怀琛宁愿无赖,宁愿变傻,也愿意和她郁白茶生死相依。
想到这里,心下豁然,对万物反而看开。
眼更明,心更亮。
余光一瞟处,看见一条其丑无比的虫子样的东西从小郁的伤口里爬出来,甫一出来,便成了一股血水。
风浔进来,恰恰对上白桐如劫后逢生一般含泪的眼光。
“这是生死蛊的母虫,到底是受不了内丹里灵力的炙烤,爬了出来。”
风浔将小郁扶起来,然后对白桐说:“你来喂血,将剩下的子虫引出她的身体。怀琛,你去将烧热一把剑,随时备用。”
说罢,便化出一股力来,变成炙热的温度送进小郁体内。
白桐然后割破手,将伤口贴在小郁的伤口上。
这生死蛊虫最不禁热,嗅到白桐血的味道,与小郁相仿,温度又低,没了母虫的束缚,便会从小郁的身体里爬出来到白桐那边去。
说来简单,然而过程却十足小心。
蛊虫狡猾,但凡收了一点惊吓,宁愿热死也不会再动。
于是风浔只能一分一分催热,白桐也不敢一次喂太多血。
日影渐渐升上来,终于有蛊虫慢慢探出头来,然后钻到白桐的手里去。
白桐早已有了防备,即刻抽出手,握住林怀琛递上来的通红的剑。
“吱”的一声,一室弥漫开一股焦糊味。
白桐痛极,任由风浔给她伤药,眼睛片刻不敢离开小郁。
林怀琛上前抱住小郁,拂拂她的脸,柔声道:“乖,起床了。”
小郁仿佛听到他的话,皱皱眉,睫毛微微地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这是被魇住了。”白桐也皱眉,手上痛得倒抽一口气,说:“小郁的心防太重了,大抵是受了什么刺激,放不下、放不开。”
“那么可否像中元节那时一样,叫醒她?”
风浔也是累极,摇摇头:“那时是亡灵困住她,可此时是没有什么阻拦她醒来,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罢。”
林怀琛想一想,问白桐:“那时我在斗兽场找到小郁便抱她出来,忘了其他。你上白玉台与凤青缠斗,可曾见到何处有一个男子?”
白桐立即接到:“我是见过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取了凤青内丹后,我本想救他,可惜他人已不见了。”
林怀琛沉吟一会:“那么不是他。”
此时,小郁嘴巴喃喃在动,却只有嘴型,没有声音。
林怀琛俯下身子,细细看她的嘴型,终于从那些混乱不堪的字句里找到两个字: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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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琛一行人回到陪都已经半月有余。
听到岑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岑皇大怒,降罪于公子棠,听信了公子曦的进言,说是棠与林怀琛曾有故情,才故意放了小郁和林怀琛。
朝中也有人纷纷议论,为何关内侯一去平城之后出了这样多的事情,依旧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并且出去刚回来是的觐见,之后终日蜗居于林府之中,故意称病不朝。
流言仿佛越传越烈,朝中之人面上不敢说,心里确实有疑。
只有当初去了平城的那几个人,来府看过他和小郁。
朝中还是有以光禄大夫冯定应为首的一派官员力挺林怀琛。
谣言终于平息在承平帝的金口玉言之下,皇帝开口不许朝内再议论此事。
林怀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小郁躺在花廊下晒太阳。
“最近好容易有这样艳阳,真真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林怀琛侧首,看身边的人。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仿佛可以将光透过去。一头青丝不绾成发髻,只是如同缎子一样披下来,光鉴如水。
林怀琛拉过她的手,一下一下地帮她修剪指甲。
春葱一般的手指软软地搭着,一动不动,被林怀琛剪出可爱弧度。
林怀琛边剪边说:“我听说啊,宫里的赵姬娘娘的孩子都有七个月了,宫人们都传出来说是男孩子呢。你在这边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她与你算是热络,等你醒了,进宫给她贺个喜吧。还有啊,听说西街那家的牛乳糕做了新的品种呢,你不是喜欢吃这样小玩意嘛,我天天买好,只等有一天你愿意醒了,睁眼就可以吃了。还有啊……”
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原先小郁张罗着的中元节的东西早就被下人扯掉,满院子只有林怀琛一个人的声音是满的,其他的都是虚的、空的。
满院子的寥落,却没有人回应,也是一种感伤。
在平城和岑国的一切仿佛都已远远抛在脑后,那些人……金未英、周意琮、青黛、胭脂、凤青、季开阳、甘岚、罗浮,所有的人,都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