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可夺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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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涟其实不用吃饭,吃了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她没有味觉。但她喜欢吃人间的食物,没有味觉,却还可以感觉到温温热热。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有别的了,连凳子也没有。伙计抬来热水,搁在门口,淮涟只能自食其力,把热水搬进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清洗自己了。
冻得发硬的头发被热水泡软,水草一样游荡在木桶里。淮涟抬起头,微微眯眼,很舒适的样子。外面依旧飘着雪花,而房间里被热水熏得温暖。
到处是雾气,但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散了。
淮涟这个穷人,还得用自己的洗澡水洗换下来的衣袍。她披着洗干净的头发,身上只穿着内衫,将已经洗得褪色的衣袍丢到水里,开始揉搓。
淮涟将衣袍拧干,晾在床架上,然后将水桶拎到门口。关上门后,她倒在床上,开始难得的温暖睡眠。
等到了明天,她又要沦为穷光蛋了。
***
早晨,淮涟从客栈里走出来,外面的风雪已经小了很多,但天气依旧很冷。
她摸了摸变得空荡荡的葫芦,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魂魄。如果没有收入,就意味着今晚她只能露宿野外了。淮涟望着遥远的山头,她修习收魂术的地方离这个地方很远很远,她也不太可能再回去了。
在白衣飘飘的师傅面前,她不想丢脸啊。
大街上积着白雪,零星的雪花就像一朵朵细小的白花,纷纷洒洒。有人坐在窗前看雪,但很少有人在街道上走动。这样的天气,也确实不适合出来。淮涟低着头,一边踢着雪,一边朝着河边走去。
街上只有一辆马车,车轮辘辘作响,赶马车的在车顶上挂了一盏白灯笼,意味这是送葬的马车。窗户里时而洒出一些纸钱。
是昨夜骑马坠入冰河的外乡人的家人。他们要运送尸体回家乡。
淮涟转过头,看着马车与自己擦身而过。车窗里隐隐露出一张脸,很年轻的女孩,带着泪,眼神悲伤而愤恨。寒冷的风吹起纱帘,里面的情形一晃而过。她望着马车渐渐远走,那女孩的脸还浮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脚尖传来彻骨的寒冷,她低下头,只见自己的鞋子竟然被冻裂了!
呜呜……她蹲下来模仿她师父忧郁的神情,一边哀悼一边抚摸着自己剩下的唯一一双鞋子。早知道,昨天就不用十五文钱睡觉了,世事果真难料啊。
正在无限感慨中,她腰间的葫芦忽然微微颤抖,又有生意来了吗?她眼睛一亮,马上跳起来,踢踏着裂出一条缝的鞋子朝感应强烈的方向跑去,不顾风中凌乱的狼狈样。
马车里,女孩抱着早已冰凉的尸体,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坐在她旁边的是个有些显老的妇人,“小姐,要是想哭,就哭吧。”等到了家中,再哭就不合适了。
“他是冤死的。”黄萱儿冷冷地说道,手紧紧抓着坐垫,“一定是她害了他。”
“小姐,没有凭据的事,可不要瞎说。”妇人慌得俯身,“天哥儿人这么好,谁会害他?”
女孩恼怒地回瞪她,“天哥就是人太好了,才有人害他!”
马车越驶越远,渐渐离了小镇。淮涟追了几步,只能停下来。她腰间的葫芦也安静了下来。出了这座小镇,她就管不到了。
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徘徊在淮涟心间。
小镇河边,那个人还坐在雪地上。炉火已经熄灭,酒坛里的酒也喝光了。他就这样坐在一片狼藉的雪地上,微微闭眼。旁边还有个少女坐在河边石头上,她手里握着通体幽碧的笛子,正垂眉吹奏。
远远望去,两个人很悠闲的样子。
淮涟刚想越过冰河,那个人睁开眼,淡定地看着她,彼此隔着一定距离,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淮涟清楚地听到了,“过这条河,需要一两银子。”
淮涟转过头,瞪着他,“这条河又不是你的……”终究不敢大声地说出来,但即便如此小声地嘟囔,他还是听到了。
“这条河虽然不是我的,却归我管。”他从雪地上站起来,步子慢悠悠地朝她走去,一边说道,“你要过河也容易,有银子就可以。”
淮涟很憋屈,“我可以赊账吗?”她的生意可是在对面城镇里。
他斜眼看她,“不行。穷人没有赊账的权利。”
淮涟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袍,脚上是薄底的布鞋,现在站在雪地上,已经沾湿了鞋袜,看上去就很冷的样子。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穷寒。他心里忽然有点不忍。
后面的少女笛子慢慢走过来,她身上的锦衣有雪白的狐毛,青丝垂腰,脸色红润。一比较,淮涟更加相形见绌。少女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淮涟看。她心里不是不惊诧的,这就是王中意的下一任女祭司吗?
