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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有凤来仪之八字谶-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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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回忆
    繁星高挂浩瀚苍穹,我和花晚并肩坐在高高的山坡之上,仰头看着闪烁星辰。

    今日约她出来,借着最后一次相聚的由头。

    我踌躇半刻还是问出了口:“花晚,能和我讲讲你过去的故事么?也讲讲你和…章钰的事情。”

    花晚淡笑,脸色没什么异样,柔声道:“过去么?我讲给你听,只是你别嫌无趣便成。”

    “小时候的记忆是模糊的,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母亲临死前幽怨地质问我为何生的这么晚,她到死都认为是我的缘故导致父亲战死沙场,她总是说若不是晚生,父亲就不会走了,或许晚一天走就不会战死了。可她忘记了我只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她眼神迷离,似在回忆。

    “后来…后来的记忆就是在那有着浓重脂粉味的花舫里,被姨娘当成祖宗似的供着,吃穿用度是最好的,琴棋书画也是请最好的师傅来教习。在花舫里同龄的孩子因为做不好事情被痛打时,我可以赏梅吟诗悠然自乐。”

    花晚伸手抚上脸颊,唇角微勾,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神色,道:“那时候才是多大的孩子啊,可我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张脸,它比旁人的长得好看,而对于未来的事情我也能猜到几分。”她顿了顿,又笑道:“虽说是笑贫不笑娼,但是那时城里的女子指不定如何咒我们死呢。”

    “本以为我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他…”

    夜已深,秋风送爽,花晚特有的温和嗓音缓缓飘进我的耳朵,我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场风月妖娆的相遇。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诗词里的秦淮,就像等待情郎的姑娘,一颦一笑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那是个夏夜,夏蝉低鸣,风拂过湛黑河水,徐徐吹进花船里。

    八月的秦淮河畔,有花灯亮在花船边,璀璨若星。

    那一年的花晚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同为花季,却与寻常女子大相径庭。一颦一笑端的妩媚,脸上挂着的是半真半假的笑意,梨涡一漾,说出的话也是曲意逢迎的场面话。

    时光荏苒,花晚出落的越发漂亮起来。

    假以时日,必是个倾倒全江南的美人。

    几乎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这么想……

    花晚不贪心,这么多年也没有和姨娘要求过什么,可那个仲夏夜遇见的青衣男子却勾起了她的贪念。

    而当时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那个时候……

    “姑娘不开心,为何还要笑呢?”

    温凉的嗓音送进花晚的耳朵,她抬头,意外地跌进一个含笑的眼眸里,倚着门板站着的是个俊俏男子,着一袭水蓝衣衫,俊雅的样子。

    那时的章钰也是年轻模样,没有及冠。可即便如此,他白净的脸还是能叫春心萌动的少女一见倾心的俊俏模样。

    若是按照以往,花晚定是脸上挂着醉人的笑意,调笑道:“公子说笑了。”

    可那一天不知怎么的,花晚冷了脸色,丝毫不给章钰面子,道:“我的客人爽了我的约,我难道还不能不开心了?”

    一切的变故或许就始于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章钰微愣,继而脸上染上好笑神色,骨扇一搭手,笑道:“既然姑娘今夜无人陪伴,不若由在下来陪姑娘罢。”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花晚见过的公子不知多少,在她看来,章钰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江南贵公子。

    花酒几巡,他和她都没醉。

    章钰说,聊什么都行,今夜他是舍命陪美人。

    章钰说,误入花舫是因为被一女子追赶。

    ……

    他的话不多,大多数还是花晚在讲。可笑的是,花晚不自主的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她暗自在心底嘲笑自己,十年来她信过谁的话,一个人都没有。

    “明年,我就十六了。”

    花晚忽然冒出来这么句话,章钰愣了愣,没说话。

    她抿抿唇角,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出来。涟涟嗓音伴着夏夜的风送进章钰的耳朵,他听见她说:“十六岁对于我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那么…你会来么?”

    章钰看着她漆黑的浓丽眸子,一贯善言的他却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她的话说的很清楚,由不得他装傻不明白。可是他,一向是游戏花丛间,片叶不沾身。而眼前这个女子,他并不想和她产生太多交集。

    本以为还能再和她多相处几回,可现在他却再不想来这里了,因为他觉得她如寻常的庸俗女子一样,变着法子想禁锢他,就像今夜追赶他的秦家小姐。

    但是还没等他想完,她已经开口,自嘲道:“其实是谁都没有分别的,公子不来便不来罢。”

    他听了她的话,本来该是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无端恼怒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明其妙。

    天边渐现鱼肚白,晨风寒凉。花晚敛眉站在门口,声音淡淡的问:“敢问公子名姓。”

    章钰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眸光里闪过一丝叹息:“章钰。”

    来这里的人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十个里有七个叫张三,两个叫李四。

    江南章家的小公子,出了名的文采出众,风流年少的年纪如寻常纨绔般喜欢招惹漂亮姑娘,可被他招惹过的女子都说他是个翩翩佳公子。

    章钰…那个传闻里的佳公子,原来他生的是这幅俊俏样子。

    花晚本没抱希望,却未料他轻易的就道出了真名。而这个名字,她一念便是六年。后来那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可无论是贪念还是执念,都是不好的,长门僧说那是魔障,是不会登上极乐之地的。

    半年时间一晃便过,花晚没想到再次和姨娘提起章钰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你说章家的那位小公子?”姨娘左右打量一下,随即在她耳边低声道:“莫提了,一个月前便抄了家,现在还在狱里压着呢。”

    手中绢帕飘然落地,花晚想,怎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听见这样的噩耗。

    当夜她便花了银两托人去问,好歹打听出来一点消息。可那人带回的消息却不容乐观:“章家这回是凶多吉少。”

