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仙君-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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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理不容
林家大院，那颗百年老黄桷树下，林家老爷子林玉泉正在毛毛躁躁地敦促着下人们将一盘盘精致的糕点小品摆放在八仙桌上，自己还不时弯下身看看杯碟是否摆放得整齐，堂堂一家之主，此刻却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就连衣物，也换掉了平日里的华服，换上了一身素衣，显得十分的低调。
玄青门人驾鹤来访，尽管来着只是一个少年模样，但林玉泉心中清楚，他林家在这封阳城里再怎么家大业大，但在那些大隐隐于市的仙门道家眼里，也不过是凡俗之流，用金银打造的底蕴，根本不值一提。
尤其是像玄青门这样的本地宗派，门中条文规矩更是繁重，山门弟子，通常也不会与世俗之间有什么交道往来，玄青门在城中那几处药坊里的弟子，林玉泉更是从来小心对待，不敢得罪。
不过这个少年驾鹤而来，却是闻所未闻，显然极有可能是从玄青山门来此，而那仙鹤，更不是一般弟子可以驱策骑乘，此子身份，想必有些不凡。
如此这般想了一番后，对于沈易的来访，也怪不得如此郑重了。
桌上菜品匆匆上好，林玉泉又小心调整了一下，再掀开酒壶闻了一闻，确定上得了台面之后，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转身面向院门廊拱的方向，静待沈易。
却说沈易一路上穿过林家大小庭院园林无数，其间雕梁漆柱，飞檐画壁，不禁大饱眼福，仙门之中追求道法自然，看惯了竹林云海，而这一路假山莲池看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光。
沈易跟在胖子家奴身后，不疾不徐，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走到此处已是过了一刻有余，也未静见有什么动静传来，想必陈雪那边已经成功，沈易心头算是稍稍稳了一些。
好在林家大院并不算太远，两人又复行了百余步，穿过一排阁宇后，那颗枝冠参天的树穹已然入目，四周陪衬有异植奇株，郁郁苍苍，视线透过一道青色砖拱，正好看见林玉泉面向此处，二者四目相对，老儿低眉，沈易颔首。
“大人，老爷就在里面，小的在门口候着，有什么吩咐，喊小人一声便是。”家奴走到廊拱外面，脚步放缓，回过身来，对沈易恭敬道。
“嗯，有劳了。”
沈易淡淡地应了一声，伸手在那胖子肩膀拍了一拍，见后者脸上顿时涌起一抹激动之色，嘴角勾起一笑意，心头略松，呼了一口浊气，收敛心神，这才目不斜视，稳稳朝院中走去。
林如泉本来远看沈易一眼，见其穿着打扮并非玄青门弟子装束，还有些疑惑，此刻看到沈易走近，腰间玉牌青光流动，一抹笑容顿时从脸上绽放开来，隔着老远便是遥遥拱手道：“仙师驾到，老夫未能亲迎，恕罪恕罪。”
“哈哈，林家主言重，在下不过偶至，见这院中古树难得，觉得稀奇，没顾着礼数便前来叨扰，还请家主莫怪才是。”
沈易哈哈一笑，脚下生风，说话间便是到了跟前，假装抬头参详了片刻，赞道：“这种老树，活愈百年，观其枝繁叶茂，淡香萦绕，已然有灵，家主若能善待，此树必有养人旺家之气，泽佑子孙之德。”
要说这黄角树，却也正是林玉泉得一件得意之事，像这般巨树，整个封阳独此一家，现在得到沈易夸奖，顿时喜上眉梢，捋了捋颌下须髯，颇为自诩道：“仙师所言极是，此树乃是我年轻之时从大周国千里迢迢移栽而来，视为镇宅之宝，几十年来，我待它如待老友一般。”
“既然此树让林某与仙师相识，便是缘分，老夫已经吩咐备好茶点，仙师请入座。”
林玉泉人老成精，见二人已然找到话机，赶忙侧身，手上一阵清风拂过，身前木椅隔空伸出半尺，虚手引沈易坐下，脸上笑意盎然。
此举对于本就想找个由头在林家暂留的沈易来可谓是正中下怀，自然是欣然答应，冲林玉泉拱了拱手，顺水推舟道：“林家主多礼，我久不出山门，今天与家主一见如故，也正好留下好好熟络熟络。”
“哈哈，仙师少年得道，风骨不凡，林某也正有此意，愿与仙师心照相交。”
说来林玉泉今年也已经年愈古稀，到了迟暮之年，自然是越来越舍不得这万贯家财，一众妻妾，为了延年益寿，可谓是想尽了办法。