淮涟的才华,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完全得不到施展。
他看到笛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淮涟,忽然有种自己珍藏许久的宝物被人觊觎的感觉。尽管这个宝物在他手上也得不到任何怜惜。他只会压榨她的血汗钱。
三个人都觉得对方古怪,几乎静默了一秒,笛子才反应过来,她刚想上前跟淮涟说话,一道无形的力量忽然将她往后拉,她动不了,转头看向身侧的柳三水,他刚刚将手放下。笛子发现自己连口也开不了了。
淮涟看过来,她不认识这个少女,见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以为她是个哑女,被这个人欺负了。但她也没有力量搭救她,只好对他说道,“如果您不让我过河,那我先走了。”
她踩着积雪,转身往小镇走回去。
笛子想不到她这么容易就妥协了,等柳三水解了禁,她立刻拿起笛子,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柳少爷,平时你没少欺负她吧。她今日如此落魄,却总有一日会是人上之人,到时可就轮到你了。”
柳三水双手环胸,看着前面的冰河,面上的神色难得肃穆,“以后,你们不要替她算命了。”
“我们可不是算命先生。”少女见他竟用“算命”二字来形容他们的法术,心里难免气愤,“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巫行天下,鬼族泛滥,一旦平衡被打破,天下大乱不过一夕之间,到时你这个在鬼族做生意的流族人也难逃此劫。”她一直在试图让他有民族归属感。
但显然这反而更加让他感觉厌恶,柳三水冷淡地说道,“流族的命运掌握在你们这些巫师手里,它能够兴衰,是因为你们,它的衰落,势必也是因为你们。现在这种情形下,你们不但不急流勇退,反而愈加干涉,弄得流族宫廷乌烟瘴气,天下大乱,也是在意料之中。”
笛子越听越愤怒,面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介商贾,竟在这里口出狂言,“若没有我们在宫廷帮扶,年轻的王又如何驾驭得了天下权杖!”
“你既然如此说,今日又为何跋山涉水来到这个偏远小镇,寻找你们所说的命定之人?淮涟她不过是个刚学艺下山的收魂者,你们让她捉捉小鬼尚可,现在却想给她权力与地位,去帮你们应付即将到来的大劫。这样举动,不可谓不是居心叵测,你们不过是一心想找个替死鬼罢了。”柳三水难得一口气讲得如此多的话,笛子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似乎被他一语道尽了他们的阴谋。
“将来若是成功了,自然是你们伯乐相马,慧眼识珠,若是失败了,所有罪责岂不是让淮涟一人承担?”事情尚未发生,柳三水却已经看到了结果。
笛子哑然失色,良久才反应过来,“你的法术之高,竟不在白塔长老之下。只是她的命格,注定如此。”
“这也不足以成为你们谋权私利的理由。”黑袍男子面色冷凝,望着隐隐浮动的冰河,“我早已说过,我定会倾尽全力护她。你们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
“人的命格,又岂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笛子见他气势决然,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然。“我不会向她提及入京之事,以后全看天意。”
天意,她相信,早已掌握在白塔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4、放手让我来
少女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柳三水轻轻皱眉,望着面前的冰河。
冰河下正翻涌着无数白色幽灵。古往今来,附近冤死的魂魄都被镇压在了这条河底,怨言夙久,现在却想破冰而出。他默默地叹息一声,命运的齿轮早已按着原定的轨迹在转动,他面对即将发生的,只能束手无策。
淮涟没有走远,她一直站在不远处。因为她腰间的葫芦一直在晃动,它在极度地不安,却又带着兴奋,似乎即将有一场大战开始,让它大展身手。
他看到了她的身影,站在原地不动。淮涟只好走上前,冰水将她的布鞋浸湿了,她的脚步看上去很沉重。柳三水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淮涟走到他前面,“您还是让我过河吧,附近的冤魂在躁动不安了。”
“这不用你管。”他冷冷淡淡地说道。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淮涟只好继续努力说服他。
他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样子,忽然有些烦躁,但他面上只有冷冷的表情,“你把地上的火炉和酒壶收拾一下,我们回小镇客栈。”他吩咐人的样子,永远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淮涟不是他的卖家,而是他的仆从。
