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阴魔-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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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案上放置一座古鼎,大小不过二三尺,通体金色,形制奇古,光彩灿然。
满刻鼎腹俱是万类万物的形相,由天地山川、风云雷雨,至日月星辰、飞潜动植及从未见过的怪物恶鬼,小而昆虫鳞介,无不毕具。最奇怪的是那鼎通体不过数尺方圆,可是上面所有万物万类的形相,多至不可胜计,不特神采生动,意态飞舞,那麽无量数的东西,不论大小,看上去都是空灵独立,各有方位,毫不显出混杂拥塞之象。每次所见,俱各不同,常时变幻,现诸般形相,包罗万有,无有穷尽。再看鼎盖上蟠伏着的那个怪物,生得牛首蛇身,象鼻狮尾,六足四翼,前腿高昂,末后四腿逐渐低下,形相猛恶已极。鼎盖不大,那怪物却是神威凶猛,势欲飞舞。
鼎盖内附昊天古镜,其质非金非玉。背有蝌蚪文的古篆和云龙奇鸟之形,非刻非绘,看似隆起,摸上去却又无痕。定睛注视所发青蒙蒙的微光,却是越看越远。内中花雨缤纷,金霞片片,风云水火,一一在金霞中现形,随时转幻,变化无穷。镜后鼎盖凹处见亮晶晶一团东西,随手挖出,是一粒鸡蛋形大小的圆珠,并不十分透明。乍看只是带有青白微光,混混沌沌。顺立,则青白二光立时分开,青光上升,白光下降。上段现出无数日月星辰、风云雷雨的天象,下截凝结山川湖海、飞潜动植之形,与鼎腹所见大同小异,但这个里面的万类万物却似活的。小小一丸东西,里面包藏无量事物。一个看出了神,更是身入个中,神游物内,所见皆真。倒立,却又重归混沌。此乃即鼎、镜之先天元体,迎合阴魔之先天真气,于是炼化之为三尸副神,可分可汇。
那九疑鼎与昊天古镜的后天质体,携带不便,留下待有缘人自取。睹物思人,阴魔颇想看看异宝的未来得主的姿色,堪否奸淫。因自己来早了,封陵灵符实未失效。
转身离开之际,微觉此四千多年来,与世隔绝的陵寝竟有凡女气息,几疑是幻觉。先天真气细察来源,却是小如蚁洞,虽古圣陵墓也免不了。只是蚁洞焉能藏纳凡女,颇为不解。
沿着殿旁蚁道,液化法身往前流去,那甬道竟然甚长,全程不下二十来里,尽头处乃是一座极为阴晦的石洞,陈设均无,只当中洞顶倒悬着一朵灯花,蚁洞外更有一小才尺许的|穴口,青荧荧的,照得洞中景色分外幽森,令人自生凄凉之感。
洞内一名美女,见阴魔从微细得只能过蚁的洞孔凝聚出来,慌得惊惶失措,也因不自知身居何处,疑是洞主寻来,惶呼开恩,哀号痛哭,自吐身世的悲怆。
原来就是卧云村的绛雪。
两年前的当日,瑶仙、绛雪由萧玉所发现的密径逃出山去,雨还未住,除近崖一带,到处山洪。此处乃山中最隐秘之地,偏居琵琶垄的东南方,相隔虽只数里,面积不大,却是一个绝地,中有峻岭大壑阻断,不能飞渡。北行俱是危峰峭壁所拦。四面八方险阻横生,一处也不能越过。登高四望,到处云雾低迷,飞瀑满山,哪能辨出丝毫途径。欲由山洞秘径潜回村内,不料前夜走出不久,中间一节山石忽然崩塌。总算寻到一处兔窟藏身,打了几只野兔,胡乱充饥。
