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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海棠纹身-第22部分

小说: 海棠纹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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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爱拿走谁拿走,你只能喝这个。”我俨然一副家长样的训她。
  “好吧。”她让步。
  “乖”。
  她现在很容易就听我的,小小反抗一下似乎只是增添被管制的乐趣。
  我们开始讲不完的话,她上了床便拉我陪她,我不愿意上床,她便让我坐在床边,陪她讲上好长一阵子话才让我走。有时候我们讲古今传奇,她读过的书多,我不方便讲一些现代掌故,就基本是听她讲;有时候讲一些风景旅行,我比她走的多,就一一讲给她听。她躺着,眼睛熠熠生光,说,以后我们一起去。
  有时候我们讲八卦,女人讲起八卦那还了得?我无意讲起东坡大哥和秦观学士,她追问不休,我只得全告诉她,她伏在枕上笑得打跌,
  “秦少游又交上了一个?喜欢他的女人还真是多。”她说她在家中就常听说秦观的风流史,青楼常客,烟花最爱。不过他是真的喜欢她们,只是不能娶回家。
  至于我的东坡老大哥她却撇嘴不屑。“世人都说苏轼如何如何,你哪知道这个苏胖子才厉害呢,他家里好多侍妾,他两年前被贬,将她们全都送了人去!”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这还了得?也太不尊重人权了!”
  她坐起来,谈兴熠熠点亮在眼睛里,一点睡意也没了。
  “我告诉你吧,麝奴。男人都靠不住的很,小妾是跟奴才差不多的,是伺候自己的。对自己老婆也三心二意。”
  我说可是公子对你很好,一直到现在,这样忙,还是每天给你送东西。
  她不语了,良久才幽幽叹一声。
  “好有什么用?我宁可元泽对我不好。”
  我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她也不再解释,这晚月色好,窗半开着。从这扇窗望出去,恰好是那半环月一般弯在水面的石桥,那么,她有没有每天在这里眺望,看到公子伫立的身影?
  但晴初对我在公子面前的得宠也有不能释怀处。
  “公子为什么喜欢你?”这问题她已问过一遍,那时候大家都满怀敌意无从谈起,这时候我却好好想了想。
  “也许是我和他身边的姑娘都不一样……,”我有点犹豫的说,“也许是我让他满意……但我本不是灵巧善解人意的性儿,”
  “麝奴,你是有心,你有心让他快乐。”晴初说。“那么我呢?我对你可好?”
  她问的我一愣。只有点头。想一想,还是只有点头。她是对我很好很好。好到形影不离,好到她时时要黏着我。这样的接近法,是我从没有和一个女孩子有过的。这是正式、真正、深入的贴近。我相信她是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人,而我被她所择定。
  红烛终夜的点着,剔透的烛泪,一滴滴流下来,聚在一起,钟乳石般的堆砌,晶莹如玛瑙的,映射出灵动的烛光,红烛里幽幽静谧的,香案上的白玉鼎,铜镜前的青釉花盒,墙上厚重的挂毯,晃出一地斑斓的剪影……同样轻轻摇曳在烛光里的,是半卷起的红绡帐,夜半窃窃的私语,静悄悄在一屋子的幽香里。
  “你一直在这里好不好?”她握住我的手,“我给你找门好亲事。但真不知谁能与你匹配?”
  她当真认真思索起来。我只好苦笑,她想了想说,“我有个表兄,骁勇文采都是上乘,人品不输元泽……”
  我立刻打断她,“就是我见过的那蒙面老兄?谢了,我知道他中意你。”
  她是什么意思?把她不要的人推给我?亏得她还这样满目期待的看我。我脸色沉下去。她意识到了我的不快,又拉着我。
  “你不喜欢他?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身边……从没有人如你这样,使我安稳喜悦。”她忽然眼睛一亮,“或者你也嫁给元泽?我们永远在一起?”
  听听她这口气,她是当真不了解我。唉,晴初。我站起来,再谈下去我会失态。
  我出了门,我心中思潮翻涌,想念混合委屈一起波动,鼻子也酸了。我若再开口,她会看出我心里的秘密。
  第二天她有点讪讪的,小心跟我道歉,“昨晚说错话了,你又不是这里家生的女儿,轮不着我们给你指定人家。你放心,只要你不乐意,谁也不能逼你去嫁。”
  我看着她饱满的面庞,流云般祥和的线条,眼睛里一泓温水般的静暖,我心里无名的一阵触动,“我没在意,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不知还能过得几日。”
  “怎么?当然是长长久久。”她一点不犹豫,“我不放你走,你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伍妈妈在旁边插话,“麝奴本来不是霁月楼的人,内府那边一叫,还不是说过去就过去?何况姑娘大了不中留,说不定明儿那边的五夫人就指给她一个小子。”伍妈妈说着狠狠瞪我一眼,她从来不喜欢我。又接着教育晴初,“你也是看女经长大的,孔孟圣贤书也读了不少,却就是一副直不得弯不得的性子,在家跟老爷杠,嫁了人就跟婆家杠!”