平日便吩咐府里管事四处收集缓衰补亏之物，日夜熬制服食，对江湖上自荐而来的游方道士，杏林高人更是来者不拒，其中当以天师崔九为最，不仅精通降妖画符，更炼得一手药丹，林玉泉服下后，发现竟有乌发续阳之效，次日便将其拜为供奉，可谓一步登天。
而这已经是林玉泉的极限了，至于平日里封阳城中的那些仙门弟子，无不是个个眼高于顶，根本没有机会与之交流，而现在有了机会与沈易对坐，自然欣喜不已，往来之间，也是颇为殷勤。
沈易倒也健谈，山门之事七分假，三分真，倒也让林玉泉听得津津有味，眼中神往无比，直到菜过三巡，日头见晚，神色之间也尽是意犹未尽之色。
“沈仙师，你看，这天色已晚，今晚不如就给老夫一个薄面，在府上住下如何。”
林玉泉唤来下人撤走桌上杯盘，亲自给沈易沏上一了一壶茶水，挽留道。
沈易看了看天边的云霞，心中暗暗计算了下时辰，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笑道：“家主好意，怎敢不从，在下正好也无甚要紧事，留宿一宿，明日一早再走，也并无不可。”
林玉泉闻言顿时大喜，心中打定主意，这仙师如此好说话，定要好生招待，多留上几日，搞好关系，日后若是能通过沈易从玄青门中搞来那些传说中的灵丹，今日对沈易热情之款待，便是他林玉泉枯木逢春之转机。
念及此处，林玉泉脸上笑容更甚三分，一边又替沈易将茶满上，一边赶紧命人去收拾一间阁楼独栋出来，开怀之极。
二人又坐了半响，日头渐落，沈易故意做出一副疲态，林玉泉心领神会，当即起身告辞，吩咐了几个下人送沈易去住处歇息。
离开大院，沈易跟随在几个家奴身后，在众多阁楼庭院里穿梭，脸上神情凝重，距离计划好的行动时间，已经越来越近，而沈易却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要说陈瑶身上的黄符若是出自崔九之手，那这人的修为，至少高过陈瑶一线，极有可能是炼气五层巅峰的境界，这样的人物在林家当一个供奉，也误导了沈易以为林家藏龙卧虎的错觉。
刚才与林玉泉无话不谈，却是发现这个崔九除了炼丹之外，显露甚少，在林家，也就如寻常游方江湖的天师一般，做法驱邪，布置风水，虽然偶尔在外作风有些霸道，但在林家，却是十足的低调。
说来也巧，自从崔九来了林家之后，林家总是常常有鬼怪闹事，虽说崔九最后总能将鬼物镇压，但家中不少下人，甚至房室，身体却是被吓越来越弱，也就变得更依赖崔九炼制得药石起来。
本来林家已经有不少人觉得这崔九可能命犯煞星，招惹鬼怪，想将其打发走，但林玉泉已经吃其丹药上瘾习惯，断言不肯。尤其是前几天遁入一只厉鬼，凶戾无比，也正是崔九出手才将其击退，这才将脚跟重新站稳。
如此藏拙，莫非是有所图？沈易一路思索，不得其解，但也无须去想那么多，只要今晚证实此人便是伤了陈瑶之人，说不得定要将其枭首，以报潘陈氏一家四口绝户之仇。
“大人，到了。”
几个下人将沈易带到一栋独门独院的精致阁楼处，不敢打扰，朝沈易躬了躬身子，便从院门退了下去。
沈易站在阁楼前，只见阁楼二楼正中挂着一块牌匾，上刻逸云阁三个遒劲大字，但沈易的目光却不在字上，而是看向挂在牌匾下悬着的的一把木剑上。
“桃木剑？”
这东西也算是天师宗弟子的一样招牌物件了，拿在天师手中，便是斩鬼诛邪的利器，悬在屋中，也可挡煞镇宅。
哼，这崔九倒也尽职，沈易一码归一码，院中栽种的雷竹，风水墙，这桃木剑，无一不显示着这崔九并非泛泛之辈，而他越是厉害，沈易心头便越是沉上一分。
脑中浮现起当日陈瑶在烈火中依然痛苦不休的嚎叫，沈易其实心中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妖道必定便是这崔九无疑。
戍时是阳消阴生的时候，也是天师最弱的时候，沈易计划约定的时间，便是戍时，现在距离日薄西山，已然没有多少时候。
沈易深吸了一口的空气，时候未到，做戏便要做全套，当即也不在院中多留，锤了捶脊背，便朝阁楼里走去。
沈易刚上了台阶，便觉得脑中骤然一昏，还不及反应，只闻识海之中兵匣一声冷哼，掌心乌光随之一闪，印堂间方才忽然升起的一缕黑气登时灰飞烟灭。
沈易刚回过神来，两眼便是陡然射出一道寒光，抬头猛然向顶上看去。
“是棺木。”
兵匣的声音从沈易识海淡淡传来，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凝重。
沈易眼神一眯，略有所思道：“我看这林家上下，廊坊，阁楼，亭台，檐角，大梁不少地方都悬着此剑，这个崔九，行事如此鬼祟，只怕是在林家所图非小，叫他一声妖道，却真是没半点冤枉。”
兵匣听沈易沈易这么一说，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沉吟了片刻，说道：“小子，据我所知，像这样布下正反风水，挡住外煞，却又内生阴气的格局，并不常见，似乎是炼制一种歹毒丹药的借命之法。”
