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4-第4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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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哈哈一笑,收回灭日弓,向扶着室韦大汉的敌人喝道:〃还要动手吗?〃
众汉仍是呆若木鸡。
徐子陵笑道:〃寇仲你该说突厥话哩!他们怎听得懂。〃
寇仲一拍额头,失笑摇头,掉头走回椅子去,坐下道:〃都由老跋你来应付。〃
跋锋寒缓缓收弓,道:〃你们侮辱我跋锋寒的朋友,今晚本难善罢,不过既杀三人,我的气消了点,找个人过来说话吧!〃
整条大街行人绝迹,静如鬼域。
对方走出一个室韦大汉,样子比受伤的室韦长得稍为顺眼点,来到三人身前,两手合什举至额际,躬身一揖,道:〃我们不晓得是跋锋寒亲临致有冒犯,请你恕罪。〃
跋锋寒跨下石台,踏足街上,来到对方身前,低声道:〃黑水三煞到统万来干什么,勿要骗我,否则追遍大草原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那人完全被跋锋寒的延伸气势慑服,垂头避开目光道:〃他们想从伊吾人手上抢一颗宝石,未及商议,他们就给你杀死,我知的就是这么多。〃
跋锋寒道:〃是否刻下正扎营城外的伊吾人。〃
那人点头道:〃真是他们。〃
跋锋寒挥手道:〃滚吧!记得把尸体带走。〃
众汉如获皇恩大赦,抬尸急逃,瞬间走个一干二净。
跋锋寒回到两人中间坐下,笑道〃痛快痛快!得此亡月神弓,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亦一无所惧!〃
寇仲道:〃我们最好补充些箭矢,若射光了,空有神弓亦用武无地。〃
跋锋寒道:〃这个容易,明早让我问清楚在这里谁打的箭最著名,要多少买多少。〃
寇仲伸个懒腰,欣然道:〃坐在这里别有风味,我们索性将就点在这里打一晚坐,明天由陵少用他的鼻子四处嗅嗅,看能否嗅到石之轩的蚤味。〃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是否一直嫉忌我对舍利的感应呢?〃
寇仲苦笑道:〃你的感应似乎颇有局限,否则怎会到现在才晓得。〃
跋锋寒一拍寇仲肩膊,微笑道:〃很多东西是与生俱来,无法强求。〃
〃咿呀!〃
旁边的门张开,一张黝黑蓬乱着胡子的老人脸孔探将出来,以汉语道:〃三位英雄若不嫌寒舍简陋,欢迎进来。〃
寇仲讶道:〃老丈是什么人,汉语说得著名好?〃
老人道:〃老夫叫成真,本是奚族人,移居这里从事打铁不经不觉二十多年,由于娘亲是汉人,故通汉语。黑水三煞恶名昭着,今晚得三位为世除害,统万的人会非常感激。〃
跋锋寒道:〃奚族现在的阿会氏是否苏支?〃
成真点头道:〃跋爷见多识广,我们的阿会氏正是苏支大俟斤。〃
寇仲道:〃什么是阿会氏?〃
成真解释道:〃我们奚族共分辱纥王、莫贺弗、契个、木昆和室得五部。各部酋称俟斤,由阿会氏任群长。唉!我们和契丹本同出东胡,现在却势如水火。三位该未进晚膳,不若把马儿牵进来,让我成真一家可稍尽地主之谊。〃
三人欣然答应,峰回路转,忽然间住宿饮食的问题迎刃而解,对在旷野荒漠流浪的人来说,有瓦遮头份外珍贵。
第六章 邪王再现
跨过门槛,三人彷佛进入另一天地,成真那从街上看去毫不起眼的屋宅,事实上占地颇广,首先是以夯土为墙、土坯起卷式屋顶的打铁工场,制马刀为主,工具设备一应俱存,于此可窥见统万城打铁业的兴盛。
成真见寇仲和徐子陵趣味盎然的审视土坯平顶屋的质料架构,道:〃这种夯土在这里非常普遍,取之不竭,黏性特强,容易脱水成型,最大优点是隔爇性能良好,冬暖夏凉。〃
两人很想问赫连勃勃是否每起一屋,不是杀起屋的匠人就是杀测试墙身坚固度的兵士,不过想起此问将会大煞风景,只好按下不提。
跋锋寒随手取起一把制成的马刀,问道:〃铁料是否从附近采回来的?〃
成真答道:〃铁料主要由黑水部的铁弗由供应,所以在这里干打铁的,都要看他的指示行事。〃
穿过工场的后门,是天井院落,上盖天棚,种植葡萄,下开水井,充满生活的气息。
接着是内进的起居室、墙面用木模压印图案花纹,墙挂毛毯作装饰,铺苇席,设地炕、灶台,土墙置壁龛,外挂色彩华丽的帷帘,对寇仲和徐子陵来说,充满异国的情调。
最后是膳厨、马厩、茅厕、窖藏、客舍等附属建筑。
成真发妻早逝,有五子两女,孙子成群,女儿早出嫁,五子中三子娶妻,仍依俗例住在父亲家中,继承父业。
对他们这三个客人都非常爇情,招呼周到,充分表现出塞外民族的好客作风。
一顿晚膳在爇闹的气氛下进行,出席者只限家内成年的男性,宾主尽欢。
席间寇仲和徐子陵大开耳界,听到不少有关塞外诸族的奇风异俗。
例如奚族的婚娶习俗,在征得双方家长同意后,新婿先把新娘〃偷〃走,之后新郎与新娘同到女家生活,到新娘怀孕,夫妇才回归男家。寇仲以他日趋圆熟的突厥话问跋锋寒道:〃你们突厥人有否这偷新娘的风俗?〃
跋锋寒道:〃我们比较像你们汉人,即请人做媒向女方亲,议定需若干牲畜为聘礼。〃
成真的大儿子木克忽生感触,叹道:〃我们之所以不远千里的迁到统万来,正是要躲避你突厥人,不愿被掳去作奴隶。〃
