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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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苏提灯的婚礼,势必要被冲淡一些喜庆味儿吧?
等着终于分抓好了这几大幅药材,薛黎陷刚打算舒展一下手臂,好捧着去煎一下药的时候,一抬头瞧见院落便是一怔。
苏提灯后倚着回门,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糕点,就那么静静的正盯着自己看。
「来,来多久了?」
「不久。」苏提灯笑了笑,微风拂面说的也无非是这种感觉,眉目如画的男子便是连不笑时唇角亦是含笑,虽说下山一趟见了这般景象可能会被影响心情,但是一想到这是他和月娘的亲事,便也不觉得有甚么了吧。
毕竟,他们两个实在历经太多波折了。
又一眼扫到他手里的玫瑰酥,薛黎陷挑眉,「绿奴忙的走不开了?虽说昨天才解了封城令,但是你体质弱也不要随便下来了,万一被沾染上污秽之气怎么办。绿奴是不是这几天也很忙?」
「无碍。小小一包玫瑰酥罢了,月娘忽然想吃,绿奴正在筹备晚饭,鸦敷又到了鬼市帮我坐镇,月娘还在坚持不懈学熬粥,反倒小生一个闲人了。趁着三月暖风出来偷个春意,也是好的。」
「她,她啊……柳小喵说喝粥对你身体有好大用处的……嘿!」
「嗯。」苏提灯缓缓离开了倚靠,站直了身子道,「我只是买了糕点顺道来看看你,看来这疫情虽得控制,消亡还需得一段时日啊,你也有的忙了,小生也不多加叨扰了。」
抬头瞧了几眼天色,忽又轻笑,「我这也得回了。不然月娘又好发脾气了。」
薛黎陷挠头,他这次是真想留也没法留。虽然表面上大家都说的风轻云淡,其实只是为了安慰那些芸芸众生罢了,但凡懂点医术,便都心知肚明,瘟疫哪是那么好控制的呢?其实守在煎锅前等药开的时候,薛黎陷也未曾不是寻思过,如果这瘟疫没被这么幸运的控制住,那么,正渊盟是不是又会被推出来,会演绎一场当初同四大家同样的笑话,只不过,这次是真谣言,而非假谣传了。但同样,如果治好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百口之后,是不是又会出一个另外的神话版本?便是济善堂连瘟疫都能治的好?
但是无论怎么想、怎么去看这件事。薛黎陷现在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便是连之后的变数也无法预测,又何必去预测?江湖给的教训还不够?还是苏鹤当初亲手处死茶苏时说的那袭话不够?明白人便该知道,这个世界,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个儿罢了。若真有上苍所在那么一说,想必诸天神佛也是先救那些自救之人,毕竟你自己不去试着拉自己一把?谁还愿意去帮你一下?
又恍惚思及那次因为鬼火的事,济善堂做了些食物分给那群失了温饱的人,那时候苏提灯借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去训诫乌椤将来要成为一个怎样的明君,当时忙活至半夜仍不肯放过他,喋喋不休的去跟他对峙了半宿,当时唯一念头便是觉得——这个人何止病的不轻,简直病入膏肓了,在心里头!
可是如今看来,薛黎陷倒有些恍惚,救人是必须的,与这场瘟疫抗衡也是必须的。
但是之后呢?输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呗,至少是努力过的。
可是,赢了呢?赢了之后,便不会有人把自己传成神仙什么的……其实,就算有人不懂苏鹤那袭话的用心良苦,自己却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大不了就跟江湖撕破脸皮——硬是不被推举出去,不站出去,再不行,大不了卷铺盖跑呗!
思及此又顿然了悟柳小喵的常态,薛黎陷心底啊呀了一句——果然呐果然,这一个个的眼界都放的如此长远!早知道自己先前也应该四处跑跑,不困居于救援一个地方。这下倒好,此时再想跑,也是没了什么武功的。
罢了罢了,想那么久以后的事做什么呢?现在瘟疫能不能抗的过去都不一定……而且,心底隐隐的总觉得,这并不像瘟疫,而是一种很像瘟疫的毒罢了……不然他们几个虽说是做了些防护措施,可是一点中招迹象也没有,也是有点奇怪的……
挠了挠头,寻思着他们好歹之前练过武体质还能强些,苏提灯还是别出来乱晃悠尽快回去吧,于是便点点头,回了句好。
跨出回门四步左右,已互相隐隐瞧不清面容了,苏提灯忽又顿住,眼波微荡,慢慢回头道,「薛掌柜……没有偷偷开过那个盒子吧?」
「没啊、没啊。」薛黎陷认真眨眼,随即又认真摇头。
那么一个小盒子……嗯,是没开过,但是薛黎陷闲着没事的时候想过无数回里面会装了甚么。
此刻那盒子也随着药材一起被运到了这边小屋,若不是得他提点,自己倒是差点忘了还有个他给的小礼物。
刚想要不直接光明正大的问问你送了我甚么吧,才发现那人已经拐出去了。
又暗自摇摇头,薛黎陷将刚才被风吹乱的几味药材重新扒拉的散一些,刚准备对着方子拿几幅包好,却发现自己心乱乱的,老是在那个盒子上打转……
便是强自镇定心神,也定不下来,觉得好像不提前看看那盒子,就要发生甚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单手隔着衣衫按住那一颗乱扑通的都快跳出来的小心脏,薛黎陷单手在药材里扒拉,猛撕了包裹拆开,便差点被其中的清光给晃得一耀眼。
盘了好几圈,乍一看还以为是蛇魄银银,再仔细一看,才发现……
是苏提灯的那条『腰带』。
这把护身软剑,他给我做甚么?