“在这种格局下的人身体会渐渐滋生阴气，惧光懒动，整日嗜睡，最后整个人会变得如同一座活坟一般，源源不断提供阴气，若说那崔九擅于炼丹的话，此事我倒是可以确定了。”
“借命炼丹……”
沈易嘴里喃喃自语，听得兵匣之言，脑海中浮现出浑身青黑的陈瑶，还有陈瑶脑门上，还有她胸口干瘪婴尸背上的黄符来。
抢走潘宝，婴孩失踪，陈瑶，黄符，偿命，借命炼丹……
一条条线索终于在沈易脑中连贯起来，沈易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眼中却渐渐弥漫起一层浑浊，袖子里的双手，不知不觉已经握紧成全，浑身微微颤抖，一幕幕惨绝人寰的画面，栩栩如生地在沈易眼前重现。
陈瑶爱子被夺，丈夫坠崖，如何生生怄死在病床之上，又是如何带着一腔怨恨，在坟墓之中化为僵尸，仅凭着一丝执念便去了林家寻找儿子……
到了林家，发现自己儿子竟是被炼作了蕴阴的鬼婴，如何与崔九大战一场，最后不敌，只抢了两个鬼婴逃走……
茫茫山林，狂风骤雨之中，陈瑶尸化得越来越厉害，成了僵尸，却也任由两只鬼婴咬在自己胸口把自己吸干……
“啊……”
沈易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胸中的戾气，暴怒，如同业火一般熊熊燃烧，沈易缓缓将眼睛闭上，心中杀意翻滚升腾。
“快来人啊！闹鬼啦！！”
此时正是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天色陡然一暗，随着后院一声凄厉的大喊传来。
“蓬！”
头顶的棺木短剑轰然炸成无数碎屑，沈易眼睛猛然睁开。
戍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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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引蛇出洞 上
按照计划，陈雪潜入林府之后，便直奔后院而去，寻了一处堆积破碎桌椅床凳的屋子藏了起来。这里是杂役女工住的地方，人多嘴杂，也最是容易引起骚动之地。
几道白光透过屋顶的几片明瓦照在陈雪的白裙之上，直到渐渐化为了余晖，陈雪脚踩着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听着屋外三三两两嘈杂起来的人声，与那时正在路上的沈易一般，心中也在默默盘算着时辰。
还有一刻。
暮色四合，屋顶投下的一缕缕金光从地上渐渐随着日头西落朝墙上移去。
半刻。
赤色的霞光在屋顶弥散，陈雪透明的身影开始慢慢凝实。
“该我了。”
戍时一到，阴阳交替，陈雪叹息一声，屋里骤然阴了下来，闭上双眼，心中默想路上沈易的吩咐，再睁开时，已是决然。
“嘭！”
陈雪眼神一瞪，面前屋门便如被烈马撞上一般砰然乍开，顿时将外面几个正打水走过的家奴惊得浑身一抖，齐齐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只见杂物间两扇大门已然撞飞，还剩下半截挂在门槛上，隐约有一道人影站在门口，随着一阵阵寒气从屋子里涌出，几条惨白的裙带陡然从黑暗中吹出。
“妖道……”
“偿我儿命来……”
陈雪的声音带着鬼魂特有的哭声和颤音，宛如此刻真的化身成了陈瑶一般，将几日前的情景再次重现。
“妈呀！！那个女鬼！那个女鬼又来啦！！”
几个小厮登时被骇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牙关打颤，手中的水盆物什也再顾不着，直接便是往旁边地上一掷，各自往身边人身上推了一把，浑身汗毛竖起，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嚎喊。
“快来人啊！闹鬼啦！”
几个才从沈易那里回来的小厮刚刚跨进后院，便见后院骚乱成一片，不少人听得闹鬼，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朝外面跑去，有人见几人还往里走，赶忙慌乱伸手拉了一把，惊惶道：“你们几人疯了不成！没见人都往外跑，还进去作甚！”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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