二女苦熬了多日十多天,久等萧玉不出。这日一早,绛雪见东北方虽有阔涧危崖挡路,但临崖蔓甚多,两面相去不过两丈,崖边还有一株挺出的老松。于是斩下三丈来长一根坚韧山,取一件衬衣包好一块石头,由瑶仙奋力抡圆甩将过去。居然一下便挂住树娅,嵌夹甚紧。又把另一头紧缠涧侧树干上面。
刚刚停当,忽然瞥见一只跛了一腿的肥鹿,由右侧崖旁往树林内跑去。二女自从逃出,从未得过一次美好食物。平日又都喜吃鹿肉,如何能够放过。吃在口里,却想起当地四外阻隔,猿猱难渡,鹿既跑来,想必附近还有出路,援飞渡终是危险。于是顺鹿来路涧势,曲折走出半里多,便发现那鹿果由对崖滚落。
涧底本深,独鹿坠之处地势突起甚高,相隔对崖口仅只两丈高下,往这一面来,更是由低而高的斜坡,不过四五尺。以前因为山中曲折,危石突出,将眼遮住,而这一带相隔对崖更远,以为涧底都深,遥望即止。
其实那鹿也是被人追落,二女如不发现伤鹿,就此援过涧,上到崖顶,凭高下望,便可发现妖徒在彼为恶,必不敢下,免却许多苦难。命运弄人,就在刹那间的选择,谁能遥望飘渺隐昧的前途?安知援过涧不是更万劫不复?信皇天鉴怜,遣鹿送粮领路,领路的是走肉行尸,为噩运所迫,受伪君子利用,必是黑路一条。
二女见步行步,自然循崖脚一找,果然走不上二十步,便发现一个崖夹缝,宽约三尺,行约半里,忽然穿通,当前现出平野。再听呼啸之声,见一只黑熊前爪捧着一只死鹿,人立而行。二女都是年幼喜事,自恃本领,妄想打死黑熊,将鹿劫下,便一同冒失追进林去,也没听出啸声有异之处。世道逼人往往非生即死,无可奈何。二女以逃亡之身,还衍生贪念,追惹黑熊,真可谓祸福无凭,唯人自招。
野地不大,那熊已亡命一般跑进对面树林去。二女刚闯进林内,便听一声极熟的惨叫。林内一片空地早有三个装束奇特的道童,望见二女,同时嘻笑,面容狞厉,越显凶丑。那黑熊回望二女,忽然一声惊叫,便已晕死过去。三道童内中一个发话道:“难得荒山之中,竟有这样美女送上门来受用。你我各人分享如何?”
另一个道:“师父知道,如何得了?还是捉回献上的好。”
二女见妖徒相貌诡异,出言不检,料非良地,乘着三人无备之际,手扬处,毒弩连珠射出。眼看那箭快要射中,忽然平空撞落地上。知是妖邪,纵起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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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回身,猛见来路上那片高崖迎面飞来,似要压到顶上;再往侧看,左有烈火,右有洪波,无法遁走;刀弩忽然脱手向对面飞去。妖童伸手接住,笑道:“美人,再不乖乖过来,我们自己下手,扫了兴趣,就要吃苦了。”
话刚说完,猛听空中有人暴喝道:“该死的业障!竟敢犯我家规,背师行事麽?”