微有不解,薛掌柜轻轻拈起剑柄,才发现上面赫然刻了二字——苏瞳。
一瞬如遭电击。
『都说苏家男子多习剑,女子多用鞭……死后尸骨可以找不回来,标志其身份的利器却必须寻回,葬回苏家坟冢,那是他们的荣耀……』
『这把……到底是剑,还是鞭子?』
『你又把我当做了甚么,是男还是女?是苏瞳?还是你的儿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你不肯放手固执留作可供回念的祭祀品?』
……
『十六岁的时候,我回中原那次,他赠了这把软剑与我。那时候,很高兴。觉得……得了剑,算是被接纳进苏家了,死后,不必作孤魂野鬼游荡,有个归处可回。那里兴许还有苏家的许多前辈,大家在一起……清明得个祭祀甚么的,也不会太过孤单吧。』
『毕竟,被孤立太久了呢。』
『我也是後来才想明白。』
『如果我当初代六哥死在了那场喜事里,那么,也算是可追个英雄烈名,这样,葬的许是我肉身,可刻着苏瞳的名字,却终究能如他所愿,葬入他苏家的坟冢。你当他心底没魔的?怎生会没魔呢,当初说放手便也真是假放达、真小人罢了……他希望她生是他的,死后,还是他的……』
『若我不死,那么,十六岁之后,想必模样更张开了,或许,就更如苏瞳那般了,更可供他天天看着哄着,将对另外一个人的思念,在我身上延续下来吧。』
『都说苏家多痴情种。』
『这般痴情,哈哈……真是可笑到让人牙根痒痒啊……』
『你当我有多少个想要把他开膛剖腹咬啮啃噬入肚的冲动?』
『不计其数……不计其数!!!』
『便是他小时候给我起名作苏瞳,光这一点,也无法原谅……』
『其实,我是有自己真真正正的名字的,这个名字,不必借苏家荣光庇佑,哪怕孤身一人,也足以让自己撑着这口信念活下去。』
……
心跳一瞬间停了。
薛黎陷将软剑弃置一旁,有点颤抖的去看那铺陈在盒底的一小片树叶。
微微拈起,翻过来……幽翠叶身,边缘润滑、收角却锋利,只六个大字——
怀此思。
娑婆叶。
他,他……
薛黎陷忽然拔足狂奔了出去。
十丈左右远处的那人依旧淡定从容的缓行着,好似,已经无法再走更快了。
手中的灯笼落在了几步之后,薛黎陷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缓缓倒下的身姿。
远处刚行完针回来的柳妙妙几乎同时和薛黎陷一起扑过去接住了他。
跪在了地上将他放置到自己腿上,才发现,那人好像只不过是安详的睡着了。
没有上上一次的几窍流血,亦没有上次的疯躁癫狂,无非就是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着罢了。
可柳妙妙和薛黎陷谁都没有因此而多注目一分,只不过慢慢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在空中略微交流碰撞,尔后几乎是同时回头,不由自主的屏气凝息,去看那身后落了几步远的灯笼。
『噗』的一声灯盏陡灭,徒生一缕淡淡青烟,如雾渐散。
而今年的花期,终于是应约前来了。
……正剧终。
古物,于二零一五,三月二十六,晚九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看清楚了啊!这是正剧到这里结束了……然而还有番外!还有番外!还有番外!悬灯的番外也是算作正经剧情里的!实际上悬灯还没完!还没完!!到了番外我标上完了才是整个《悬灯录》的剧情都完了的!
