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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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这东西,是真不能相信。
方容又忍不住笑,他总觉得,自从把袁琦带在身边之后,笑的次数到比以前好些年加起来还要多。
“奶糕,吃吗?”
方容从袖子里拿出两块儿油纸包好的奶糕,分给袁琦一块儿,浓郁的奶香,一下子就让人抑郁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
袁琦幸福地眯起眼睛,就听方容温和地道:“我记得孙神医还说,你和三公子古常南都是世间少有的奇人,简直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再合适不过了。”
“噗……”
袁琦目瞪口呆。
方容眼睛里都是笑意:“嗯,我觉得孙神医说的都是至理名言。”
也就袁琦听不出来,那位一开口就是讽刺人呢,从来不说半句好话,整日噎得他们那伙儿师兄弟恨不得找个针线缝上那混蛋的嘴。
好在袁大将军来了,长了一张聪明脸,却没长聪明脑子,孙神医便寻到新玩具,劲儿都往他身上使,不大折腾别人了。
袁琦又趴回树边去,他还是再吐一吐的好。
看着自个儿大受刺激的侍卫,方容其实也有些发愁,他知道李巧君那个人,性子特别硬,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一类。
她这性子,当年麻烦薛岳,方容在一边看热闹看得高兴,难受的时候,把看他俩的好戏当下酒菜,现在轮到自己头疼,却实在笑不出来。
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古良觉得她还有用处,很不必马上清理,现在一个疏忽,李巧君就要上赶着自投罗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容叹气,轻轻咬了一口奶糕。
有镇南王李煜在,陛下就不可能让她嫁去羌国,也许会马上替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希望这位能消停些。
“要不要去春晖园转一圈儿?”
方容俯下身,笑眯眯问了一句。
袁琦就跳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今天教坊司在春晖园唱花木兰。
他们是弄不懂什么‘舞台剧’不‘舞台剧’的怪名,还是当戏看,如今唱戏的也是百里不同音,教坊司那边的戏子,以前唱出来其实不大对方容的口味。
他比较爱听更北边的戏。
没得听,就偏向去听鼓瑟笙箫,也不大爱看教坊司准备的歌舞,总觉得太闹腾。
绮丽是有,却缺少一股子气势。
不过,如今开始唱这什么‘舞台剧’,却是别有风趣,听着很是新鲜。
方容都管教坊司那边把戏本子要了一份儿,看完回去再看一遍戏本子。
虽说是个女子的传奇故事,方容觉得,到还能看得下去,有些吸引力。
宜秋宫里,陈妃死活不愿意演,教坊司那边到开始演起‘花木兰’来。
许薇姝不得不说,人家教坊司就是能人辈出,不愧是皇家御用的‘娱乐公司’。
有人演就不错,许薇姝干脆和薛琳,带着宫里几个宫女一块儿去凑趣。
请教坊司的是皇后,女官们不用娘娘下帖子,也能去听。
至于几个娘娘,那就别想了,陈妃都忍不住有点儿哀怨。
不过宜秋宫这几个,年年月月天天都哀怨,她此时散发些阴沉气息,那是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带上些点心。”许薇姝想了想,过于肯定得碰上方思齐那几个小的。
小孩子看戏看得时间长了,就很容易饿,带点儿点心填填肚子也好。
玉荷应了声,就去取了一盒今天早晨刚刚做好的奶糕,又拿了一罐子冰糖红豆羹。
顺手把球球和小白抱上,一行人便浩浩汤汤看‘花木兰’去,到了春晖园,皇后还没来,里面喧喧闹闹的来了一群女官,还有宫里几个娘娘,但凡有闲暇的都到齐了,都坐在二楼,摆了茶水,和和气气地说话。
这么乍一看,还当这些娘娘们全是手帕交。
许薇姝隐约听了一耳朵,正听有个年轻妃子笑道:“董姐姐身边的宫女,可真是水灵的很,妹妹都要嫉妒了。”
和她说话的是宁妃董氏,已经无宠多年,早就撤了绿头牌,可脸上也没见多少老态,就是心宽体胖,长得丰腴了些许。
许薇姝估算了下,起码有一百六十斤,双下巴不用掐就能看见。
可她身边的小宫女,却是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就说玉荷,在宫女中也算是好看的,起码眉目清秀,但和坐在宁妃下首,把一袭绿色宫女装,穿出天仙效果的宫女比,她就成了村姑。
宁妃似乎是一点儿都没听出这年轻妃子话里带的那点子酸味,笑眯眯地像个弥勒佛:“我也看她们好,得了上等的胭脂水粉,也爱装扮她们,赏心悦目啊!”
