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茶陪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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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在大伤初愈后不久毫无争议被加封为太子。
绍光帝的身体愈来愈差,瘦得几乎没有了人形。
后来姚启正战死在长门,所有将士殉国,岑军又一次长驱逼近澄方江。绍光帝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口血呕在龙袍上。
绍光帝在不久之后,便陷于弥留。
将去的时候,他对郑德殷说:“殷儿,父皇这一生只错了一件事,可那之后……便样样都是错的。……我从未后悔让你做太子,你做太子我是心甘情愿的……孩子,我求你一件事……”
郑德殷跪在床边,他拉着绍光帝的手:“父皇请讲,儿臣一定办到。”
床上那枯朽的老人声音沙哑暗沉。
“我求你,让你母亲原谅我……将我……和高氏合葬……我可以不入皇陵……求你……将我……和高氏……原谅我……”
最后一句是对站在郑德殷身后的傅皇后说的。
原谅我。
他的手从郑德殷的手里滑落。
王城里响起太监悲怆的声音:陛下驾崩了!
新帝登基,傅太后垂帘听政。
林相的变法失败了,他又为官了几年,却最终辞官归去。
北边还是有大大小小的战事,却再无姚启正一样的天纵英才,直到后来的林怀琛。
傅太后身子渐渐差了,像绍光帝当年,时不时地咯血。
女人的美貌一夜凋零。
她支撑了很久,从当年第一步再出椒房殿,她一直在苦苦支撑。
世人艳羡她有完美无缺的一生,却不知多少苦楚像刀子,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那些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日夜流血。
她一生唯一没有遗憾的就是让殷儿登临大宝。
只有一个人,是她一生的心伤。
他对她,却只有三个字:原谅我。
原谅我。
傅太后薨了。
她临死之前,大刀阔斧地削减傅家的势力,让她的儿子免除外戚之忧。
她身份尊贵,入葬皇陵。这是对她一生最崇高的肯定。
只有郑德殷知道:
从今以后,地下的漫漫长夜,她都只能一个人渡过了。
这看似漫长的故事,也不过是七八年转瞬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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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殷每每想到他的父亲母亲,心就像被谁狠狠地捶了一拳,酸痛不堪。可他是帝王,他不可以流泪,他不可以软弱。
小高在等一个人来。
她或者拉着郑德殷走出心殇,或者让他更加万劫不复。
幸好,来的人是赵柔。
郑德殷爱她,抱着她,终于将鲜血淋淋的心坦露在她面前。
小高以为赵柔是那个对的人。
小高几乎陷在回忆不能自拔,眼前有一道绚烂金光闪过。
他几乎是如梦方休地醒来。
郑德殷已经不是从前的少年了,他现在坐在王位上,看着从平城传回来的密报。迷惘渐渐被意气风发的雄心替代。
他少年时就说过,害怕变得跟父亲一样的受制于人。现在他用自己的方法掌握全局,睥睨天下。
每一次的密报最后都有一张素白的绢素。
柴平用他并不秀气的字,一点点记下那个身在平城的女子的一举一动。郑德殷抚着那些绢素,好像抚着女孩子的脸一样温柔。
到底谁是那个人,让座上的君王走出心殇还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留点评论呗~
☆、错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小郁每天都陪胭脂。
胭脂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但是始终不肯带她进入那府邸。
小郁表面上还是好言好语地陪着胭脂,但毕竟也是女孩子,从来是别人哄她,谁知现在这样热心热面地哄另一个女子。
天杀的。
小郁后悔地真想踹自己一脚。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若是在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是关系到国家大事的时候,被她弄得跟儿戏一样。
林怀琛前几日告诉小郁,关在地牢里的兽人这几天显得尤其不平静。他们在暗夜里发出野兽般的号鸣声,已经让近郊的百姓们觉得奇怪了。
同时季开阳已经办好了要办的事,尽快赶回到平城,希望到时候大家一起商讨兽人的事。
小郁听到这些消息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当初她是怀疑季开阳,他修为高深得不正常,便让他去查棘手的兽人的事。她不知道活死人与兽人是否有关联,但想来活死人的事却很蹊跷,便讨巧要来这件差事。
谁知人家都已经要赶回平城了,自己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每天回到别院里,林怀琛看她一脸沮丧,便不问她进展,只是尽可能地给她看些有关那座府邸的记载。
只有施崇明还是那么大喇喇的,在众人一起吃饭时,凑到她身边大喊:“诶呦!没有一点进展啊!小郁你来平城时不是说要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嘛!”
