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姝-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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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长时间,江南就有差不多好几十个读书人,有的有功名,有的没有功名,都靠着稿费吃饭。
书坊在读书人中间就渐渐名声远扬起来。
许薇姝赚得杯满盆满,还不到半月,成本钱就回得差不多,剩下的便是纯利润。
…………
“孙兄,书坊又张贴公告了,说要举行话本大赛,还想请山野先生当裁判,若是得了头名,有五十两银的奖励,你的文笔不错,怎么,不想试试?”
山野先生算是写话本的名家,虽然写得东西上不得台面,但在一些闺阁女子心中,怕比大儒还要有名。
孙秀才没吱声,让他同伴推搡了两下,才回过神,眼睛略有些红肿:“咱们是读书人,怎能做如此有辱斯文之事!”
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居然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太不像话!”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位犯哪门子毛病!
人家许家夫人哪有抛头露面?人家家的大管事,小管事一堆,还用得着自己出马?
再说,书坊虽然也是生意。可卖书,却和一般的生意不同,没那么多铜臭味,怎能算有辱斯文?
孙秀才也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许家夫人还有她的书坊的不满意来,一开始。好歹还有个把爱吹捧他的人应和几句,到后来,大家一听他提这个,便转移话题,甚至还有几次,正面和朋友吵起来。
他在口舌方面,本也算捷才,奈何这回实在不占理,总是被说得哑口无言。
“哼,一群庸人!”
孙秀才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且让自己看看,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什么时候能露出来,等到她暴露那日,这帮人才知道,什么叫羞耻!
一走神的工夫,对面那个连秀才都没考上,整天在他身后打转的刘毅,已经乐陶陶招呼着要请客。
“我写的《碧霄传》这个月底就发售,稿费拿到了。今天请客,大家伙都来……”
几个读书人都兴高采烈,满心祝贺。
……哼,孙秀才扭过头。一言不发,慢慢走开,不想理这帮子俗人!
他一走,几个同伴都有点儿不高兴。
刘毅皱了皱眉:“孙秀才怕是心情不好,前几日他完成一部大作,还请我们去看过。文笔不错,结果送去书坊,人家提出有些地方必须修改,他就恼了,还大发雷霆,当场就把稿子拿走,还说以后再也不去!”
其他人都没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
人家书坊收稿时的公告写得清清楚楚,但凡投稿,必须接受编辑的审稿,几乎每一个新人,一开始都要习惯改稿子,如果不能接受这个,就不要去投。
听说连举人都一样,他凭什么与众不同!
在江南,文人圈子也并不大,孙秀才这样的人,也接触不到那些豪门大族,只能和家世普通的书生结交。
事实上,在宁县也显少有什么大户,整个县城,举人都很少,进士是一个都没有。
秀才都算不错的。
所谓家世普通,自然就比较缺钱,读书向来开销大,书本费,笔墨纸砚,都得花钱,要向去赶考,更是需要一大笔资金,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有时候甚至需要一整个家庭努力供养。
如今多了个能赚钱的活儿,这帮人自然就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说话的话题,也多是有关话本什么的,孙秀才偏偏膈应这个,一来二去,就越来越说不到一起,便疏远了,最后到造成孙秀才被孤立的现状。
人都是群居生物,孙秀才以前不说受人追捧,意气风发,可在文人圈子里也算是颇有发言权,现在却感觉到处处不顺利,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心里赌了一口气一样,烦躁得很,读书读不下去,做什么都做不好,哪怕出去卖个字画,也忍不住发脾气,生意一下子就坏下去。
“……什么,不收了?”
孙秀才脸色铁青,手里拿着抄了足足有三本的《论语》,结果书肆居然不收。
“现在降价了,我只能出二十五文一本,多了不行。”
孙秀才气得脸色涨红,就这点儿钱,才将将能纸墨钱,纯粹是赔本买卖。
“为什么,欺负我势单力孤不成?你们就做生意!”