三妖童立即面如土色,跪伏在地。一阵阴风拂体,一个寒噤打过,二女便觉凌空悬起。顷刻落地,已经换了一个境界,存身所在是一个亩许方圆的石洞,就在当中一个石座侧立定,座上坐着一个瘦长青脸、突眼鹰鼻的道人。座旁有两个短石幢,上首两枝粗如人臂的大蜡烛,光焰强烈,照得合洞通明。左右侍立着三个妖徒,年纪虽有长幼,却是一律道童打扮,个个横眉竖目,满脸厉气,凶恶非常。地面满铺锦茵,陈设也颇华丽。先见的三妖童已经伏跪地上。
这妖道便是天门岭的天门神君林瑞,所居地名乌龙顶天门宫,离卧云村只有二百馀里。生平为炼妖法伤生最多,也曾害过妇女,并不十分贪恋。加以妖妻于数年前为峨眉弟子所诛,复仇心切,日夕祭炼妖法,本来无意及此。也是二女大难临头,一见面硬被看中。
那首先起意想要霸占二女的妖童名叫翟度,在妖徒中性最凶残,与旁立妖人身侧的申武最得器重,上来便看出师父意有偏向,要问供分别首从,连忙申辩道:“那鹿脊肉要生割吃才味鲜,擒鹿有师父传的法术,只要见到便能生擒回来。
他预先将鹿打死,割鹿肉时,竟把头偏开不看,这样假仁假义,怎配做师父的徒弟?这两美女忽然跑来。谈飞和屠三彪商量,要瞒了师父,寻一山洞藏起,得空便往取乐。弟子还再三劝说。”
其实是翟度刁猾凶顽,首先起意。谈飞素常畏师如虎,才是首先劝阻之人。
妖道率申武赶到,翟度色迷心窍,正打主意,没再开口。谈、屠二妖童听他倭罪于人,各自情急,刚喊得一声“冤枉呀!”即被刷刷刷十几蟒鞭打上,疼得满地乱滚,气喘不出,心胆皆裂,哪里还能开口。挥鞭得是申武,平日与翟度同恶相济,交情最深,骂道:“兽奴摇晃法牌,传警告急。师父还当你们遇什仇敌失陷,连忙赶去。谁知竟敢背叛师尊,隐藏美人。师父到时,正听你两个在调戏美女,招手唤她们过去。翟师兄面带愁容,坐在那里,不忍举发。师父和我俱曾耳闻目睹,还敢说冤枉麽?”
翟度这时一听,竟是黑熊闹鬼,暗中破坏,不禁痛恨。妖道虽然御下残酷,因翟度是大徒弟,又性情相近,平日最为得用,本就有了两分宽容,又是生来本就耳软信谗,再想起适才眼见之事,立为所愚。翟度虽未叛师,知情不举,打四十蟒鞭。屠、谈二孽畜依法施刑之后,重披皮毛,再服三年苦役。屠、谈二妖徒知道妖道凶残,如不服罪,即受炼魂之诛,永世不得超生,哪里还敢分辨,枉自冤愤填膺,暗中切齿,心魂皆颤,只做声不得。
翟度向妖道谢了师恩,纵上洞中央顶上悬下的两根带链铁环,双足套入环里,头下脚上,凌空悬着。那两铁环也由大而小,紧束腿腕之内。申武暴喝一声,扬起蟒鞭就打。这还是妖道处治门徒最轻微的刑法,旁观已是惊心。鞭系蟒尾制成,甚是厉害,一打下去,立即紫肿拱起。
继翟度之后,屠、谈二人宛如待死之畜,被打了百十下,死后还魂好几次。
放下时,已是皮糟肉烂,周身紫肿,俯伏地下,不住惨哼。申武又用剑尖挑起两符,张口喷出一股碧焰。符便化为两幢绿火,各将二人笼罩,随即立起。眼看身上肌肉全数平复如初,和未受伤时一样,二人反倒牙齿作对儿厮颤。一会绿火消去。便有无数火针飞起,朝二人身上撤下,钉满全身。二人面色惨变,先还咬牙忍受。
约有半盏茶时,火针飞回,随着针眼往外直流鲜血,晃眼成了一个血人,从头到脚不见一丝白肉。二人终于忍受不住,往后便倒。另外还有两个矮妖童,早取来一狼一豹两张兽皮,张开等候,未容倒地便纵身迎上,由后朝前一包。跟着朝每人背上一脚踹去,趴跌在地。申武持幡一阵乱划,兽皮逐渐合拢,将二人全身包没,合成整个,化为一狼一豹,由二矮妖童抓住尾巴,倒拖出去。
二女等二人化身为兽,忽悟所见黑熊实是人所变,心中方一急痛,却听妖道开口便问愿入门下不愿。瑶仙见妖道师徒都是极恶穷凶一流,一双鬼眼不时斜望自己,定有邪念,实实不愿学道。绛雪性较瑶仙还要刚烈,要求释放。妖道冷笑道:“我天门教下收徒最是不易。这等旷世难逢的仙缘,怎倒说出不愿的话来?
