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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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贺甚么?」沉瑟嫌弃的继续转着手中那花枝玩,这一根花枝上既有樱花也有桃花,得亏着苏提灯用蛊捏合到一起去了……不过这粉光洒下来确实还蛮好玩的。
些微的风一吹,一些粉光如有灵性翩翩飞起,些许又刮在了薛黎陷脖颈上。
「呃,该不会今天是沉公子生辰?」
「生辰是甚么鬼。」沉瑟无奈摇头,把花枝塞回了那极其阴沉冷暗的信封里,笑道,「他无非是抛开算计苍生之外忽然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站在他身后了,不时扔点好玩的东西过来打发打发我便是了。」
「嘁。」苏提灯不屑反驳,捧起茶盏扭头看向台上。
不同于在地城看展人性,也不同有一年春时曾和沉瑟登梨园看台,不像前几次那么纯粹,今次既是看戏人,又是戏中人。
又扭回头,本是打算随意一瞥,却正瞧见沉瑟和薛黎陷都各自偏了些头,俩人具伸手摆着几个手势,似乎在推敲甚么拳法和掌法。
像是从来未曾想到会有这种局面,苏提灯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儿,忽然便觉得一道冰凉的视线在己身上同样审视。
正犹豫着要不要侧头看看时,便看到面前白袖一晃,同样素净白洁的一只手压根看不出来屠戮过多少性命,沉瑟眸光认真的提起茶壶,顿在苏提灯面前,替他又满了一杯盏。
很慢,慢到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也好像慢到那夜祈福之术做完还余下点蛇鳞,便一点点和着细心研磨细碎,再收集起来待到这次之行蛊合到花枝上那么静心的过程。
当时心无旁骛,甚么都没想,也甚么都不可想。
明亮的光芒见缝插针的从或微开或闭合的窗棂里透过,也好像在沉瑟的眼眸里穿透、散射,晦暗不清的意味从未如此浓重。
好像沉瑟这辈子从没如此认真的倒过一杯茶,也给他一瞬恍惚,觉得,沉瑟好像这辈子也就只会这么认真的给自己倒过这一次茶了。
苏提灯忽然不想知道是谁盯着自己了。
换句话说,是谁都没关系了。
他现在,是坐在这里的。
而旧昔种种,便当如烟散,不是么?
手腕微微一提便住了水,沉瑟将茶盏又往苏提灯面前微推了一下,就像是自己给他满茶时如出一辙的手法,然后接着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去跟薛黎陷手上切磋。
薛黎陷个二愣子并没察觉到沉瑟突然停下来给苏提灯倒了杯茶有何不妥,但是他刚才一瞬间也有种异样感——直觉告诉他,有人盯上了苏提灯。
只是很快又没了。压迫感似乎也只是一瞬。
薛黎陷揉了揉胸口,他向来是个甚么事都不喜欢认真深究起来的人。也正如当初疯跑训他那句话——是个生不起气的人。
台下初次淘汰比武已经开始了,沉瑟也渐渐停止了套薛黎陷武功的言语切磋,抿了口茶架起了一幅二大爷的姿势,反手拿扇子支撑着下巴,慵懒的看着看台上的人耍猴戏。
薛黎陷没了沉瑟骚扰,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儿那群三流都谈不上的高手切磋,便有些无聊的想去逗引苏提灯说话。
可真等着想去骚扰他这个弟弟了,却发现苏提灯眉头一直微蹙,看着台下似乎有点忧心。
「嘿,怎么了?又不是你打输了,愁眉苦脸的。」
苏提灯回头挑眉,静静的盯着薛黎陷看了会儿,似乎是琢磨看他和看台下究竟哪个更有趣似的,停了半天都让薛黎陷疑怪他是不是被点穴了的时候,忽见苏提灯迅疾的伸手拍了下沉瑟搭在肚子上的那只手。
连沉瑟都是一惊,心说怎么了。
却见面具之下露出那张就算不笑时亦是含笑的唇上勾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瞳也弯的异常好看。苏善人声音依旧冷清,「沉瑟虽不好赌,但确实在南疆曾有赌神这个称号的。我沾了他的光,便与薛掌柜赌上几局怎样?」
「输又怎样?赢又如何?」薛黎陷一瞬间紧张起来,好好的比武不看怎么扯上他了。
「薛掌柜竟然不先问问他要赌甚么?」沉瑟诧异插口,拿一种前所未有的愚蠢眼光打量起了薛黎陷。
薛黎陷隔着面具挠下巴,「也是噢,你要和我赌甚么?」
「……」沉瑟满脸黑线别开了脸,心说他怎么也会愚蠢到把这种愚蠢话问出来了,简直近墨者黑。心下想完更是连带着屁股下的座椅不动声色的移了几分,这一移不要紧,他一晃眼好像看到了一个以前修罗门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就赌……」苏提灯话未说完便被沉瑟压下了话头,「你别和他赌,他从小博闻强识百家武学,就是一本活武术谱。」
薛黎陷心说那又怎样,自己不也是一本活武术谱……念头刚起到这儿便是一愣,他那是因为要习百家术才会这样,苏提灯小时候经脉被废,明明从小就无法修习任何武术……加上苏家男儿多是用剑,剑术就更不可能了,那他怎么还会要记住这些东西?