小郁素来要强,简直气急攻心,白皙的脸庞渐渐浮出怒火的颜色。
施崇明还不知死活地说:“哎呀!你可不要因为施大哥关心你就脸红啊!再说,人家林大人还坐在你旁边呢!”
“你!”
小郁被施崇明调侃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嘿嘿一笑,抹抹嘴,说:“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既然你们那么想看我露两手,我就不客气了!”
众人正等着她和施崇明打嘴仗,可她尽然无趣地走了。看她又说这话,不禁流露出好奇眼光。
只有林怀琛深知她的性子,心知她接下来要干什么,忍着笑看着众人,又看她。
只见小郁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伸出自己的左手晃了一下,又伸出自己的右手晃了一下,嘿嘿一笑:“露两手。”
然后飞快地耍无赖跑了。
等小郁跑到花廊,才听见饭厅爆发出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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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算是马马虎虎应付过去了。
大家也不再问小郁,相信她自有办法。
但小郁自己不能不想。
她知道自己的办法行不通了,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跟胭脂说清楚并请她帮自己的忙。
活死人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平城里的怪事应该早早了解,回陪都复命,再为代国早作打算。
小郁捏捏自己的手,在暗夜里睁着眼睛说:“郁白茶,你加油。”
第二天小郁出门前,特意没有画那种像男人一样的眉毛,没有用术法将声音变粗。她还让觅云打了一盆水,细细地将脸洗干净。
然后挑了林怀琛的一身白袍子穿上。
铜镜里的人,身影模糊,虽然还是男子的打扮,但已与平时不同。
代国女子平日里不大出门,只有遇上集市、节日或庆典才可上街游逛。平日里是没有几个女子总是在街上的。
但是她们还是可以去一些茶坊、绣房、酒家,只要呆在厢房里、不抛头露面便好。
小郁和胭脂常来的是一家叫“天眷阁”的茶坊。
今天小郁就在这里等胭脂。
小郁早早地到了,等了很久胭脂都没有来。
胭脂一向准时的,从来不曾迟到过。
小郁不禁担心起她来,正要下楼去找她,却看见她撩开那珍珠帘进来,冲小郁笑了一下。但有些勉强,显得精神不济。
一直以来,小郁都在想有没有一个万全之法可以既不戳穿自己的身份,又弄清活死人的事。她其实从来无心关注胭脂,只是打哈哈而已。
可是昨天她想明白了,既然没有这样的办法,不如挑明了说,而且自己从来无心伤害那些活死人。
如此一来,心下坦荡,没有多余的想法,反而更关注起胭脂这个人来。
胭脂的脚步有些虚浮,软绵绵的,像是踩着云走路。她脸上的脂粉用的也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要厚了。
清丽的容颜有些憔悴。
小郁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
胭脂摇摇头:“公子莫担心,胭脂好得很。”
她说着,伸手去拿签子来挑茶膏,要为小郁烹茶。
这些她平素做得极好的,她烹的茶甚至比宜湘的情人膏还要有滋味。
可今天,小郁看着胭脂。
——胭脂用力睁大眼睛,想要拈起那根签子。她的手在微微地抖动,好像上了年纪的人手脚不听使唤的样子。
小郁看了她很久,像是明白了事一样,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她的手。
胭脂没防备,惊恐地要挣开,小郁就是死死地捏住她的手。
胭脂大声叫道:“公子,你放开!你放开我!”
小郁不理她。
胭脂从来不许小郁碰她,就是怕她会不自觉地吸干小郁的阳气。
这一点,小郁不是不感动的。
现在她抓着胭脂的手,阳气源源不断地被胭脂吸去。
胭脂的每一寸肌肤,就像龟裂的土地渴望水一样地渴望阳气。
胭脂的皮肤比第一次拉她手时更冰更凉,像是在碧水寒潭里冻了几万年的枯骨陈尸。
“你放开我!”胭脂很虚弱,完全没有力气。她挣不开小郁:“不要碰我,不要拉着我!公子,我求求你了!放手!”
最后她虚着声音,说:“放手!不然你会死!”
帘子外面的小二听到胭脂的叫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撩开帘子一看——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年人抓住一个女子不放。
那女子一直在挣扎叫喊。
小二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只见那少年瞟了他一眼,虽是含笑,眼神却凌厉,说:“小二哥好闲,不去招呼客人却来看我们。”
小二打个哈哈,赔笑出去了。
小郁看着胭脂,慢慢放开了她的手,伸手帮她把因为挣扎而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反问:“为什么我抓你的手就会死?”
