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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小商河-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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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枪!须要直。须有力,须见筋节,身与枪合,枪与意合!端平!杀!”岳雷站在一队新兵面前,大声喝叫道。新兵们得知眼前地教官就是岳二公子,无不心下凛然。哪敢稍有违误!昔年自朱仙镇北上太行的千余骑精兵,虽大半为杨再兴所部,仍有诸匠作一行人,眼下则全是晋城栋梁之

有一名普通士卒。只是当年三十人左右的匠作队伍,充到过千人。而当年岳家军中最普通的一骑,也都至少率兵上百,或另居他职。如协助岳雷练兵的将校就全出自当年的骑兵中。只是连番征战之后,从梁兴手中转到侠义社时,所剩已经不足700,否则如今王兰也不会紧张于新兵增长过快。

八月初,早春粮食已经开始收割,雄定关却传来消息:大夏国第一批商队将至晋城!

太行中,天仅一线,峡谷幽深,驼马步步艰难,幸好有晋城军中士卒随行。遇到滞涩处,众军士齐心协力,以助商队通行,夏人颇为感激。只是却不知这些军士们却抢着干这趟差事:在中原多年,夏人倒也罢了,其间地吐蕃奴也不罕见。只是间或有几名高鼻深目的胡人,却从未见过,让军士们大开眼界,再者山上枯燥无味,能够借送商队之名回晋城中与家人少聚,也强于守关。

这批夏人共三百余人,驼马之属不下千余,满载货物。为首者为任得敬家宰,随主姓任,名之才,自夏主李仁孝颁旨之日起。便早早地发足了财:要往晋城榷场,须得在任之才处略使些财物方可。此讯一出,任家便宅处宾客盈门,虽说任得敬拿了大头去,任之才也收获不少。只恨所过州县,被大金官兵掠去不少,太原府又抽去一成税,虽有任之才全力周旋,抵达太行时仍只得七成半货物了。但大夏国中,多年未得宋货,虽由金国榷场辗转输送些许过去,哪里满足得了需求?此番前来,众人都是心中有数:只要货源充足,当不下三四倍利,哪里在乎路上损失些许!

只是任之才有些见识,一入太行,知是杨再兴麾下兵马把守,小心翼翼观察,只怕当真如金人所说,不过是些太行山贼,那时不要说财货,就是能不能保得命归也还难说。路上每见一寨,任之才便是心中一突:莫不成将我等连货诳入寨中?待见一寨复一寨,众军始终没有动静,才示意夏人收拾好兵刃,不必如此戒备。而晋城军秋毫无犯之处,与昔年地大宋军、眼下的大金军,皆迥然不同,更让任之才暗自称许。

待入了榷场,任之才与众人皆欢呼雀跃:这等规模的榷场,乃是久战商场的行商们历来未见,墟集中大型货仓便有数十个,各家客栈足可容两万人,其间往来客商络绎不绝,随时有上万人流连榷场,墟中历经年余建设,早不复当日简陋,房舍比晋城中更加精美,路面全换成了石板,虽暴雨也无泥泞,道旁绿树皆从太行移来,此刻绿荫正浓。集上买卖之声不绝,便是太原府上的北货也不如这里齐全,而成堆摆放的江南货物,更让夏人眼花瞭乱。当然了,夏人大批商队地到来,也让场上晋城伙计、主事们大喜过望,待得货囊打开,酥、绒、金银器皿、琉璃等物更让晋城商号主事们心花怒放:此刻江南民生渐复,富户们竞尚奢华,只少这等奇货,若是尽数贩去,哪里能够不发财?便是经手的一成利,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同时两眼放光的却是夏人:江南的珠宝玉器、丝绸、字画、典籍、瓷器、茶叶都正是大夏的紧俏货,从金夏间榷场转运过去的价格高过此间数倍,且量少得可怜,国中用度尚且不够,哪里能够向西域输出?来自西域的几名胡人更加留连忘返:这才是天朝大国地气象,相比之下,兴庆府不过是黄沙中的一堆大石头罢了!

任之才眼见这般规模,心知以前所闻地晋城商号名下无虚,当下安顿众人住下,在高林处问得详细,按规矩租下一间大仓库,将所有驼马上的货物卸下。并租畜栏安置牲口,方才慢慢打听行情,少量出货,而上门来地江南各分号主事早已经挤破了门槛。任之才顾不得这些,只催促高林早早带路,好去拜会杨再兴。只是杨再兴此刻府中有贵客,哪里有空见他!

“洪先生,此是正宗雨前龙井,今年才出的新茶,临安分号运来,且为先生一洗胡尘中所受浊气!”杨再兴恭恭敬敬将洪皓迎入书房,着人泡上好茶来。

洪皓却在着意观察这位闻名已久的无敌将军,与自己想像中大是不同,身着儒服,却并无十分牵强像,竟是略有一丝书卷气,杨再兴自临安一年间,屡见岳飞儒服风范,暗自仰慕,眼下在晋城中没几个读书人,便大胆模仿,冒充斯文,竟然让洪皓暗自称许:“果有儒将之风,诚为大宋之福矣。”

彼此谦让一番,落座之后,洪皓并未品茗,却是随手捡起书案上一本翻到一半的旧书,细看时,却是北魏贾思勰所著地《齐民要术》,正翻至《货殖》一卷,杨再兴心叫要糟:这老夫子平生治经,连诗词之类都以为非正业,何况如此农桑之事,商贾之道,哪里入得他的法眼!昔年完颜宗尹所生八子皆师从洪皓学经,苦无书籍,洪皓随手默写在桦树叶、树皮上教授弟子,居然以此让儒家经学流入女真地界,后来宗尹创制女真小字,其间未尝没有洪皓之功。如此功力,岂会看得起这等学问?