书肆的掌柜见他火冒三丈,到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没见咱们书肆现在不收手抄本,最近市面上各种经典典籍都有印刷本,质量上乘,价格便宜,再收抄写版本,根本就不划算。”
孙秀才没办法,他确实也不能把人家书肆怎么样,仔细一打听,又是许家的书坊闹出来的是非。
不知道许家是怎么弄的,好些书籍都卖的很便宜,量也不小,几乎卖遍了宁县所有的书肆。
脑子里嗡的一声,孙秀才一口牙齿几乎咬碎,把满腹的委屈,都怪到了许薇姝的头上。
晚上回家,他就忍不住做了个梦,梦见那个许娘子的真面目被识破,原来是个逃妾,被夫人抓住,家里的银钱都被搜刮走,只剩下她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哭。自己中了举人,风光八面地出现,她扑上来抱住自己的大腿……
然后孙秀才就醒了。
他想,他是个大方人,哪怕让人这么欺负过,真到了那个份上,他也不会袖手不管。
好歹是个弱女子,他就收留她吧,也不让她做什么重活,只在书房里凑合伺候一下便是。
只是也不知道那个许娘子能不能做得了丫鬟的活儿,怕要找人教一教才好。
起身之后,腹中空空,饿得要命,孙秀才出去就看见老母亲辛辛苦苦煮菜瓜粥。
他那一碗,好歹也有些米,慢慢吃下去,总算是吃了个水饱。
“娘,以后我中了举人,一定给你请十个八个丫鬟,让你什么都不做,就享清福。”
他娘一下子就笑了。
吃完饭,孙秀才推着车出门继续去做生意,结果刚一到地方,就见好些衙役,士兵在街上走,所有小摊贩都让轰开,连他也不例外。
茜妞儿刚好给他送来一小包米,见状便推着他回去:“祥哥,这几日你可别出门,赶紧回去好好写一篇文章准备着。”
孙秀才一怔:“怎么了?”
“哎呀,你还没听说,街面上都传遍了,万岁爷立了太子和太孙,听说太孙要来江南,且路过咱们宁县,那可是太孙,我听说大家伙都把自己最好的文章拿出来,打算到时候呈上去给太孙,万一要是哪一篇让他老人家相中,可不是要一步登天?”
“当真?”
“衙门里好些差役都出动,还要净街,又请了几位长寿老人去给太孙磕头……”
孙秀才眼睛登时闪亮,又一想,这么大的消息,他居然不知道,那些人果然是嫉妒他,怕他抢风头,才故意瞒着!
他却不想,他自己多长时间没和那群同窗们打交道,人家犯得着专门跟他说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孙秀才再也提不起别的心思,匆匆回家去。
许薇姝这边,自然也早就得了信。
这次万岁爷特别雷厉风行,他携二十万大军杀回了京城,说是杀回京城,可忠王那儿,早在万岁回京的第一天,就树倒猢狲散,所有忠王手下的将领倒戈的倒戈,被拿下的被拿下,轻轻松松,一下子让天下臣子都明白,老虎虽然老了,可一日虎不死,他就还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
小虎崽子们,心眼再多,也比猫强不到哪里去。
这里面或许有惊险的斗争,可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只知道皇帝回京了,皇帝立太子和太孙了,天下太平!
消息一传来,宝琴和玉荷她们,就像是从天上掉下一块儿大宝石,差点儿把自己给砸昏过去。
“……太孙?”
她们从没有想过,安王能当太孙。
安王身子骨弱的事儿,不说天下人都知道,可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再说,人家福王,不对,太子殿下有嫡子,自家王爷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最多能说是太子殿下的爱子,怎么就越过嫡出兄长,被立为太孙?