「你俩先别玩了,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
沉瑟语毕起身未待走,便被苏提灯勾着了衣袖,「怎么了?倒是你自己一人没事吗?不如找个……」
似乎知道苏提灯意下所指,沉瑟笑的有些咬牙切齿,俯下身来压低了嗓音,冷冰冰道,「你当我那日,是真打不过他才挨的那一掌?」
「哦。」苏提灯松了手,坐直了身子权当刚才没紧张过。
连薛黎陷也被沉瑟忽要离席一会儿搞得莫名其妙。
只剩下他和苏提灯俩人戴着面具大眼对小眼了,心说要不然把赌局进行下去,还能找着点乐子,提议却被苏提灯否了。
「小生之前就是为了诓你的,可沉瑟把我会甚么说出来了。那我肯定输的次数多了。」
薛黎陷了然点头,挠了挠下巴又心痒痒的凑过来——当然,心痒不是为了不能赌,而是想知道——「你之前想赢我甚么?」
苏提灯也学着薛黎陷的模样,单手摸下巴,悄悄凑近,同样压低了声音慢吞吞道:「我——不——告——诉——你。」
面具后薛掌柜那双大眼睛扑闪的快赶上飞抽筋的蝴蝶了。
苏善人神情舒畅的继续扭脸看台上比武。
又看了会儿,也不见得沉瑟回来,苏提灯也忽然起了身。
薛黎陷百无聊赖的抬头,由于下巴磕在桌子上,於是含糊不清道,「他一无就回咯你表急。」
「我不是去找他。」也亏得苏提灯能听明白了,「我是去解手。」
薛黎陷傻眼,万一路途上被拐了或者……
苏善人行了两步又停住,回过来头学着薛黎陷刚才眨眼睛的劲头,「要一起么?」
恶不恶心人啊俩大男人一起去结伴儿解手!!!
搞毛啊这是!
薛黎陷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跟着起身道,「走走走。」
「你大可不必跟着,要是有人敢冲我动手,我就直接放蛊毒死他们了。」
薛黎陷在身后一个劲哼哼哼。
刚拐过一个回廊转角,迎面直飞来一只扁毛畜生,浑身透白都反着亮,阳光一映毛茸茸的周边,眼睛却是绿绿的,瞧起来有灵性极了。除了,差一点直接啄到苏提灯眉心之外。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呢,身后薛掌柜伸长了手握着那只畜生便往旁边扔了下放飞,也无非是电光火石间,一眨眼的事,苏提灯愣了那么几秒,却停住不走了,忽而一笑,压低了嗓音略侧回头,「薛掌柜,不是日前问我蛇魄哪里去了吗?」
「嗯?」因为走在苏提灯后面,瞧见苏善人略侧仰头有些费劲,薛黎陷便微微弓了下腰,微垂了头准备洗耳恭听。
「之前觉得,没了个畜生没甚么大不了的。刚才这事一发生,才觉得薛掌柜比畜生管用多了。」
「……」
薛黎陷现在是实打实的想学着沉瑟的腔调来一句,「你皮痒了?」
开口却成了,「银银到底哪儿去了?」
「我令它泽被苍生去了。」苏提灯狡黠一笑,再不多言了,目光定定的看着拐角处,忽然拢袖一侧退,避到了一旁去。
只可惜薛黎陷块头太大,再怎么侧身也好像多出来一个苏提灯的身宽,加之身后还有看茶的小二,於是一时便造成了场面微堵的尴尬。
面前是一个身着淡藕色长衫的男子,看样子也是有些年纪了,长得却有些风流,只不过那一双英气逼人的清亮双眼却反而压下这股子浮夸的劲儿去,加之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这种病弱而更添几分儒雅。除了,他的轮椅后头一侧落着刚才那只鸟儿之外。
眼望着小二过去了,薛黎陷都恨不得倒挂在廊檐外头的时候,场面已经微微通畅了许多。
那轮椅上的男子再度推了手杆,便要往前行进,行了没两步忽又顿下,一笑如春风拂面,「公子好生厉害的牙口,敢问尊姓大名?」
哦,感情刚才不是单单骂自己挑事的,连别人的事一起挑了。
「区区小名何足挂齿,又怎敢拿出在茶公子面前造次。小生先行一步了。」语毕便好像是为了秀他那双腿有多健全似的,当先蹭蹭蹭的脚下生风走了。
薛黎陷也随手抱了个拳便去追苏提灯去了,奈何块头实在有点大,就算侧着身还挤得人家茶公子轮椅一歪,这才行了过去。
等着过去完了之后,才发现苏提灯已经进去了,顺带关上了掩门。
薛黎陷又怕他出事,听那意思银银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没带在身上,只好在门口候着,还一边在心里寻思,茶公子,哪个茶公子,江湖上哪里出名了?