  晴初耸一耸肩,这个很现代的动作被她做得十分轻松好看,她自己拿了鸟食笼去拨鹦鹉架子。
  “什么五夫人六夫人,什么女经孔孟。我的事不要外人管,更加不要死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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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海棠同心
更新时间2010…1…24 3:09:12  字数:4879

 麝子吾弟:
  兄密州三月矣。每日惟见百姓状凄苦不忍言,下笔也无从寄也。然见百姓居无所,耕无牛,食无盐,道旁掩童尸,贷款两日内告磬。弟天外来客,有此荒唐事乎?千年之外世界,莫若人间有此惨酷景象否?
  兄子瞻书
  大头东坡兄:
  霁月楼里没有四季,每日皆春。我不见日与月,我不见晨与昏。生命万事都不过一坐一卧,一言一笑。我没有今与昨,我不想是与非。我渐渐记不起从前事,我连半日园也少去,公子面前我不能逗留,内府更是裹足不前。现代于我竟像前生。我不知是逃避,还是忘却。我没有千年,我只有此刻。
  女弟麝书
  麝子吾弟:
  吾常思弟之事,每每抚胸百念交集。天之道但求万事契合,然情字如迎风执炬。可知咫尺而不见,更甚千里之远?每念及此,惟叹息耳。不日又中秋矣!半日园内想见圆月花好,胜景良辰。兄不能往,弟当代吾一游。要知花开堪折直须折。今日不能尽情一戏,他日不免徒携憾恨于千年之外也。
  兄子瞻手书
  大头东坡兄:
  中秋与我何干?花好与我何干?我早不是当日背花锄耍弄意气之人。我但愿偶有良辰,他或能心中念我近我。但他胸中岂止千万壑?我不过一枚小小微茫,沾上他一星衣角,多留一日也是痴妄。霁月楼里不怀心思,晴初与我情投意合无所不至,已经不能再有更好。
  女弟麝书
  绣帘被掀得刷拉刷拉,深秋的风渐渐硬了。一点落叶落到院子里,马上就被扫净,后湖里半塘残荷,倒还撑着孤零零的杆子。小果儿近来越发淘气,降霜的天气,也脱了鞋袜踩进水塘去要摸鱼,摸不得,只弄得满手泥,张着两只泥手就来找我。
  “又在给你大头哥哥写信哇?我瞧瞧写了啥?”她伸手去拿我膝上的信。
  我膝头一提阻住她,趁势将小腿弹出去,脚背将她推开。
  “麻烦您先去洗洗成不成?这些信我要带回去那都是文物……文物你懂不懂?”
  “这里什么都是文物……你坐的站的躺的踩的,没一样不是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小果儿倒水般的跟我回嘴,她听惯了我这些口头禅,即使不懂也早倒背如流。
  我只能装没听见。伍妈妈最近总说,小果儿再过得两年,就是另一个麝奴。我看她现在就要爬到我头上。
  我把东坡的信仔细折好收起来,每次与他通信,都是又心痛又畅快。能把心事放开一诉固然是好,却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事。这样利刀剐心的感觉,难道就是痛快?
  静生在院门口叫我,出去看是小幺儿来了,对我说半日园里新种了杜鹃,又是一批新近培育的夜来香,还有另外一批花种树种,要我跟着去帮忙。我答应着去换衣服,晴初趴在楼上栏杆上叫我,我抬头,她对我嫣然一笑。
  “拣一棵好的回霁月楼咱们种。”
  “没问题。你要什么?”我仰头问她。
  “海棠。”
  我一愕,“海棠?”
  “你不喜欢?”她问。
  “咱们院子里有海棠。”
  “不是种在这里……”她神神秘秘的,“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真的拣了一棵海棠,是三月才下的苗,西府垂丝的本,这时清脆嫩拔,点着蚕豆大的叶片。晴初领着我一直走,让我扛着棵小苗跟在后头,她穿着一件翠绿衫子,她很少穿这样鲜亮颜色,明晃晃的绕人眼。
  “姑奶奶歇着成不成?”我喘着气叫她,“你倒是要在哪儿种?往前就是半日园了。”
  她回头笑,“就是半日园。”
  她领我来到的竟是我那块秘密小天地,竹林深处的那一小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我真的诧异。最近我也少来这里。
  “你那天就是在这里给我杠上的么!喝,那时候好神气哪,当着人面撕了衣服,撅了花锄。”
  倒,感情她是故意的。
  我们当真把海棠树苗种在竹林后头,晴初挽起袖子帮忙,又左瞄右瞄,总算满意了,又问我,这里该有个名儿,叫什么好呢?
