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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千劫眉之三 故山旧侣-第19部分

小说: 千劫眉之三 故山旧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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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杀人。”唐俪辞身上的白衣并未干透,站在柳眼身前,衣袖随风略摆,“你也可以走。”任清愁眼神坚定:“我接到命令,必须杀你。”唐俪辞微微一笑:“是吗……那动手吧。”任清愁长剑落地,探手拿起腰间的黑色小弓,手指一翻,一支黑色短箭搭在弦上,虽然弓小箭短,却是坚毅非常。唐俪辞弯腰挟起柳眼,衣袖一扬,往外便闯。任清愁手指一动,“嗖”的一声微响,短箭疾射而出。唐俪辞左手接箭,眉心微微一蹙。
他左肩的伤还未痊愈,只不过已不流血而已,右手挟住柳眼,单以左手迎敌十分不便。任清愁看得清楚,心知他护着柳眼,当下嗖嗖嗖三箭往他右侧柳眼身上射来。唐俪辞带人往前疾奔,身形闪动,夺夺夺三声闷响,三箭皆射入密林树干之上。任清愁年纪虽小,心气却很沉着,也不气馁,展开轻功追了上去,四箭再射柳眼。他心里其实并无伤害柳眼之意,然而大敌当前浑然忘我。只是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这四箭角度刁钻,加之密林树木茂密,唐俪辞闪避之后已让他追上。他心中一喜,黑色小弓一晃,弓弦流动如刀,一式“水千势”往两人颈项缠去,唐俪辞低头闪过,不知何故突然微微一顿,任清愁等的就是他一瞬的破绽,当下弓弦疾翻,黑色短箭双箭上弦,一声大喝,箭如暴雨流星,一对唐俪辞,一对柳眼,就在那刹那射了出去!
然后他才看清唐俪辞为何突然一顿――就在他低头闪避的一瞬间,柳眼手握一支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树枝,一下拥进了唐俪辞的小腹!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刻,两只要命的短箭暴射而来,唐俪辞放开柳眼,柳眼颓然跌坐在地上,只见唐俪辞右手衣袖扬起,向两只短箭卷去,然而“刺”的一声其中一箭破袖而出,仍射柳眼!唐俪辞应变极快,往前扑倒,将柳眼压在身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箭如后心两寸有余!
柳眼的手上仍然握着那支他被唐俪辞挟着疾奔的时候,顺手从身侧的树上折下的树枝,鲜血顺树枝而下,濡湿满手。唐俪辞右手撑地,神色仍很平静,见他满脸暴戾与惊恐交混的神气,反而微微一笑,笑意温淡:“你――呃――”一句话未说完,他一口鲜血吐得柳眼满头满脸。柳眼牢牢地握着那树枝,脸上的暴戾喜悦一点一点化为惊恐:“你――你――”唐俪辞面上始终微笑,眼帘合起,撑住片刻,终是倒在了他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柳眼一阵狂叫,一把吧他推开,满目的惊恐:“你快把他拉开!你快把他射死!把他带走把他带走!我不要见到他!你快把他弄走!”他以双手支地,一步一步往后爬,能离伤重昏迷的唐俪辞多远就爬多远,一手一个血印,柳眼就如蠕虫一般惊慌失措地往远处挣扎。
任清愁弓上仍有箭,不知为何却没有射出。其实此刻,无论要杀唐俪辞或是柳眼,都是易如反掌,他行事一向也不犹豫,但此时却没有开弓。他其实并不是在犹豫,他只是突然呆住了,看着浑身是血的唐俪辞,再看着见了鬼一般的柳眼,任清愁慢慢收起了弓,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唐俪辞果然在昨夜一战就已身受重伤,昨夜他搏命护绿魅,今日舍命就柳眼,他似乎从来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只要结果。
柳眼挣扎爬出去了十来丈远,一路血迹斑斑,一直到他实在没有力气继续爬行,才回过头来。
唐俪辞依然倒在地上,满地是血,一身白衣晕开朵朵花似的血色,并没有突然痊愈或是复活。他停了下来,一直看着他,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唐俪辞一动不动,地上的学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他真的会死的。
只要他坐在这里看,他就会死。柳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唐俪辞,刻骨铭心地恨他,想过无数次要如何杀他,想过在他死后要如何凌辱他的尸身,如何将他挫骨扬灰……但从来没有想过只要坐在这里看着,就可以看他死。
眼前这个人从来不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他要站在众人之颠,为此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在乎,一贯都要做操纵别人生死的神……喜欢千千万万人的命运都维系在自己一时心情好坏的那种感觉……他有很多欲望,衣食住行甚至奴仆、女人都是最好的……走在这条路上,即使牺牲兄弟的尊严和性命也在所不惜,有人能超越自己就选择同归于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就死呢?