这里生人一到,永无离去之日。想死想走,却由不得你们。如换常人,一语违犯,早已生被严刑,死受炼刑之苦了。念你们无知,姑从宽恕。我教下法令虽极严厉,但我生平在旧规以外,从不强人所难。现有三条路走:一是拜在我门下,照众人旧例,披毛戴角,身为兽奴,日受门人驱策,苦役三年,期满见无二心,再行立功,杀一亲人,以信无他,方可复体还原,传我道法;第二是拜门之后,即侍枕席,我便特降殊恩,免去三年兽役之苦;第三,两俱不愿,立即杀死,将生魂收去,炼我仙法,永世沉沦,日受煎熬,其苦胜于百死。”
绛雪想念中鬼乃无形之物,来去由心,有什苦难?误当妖道恫吓,惟恐吃妖法迷住,受了污辱,妄想激怒妖道,任其杀死,拼着一命,落个清白。立即“贼妖”、“狗盗”,破口大骂不止。乱跳乱骂,直斥妖道邪恶,日后必伏天诛,五雷硕顶,句句都是犯忌的话。
妖道人虽残酷,却有特性。说话也是出口便算,永无更改。因二女中瑶仙更美,态度又较好些,决计拿绛雪作个榜样。瑶仙见绛雪只是随鞭乱晃,已没了气。申武立把铁环放下,取出小幡一阵乱划。绛雪一声惨哼,悠悠醒转,周身痛楚麻木,软瘫地上,转动不得。瑶仙悲愤填胸,骂了声“该万死的妖孽!”便被定住,言动不得。妖道随对瑶仙狞笑道:“你当她求得一死便完了麽?似此可恶,日受磨折毒打,便三五十年也难如愿呢。你且先看个榜样,看她能死不能?”
手指绛雪,手中掐诀,念了几句邪咒,一口气吹去。绛雪本打得肉绽血流,玉容已死,妖人行法回生之后,顿还原状。除上下衣服破碎,尽成片段外,依旧雪肤花貌,掩映生辉,直似未受伤一样,痛也立止。只是怒视妖人,不能言动而已,妖道随喝:“行刑!”
可怜绛雪痛楚方息,又受二次。瑶仙明知妖人不打自己,单拿绛雪示威,是对自己志在必得,无奈顺从。申武用小幡朝二女各指了指,二女便似有人捧持着,向外洞分别走去。
妖人苦炼阴魔秘芨,久已不与女交,这晚奸淫瑶仙,在运用本身元神,配合坎离的要紧关头,忽然心神失驭,发现败症,如非多年苦功,临危警觉,几乎走火入魔,估道是连日欲心所致。却不知瑶仙身怀奇毒。
瑶仙父母皆有心头缺憾,一个为村主夫人之位所障,心灵空虚;一个觉到所得只是肉体,欠缺灵魂,终日都是被看得不顺眼,百般针对,经极力迁就,更不被放在眼内,心灵为之唏嘘锁闭。因此瑶仙自幼就爱心无着处,自绛雪来后,遂成为心灵寄托。绛雪身为婢女,自惭形秽,经常远遁僻幽山岭,循欧阳霜故辙,于火山口盈吸灰毒。瑶仙与绛雪出双入对,也经常游憩该处,积聚不菲,只是奇毒在肝,不似欧阳霜的在肾,固淫火不旺。无道力冲之则不动,只如常人。为真元所冲,则遇强越强,扰乱道气。
妖道一有顾忌,不由淡了许多。加以元神受伤,必须多日调养。便把瑶仙交由黑熊掌管。|穴中并不污秽,只是阴森异常。洞顶倒悬一支火炬,光作碧色。石钟|乳又多,林立槎桠。加以阴风习习,冷气侵肌,乍看仿佛鬼物,甚是怖人。黑熊探头看看无人,便急忙回身,人立而行,两爪轻抱瑶仙,用人言悲哭道:“姊姊,你怎麽也会失陷妖窟?受刑了麽?”
瑶仙早已料出熊是何人所变,一点未怕,闻言更知是真,不由心如刀割,忍不住柔肠百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