她长叹一声,“年纪渐老,又没个孩子,就只剩下这点子爱好。”
那年轻妃子顿时就消声。
连其他妃子听了这话,只要无子无宠的,神色间也或多或少带出几分抑郁和忐忑来。
就是那些有宠爱的,都不免担忧年老色衰后的凄凉。
宁妃到笑得一脸畅快:“教坊司最近不错,弄出来的舞台剧,听着不累人,好听。以前我听别的戏,老觉得吱吱呀呀闹得脑仁疼。”
其他人也笑了。
许薇姝坐在下面,一本正经地听八卦,觉得宫中每个人都是一出戏,这些在宫里混了一辈子的老妃子们,每个人写本回忆录,搁在现代,一准成畅销书。
第九十三章 胸闷
没多一会儿,方思齐他们一帮小子也跑了过来,直接就凑到许薇姝面前坐下,弄得她身边几个女官都纷纷起身见礼,老大不自在。
幸好皇后驾到,方思齐他们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跑过去凑趣,让皇后娘娘抓住好一番揉搓。
现下这位皇后,在闺阁中也是女丈夫,哪怕嫁给了皇帝,一生无子,也不大得宠爱,性子渐渐趋于平和,却还是颇有几分爽利,对待儿孙宽和的很,向来讨小皇子,小皇孙的喜欢。
李巧君也来了。
在场的其实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她闹出来的笑话,但大家都当自己不知道,和往常一样跟这位名满京城的郡主问好。
连许薇姝都免不了应酬一二。
李巧君的礼仪没什么问题,显得高冷了些,别人习惯了,也就不在意。
只是,恐怕也没什么人会喜欢。
哪个人愿意面对一个视人如无物,看着自己,和看一边的猫猫狗狗没多大的区别的女人?
就算这个女人身份高贵,人也漂亮,恐怕大部分脑子清楚的,都会一见她就远远避开。
即便是宫里的公主们,也绝不会有这等清高劲儿!
许薇姝都怀疑是不是宫里养她的时候,添加了点儿特别的肥料,故意把人家镇南王的孩儿给养成了这副性子。
笛声响起,鼓角横吹!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许薇姝看花木兰一身女装的扮相,就忍不住暗自喊了一声好,再没把心思搁在李郡主身上。
周围的人也渐渐看得目不转睛。
一幕闭幕,一时间喘息声此起彼伏,显然不少人都是屏住呼吸来欣赏的。
许薇姝揉了揉脸,她上几次看教坊司演的舞台剧,总是忍不住笑场,老觉得这些演员有功夫是有功夫,但论演戏,真是生涩的很,没想到才短短时日不见,进步就这般大了。
刚才出场的花木兰真是婉约中透着英气,把那种为父亲发愁的心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幕完了,后面还需要点儿准备时间,观影楼上就趁着这工夫,送上些茶水瓜果,还有人起身去方便一下。
有个长相憨厚的小太监,托着一盘红红的大樱桃送到许薇姝眼前。
这东西她喜欢,许薇姝爱吃樱桃,不过今年大樱桃进上来的实在不多,皇帝就赏了几个晚辈,连娘娘们都没吃到多少,许薇姝她们这些女官,也不好拿着银子真去外面采买,显摆太过,要招人怨的。
如今水灵灵的樱桃拿在手里,瞧着就玲珑剔透,赏心悦目,吃起来更是香甜多汁。
许薇姝很享受地,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放慢速度。
吃着吃着,不经意一抬头,正好对上李巧君的视线,许薇姝便一愣。
李巧君盯着她看了起码有半刻中,连花木兰再次开幕,也没见她转头。
弄得许薇姝身上毛毛的,连玉荷也觉得有点儿不对:“……李郡主好像在看这边儿?这边儿有什么?”
李巧君坐在靠前靠中间的位置,她们这些女官偏左偏后,隔得很远呢。
“……也许是想吃樱桃?”