这可不是闹着玩,因为是万岁爷立的太孙,就算将来太子登基,偏爱别的孩子,可只要安王不出错,他就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未来的继承人。
玉荷她们欢喜得不行,所有人都喜得冒泡,许薇姝是早就收到了信,到不怎么惊讶,方容那人的图谋,她也不是今天才看出来,就算他篡位,也不是多稀奇。(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到来
说是太孙要来江南,可也不是立时就能到的,又过了两个多月,才得到准确消息。
太孙的车驾确实已经进了江南地界。
人马还没到宁县,整个宁县就一派热闹景象,绸缎庄日日接到大头生意,各地的绣娘天天赶工,好些人家都裁制新衣,街面上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天天有人洒扫,连那些小摊贩也早都不许随意摆放。
好在县令是个脑子清明的,没做直接不许人做买卖的事儿,只是提了几句不许高声喧哗,派出衙役日日巡逻。
因为这件大喜事,连大牢里的犯人都多了几顿肉吃。
太孙驾临,在这座小县城,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就是万岁爷御驾南巡,也没来过他们这一块儿。
许薇姝每每一出门,入耳的多是谈论这个。
外面还有人说,宁县大户,还有县太爷,周边郡县的那些官员,寻了好几个美人,想要调、教好,到时候进献上去。
今天风很大,许薇姝带着玉荷去徐峰娘那儿吃刚出炉的糕点。
论起点心,许薇姝身边的厨娘做得也好,但江南这边风味不同,徐峰他娘亲做了大半辈子,做出来之后,味道极佳,她也吃过两回便惦念上。
徐峰他娘亲一听说娘娘爱吃自己的手艺,当然高兴得不行,但凡做了新鲜吃食,就送去给娘娘品鉴。
两家走动得多了,许薇姝也就主动登门,不怎么客气。
正吃着,外面就来了客人,她也没和徐老娘见外,自己带着丫鬟们研究糕点,让徐老娘出去见人了。
来的是徐秀秀,还有她的母亲。
桌子上的茶水续了两回,徐老娘心下叹息,忽然觉得有点儿烦躁。她向来好热闹,也乐意帮衬亲戚,可今天也不免很想把这人赶出去。
要她说,徐秀秀那张嘴。就是随了她的娘亲。
“听说太孙以往出门,都不中意那些瘦马,喜欢良家女子,好些人家的女儿都找门路想要……咱们家秀秀今年十六,你瞧瞧她这模样。不也挺会长的,眉眼都挑着咱们徐家人的长处长,人也伶伶俐俐的,不比那些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强?”
徐老娘:……
她们家也是小门小户,徐秀秀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绣活做得还行,比起人家琴棋书画培养出来的小户千金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对,这个和她有什么关系?
“老姐姐,您在咱们宁县,向来有面子。朋友多,这种时候,总要表现表现,太孙殿下来了,不招待好怎么能行?你就荐了咱家秀秀过去,将来秀秀要是有大造化,肯定忘不了您老人家的好处。”
徐老娘:……
她家里住着王妃,然后她上赶着给王爷找女人?
徐老娘瞠目结舌,忍不住扫了徐秀秀一眼,再想一想自家王妃的容貌……连忙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都胡思乱想什么,这也是能相提并论?连琢磨一下也觉得亵渎!
偏偏徐秀秀居然没觉得这个主意怎么不靠谱,脸颊飞红,虽说低着头一言不发。可看她不光是戴了珠花,还化了妆,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锦衣坊新出的时新样式,显见也有这个心思。
徐老娘叹了口气,板起脸。抬头盯着徐秀秀和她娘亲看,一直看到这俩浑身不自在,才开口:“大妹子,我今天叫你一声大妹子,你若是再不把你那糊涂心思收回去,那你就只管自己去折腾,我们家的大门,就不要再来了。”
她这话说得极平淡,也是第一次说这样冷漠的话,徐秀秀吓得一缩脑袋,她娘亲脸色也大变。
徐老娘想了想,都是亲戚,还是点了一句:“你们当太孙是什么人?人家那般贵人,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就你们家秀秀这样的品貌,说难听点儿,别说在江南,就是在咱们宁县也算不上出挑,就别做白日梦了。”
说完,便端茶送客。
这娘俩心下愤然,却也无可奈何,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奈何人家直接翻脸。
徐老娘被恶心的不行,许薇姝这边,却飞来一只海东青,还是带着信件的海东青。
这次的信很厚。
许薇姝摸了摸,觉得差不多得有十几张信纸,要不是海东青送信,换成一般的信鸽,累死也带不来。
在徐老娘这儿也没什么顾忌,她不怎么想等,便让玉荷和宝琴出去守着,只说要歇一歇,便打开信来看。
信上的字特别小,一看到它,许薇姝的心也就不觉软了一软。
这段时日,她嘴里不说,其实对方容还是有那么点儿怨言的,任谁碰上一个长久不着家,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丈夫,也不会不怨,可今日接到这封读起来情意绵绵的信,那点儿怨念,也就自然而然消失无踪。
女人嘛,哪怕是自己,也照样心软,爱听男人的甜言蜜语。
这一封信,显然不是一日写成,断章很明显,里面有时候写一点儿方容当时的心情,写他的烦闷,他的快乐,他的思念,偶尔写一点儿他拿着虎符去为万岁爷调兵,见到军中将士荒废训练,精兵日渐减少,心中苦闷,特别想念自己的王妃,更多的却是琐事,每天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遇见了什么人和事儿,很琐碎,很繁杂,却是脉脉温情。
许薇姝把信收好,随手拿了个茶杯,喂海东青喝了点儿水,就抱着它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