胭脂闭上眼,停止挣扎,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股股暖流顺着手,流向心。
有个声音在心里喊:告诉他,告诉他你是活死人!不要骗他!
但是脑海里娥皇的美丽的脸在火里扭曲,她好像张张嘴告诉自己:不要,不要告诉他!不然他永远不会爱你!
小郁开口,甚至是残忍地打断了胭脂的挣扎。
“今天我先给你吸一点阳气。你太久没有吸足阳气,一次吸太多也不好。如果每一天都不吸足阳气,你不仅仅会手抖到拈不起一根签子、走路虚浮、面无人色,最后还会五感退失、灰飞烟灭。”
胭脂猛地抬头看她。
她连声音也是颤抖:“你怎么知道我要吸人的阳气?”
小郁静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
“对不起,其实我骗了你。我……”
“公子!”胭脂打断她的话,眼泪冲花了艳丽的妆容:“你早知道我是活死人?”
“是。”
小郁负手而立,不忍心面对她。
“为什么要给我吸你的阳气?你是怕我灰飞烟灭吗?”
胭脂声音哽咽,带着哀求的语气。
小郁好像忽然懂了胭脂对“郁公子”的爱意,但是小郁已经不能再哄着她,再骗她了。
小郁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的坦白,只好说实话:“我并非一般的凡人,给你吸几口阳气,我并不会死。阳气对我来说,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珍贵。”
又是一阵静默。
小郁转过身看她。
胭脂吸了带了灵力的阳气,她虽然五感退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朝小郁的方向看。很费力,却只能看见一个白衣的影子负手而立,背影僵硬。
她脸上慢慢转换了神情,冷漠而又克制,再也没有刚才的娇怯与担心:“那么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小郁看看她朦朦胧胧的眼睛,又看看她的冰冷神色,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伤害了她。
小郁说:“我奉朝廷之命,前来平城查明活死人一事。”
胭脂冷笑了一声,反问:“然后发现我住的府邸你进不去?要找一个人带你进去?”
小郁没有辩驳。
小郁今天做了这身打扮,其实是想到时候告诉胭脂自己是女儿身,让胭脂不要对她有肖想与寄望,再请求胭脂带自己进府。
人算不如天算。
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
就像现在,小郁已经不用告诉胭脂自己是女儿身了,因为胭脂已经不会喜欢“郁公子”了。
胭脂虽然单纯,但是心防极重,又是那么深情。
“郁公子”这样伤她,小郁绝不会再肖想胭脂还会再喜欢一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利用她的人。
小郁恍惚间想起那天胭脂在她家门口冷面看着她的样子。
那时候她虽也言语带刺,可是月眉星眼、清眸流盼。
现在胭脂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漠。
终究还是做错了。
小郁心肠转了千百回,还是硬着头皮说:“既然姑娘已经知道在下的目的,不知姑娘可否行郁某一个方便,带我入府?我绝无意伤害你们,只是奉公办事。”
胭脂的指甲紧紧地嵌进了肉里,却一点痛觉也无。
她想也不想,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是公子的公事,胭脂岂有不答应?还请公子后天准时前来,胭脂在府前等候。”
小郁舒了一口气:“谢谢你,胭脂。”
她想了一想,又说:“你每天阳气吸不足,这样很危险。如果是觉得会害了那些普通人,我可以让你吸。”
胭脂扭头不去看那道白色的身影:“公子不是朝廷派来的吗?又能呆在平城几日?过了那几天,胭脂又是个要到处残害普通人的怪物了。”
“我……我可以为你找一件傍身的法器。”
小郁被她说的心里不是滋味,只想尽力补偿她。
胭脂并不说话。
小郁问她:“你要回家么?你行动不方便,我送你回去。”
“无需公子担心,胭脂适才已经吸了公子的阳气,一会儿就好了。”
“那么……”
“公子要走,自行走了便是。”
小郁想说些什么,但无论说什么,最后终会折煞了她。
于是想撩起珍珠帘子走出去。
“为什么是我?”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本来是没头没尾的一问,小郁却明白。
小郁转头,看见身后女子面容凄艳。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让我看见的第一个活死人,是你。”
胭脂在她走后很久,一个人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