许薇姝也琢磨不出人家到底要干什么,笑谑了句,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戏台子上面。
李巧君看得的确是樱桃,看了半晌,一回神,猛地扭过头去,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冷笑,瞥了不远处坐得端端正正的方容一眼,目光落在他白的透明的下巴上。
她认得那个雨过天青色的托盘。
看着和宫中用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那是方容自己设计,说是盘子,底却比盘子要深一些,图案颜色也摒弃宫中管用的华丽。
记得当年薛岳刚刚离去,她日日哀啼,不肯用饭,方容就是用这样的盘子换着花样给她送水果。
也有这种大樱桃,鲜红的,水灵的,闻着都带着一股清甜。
那些樱桃她一颗都没吃。
连着盘子一起砸在地上,盘子碎裂,樱桃汁水喷溅,红的像混了水的血。
刚才小太监托着盘子走过来,她以为是方容送来给她的,就忍不住想——谁稀罕!
她还缺少樱桃?再说,不是薛岳给的,她怎么可能接受?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叫杨木的小太监,很低调地穿行到后面去,把盘子摆在了一个女官的桌前。
红樱桃混在花花绿绿的瓜果中,到也算不上多显眼。
宫中对女官的待遇一向不差,皇帝也不是个吝啬的,就是有时候娘娘想吃,还得花点儿银钱的果蔬,女官们也能时常享用。
李巧君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胸口闷了一下,大概是教坊司的戏不好!
演什么不行,还演个女将军,多可笑?一个粗俗的老兵养出来的村姑,也能成什么女将军?
想她堂堂镇南王府嫡出的千金,自幼也是熟读兵书,勤练骑射,善使双剑,什么时候又能上阵杀敌了?
她就算有心,皇帝愿意吗?
就是皇帝愿意,她爹愿意吗?
她爹爹也愿意了,她的那些庶出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于是只能坐困愁城,呆在冰冰冷冷的皇宫里,连想找到杀死她的薛岳的凶手,也有那么多人想阻拦!
那个女官,大概是叫……方容?
李巧君记得她,她不能不记得,就是这个人,破解了她的洛书。
这个人很讨人厌,那是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好像一见到她,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烦闷。
李巧君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和一个俗人去计较,再说——英国公府还能存在几日,都说不定,她一个英国公府,前任英国公的千金,还能有什么劳动李巧君去厌恶的价值?
“方容也学会挑玩物了?只是他这眼光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糟糕。”
也许,为了人家小姑娘好,她该去提醒两句,千万别和瘟神离得太近,否则,被生吞活剥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冷笑了声,嫌弃地看了一眼身边宫女替她切好,用小竹签插起来就等着她享用的西瓜,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也不看一眼。
教坊司演的花木兰可真好看!
看完了戏,回到宜秋宫,玉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围着陈妃说了一大堆,人家的唱腔怎么怎么娴熟,人家舞剑多么多么好看,花木兰好英勇,好潇洒!
还眼巴巴地瞅着陈妃手里那一册花木兰的连环画。
陈妃顺手就把连环画给揣到了袖子里。
许薇姝失笑。
因着是手工绘制,连环画只有一套,宜秋宫里的人都是聚在一块儿看完,至于画,就给了陈妃。
一是陈妃的资历最老,二来嘛,谁也没能耐和一‘疯子’去争抢。
玉荷也只能围着陈妃打转,又是揉肩,又是捏腿,把她伺候舒服了,好借了画册来看。
许薇姝笑眯眯在一边看了阵儿热闹,就自己去借出画册,拿去印刷。
还特意托了将作监的太监费心,给印刷出几册精装版,里面的图画也印得还不差。
不能和许薇姝在归墟玩的那些册子比,却也是大殷朝难得的精品书册了。
这些册子,就当年终奖励。
宜秋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能竞争,谁年终得的评分高,谁就能得奖,不想要画册也行,那就换成五两银子,别管是为了画册,还是为了银子,反正宫人们干活的积极性顿时大爆发。
薛琳心下好笑,到过年,她和许书官还不知道在不在宜秋宫,说不得要轮换别的女官当值!
不过,说起来也无妨,宜秋宫这地方,只有想走的,哪有想过来的,只要许薇姝乐意,别说呆到年末,就是再呆个两年,别人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宫人们积极性高涨,一个个地上赶着表现。
就是活有点儿不够做。
整个宜秋宫也就那么点儿差事,洗洗扫扫而已,四个娘娘又不是多事的,如今连陈妃也不怎么疯了,于是,许薇姝时常能看到三四个宫人拿着梳子给球球和小白梳毛。
小白就趴在垫子上,由着那些宫人又轻又柔地给它从头梳到尾巴,一身的白毛,越发的柔顺。
连球球也由树杈上落到了大青石砌成的台子上面,偶尔翻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