信我不是BE!信我!(记得之前有个小天使给我留言说特地登陆求别BE,然而当初在我脑海里构思就是悬灯的正剧是BE不假【求你憋打我!】但是番外是HE回来的,毕竟悬灯如果主角挂了的话我第二部还写个毛哟_(:зゝ∠)_不过因为第二部里面每一个故事都是可以独立成篇的,所以不一定每篇都拉出这第一部的人物出来溜。
关于剧情要交代的就,就,就,就这些了。。。。(古物君默默缩在角落啃笔杆中。)
接下开始放番外了啊=w=【再说一遍,信我HE!
☆、番外——娑婆叶。
「十岁那年远赴南疆。师父重新给我起了个名字。名唤『娑婆』。」
「说是『娑婆世界』众生罪业深重,必须忍受种种烦恼苦难,故「娑婆世界」又可意译为『堪忍』,也被称为『五浊世间』,是『净土』的对立面,这里容易产生各种罪孽,於是又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後来大了些许,有一日我翻佛经也瞧见了这话,又作了另一番讲述,说是佛菩萨很能忍受劳累,在污浊的『娑婆世界』中不懈地教化众生,表现出大智、大悲、大勇的精神。」
「我一开始并没分清这二者区别,寻思着,不都是一字『忍』言罢了,分甚么菩萨,分甚么众生?众生不是业者,业者而又非菩萨?及至後来再大一大,才晓得,佛菩萨和众生虽都能堪忍,区别却在于,众生的果报是缘于自私,贪欲,痴愚;佛菩萨的果报却是缘于无私,有情,智慧。一言概之,说的便是众生是为自己而受苦受难,佛菩萨是为众生而受苦受难罢了。」
「师父虽给我取了这二字,却从未用这二字唤过我。其实大多时候他也甚少唤我。」
「但是,如果能不用苏瞳这个名字,有一个独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也是开心的吧。」
「後来也不知怎么了,又在娑婆二字后添了个叶字。当时也未觉心底余情,只是觉得,自己不想要两个字的名字,但凡两个字,好像就还没脱离苏瞳这二字魔力的范围。我好端端的一个男子,做甚么要用娘亲的名字。」
「及至……许多年后见着了薛掌柜,听他那简简单单的一句,才顿觉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说,『我觉得叶门这主人起这个名字,许是用的落叶归根这一说吧。』」
落叶归根?
当真笑话。
你又怎知他不是因为名字中有个叶字,而随手拈来呢。
手中如骨灰般的白沙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抓玩了几把又觉无聊,索性铺了铺沙,将灯笼往旁侧一甩,整个人扑回地面,接着睡觉。
阖眼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恍然惊醒。
多久的时光了?
自己都不记得了呐……这里连一个可供记录岁时的东西都不曾有,便是拿着手指在白沙中划字,也不过风一吹一卷便灭至无踪。
仍旧是一双素白干净的手,比这白沙都不知要白上几许,可是,恍惚一阖眼,便是滔天的罪孽杀伐。
大概是那『七日为期』吧。
南疆的圣女说话岂有戏言之时,某种程度上同『阎王叫你三更死,留你五更等不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纵使自己体质不可堪比平常人,那也只是……自己的本体罢了。
更何况,自己是南疆历年来,最强大诡异的一位蛊师啊。
连冥蛊都可随意可控,连蛊命都可随意可得……
但,七日之后,醒来的,大概不是真正的那个『自己』吧?
坐在一片苍净白茫沙地里的男子忽又轻声笑了起来。
陌生的,有些不认识那个自己呢……可是那个自己,趁着夜晚,去吩咐了甚么命令,自己却眼睁睁看的一清二楚啊。
只是手不受控制,脑子不受控制,心……也不受控制。
啊。
并不是这样的吧。
其实也是另外这个自己所想的,是正确的呢。
反正地城那里侥幸存活下来的奸邪之人,自己早有一份名单,他们手上的作恶罪孽便是死有余辜,不如多做几具尸体,来给自己做食料……这般压制下来,冥蛊也会不闹腾了,自己也就不会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多么一举两得的妙计啊。
当时未觉如何,日后细思起来便是哭笑不得,能想出这种法子的自己,不就本是不受控制了么?那是自己不受控制想了这恶毒念头先去行凶,还是,本就是自己清明着?
这些都不敢细思,却清楚的记得,那时趁夜行凶完回来后继续睡自己的安稳觉,第二天天明之时,仍旧是个无法睁眼的活死人。
自己,确实是不会在起蛊之后这么快便蛊化,便离世了。
蛊化可得薛黎陷的血相助拖延,亦可得他的血来压制冥蛊。
不归……不归虽说戒起来太困难,但是自己自控力这么强,早晚是有法子的。
往后的日子简直太圆满了,至少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纵使跟月娘只有□□年的人间奔头。
可是……又为甚么宁肯放弃了呢。
再度画沙的手又一顿。
大概是……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吃了一个未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