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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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霍星翔月前忽然在区内买下一家小小的酿酒庄,位置就在山丘上。从高处往下看,是一行一行,翠绿色的、深紫色的、嫣红色的葡萄田。现在是酿制冰酒的季节,结了一层薄霜的果实在阳光下闪耀,工人们正在忙碌地收割。
酒庄主人居住的地方,是山丘最顶的红砖屋。那是一所实而不华,温馨可爱的英式平房。
周文宾叩了门。凌月庭的病他已经知道了,也知道上次是自己误会了。也许等一下他应该向好友道个歉,再好好安慰他。
正在斟酌一会儿的说词时,主人来应门了。二人打了个照面,周文宾吓了一跳,刚才想的优美词藻全忘了,他冲口而出说:「翔,你胖了!」
才两个月时间,霍星翔胖了许多。宽松的旧衬衫,阔脚的牛仔裤,一点也不能掩饰到他身上的赘肉。手臂、胸腹的肌肉松弛,甚至长出了小肚子。
周文宾对好友不修边幅的颓废外貌感到万分心疼。
「至少胖了十公斤吧,满脸胡须也不修一修。」老实的男人惊叹地说,「也不怕被抛弃啊。」
「你说谁会被抛弃了?」霍星翔听见浓眉一挑,正要发飙。凌月庭却在他背后探出头来,附和说:「可不是,这家伙越来越像只大狗熊,有时真想退货算了。」
重病的男子消瘦得剩下一把骨头,跟他的恋人恰成对比,可是二人的精神还算可以,马上便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
「亲亲,你怎能联同外人欺负我!这样我好心疼!」佯怒,霍星翔又朝好友吼道:「老周,你来是为了给我添乱吗?」
「我只是说实话。」周文宾摊摊手,凑趣说:「你这叫中年发福,可不是好现象。男人到了你这把年纪,新陈代谢变慢,要回复旧观可不容易。」
「去你的!这里只有你一人是中年!」霍星翔可不认老,「若你敢再说,我把你一脚踹下山。」
「你凶什么啊!」大脚踹,凌月庭越过他,招待客人道:「请进来,我们正在吃下午茶,欢迎加入。」
「什么欢迎加入?那些点心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啊!」被踹倒在地的男人大叫。
「罗嗦!你做那么多,怎吃得完?若勉强吃下去,你岂不是更胖了!」凌月庭赏他一记杀人目光,又转头对客人甜笑,「不要理他,你尽量吃好了。」
「亲亲~~」霍星翔惨叫,「你不要跟别的男人勾搭成奸啊!」
「变态!谁跟谁勾搭成奸了?我宰了你啊!!」
周文宾早已循着食物的香气摸到内厅,不打扰这对恩爱夫夫了。
◇◆◇
凌月庭嗜吃,也懂得吃,他的下午茶餐单可丰富了。
光是起司也有七八种不同的口味,水果篮子里放满现摘的葡萄、爽脆的李子、甜美多汁的白桃。特大的银盘有三层高,咸甜点心一应俱全。除了极品贝露嘉鱼子酱、法式鹅肝冻、小龙虾烤土司、烟三文鱼配白芦笋、诺曼第南瓜派、鲜奶油泡芙、草莓蛋糕,还有传统英式下午茶常备的青瓜三文治和司空饼。
连餐具都选用考究的,皇家哥本哈根的『丹麦之花』白瓷餐具组。
周文宾光用看已经感觉幸福,道:「难怪翔变胖了,让我天天吃,我撑死都愿意。」
「先尝尝这南瓜批吧,翔刚学会做的。吃时抹点苹果酱和浓缩奶油,三者的味道配合起来出乎意料的美味呢。」凌月庭微笑,又问:「要喝点什么吗?」
佐餐的饮料除了大吉岭红茶和特浓咖啡,当然少不了香槟。
新任的酒庄主人拿出几瓶镇庄之宝,热心推介:哪一种香槟最适合配搭奶酪,哪一种能突出海鲜的味道,哪一种酒味浓郁,最宜跟鹅肝酱和鱼子酱同吃。
周文宾看着他和蔼可亲的样子,跟三年前那个任性傲慢,不把任何人看进眼内的大少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变了很多,以前我可不敢想象你会是现在这样子的。」感动。爱可以让一个人大大的改变呢。
「啊哈?你的意思是以前的我很讨厌?」挑眉。
啊,不好!大少爷生气了!骄纵惯了的人儿还是惹不得的!周文宾连忙赔笑,「我是说,想不到你对香槟那么有研究,难怪忽然开起酒庄来。」
凌月庭哼了一声,大方地饶他一次。接下来二人聊到酒庄生意,凌月庭又高兴起来了。
「本来我跟翔想开餐馆的,但有一次来到酒庄参观,觉得这里气氛很好,田园生活很写意,酿酒也很有趣。刚巧前老板又打算结业了,我们便买了下来喽。」
「啊啊,是这样啊。」有钱真好。周文宾赞叹。
「对了,假如你的旅行团要安排参观酒庄,我们可以给你优惠啊。」笑咪咪,凌月庭已有全套推广计划,「稍后我还打算在酒庄里办家精致的菜馆,我会要翔研究香槟食谱。也可以办些酿酒班,让旅客亲身体验酿酒的乐趣。」