  “我管他叫什么呢?”我拿下帽子扇风,眼前没人,我把外衫也脱了,光着胳膊,只贴身穿着一件T恤。从家里带的衣服不多,T恤仔裤倒是还有两套。我宁可天天穿着这个,也不能穿那帮姑娘们蜘蛛网一样绑在身上的肚兜。
  “你那天从这里进去就不见了么,真没想到还能再出现……”晴初说,“这里不如叫两生。两生园。”
  “什么两生园咯,”我压根没听清她讲什么,她就是有这些七弯八抹的心眼。
  “就是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地方呀,以后谁不见了,就来这里找,一准找到。”她朝我弯下腰,头上插着的珠钗直垂到我额头,她还故意晃着脑袋,让那两排珠子嗒嗒直扫我的眉毛。
  “你能不能安生?”我一把拔下那根钗,随手插在海棠树上。“是它的了。”
  晴初绕来绕去打量插了根钗的海棠。“就赏了你吧。”她一本正经说。“麝奴,你以后要一直跟我同植这棵海棠,让它的寿命比咱们俩加起来都长。”
  咳,晴初。可知道你当初的一句话,竟真的被我恪守到千年之后?这棵海棠树在你不能抵达的千年之外,老而不僵,年年生出新绿,而我,一日日伴着它,找寻那化石一般的树干上,你曾点下的珠钗印。
  但那时我们可想不到那么多。我们只是看着青葱的树苗发笑。那根钗就真的插在海棠的细枝间,没人追问,没人去管,也管不着。在晴初手下,霁月楼里人人都大手大脚。
  这几天天气好,天天淌不尽的艳阳,将院子洗的爽爽朗朗。晴初心情也格外好,跟大家商量着,要带丫头们去踏个青。几个妞都是爱玩的,登时起哄叫好,又一起撺掇晴初,这次要走的远点,自从嫁到这边,就没好生出去玩过。
  我忽然想起昌王赵憬的那次隋堤游艺。十里长堤,烟柳映波,当是好去处。
  “交给我,”我说,“我去踩盘子。”
  第二日我自己出了门,我跨着大麦,手边还牵着小麦。这哥俩都是多日不出门了,兴奋的步子也趔趄。
  但这一出门就横生了枝节。
  是吕惠卿。
  没错。那是那样白净面皮,气定神闲,缓缓踱步或者抬眼,都像个王爷。他举一举手,立刻有随从上前,将耳俯低听他训示。
  我悄悄将大麦小麦牵到一旁,不知道我跟吕惠卿命里是不是相克,总在我快忘了他的时候,他阴魂不散在我面前。这厮又在搞什么花样?相国虽然仍是与他同朝为官,但手下人已全然与他成对立派。皇帝对相国固然有意见,对吕惠卿却更不感冒。小幺儿每回跟我们聊天说到这位倒反骨的吕大人,都要往地上啐口吐沫,然后说他是“万人嫌”。
  “万人嫌”的吕大人站在阳光耀眼的台阶上,他就是有那个气派,背后不过是一家瓦罐店,也被他衬得像王爷行宫。他拿一方雪白的锦帕轻轻掩住口鼻,再轻轻丢给后面的随从。这一套架势被邓琯照搬过,那厮就做的十足暴发户。
  吕大人上戏台一样做好了全套的伸展运动,筋骨活动开了,来了一辆大车,车身精致,上头挂着绣帘,垂着五彩丝穗。吕惠卿将自己的马也吊在车上,车旁的随从刚掀帘子,他便迅速猫腰钻进去,车内有人轻微的笑了一声,似乎有只细白的手,扣着个金丝镯子,将他一拉。车里果然是个女人。车夫一鞭马,大车缓缓走了。
  吕惠卿在大街上约会?我忽然一股好奇上来。来不及思索,我已经循着那车走了下去。那车晃晃悠悠,倒是行得不快,我正觉得无聊想撤,却见吕惠卿已下了车。
  呵呵,刚才一定没做好事。他的帽子有点歪,这时一边理着,一边解下自己的马,目送那车走了,他才跨上马。这回速度快了,我小心的一路追下去,转过两道街,在一座小小安静宅院前停下。一个人正站在门口迎接。
  我心里砰的一跳,我认出这门口的人是谁,一个向来谄肩媚态,风吹两边的小人——邓琯。
  邓琯这个王八蛋,几天前我刚见他找过公子,说了一大堆吕惠卿的坏话,现在又跟吕惠卿鬼鬼祟祟,他想怎样?
  我的血又热了,太阳穴下的小血管扑扑跳着。没什么可看的了,邓琯两边示好两边出卖已经很明显。我手心握着一把汗,一个念头忽然闪进了心里。
  为什么不试试?历史是不可更改,也许。但我是个现代人,我已经熟记所有历史掌故,知道其中的关键。我不用清楚那些来龙去脉,但重要关节我都知道。在这不可逆的事件中,只要关键人物出现改变,那么以一发而动全身,也不是不可能。
  我心脏砰砰急跳,市声全都在脑中轰鸣,这一片喧嚣中我却越来越清醒。我是个太傻的傻瓜,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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