跋锋寒讶道:〃统万虽非突厥直接管辖的属土,但仍在东突厥的势力范围内,恐仍非乐土。〃
成真道:〃突利和颉利作风不同,突利对领地内各民族一向宽容,不像颉利般动辄抢掠掳劫,而统万处于突利的领地内,所以各民族都能和平相处,少有大规模的冲突。〃
木克接口道:〃所以统万的人都希望突利能击退颉利,不过突利现在的处境颇为不妙,一边是颉利实力比他雄厚的大军压境,另一边则是栗末的立国,令他左右受敌,形势于他不利,我们只能求地神保佑他。〃
跋锋寒沉默下去。
徐子陵糊涂起来,问道:〃在这广阔无际的草原旷漠之地,九成以上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如何厘定国界或领地?〃
成真答道:〃有实力的民族,各自占据随季候转移的大小牧场,以河湖为分界线,弱小的民族若要共享牧场,须按人口向牧场的主子进贡,像统万每年都要向突利献上兵器箭矢,等若缴税。〃
寇仲抓头道:〃草原这么大,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如何分出胜负?〃
跋锋寒道:〃大草原的战争与你们中土的攻城掠地战大不相同,打的是杀人和抢掠的消耗战。例如在你们大隋仁寿年间,突厥的阿勿思力俟南侵当时归附隋室的启民可汗,一次就抢走牲畜二十余万头,令启民可汗无力反击,而对方则势力骤盛,继续其杀人放火行径,当然不在话下。在突厥,只有死在战场上的人才受尊重,还可在墓地旁立石为记,生前一人者立一石,有些人立石以千百块计。〃
木克道:〃还有是掳走别族的年轻男女为奴隶,迫他们从事生产,以支持战争。〃
徐子陵苦笑道:〃这样以战养战,不要也罢!难怪颉利每次寇边,除杀人放火外,还大量掠夺我们汉人子女,原来是这种草原消耗战的延续。〃
寇仲沉声道:〃这恰是颉利的不足处,善攻掠而不善守成,故才要倚赖汉人走狗为他们打头阵。〃
跋锋寒道:〃现在有赵德言作颉利的军师,情况有可能改变过来,所以若颉利击垮突利,不但大草原各民族首当其冲,苦不堪言,你们汉人亦将永无宁日。〃
成真举杯道:〃夜啦!明天我们再聊过。〃
三人被安置在后宅的客舍住宿,其布上有如一个泥土制成的平顶帐幕,席地安寝,他们仍未有睡意,坐地挨墙说话。
寇仲道:〃我们该怎办呢?在这里困等祝妖妇的消息,不知要苦待至何时。〃
跋锋寒道:〃我们就以三日为限,等不到祝妖妇的话,立即动程去找马吉,说不定仍来得及。〃
寇仲道:〃真奇怪,石之轩既到过赫连堡,为何对统万却过门不入。更令人难解的是他该荒野逃窜,而不应到像统万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来。〃
跋锋寒道:〃唯一的解释是石之轩摆脱不掉祝妖妇的纠缠,所以回头反噬,甚至曾和祝妖妇交手。祝妖妇因独力不足以缠死他作与敌偕亡之举,被迫向我们低声下气求援。〃
寇仲见徐子陵一言不发,往他瞧去道:〃陵少是否再有感应?〃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锋寒兄猜得不错,石之轩终失去耐性,决意全力反击。〃
两人大讶,问他凭什么如此肯定。
徐子陵虎目闪闪生辉,道:〃早前晚宴和你们刚才说话时,我先后两次感应到舍利的邪气,虽似有如无,却非常清晰。〃
跋锋寒大喜道:〃就凭陵少的超常灵觉,我们今晚把他挖出来腰斩了事。〃
徐子陵摇头道:〃我找不到他,因为舍利并不在他身上,先前晚膳时的感应,我还以为是错觉,至适才始敢肯定。〃
两人恍然。
石之轩因把舍利随身携带多时,不知不觉间染上舍利的死邪之气,故虽把舍利另藏秘处,身染的邪气仍使徐子陵生出感应,更由此判断他将要进行反击。
两次潜到近处,摆明是想踩清楚形势后再对他们施行突袭。
跋锋寒伸个懒腰,笑道:〃睡吧!〃
两人会意,吹熄羊皮灯,倒头装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在寂静的暗黑里,三人调息运气,蓄势以待。
石之轩若要出手,必选此夜,因三人长途跋涉后身疲力累,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特别睡得熟。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睡在中间的徐子陵在被下推两人,表示再次感应到石之轩身带的舍利邪气。
三人把身体的状况保持不变,因为任何改变,包括呼吸、心跳至乎脉博跃动的进度,会惹起石之轩的惊觉。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实乃当今塞内外最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自然轻易就能办到。
他们没有听到半丝声息,纯凭高手的直觉,清晰无误的掌握到石之轩从膳房的平顶闪落地面,迫近至向着马厩一方院落的漏窗外,瞥上一眼,即转身靠墙背贴而立。
三人把杂念全排出脑海心湖之外,万里通明地静待事态发展。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石之轩究竟会用哪种手段对他对付他们?