周文宾还没答应,霍星翔刚好捧着出炉点心,从厨房里出来。
「亲亲,你又记挂着工作了。」薄责。
凌月庭闻声吐吐小舌,一副:不好,我被抓包了的模样。
「呐,就那么喜欢工作吗?一刻也停不下来?」霍星翔虽不以为然,但仍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翔,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凌月庭嘻嘻笑着转移话题。
「有你爱吃的纽约式起司蛋糕。」霍星翔献宝。
「我要吃!」美丽的大眼睛一亮,这是他最爱吃的蛋糕啊。虽然是很常见的蛋糕种类,但真正做得出色可不容易。不过,霍星翔的手艺绝对是一等一的。
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奶白色的糕饼软硬适中,入口即化,丰富浓郁的味道像丝绒般钻入味蕾,还有恰到好处奶酪香和奶香。
凌月庭被美味感动,「翔,就算你继续胖下去,永远瘦不回来,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听见没有?」霍星翔可得意了,朝好友炫耀道:「承恩不在貌。月庭宝贝可是爱死我了。」
「是是是。」是爱死那起司蛋糕吧。周文宾直翻白眼。
「我家亲亲对我的爱永远不会改变。」霍星翔继续自我陶醉,道:「不论我变成怎样,是胖了、老了、丑了、脸皮皱了、变秃头了,月庭宝贝也是无条件的……」
「翔……」凌月庭插口,慢吞吞说:「别的还罢了,秃头我绝对不能接受。」
「亲亲!你对我的爱是有条件的吗?!」
「我不管!总之只有秃头不接受啊!!」
「亲亲!!」
二人大眼瞪小眼,霍星翔使出必杀技。
「我今晚做牛油煎黑松露菌、奶油鲈鱼、蛤蜊蒸蛋白、蒜泥田螺、土瓶蒸……」一堆让人流口水的各国美食,都是某人的最爱,「甜品是泰拉蜜沾蛋糕和香橙苏芙里。」
凌月庭折服,「秃头我也认了,反正我不会退货,下辈子也干脆先预订好了。」
霍星翔听见,那副得意劲已非笔墨可以形容。
◇◆◇
三人谈谈笑笑,一顿下午茶直喝了两个多小时。
周文宾细心观察,发现凌月庭看似情况稳定,但实质很虚弱。有时说着笑着,会毫无征兆地在困着;胃口也欠佳,虽然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但满桌食物他只挑了几样吃上两口。
接受化疗的病人都没有食欲,而且会出现惯性呕吐,若口腔肠胃溃烂就更加吃苦,看得出凌月庭已很努力地加餐补充营养了。周文宾叹息,这对恋人看似活得高高兴兴,但笼罩在疾病阴影下,其实只能苦中作乐。
「月庭,时间到了……」忽然,霍星翔柔声叫唤沙发上沉睡的恋人,「医生在等你。」虽然离开了医院,但对凌月庭的病他可不敢怠慢,霍星翔聘请了医疗队,亦在酒庄置下了先进仪器。
「不,今天不要了好不好……」惺忪的男子不依,像幼儿般软弱地撒娇。
霍星翔知道恋人很痛苦,每一次治疗都是一场折磨,可是自己却不能心软。
「听话,很快就好了,这次一点也不辛苦的。」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抚,男人把恋人抱去交给医生。
待这次治疗结束,安顿好疲累的凌月庭,霍星翔才回来招待好友。
「久等了。」他顺道把点心热了,拿出极品干邑出来与友人分享。
周文宾看着他瘫坐有沙发上暴饮暴食,身形似一座山,实在忍不住问:「你到底胖了多少?」
「不知道,管他娘的!」霍星翔答,继续把银盘上的酥饼扫空。
周文宾知道好友在拿自己的身体发泄,但却不敢说什么。
霍星翔看他一眼,道:「我知道这样吃不好,可是我需要减压。至少吃饱了,血液流向胃部,可以让我大脑迟钝一些。」而且,他能为恋人做的事,也只有烹调些好菜,哄他多吃几口罢了。
「翔……我很明白你感受。」
霍星翔苦笑。不,周文宾不明白。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一刻,比这两个月更糟糕。
每一天,看着恋人苦苦对抗病魔,自己所能做到只有准备餐点,然后强迫他吃,吃完了又强迫他睡。在凌月庭精神稍好的时候,自己还可以陪在他身边,想办法陪他消遣散心。但在凌月庭病发时,自己只能抱着他,紧紧的抱住他,半点也分担不了他的痛苦。
有好多次,凌月庭在治疗过程中痛得哭叫;有好多个晚上,凌月庭辛苦得辗转反侧;那时候,霍星翔能做的,只是抱住他,像哄小孩般轻拍,直至他倦极入睡,或痛至昏迷。