岂知洪皓看见此书,联想到一路上从罗彦处闻知杨再兴事业,居然浊泪盈眶,惊得杨再兴手足无措:“杨某不学无术,让先生见笑了。”

洪皓摆摆手:“杨大人过谦了!以军中无敌将帅,而能开创晋城如此局面,杨大人所学,皆经世致用之学,洪某枉自皓首穷经,于世何补哉!”

杨再兴惶恐道:“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气节动天,桦叶书经,闻名南北,岂是小子可比!某家才疏学浅,困守此孤城,自料才拙不足以担当抗金大业,正当请教于先生,还请先生赐教!”

战太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 晋城别宗师,上党劫胡商。可恶!

皓闻言,面色大变,将《齐民要术》放回案上,似要井,却又缩回手来,拂袖而起,踱到窗边,仰看青天上几缕白云:“杨大人,宋金和议已成,大人却要策划再起边衅么?”

杨再兴见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也忙站起来凝神对付:“洪先生说哪里话!宋金和议,不过天子休养生息之策,当今天下民力艰难,靖康年后南渡者何止千万,万民流动,朝纲不振,连年大战之下,江南已是危若累卵,故天子暂屈己身以翼护万民,只等国力渐复,必要北上燕云,直捣黄龙,以雪靖康之耻!杨再兴借晋城栖身,屯田练兵,也只等他年王师北上时接应罢了,岂敢坏了圣上大事?”

洪皓头也不回,却道:“大人欺我!若只是为此,大人实乃我朝忠良!只怕大人之志,未必要等北伐旨意罢?洪某非知兵之辈,然观乎晋城商号人手,不惟纪律严明,且身手了得,胆识过人,加上城中精兵,便是当年岳家军威震上京时,也未必在晋城军之上!如此精兵数万,竟没有北伐之力?”

杨再兴当此时,虽室内幽然生风,也不觉背上汗出:“先生谬赞了,晋城军将校,均自岳家军中来,岳二公子便亲在晋城军中训导,虽全照足岳家军规矩,仍力有未逮。‘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岂是易致?昔年岳家军十万之众。以岳帅之能,尚且不敢孤军深入,晋城军两万上下,便是守此一方之土也难,哪里辄敢兴兵北上?”

洪皓这才转身,微笑道:“杨大人之意。非不欲矣,是不能矣?”

杨再兴眼见躲不过去,咬咬牙道:“靖康之耻,凡我大宋将士,无不痛入骨髓!便想一日或忘,却哪里能够?!若说不想北上燕云,擒贼酋拜于阙下,诚为虚言!然泽州府百里之地。实难伸展手脚,地窄人少,便练三万精兵也难,如何遂某家报国之志?如今奉旨治州,又要练兵,府中官、财、人诸事烦多,于某家而言,实难于持枪破阵擒贼,请洪先生指点一条明路!”

洪皓此时才略略领会到杨再兴话中地诚意,举杯啜饮。放下杯时,直视杨再兴:“江南宋民亿兆之数,此非人乎?为何杨大人舍易求难,竟要到这太行山中练兵?上京颇传说大人威名,连兀术亦不敢来捋虎须,何不多打几个州县。以广州治?临安城中,多的是经邦治国之才,大人既奉旨,如何不请圣上派遣些许干吏到此间,以解大人之忧?”

杨再兴一惊,这洪皓所言,句句都在理上,若按这话深入下去。只怕便是一个不堪的结论——杨某有不臣之心!那时洪皓自然要代江南理学人士,以圣贤之道教训杨再兴了。但杨再兴敢邀请洪皓到此间来,而不是泛泛接待,岂无对策?当下不答所问。反问洪皓道:“先生以为,大宋当朝宰辅如何?”

洪皓一愕,随即一个微笑从嘴角漾开:“老夫久滞上京,朝中之事,荒疏得狠了,倒要请教杨大人,秦相究竟是何许人?”

杨再兴见这滑头模样,岂会不知洪皓在玩太极?只是当代大宗师当前,哪里敢忤撞?只得转过话头:“杨某凭一柄铁枪,昔年亦曾快意疆场,只道随岳大哥挥师北上,平定中原,迎还二圣,那时种两顷附廓田,量晴较雨,与天下宋民同乐足矣!岂料一代豪杰,无敌勇帅,不曾马革裹尸还,却葬送于奸臣刀笔间,殒身于狱卒手中,杨某在偌大江南,求保全首领于牖下而不能,家中妻小几为秦贼所害!”