石之轩刹那后立在客舍的木门外,即使非是亲眼目睹,三人仍强烈感到他迅如鬼魅的骇人速度。
幻魔身法,果是不同凡响。
在他的全盛时期,不死印法配合幻魔身法,天下根本没有人能奈何他。
四大圣僧力足胜他,偏是没法把他制服留下。
如今他们能够办到吗?石之轩无声无息地一掌拍在门上。
坚厚的木门像一张弹指即破的薄纸般脆弱得不受力地化成漫室碎片,这魔门最可怕的高手右手同时掷出三把匕首,电射往三人颈项的咽喉要害,狠辣至极点。
三张薄被旋风般扬起,卷向匕首。
石之轩浑体剧震,显示他对三人的早有预备非常震惊,他不退反进,一个旋身,嵌往跋锋寒和徐子陵以内力振起的两张薄被间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暗黑里,井中月在寇仲手上亮起来,从他的角度瞧去,视线遭被遮挡,故看不到石之轩,更难施以猛击,不由暗呼厉害,但仍人随刀走,井中月有若灵蛇似的弯弯地击往薄被后的超级高手。
徐子陵和跋锋寒自知已给这高明得不能再高明的劲敌抢占先手,暗叹一声,分往左右移开。
徐子陵两手鲜花盛放般变化出千百种的印法,令人完全掌握不到他的意图,亦难以厘定最佳的进击方法,构成完美的防守。
跋锋寒稍退即进,斩玄剑往石之轩疾射而去。
双方都是全力出手,绝无留手余地。
石之轩冷选一声,往门口退去,跋锋寒和寇仲立时击空。
三人均为之倒怞一口凉气,这根本是没可能的,石之轩却像呼吸般轻松办到。
要知适才三人都感到他要向跋锋寒或徐子陵其中之一进攻,原来只是虚招,把三人骗得贴贴服服。
他们再失先手,仍被石之轩牵着鼻子走,如让石之轩溜出客舍外,谁有信心能把他截着?本以为有机会在猝不及防下把他重创,只恨事与愿违。
石之轩先以攻破他们的攻,再以退破他们的守。
他们本守得无懈可击,此时却不得不在下风中反攻,设法将石之轩困在室内。
明知这可能个危险的陷阱,仍不得不踩进去。
只有三人的联手之威,始有可能歼此魔头。
〃蓬!蓬!蓬!〃
匕首击上卷来的薄被,薄被化成碎屑,却终不负所托,挡着匕首。
跋锋寒斩玄剑出,化作一束剑芒,完全不顾自身的搬石之轩卷去。
只有迫他反击,才能阻缓他的退势,让寇仲和徐子陵有机可乘,却将自己陷进动辄丢命的危险中。
果然石之轩冷笑一声,改退为进,两手盘抱,发出一堵墙般的劲气,硬往寇仲和徐子陵压去,左脚同时横撑,取的是跋锋寒腹下的要害。
快、狠、准、辣。
跋锋寒差点唤娘,以他身经百战的经验和判断力,十拿九稳的肯定他的斩玄剑可快上一线命中石之轩左颈侧的位置,在石之轩的撑退中他前取其邪命?问题是〃邪王〃石之轩的拿手本领既有〃不死〃之名,不会这么轻易被自己杀死。
假设他的不死印法竟能硬挡他一击,他跋锋寒必然没命。
若他变招自保,将失去进攻的优势,再难把他缠死。
刹那间,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劣势。
三人中以徐子陵最清楚石之轩的厉害,此刻亦为他在险境里表现出的真功夫叹为观止,暗捏印诀,双足弹离地面,到升至背脊撞上屋顶,一拳往下轰去,以牵制石之轩奇异无比的气劲,好让寇仲能突破他无隙可寻、全无破绽的护身真劲。
寇仲和徐子陵心意相通,先往后退,待身体贴在墙壁处,然后借身刀合一,使出井出八法的击奇,刀化黄芒,笔直搬石之轩电射而去。
若合两人之力仍破不到石之轩堪称天下最出色的防御气墙,锋寒势将陷入动辄丧命的危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