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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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薛黎陷在一旁二度惊讶,心说这是看到自己刚才摸肚子的举动了么?
「二叔倒不真是那般风流的一个人。江湖上说他像第二个二叔,到底是有些坏苏景慕的名字。」
「嗯,那时候也就你们寥寥人知苏景慕到底是个甚么东西。」沉瑟评价的毫不留情。
苏提灯狡猾一笑,「所以说,茶公子也并非世间人那般妄言不堪。」
「嗯哼?」沉瑟挑眉,对于苏提灯这种类似于忤逆自己的言语非常不爽。
「同理,沉公子是个甚么东西,小生又是个甚么东西,也都是寥寥人知。」
「反而是人人称赞却少有识得庐山真面目的薛掌柜,哦不,正渊盟的一把手,虽是处处好口碑,却难以得窥一次真颜。」
「怎么又关我的事了?!」
「没有,小生只是感慨下。」
「他只是在感慨世人不是一般的瞎。」沉瑟笑着补充后半句,又似乎是想起甚么难以忍俊的事,无奈至极的摇头又摇头。
薛掌柜三度摸下巴——啧,这俩人,不带自己一起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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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中原武林这边比武举办的如火如荼,另一边原本只是听先生吩咐送黎叔『一程』的鸦敷却有点小郁闷,不知是几个内心自定义的『一程』了,也没见着黎叔慈祥道,「好了,你别送了,回去吧。」
直到有点憋不住了,南疆的汉子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心底疑问抖了出来。
已阅风霜的中年人微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苏先生说当时言语多有不便,周边有盯的人,只好借此法将你送了出来。」
鸦敷一听这事便知情况不对,匆匆翻开之后,又是一傻——
告诉乌椤,中原这边,花期到了。
「……这就没了?」鸦敷颠来覆去看了几遍,甚至还想学着中原话本里那种小情节看看是不是拿火燎一燎,亦或者过过水之类才能现些甚么其他字?
可黎叔却只是笑,「先生做事,向来无须这般雕虫小技。是怎样,便是怎样的。」
挠了挠头,鸦敷有些不解,却也只得这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0章 卷十二,杀伐意(一)
中午头的时候,比武暂歇,沉瑟一行人便就着这么宽敞的大位置随意点了些东西吃,不像有些在底下站着看的江湖人,此刻还要出去另寻酒楼。
因了这面具的问题,吃东西并不方便——当然,这也就是对薛掌柜吃相不太好的人来说,如沉瑟和苏提灯那般本身就是小口文雅吃饭的人来说,根本不是甚么难事。
「呼噜,呼噜呼噜,咕。」
「咕唧。咕咚。」
「呼……你干嘛啊……」
一只素白的手扣在了薛掌柜的海碗上。
这也得亏着苏提灯手指生的修长,不然还真难直接给他全拦着了。
沉瑟也停了筷子,双手交叠着抵着下巴,眼巴巴眨着看接下来的好戏——十多年了,能看苏提灯暴走一回也是愉悦的,毕竟天天看那张一副『我佛慈悲』的水墨画里的脸看多了,也是想要瞧瞧其他表情的。尤其是他失控怒吼暴走之类呃……欸?
「没事。」
苏提灯忽然又收了手,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终于缓缓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像是压下了所有想同薛黎陷爆粗口的怒火,慢慢起身提了桌下灯笼,「我饱了,出去稍稍透透气。」
沉瑟点头表示准许,薛黎陷还扒着一块排骨啃的起劲了,座椅就被沉瑟嗙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薛黎陷都一颠,薛掌柜含糊不清道,「你看他那意思,是愿我陪着他放风的么?」
沉瑟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一幅老人家不情不愿的架势准备起身了。
薛黎陷继续小声嘀嘀咕咕,「你不比我了解他多了吗,嘁。」
这兄弟俩简直一个比一个的欠抽!
沉瑟捏了捏眉心,冲苏提灯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几步,他随后便来。
苏提灯不轻不淡的嗯了声,便先行了,敛目转过去那一刻,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冷清刻薄。
是啊,活了二十七载,却还像一个无力还手的瓷娃娃一般,得烦人招呼着。这二人你推我我推你的争执起来,却忘了一旁他这个大活物。
他好歹,也还是个男人。
该说是雄性更准确了吧,能惶急论『人』这么高贵的词么?
笑意未传至眼底分毫温度,勾起的嘴角却越来越翘。
若苍生弃我不顾……
「原来是久仰大名的鬼市之主。倒是在下先前眼拙了。」不冷不淡的嗓音自身侧传来。
苏提灯略微回头,心说我戴着面具你还不眼拙才是在创造惊奇。但是并不惊讶这里有人能认出他来,毕竟谁没病的会大中午头也打着一盏灯笼,除了鬼市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么?