说到此处,杨再兴情难自抑,一掌击在案上,震得笔筒倾倒,洪皓动容。

“岳大哥之死,寒了江南河北义士之心,朝中诸人,只竞相买卖官爵,占良田美宅,全不以恢复为念,某家避祸至此间时,见河北宋民翘首以盼王师,等来的却是一纸和议!眼看河北故土难回,贼子却逡巡山下不肯放过,太行山上父老心丧若死,双眼泪干,天不应地不灵,杨某空负一身力气,焉得不救宋民?只是一双手臂,一柄铁枪,能够救得几人?若要多占几座城池,却是治府无方,兵甲不足,打得下也守不得,守住了也治不得,岂能长久?若是交给临安城中那班腐臣,只怕不出三日,便是献城出降的局面,这等人临安城中倒也多的是,只怕空费了将士性命,徒误了抗金大业,后悔莫及矣!”

洪皓闻言,老泪涔涔而下:“老夫故意以言挑之,杨大人勿罪!岳相与杨大人偃城、颖昌之战,兀术溃不成军,上京震怖,谓岳、杨不日必挥师北上,直捣黄龙府,城中一日数惊,闻杨铁枪之名,可止小儿夜啼!而朝中自毁长城,以莫须有之罪诛国之干臣,实中兀术之计矣!岳相死讯传至上京,诸贼酋酹酒相贺,都道从此可以安枕。此非亲者痛而仇者快耶?此番随罗将军来此,便要看大人是否寒了恢复之心,欲称霸于区区百里之地,以保全家小为念,因私怨而忘却国仇。河北千里江山,天地变色,万户萧疏,不复人间景象,此岂是天道之常?必有勇士明天理而顺时节,积蓄兵甲粮草,还我大宋朗朗乾坤!观当今之天下,尚有进取河北之心者,舍君其谁矣!”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人所学,非常人可致,何必妄自菲薄?夫术业有专攻,天下间文武全才者,万世无一,大人威震天下,岂能困于刀笔吏之琐事?晋城虽小,实系天下民望,若举大事之时,吾料江南河北,应者影从,豪杰之士不绝于途,岂会缺乏人手?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太行千里之内,岂无一二贞节之士?大人只需广纳贤才,以助大业,必有贤者起于蓬篙,为大人襄助!”

言及此处。慷慨激昂之时,哪里是先前地老态?书生意气,挥拆方酋,此刻的洪皓,虽身材单薄,年龄老迈,却仍令人感到不可侵犯的威严。怪不得上京城中,蛮夷之地。仍以气节令金人不敢干犯!杨再兴虽来自后世,早经过多年的思想政治教育,仍感到强烈的震憾:这老头子的演说能力不是一般地强!毕竟是大金诸王子的教师,宗尹不是一点眼光也没有,而在大金身居国师之

昉,也深畏洪皓南返。河北地面上,真正的宗师中,的学识气节,俱足以名动天下,余子不及矣!

但杨再兴费了偌多口水。便要的是这句话,当下躬身道:“先生教训的是,杨某正要天下英才,与某共图大业,只是州小城窄,恐留不得大贤。只怕便是张榜出去,不过徒增笑话罢了。”

洪皓听得此话,哪里不晓得杨再兴用意,倒也颇费了一番思量,才答道:“洪某虽不畏生死,出使十五载,尤未竟王事,此番南来。便须回覆王命,亦借此看觑家中妻小一番,只怕物是人非,多有变故。大人之意。洪皓岂不明白?面圣之时,必奏明大人一番忠义,以请圣命,只是圣意如何,还须赴临安之后方知。若圣意不允,倒颇为难,只是洪某若得便时,必举荐英才至此间,为大人襄助如何?”



杨再兴愀然不乐,半晌方答道:“先生国事为重,杨某岂会不知?只是此番江南之行,却有不测之祸,杨某虽不敢留难先生,却须言无不尽,以为先生早早作自保之策,有所益——先生在贼营中时,颇闻秦桧河北之事否?”

洪皓一凛,捋须道:“秦桧昔年在贼营中,曾为挞赖掌书,南北之事,多与贼酋规划,屈膝卑辞以事诸贼,洪某岂会不知?如今秦桧掌大宋枢密院,必要为难洪某。只是历年来在上京,于贼子动静虚实,颇有所闻,若为避一秦桧而不敢南归,报与朝廷,以助恢复之计,实有负老夫忍辱求生,用心多年。大人好意,洪皓心领,芶利国家之事,岂因一己祸福而趋避之?此去只须不死,必有所报于大人!”

杨再兴眼见又是一位不计祸福的义士,眼眶一红:“先生高风亮节,杨某无话可说,若保全先生之命于晋城,恐怕坏了先生名节。只是有岳大哥之例在前,杨某再不敢掉以轻心。此去面圣之后,若秦贼欲害忠良,杨某必有一番布置,不令奸贼得逞,到时先生幸勿拒却!”

洪皓见杨再兴说得热切,也深深感动,忙道:“老夫残躯,值得甚么?大人过虑了,料那秦桧尚不敢杀老夫以塞天下人之口,大人慎勿令晋城英雄犯险以救老夫!抗金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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