从怀里掏出提前备好的叶子,并没有解手打算纯粹以此做幌子的苏提灯将其随手弃在杂草里,便推门出来了,一瞧见薛黎陷还吓了一跳,怎么在里面等的?
「你,你解决完了?」
「……嗯。」
「呃,呃我怎么,没听到声音呢?」
「……」苏提灯黑着脸快步闪过他去洗手。
「那,那个……」
「闭嘴。」
及至匆匆拐了出去,薛黎陷还是鼓起了勇气硬追了几步发问,「那个,你,你们蛊物还需要正常的……」
「难道不是人就不能排泄了吗?是条狗也要排泄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嗯,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蛊物不需要正常的进食,是否要正常排泄?你,你下面是不是,不……」
苏提灯额头青筋暴涨,简直无法理解薛黎陷的奇葩思维逻辑了,顺着他的话怒极反笑,「怎么,薛掌柜是连这个都能治?」
薛黎陷惊讶的瞪大了眼,「你真下面不好?欸如果发现的早出甚么问题或许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又随着苏提灯一步步往前走着小小声嘟囔道,「欸可是不对啊,那几次你昏迷时我给你擦身体没发现你那里有甚么异常……」
苏提灯的步子刹那凝固住了。
同样凝固住的,还有刚刚里里外外搜搜了几圈无果回来打算落座继续看戏的沉瑟。
这一下像是听到了甚么了不得的消息,沉瑟一瞬间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好端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将他二人望着。
苏提灯是当先咬牙切齿坐下来的,连拳头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口暴怒,「薛黎陷,你给我闭嘴吧!我没问题,正常的很!」
「哦,我还在想,你也是医师,应该会注意这方面……」
沉瑟眼疾手快的给薛黎陷也倒了杯茶然后二话不说堵他嘴边去了。
像是从来没想到会得沉瑟斟茶的待遇,薛掌柜忙受宠若惊的接了,匆忙喝的时候还差点忘了自己戴着面具,险险灌漏了一脸的茶水,随手拿袖子擦干净顺着脸庞不小心滚落的茶水时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沉瑟憋笑的表情和苏提灯那堪堪要失控的双眸。
薛掌柜内心浮起一个大大的奸笑——小兔崽子,跟你大哥我玩儿,还想玩儿你大哥我,嫩的很啊。我怎么扮猪吃虎整死你,你都不晓得的!
薛黎陷内心这边刚自豪了几把,忽又想到刚才那个男子,於是忍不住二度问了出来。
沉瑟也是一愣,诧异的侧眼瞥了下苏提灯,「你没动手吧?」
捧着茶盏的苏善人一愣,便是躲在面具之下也知道那是怎样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他不是十来岁之后就脱离了苏家自立门户不问江湖事了么?跟我有甚么仇甚么怨?商海里风评也好得很,种种茶自娱自乐,打死也不肯跟我们的鬼市切近个一二分僵冷关系,能有甚么恩怨?纵使是苏家人,那又与我何干?」
薛黎陷眨了眨眼,索性双手捧脸望天——噢,又抛开我了你俩去心有灵犀了。
像是察觉到薛掌柜的白眼,沉瑟忙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往上瞅了,眼珠子都不见着黑了。茶公子啊,苏家老四吧应该?」
话音于此顿了顿,询问的目光好似在等苏提灯接下去。
「嗯。」
嗯的尾音收的太短促,头扭的也太过快,双眸认真盯着台上内心暗暗过着拆招的剑法,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沉瑟摸了摸鼻尖,只好续道,「嗯……有点像是第二个苏景慕的味道。比较洒脱,不喜江湖纷扰,亦不喜家族困扰。是个随性人。说白了就一种茶卖茶的,然后稍微有些门道,於是送了个雅称茶公子。好像用的名字也是茶苏。」
薛黎陷点点头,不是江湖人啊,那难怪他知道的比较少。商海里的事,书南知道的比自己多,或者说,书南负责的比自己多。就像是上次彩虹蛊一样,他能头头是道说上门路来,就是因为他跟一些奇珍异宝商人打交道的时候多。
所以说小时候也是盟里面疼他这种小孩儿较多的。
刀锋舔血这等既不附庸风雅也不能增长情趣只能暗生厌恶恐惧情愫的负面玩意儿全他妈叫自己一兜收了。
薛黎陷撇撇嘴,摸了摸肚子,内心感叹道——真是委屈你了啊,肚兄。
「茶苏。」苏提灯却不知怎了,忽然又喃喃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虽然是盯着台上的,却好像有些恍惚,末了悠然一叹,「他竟将苏字排在了末尾,果然是比我要放达的。」
「嗯,他比你也放荡多了。」沉瑟挥挥手,招来小二叫他现在开始上菜便可以了。
倒是薛黎陷在一旁二度惊讶,心说这是看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