何况他……他是扑在他的身上,替他挡了一箭。
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你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就算我和你一起长大,也一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柳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青山崖上,也是这样跟着跳下来,先救了我的命,再受我一掌,今天也是这样……人人都说你心机深沉,我看你是白痴吧?他伸出手,撕开了唐俪辞背后的衣襟,拔出了那只深入后心的短箭,幸好箭短,射的位置偏了,虽然入肉两寸有余,却没有伤及心肺。眼见左肩还有箭伤,他怔了一怔,草草用撕裂的衣裳檫了一把,却发觉唐俪辞的衣上全是水,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他用树枝造成的刺伤并不严重,那树枝柔软而钝,只是划破了一片皮肉,浅伤两分。
“咳……咳咳……”唐俪辞被他摇晃了两下,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一睁开眼睛就要坐起来,“我……”柳眼一把把他推开,冷冷地道:“你怎么了?”两处箭伤,一处擦伤,不可能让唐俪辞变成这种样子。
“我没事。”唐俪辞缓缓吸了口气,仍是微笑,“我说过……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柳眼呸了一声:“救我?你说过你一定有办法救方舟,一定有办法救我――哈哈哈……现在方舟死了,死了永远不会再活,而我呢……”他一把撕下蒙面面纱,露出那张鬼脸,“我这种样子……也算被你救了吗?”唐俪辞手按腹部,双眉蹙得很深,说道:“总有……办……呃……”他咬了咬牙,“你的脸和腿总会有办法治好,而方舟――我留下了他的基因,回去以后可以做克隆……”
“笑话!就算克隆了他的身体,你能克隆他的人吗?他的思想他的音乐你也能克隆?你真以为你是神?你不过就是一个你爸你妈用钱买回来的基因怪胎而已!你真以为你什么――什么都能做到?”柳眼大笑起来,“哈哈哈……为什么不承认?被你害死的就是被你害死的,方舟他死了不肯那个再活了,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为什么要救我?救我可以减轻你的负罪感吗?还是说现在你没有猩鬼九心丸的解药,为了你的江湖大计才救我的?你以为你是在兄弟情深吗?我从来不信你说话!因为你从来不说真话!”
“呃……”唐俪辞摇了摇头,以手捂面,声音略见低沉气弱,“我不太舒服,有些事过些……日子再说……”柳眼喘了几口气,上下看了他几眼:“你怎么了?”唐俪辞合上眼睛倚树而坐:“我没事。”柳眼冷笑:“你以为凭借你那被改良的基因就真的是不死之身吗?”唐俪辞流血甚多,脸色却不苍白,反而酡红如醉,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我真的……很不舒服……暂时别……和我说话……”他倚树调息,真气流动,背后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柳眼坐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再继续,内息尚未调匀,人就先失血过多死了。”唐俪辞喘了口气,右手五指抓住腹部的白衣:“我……”柳眼伸手往他腹部按去,只觉柔软的腹下有一团不知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跳动:“这是什么?”唐俪辞咳嗽了一声:“方……周的心,我把它移植进……”柳眼大吃一惊:“什么?”唐俪辞急促地换了口气,微微一笑:“我想把他的心治好,再移回他身体里,没有心脏以后,换功大法可以暂时……暂时代替心脏……让血液流动……”柳眼怒道:“胡说八道!你根本是异想天开,一派胡来!在这种地方没有仪器没有药物,你挖了方舟的心还指望他能活?你根本是疯了!再说――再说你怎么把他的心移植在你腹里?腹腔里没有大血管,你要怎么接心脏?你把他的心接在哪里了?根本……根本就是……”他头脑里一片空白,已根本想不出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唐俪辞的任性妄为,“你根本就是那他的命和你的命在开玩笑!”唐俪辞浅浅地笑,睁开眼睛,眼神寻不到焦点:“但……那个时候,他就要死了……我……我说我一定能救他,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你和主梅都不能帮我……我……我做不到看着他那样就死……”
“所以你就教他练换功大法,然后叫他传功给你,你再挖了他的心埋进自己肚子里……”柳眼全身都在颤抖,“你都在做些什么?你――你――”唐俪辞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我拿走了他的钱,因为我要保他不死,我要有武功,要有冰棺,要有药物,要有钱……我也很讨厌没有钱的日子……为了这些事,主梅曾经回来砍了我一刀……呵……”柳眼怒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当初我知道,一样会砍你一刀,说不定会砍你十刀八刀,都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方舟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四个人里死了一个不够,你想要死两个吗?”唐俪辞笑了起来,手指抬起,不知他想抚上些什么,又缓缓放了下来:“说这些话,会让我觉得……你其实一点……一点也没变……”柳眼冷笑一声:“你不单喜欢骗别人,还喜欢骗自己。”顿了一顿,他道,“你把方周的心接在哪里?”
“我不知道……”唐俪辞的声音听来已有些模糊,“过一会儿……再说吧……”柳眼推了他一下,唐俪辞眼睫低垂,再无反应,他蓦地惊慌起来:“位――你起来!别在这里睡!你起来啊!”这里是洛阳城郊,虽然是密林,但绝非隐秘之处,他双足残废,唐俪辞要是昏迷不醒,他不可能带他离开,要是敌人突然来到,那要如何是好?