好窝囊,好无能,霍星翔充满无力感,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曾经,他以为无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有足够坚强去担当。但原来,生命之中,有许多不能承受的痛。
「翔,你一定要坚强。」周文宾不安地说。
「放心,我不会倒下。」霍星翔闭上眼睛,揉着眉心,说:「文宾,我请你帮忙的事怎样了?」周文宾有亲戚经营私家侦探社,霍星翔委托他们寻找恋人的生母。
「翔,对不起,暂时没有消息。」周文宾非常惭愧。
「我也知道不容易。」苦笑。恋人少时也曾经聘私家侦探寻访生母,但花了天文数字也没消息,「月庭被抛弃时才三岁,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们可以说是一点资料都没有。」
「按理说,那女人是十大首富凌震天的情妇,不可能默默无闻。」周文宾苦思,道:「但她的存在好像被刻意抹煞了。」
「文宾,这事不能放弃,要坚持找下去。」虽然不是百份百,但母子间的骨髓配合度总比一般高。
「当然。」周文宾连忙说,「我表兄已经动员整家侦探社,也委托了所有行家。」
「拜托了。」
「翔……」老实的男人忽然眼泛泪光,重重搭着好友的肩,「你也要坚持下去。」
「我说过我不会倒下。」霍星翔微笑,「至少,我不会在月庭之前倒下。」
若月庭倒下,他就更不能倒下。
◇◆◇
翌日,送走了周文宾,酒庄来了另一访客。
「老妈?怎么是你?你怎会找到这儿来的?」霍星翔愣住。看来他聘私家侦探寻人,自己也成了别人目标。
「翔,你胖了!」吓一跳,霍妈妈旋即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该我问你怎么忽然跑到这里开酒庄吧?远天一堆公务,你丢下就跑!幸好你老爸忙着巡视业务暂时不在,我让公司的人瞒着他,可也瞒不了多久啊!你爸回来一定剥你的皮!」雍容的妇人满脸怒容。儿女是债,尤其这个任性的儿子,简直是她命中的克星。
「公司的事我已经交给手下妥善处理,老爸回来我会亲自向他解释,老妈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家吧。」霍星翔头痛说。
「你急什么?也不请妈妈进去休息吗?」贵妇人不悦地皱眉。
「老妈——」
「翔,是谁来了?」午睡醒来,凌月庭衣衫不整,揉着惺忪的眼睛。
气氛凝住了。
祸,总是不会单行的。
客厅中,三人默然对坐。
「霍伯母请用茶。」凌月庭备了茶点。事到如今,他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霍妈妈淡淡颔首,不去碰那杯茶,但也没有发作。寻常母亲在这时候可能会大吵大闹,啕哭大号,但她是霍致远夫人,她得自重身份。
凌月庭知道自己在场,母子俩说话不方便,于是识趣地说:「我该见医生了,失陪一下。」
没有外人了,霍妈妈轻咳一声,说:「翔,照顾生病的朋友是好,但也得有分寸。」老妇努力地维持镇静,但脸上肌肉已不受控制地打颤。
微一踌躇,霍星决定坦白,「我不是在照顾朋友。月庭是我的恋人,我得用所有精神时间照顾他。」待见母亲脸色剧变,男人不禁一阵心疼。让年迈的母亲那么难过,他真是作孽,「对不起,妈。」
「你居然这样说!」霍妈妈惨白着脸。无论事情多么明显,无论以前有多少蛛丝马迹,只要儿子不承认,那就不是事实!可是他居然……承认了。
「我跟月庭在一起三年多了。」霍星翔沉声说,「瞒了你们那么久,我很抱歉。」
老妇人眼角泛红。儿子道歉,是因为隐瞒,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所为有错。
「翔,为什么要这样伤害父母?你做出这种事,要我跟你爸情何以堪!」
「妈,请勿小题大做。」霍星翔苦笑,说:「我不想伤害你们,但终身伴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我希望顺从自己的心。所以,就算你们不满意我的选择,也请尊重我的意愿,毕竟要与伴侣共渡一生的人是我啊。」
「小题大做?这还是我不对了?这种背德的事,是一句不满意可以形容的吗?!」霍妈妈气极,颤魏魏地站起来,「你怎么不来尊重一下父母的感受?你想活活气死我跟你爸?」
霍星翔非常头痛。恋人的病早令他心力交瘁,哪还有心思应付盛怒的母亲。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再叫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