一袭淡藕色的男子鬓边亦有些许华发,单手扶在控制轮椅的扶手上,单手安静搭在腿上,修长如玉的二指之间,好似夹了一片新春的嫩茶叶。同种它们的主人一样,边缘润滑,却于收角处锋利如刀。
苏提灯有时候是讨厌这个人太澄澈的眼神的。澄澈的,便像是时时刻刻在眼里也盛了一把水刀般让人不自在。
没了银银护身,虽说服用了超额的不归,不但延续了自己蛊化的时间,也让自己精神更好了,可还是会在这种时候有点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不咸不淡的回了声,苏提灯便打算忽略这个人,抬眼装腔作势的要看树尖,一抬眼却正好看到了捧着一杯茶靠在回廊楼台前往这里看的沉瑟,嘴边还明明显显的挂着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啧,老狐狸。
苏提灯轻轻转了转手中光洁如白玉般的灯柄,索性压低了视线,去看那一片天青色的小湖。
茶公子也无非就是瞧见了打个招呼,此时早已移到了那湖边,也看湖水看的认真。
风微微起,泛的湖边水波微荡,那人一袭淡藕色配至透澈水边,乌色青丝随风而晃,倒也是一副足可入画的模样。
又想起这人堪比二叔苏景慕的经历,一时竟不知作叹还是作笑好。
——向来最恶不过人心,向来最诛心不过人言。
他怕是比自己尝过更多罢。
其实,小时候在苏家,还是对这个『看起来好像最没存在感的哥哥』反而有点印象的。
记忆里,那时候还刚正不阿脑子筋都是直得的男孩子,是同苏鹤吵过一架的。
原话记不太清了,便是问,「为甚么我们的院子里会住着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为甚么又不能去找他玩,打招呼?」
这般事事都要求一个结果问一个缘由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瞬息万变机关遍布的江湖里存活的下去呢。
只是,从未料到他最后会变作凉薄至如此豁达的人。
苏提灯向来不否认,『最豁达』人其实也『最凉薄』。
只可惜他做得到『最凉薄』,却始终难至『最豁达』。
脚步微旋,刚至转身,忽听身后一声喟叹。
「天之骄子的久了,总是在无人处更易摔跤。所以这人呐,活着还是随性看开点好。」
履带缓压过身旁青瓷,那人过时还有涤神茶香,悠悠然一线入耳,「能做到『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这般境地,岂不更妙?」
及至重新落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张面具下面露出来的下巴都是在微笑了的。
「甚么事心情那么好?」
微抿了一口茶,不用猜面具之下也是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小生误会了一位朋友。」
「没想到竟是同路人。」
「其实也说不得同路,明明没路的。恰巧欣喜相逢了。」
薛黎陷掏耳朵,下意识斜睨沉瑟,那意思——你给翻译下?
却见沉瑟仍旧一脸老僧入定般的捧着茶盏发愣,似乎从没认真听过一句。
「也没甚么。」苏提灯淡定补上最后一刀,把薛黎陷噎的就差一口老血并着中午的伙食一起顶出来了。
下午的比武可谓是精彩更多,难得瞧见了几个有希望的,薛黎陷还没等着好好记一记名字,就忽然看到底下有正渊盟的冲他暗地招了招手。
知会了一声准备走才发现苏善人依旧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偶尔还零星蹦出几个招式的名字——往往是对方用错了防或攻招,换做苏善人口中的那个招式,反败为胜的几率便更大了些。
沉瑟依旧捧着茶水,倒着茶水,看着茶水看的认真,似乎台上偶尔出现的几个美女也不足以吸引他侧头一顾的目光。
好似是薛黎陷走了第一盏茶的时间,沉瑟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冰冷的不似带有太多温度,「苏提灯,今年的茶叶,应该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回了。」
似是有心,似是无意,卡着沉瑟尾音掷地,先前下台的一位输了的武者便突然浑身爆裂开来,血水四溅。
在座周边人也俱是一惊。
好在沉瑟的这个看台位子靠上,些许血液飞溅至石廊下边,并未跃上而污了这两位玉树临风的公子一身一脸。
当先站起来的是苏提灯,眉头也是微蹙的,心情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被败光了——台下早已吵吵起来些甚么「被暗算了!」「刚才对方能赢就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种种之类恶毒言语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指责。
画里走出来一般的男子眉心始终未舒展,「沉瑟,我们回去吧。」
沉瑟晃了晃手中茶,趁着没人注意,忽然一甩手连带着茶杯一起飞了出去,却没飞溅出来一点一滴,而是稳稳当当落到了正渊盟那边的台位上。
书南也是几盏茶之前的功夫才赶回,不知向冷爷说了些甚么,此时汇报完了索性也就没走,留了下来,接着薛黎陷就被人叫走了。
似有些不解,书南看看台下场面已被人暂时控制住了,便飞身上来。
「麻烦你送苏提灯回吧。」
眼神微微一滞,苏提灯还是略微一笑,「也是,忘了……也罢,那就有劳柳公子了。」
「快别柳公子柳公子的叫了,不介意同小陷一般唤我一声『书南兄』便可。」
知道可能是苏提灯看不了这种太嘈杂的场面,也不知道他这种人怎么会想来看比武——在书南的印象里,苏提灯可是连人稍微嘈杂一点的地方都不愿去的啊。
大概是陪沉瑟来的吧?