淮涟停止说服,终于有些生气了,瞪着他,“我不是你的手下。这些小事,你自己可以做。”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拉长地“哦”,仿佛明白过来,然后他转身自己去收拾,嘴里却状似无意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自己收拾,本来还想给你点酬金的。”
淮涟连忙走到他身前,说道,“放手让我来吧。”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柳三水手里的酒壶很顺从地递到了她手中,“那就有劳了。”他施施然地转身走去,淮涟在一手捧着酒壶一手拎着火炉,艰难地跟上。
但他们终究回不到小镇了。
冰河在浮动,动静越来越大。淮涟不顾柳三水的冷眼,停下了脚步。她手里提着的火炉里冒出一簇幽蓝的火苗。河边蔓延上冰冷的河水。
“这些事你可以不管的。”柳三水话还没说完,淮涟已经放下他的酒壶和火炉,转身奔回了河边,柳三水瞪着她的背影,埋怨她的不听服从。但终究不忍心自己一个人回去。这些恶灵被压制太久,一旦得到自由,数年来累积的怨恨都会发泄出来。
“喂,你要做什么!”在看到淮涟一脚踏上冰面的时候,他终于喊出声,同时一晃身靠近她,试图把她拉回来。但情急之下,他竟忘了看脚下的状况,眼看勾住了淮涟的手,脚下的冰面却破裂了,河水涌上来,承载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他们一齐掉进了水里。
柳三水本可以脱身,但是淮涟有意要让他吃点苦头,手暗中使劲,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水下,两个人的身手都受到限制,现在又是隆冬腊月,寒冷侵入骨髓,柳三水一向养尊处优,一时之间还不能习惯这种待遇。鬼神神差地,他就任凭淮涟的牵引,游向了水底。
水底下是另外一番景象,碧色水草掩映着断墙残垣,泥沙里偶尔会露出插着的铁剑,生锈的剑柄周围有形状古怪的鱼在守护着。而淮涟带着柳三水来到了一座腐朽得面目全非的城门之前,巨大的铁环上画满了妖娆的枝蔓。城门看上去虽然破旧不堪,但依旧坚不可摧。
淮涟环顾四周,来到一把插在泥沙的弯刀边上。她腰间的葫芦在剧烈地晃动,柳三水站在城门之前,已经看到有幽灵从四面八方游来。但是他没有动,等着淮涟拔出那把弯刀,然后艰难地游回来。
失去弯刀的那块地方涌现出一连串的白色泡沫,颜色艳丽的鱼像被激怒了,紧追在淮涟身后。
淮涟还没有看清后面的情况,只看到一朵红色的火莲悠悠漂来。她无暇细想这朵火莲来自哪里,手里的弯刀劈裂四周的水流,城门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她一鼓作气,举起弯刀砍断了上面的铁环,城门缓缓打开。而幽灵已经浮到淮涟身后,伸出白惨惨的枯手。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扣住淮涟的手腕,柳三水低低地说道,“走!”
城门在他们身后猛地关上,也阻挡了外面的世界。淮涟睁开眼,才发现城门这边是一片陆地。“麻烦!”柳三水冷冰冰的声音就在耳畔。淮涟转过身看他,知道方才是他出手救了自己,刚考虑着怎么出言相谢,便看见柳三水自顾迈出长腿,朝着古城中走去,背影看上去自大得要命。
淮涟认命地跟上去,毕竟是她拉他下水的,并且他的身手实在深不可测,有他开路也让她感到安心多了。“其实,你可以不用来帮我的。”淮涟追上他,硬着头皮说道。
柳三水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冷得厉害,”刚才是谁拉着我的袖子不肯放的?!”
好像正是她干的好事,好吧,她就是看不惯他自大的模样,一心想让他吃点苦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话说,这个地方是哪里?
这片古城十分寂静,透着古怪。柳三水虽然事先已经知道这条河底存在一座废城,但他再次踏入,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冰河出现涌动,看来是有人触动了这里的封印,让被压制住的幽灵得以解脱出来。
跟在后面的淮涟同样想着这个问题,关于这座古城的传说,她曾经听师父说过几句。在千年之前,这片地区曾经是繁华都城,有一个小国安居此地。后来战乱,敌国开凿水渠,一夜蓄水,用洪水淹没了这座古都。当时统领军队的大将是个面冷心冷之人,做事狠辣果决,当下就命令不准放水救人,而是继续开凿水渠,百年之后一场地震更是令陆地下沉,将这片地区变成了一条汪洋大河。
就这样,在人和与天时的共同作用下,古都被永远埋没,再也不能浮出水面。而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成了传说中的神话,他们所创造的文化也成了纸上言语,不可复生。
后来不甘寂寞的鬼族叛逆者趁机侵占了这片废墟,将埋葬在这里的灵魂训练成了充满怨恨的恶灵,以此来对抗鬼族的商人。直到十几年前流族出手,镇压了这些恶灵,这片地区才开始太平。
柳三水凭着记忆来到城中昔日的大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