天色光明,此时正是正午,深秋时节午时尚不寒冷,若是到了晚上,风霜;露冻,唐俪辞重伤之身抵受得住吗?
不知过了多久,唇上一阵沁凉,唐俪辞紊乱的心绪微微一震,突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头顶星月交辉,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唇上犹有凉意,刚刚有人将清水灌入他口中,转过目光,正是柳眼。
柳眼面上的黑纱已经不见,衣袖也撕去了不少,血肉模糊的面貌和白玉无瑕的手臂相映,看来更是可怖。见他醒来,柳眼松了口气,语气仍然很冷硬:“好一点了吗?”唐俪辞坐了起来,背后和腹部的伤口已经包扎,也不再流血,举目望去仍在白日那密林之中,他微微一笑:“辛苦了。”柳眼转过头去:“站得起来就快走吧,今日侥幸无人经过,否则后果难料。”唐俪辞笑了起来:“你是想自己留下自生自灭吗?”柳眼淡淡地道:“杀了我吧。”唐俪辞眉心微蹙,柳眼冷笑一声:“你是江湖栋梁,我是毒教奸邪,惩奸除恶那是理所应当,杀了我江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会为你欢呼。”刹那间唐俪辞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柳眼的咽喉,五指加劲,一分一分握紧。柳眼气息停滞,咽喉剧痛,颈骨咯咯作响,突地听唐俪辞轻轻咳嗽了两声:“有时候……真想杀了你,你这人心软,办不成大事,也分不清好人坏人,该听的话不听,不该听的话偏信,就是闯祸也能闯得不可收拾,但无论如何……我知道从小到大是你……是你对我最好。”
掐在颈上的五指缓缓松开,柳眼剧烈咳嗽,强烈地喘息着:“咳咳咳……”唐俪辞摇摇晃晃地扶树站了起来,一把提起柳眼:“走吧。”柳眼大吃一惊:“放下我!”唐俪辞充耳不闻,右手挟住柳眼,提起真气往远处疾奔而去。
他奔向洛阳,柳眼奋力挣扎:“放我下来!”提着他这么一个人,唐俪辞能走多远?何况他重伤在身,官兵到处搜查可疑之人,一旦有宫中高手找上门来,他要如何是好?他极力挣扎,唐俪辞手一松,他“嘭”的一声跌坐地上,心头一怔,抬头只见唐俪辞额上满是冷汗,颇有眩晕之态:“阿俪……”唐俪辞唇角微勾:“你再动一下,我捏碎你一只手的骨头,再说一句话,我捏碎你两只手的骨头。”柳眼本是求死,此时却是呆住,唐俪辞短促地换了口气,提起柳眼,再度前行。
他为何要回洛阳?柳眼被他提在手里,唐俪辞奔行甚快,亦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踉跄之态,柳眼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未过多时,已在洛阳城门之外。夜已颇深,路上的行人稀少,唐俪辞带人往城门便闯,守城军只觉眼前一花,一团白影鬼魅般闪过,当下大叫一声,飞报指挥使。
而短短片刻,唐俪辞已带着柳眼回到杏阳书坊,闯进房内,只见遍地血迹,桌椅依旧,本应在屋里的几人却不见了。地上血泊之中有许多脚印,纵横凌乱,柳眼突然道:“他们――”唐俪辞手按腹部,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闭嘴!”柳眼停下不说话,唐俪辞闭上眼睛,撑住桌面,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约莫是被禁卫军带走了。”柳眼默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在想什么?”唐俪辞缓缓睁开眼睛:“我如果在少林十七僧还未和你动手之前出手,也许……不会惊动禁卫军,他们也就不会被带走。”柳眼冷笑道:“如果?你明明知道任清愁一直跟踪你,就伏在外面等候机会,你要是和少林十七僧动手,只要一个破绽他就足以要了你的命!”唐俪辞咳嗽了一声,缓缓抬起手捂住口唇,他一口血污一口清水地吐了起来,柳眼吃了一惊,见他吐了好一会儿,脸颊上的红晕全悉转为惨白方才渐渐止住,但就算是呕吐他也保持姿态,吐得并不难看,吐完了伸手取出一块锦缎擦拭,后退了两步。
“你的伤……”柳眼看他吐得辛苦,忍不住问:“你把方周的心接到哪里去了?”唐俪辞是优选的基因,只要不是致命的伤,伤口痊愈的速度都是常人的几倍,并且伤口从来不受感染。从小到大,柳眼看过他受过不计其数的伤,却没有一次让他看起来如此疲惫。唐俪辞弃去那块锦缎,低低地笑:“我不懂医术,所以把能接得上的血管都接了,总之……他的心在跳,并没有死。”柳眼僵硬地看着他:“你以为你当真是不死身吗?”唐俪辞眼角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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