又忽然省起荔哥所言,书南的眉头忽然紧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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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是走的太早了。後来又死了三个。」
抿了口茶,沉瑟似乎对这里供应的茶情有独钟了,闲着没事便愿捧着茶杯看的仔细,「你说,今儿个又会死多少呢?」
薛黎陷昨天下午出去了便没回来,今早的比武看台上也自然寻觅不到他的身影,因此得了更宽敞的座位,心底却没变的多敞亮。
似乎是走场面一般硬撑至日暮,从下午说了闭眼小憩的男子这时依旧没睁眼,语气却透的出更多的疲惫,似乎强撑一时都会要了他的命去,可语气却是始终如一的冷清——「沉瑟,我们回去吧。」
在中部地区这里,明明来时都不同路,归程也不同途,却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这句话来,那么指得并非是这里下榻的酒楼或者院落了,而是鬼市,抑或伫月楼。
沉瑟侧头看着洞开的窗户外那般昏黄日暮,无声勾起了一个凄惶的笑容——原来十多年啊,十多年,真心串至火把上,付之一炬还不如柴火烧的更为赤诚。
喉头似乎也有些哽咽,苏提灯的眼皮微颤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哑声道,「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沉瑟伸出素白的一只手来,恍惚的抓了几下日暮残阳,好像就能凭空多抓住几回虚影一般,得以于脸庞几分亲吻轻柔触温。
像是玩够了这么无聊的游戏,沉瑟突然顿了手,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白瓷瓶子,摇一摇,还有些微清脆。
「还给你。」
手腕微一轻抬,顿在桌上的动静却也能着实不小。
似乎一推便多推出一层木屑一般的慢、移、点、动到苏提灯面前,「我知道你总有法子的,只要你真下定决心做一件事。」
「云姑娘曾说你娘亲苏瞳有一个极其吓人的缺点,也是一个最好的优点——执拗起来,无人可阻。」
「倒是我一直妄作天方夜谭,希望能博你一二轮心思回转。」
「也是明日又能重现这修罗景,才觉我竟也是错怪过你的。」
「原来,这世上有些人,哪怕不服用『不归』,欲望也会膨胀至药效猛烈那般强效。」
「世间种种,诸般皆妄作。我沉瑟已过不惑之年,今日才领教这造化威力。佩服,着实佩服。」
没有再看苏提灯,沉瑟招招手,同昨日一般,示意书南把他领走。
像是急切于他手势打的太快,像是糟心于书南飞身上来的太迅疾,有些话再难以出口,也知沉瑟这次是打算留下了……
有些话不可再多说,苏提灯有些咬牙切齿,俯下身来附在沉瑟耳边,一字一顿咬音甚重道,「只要你能回来,我就能救,无论你变作甚么样子。你无须顾忌。」
沉瑟嘴角微勾,不置可否,只是眯起眼来看着远处一线残红如血。
——很像那日。很像。有生之年,竟还有这般快意的修罗场可一战,……岂不快哉?
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瑟慢慢睁了眼,恍惚顿悟,活世四十载,从未有一日空气如此刻这般清心寡欲。楼台金鼎殿,坐前泥塑身,无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对,这里集体说一下前面的诗句出处(以前一直有哪一章引用了,哪一章作者有话要说就会注明。)(但!文是过年那时候写的,嘛,当时候成天吃吃吃玩玩玩疯疯疯然后就忘记在WORD里提醒自己注上这茬了。刚才忽然想起来这事了。所以我在这里凭着印象把前面引用的几句诗句大体说一下。
1。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东汉,陆凯。
【而且!这诗人句子里的一枝春,是指的梅花!不是我在文里说的苏提灯用蛊术将桃花和樱花捏合到一起去了。原句是梅花!梅花!考试如果有考到的孩子要万分注意啊!←再就是,虽说是一枝春,但是用的是借代的手法,以这一枝春景,借代了整个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