    花晚要救他,她用了半年时间才看清自己对他的喜欢,不准他就这么陷在牢狱之中。回屋收拾了一切值钱的东西,然后到了姨娘的屋子,求她救章钰一命。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从此以后她的卖身契变成死契。

    姨娘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半月时间,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可那么多的钱却只能救下两个人,章钰和他的哥哥。

    黑色契文盖上了刺目的红色印章,这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离开这个万人骂的脂粉堆了。

    可是她不在乎,她想只要他能活着,哪怕是下地狱呢。

    姐妹们说她傻,可她却知道,她只是不想再晚了。

    这辈子都不想再因为晚而后悔了……

    --“后来呢?”她忽然不讲了,我侧头问道。

    “后来…”她顿了顿,脸上闪过模糊神色:“后来战火烧到秦淮,姑娘们逃的逃散的散,我带着吟墨逃出秦淮,再后来吟墨病死。我无依无靠,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凉州。”

    她声音淡淡的:“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遇见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心意呢?”我皱眉,想不通花晚为什么不告诉章钰她为他做得这些事情。

    花晚笑笑,摇摇头道:“我本来自风尘,配不上他书香门第,更诓论他根本不喜欢我。”她顿了顿,又道:“阿凝,请不要告诉他这些事情,算是我拜托你。”

    我迟疑点点头,无论怎样还是要尊重花晚的意愿,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我是打心底里希望眼前这个褪去脂粉气息的清丽姑娘能幸福。

    “花晚,你值得一个男子幸福一生。”我什么也不想说,只送她这句话,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第十四章 送别
    清晨微风拂过,略显寒凉。太阳还未升起,连天边的云都泛着青色。

    此时我就站在道口,微风掀起我轻薄的衣衫,复又落下。如此反复,竟像在风中起舞一般。

    和我一起的还有花晚。

    今次,是我来送她,却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好了,莫再送了。”花晚拉着我的手,说道:“还是快些回去罢,别着了凉。”

    “你…就这么走了么,其实…”

    她摇摇头,温婉笑着,“我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回去看看,阿凝,你就不要留我了。”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许是因为我的表情,她渐渐收了笑意,淡然道:“阿凝,不必如此,算起来倒是托了这乱世的福呢,不然…不然连这面也见不到了…”

    花晚眼中闪过伤感神色,“能见一面也是好的,做人不能不懂得知足。”她伸手轻拥住我,在我耳边道:“此次一别…千万珍重。”

    话毕,花晚转身,一提裙摆踏上马车,利落洒脱。

    可我知道,她还是伤心了…我可以感受到来自她的伤感…

    即使在这样的乱世,我仍旧希望她可以幸福,像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般。

    马夫扬鞭,马车缓缓驶离。

    我忽然想起一句未来得及说的话,我紧跑几步,向着驶离的马车喊道:“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也不知她是否能听见。

    当马车渐渐驶离我的视线时,我突然看见一只手带着青绢伸出车帘,一松手,那方青绢随风飞到空中,像一只青鸟,越飞越高。

    你是在告诉我,你已经放弃了吗?就像青鸟般,无拘无束,再没有你所牵挂的。

    回去的路上,我意外的遇见了章钰。我以为他不会来的。

    他气息微乱,许是赶来送花晚的。可我现在对他的脸色却好不起来,“你来做什么?”

    他笑了笑,说道:“毕竟相识一场,我来送送她,未曾想却没来得及。”

    “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我冷冷看他,说:“花晚不让我问,我却还是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把她置于何地?”

    他身形一顿,语气略显暗哑,说道:“她…只是回家乡去了…”

    “哦?是么?”我看着他,说:“五岁被卖到秦淮,哪里是她的家乡呢,秦淮么?”我走近他,冷声质问:“章钰,你是不是觉得秦淮妓子都是没有心的,你是不是觉得她们生来就该是被人轻贱的,你是不是认为你从不欠她什么…你知道你们家出事后是谁将你们救下,不是你们的什么亲信,是花晚,她倾了所有家当,救你们出来。一年前的那场打在秦淮的战争有多险恶我想你应该知道。若非是上天眷顾,你连这面都见不到她。”

    他煞白了脸,眸光闪动,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节:“真的么?”

    我轻笑一声,道:“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你的大哥。”

    对不起,花晚。本是答应你不说的,却不想还是说了出来。

    你对他的好,我还是想让他知道。希望你不要怨我。

    我看着章钰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想,花晚,你们的相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么用心的对他到底值不值得。

    ……

    槐月孟夏,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槐花香,本是暖意满满的时节,却意外得到个令人心寒的消息。

    苏珩的舅舅病故于武威。

    扑一得到这个消息时,我一愣,那个才过知天命年岁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重病之人,怎么说病故就病故了呢。

    执箫低眉敛首:“说是风眩发作,当时因身边无人才没救过来,据称已是老毛病了。”

    “苏珩呢?”

    “刚得到消息便回武威去了,苏姑娘也跟着回去了。”

    苏珩现在的心情一定差到了极点,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耽在他身边安慰他。身随心动,可当我骑上入夜时候,才想到军中无将领。

    章钰和章潇此时驻守在平远城,韩子翎日前回去武威现在还没回来,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更加脱不开身。所以我这一趟注定走不得,因我不能拿城中百姓生命开玩笑。

    正准备下马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匹白马,向我奔来。马上之人是一副苏杭俊公子模样,墨发随风而扬,青衣淡泊。

    “子诗?你怎么回来了?”我惊讶道。

    尹词看着我,温和笑笑:“放你一个人耽在这里,我们都不放心,你回武威吧。比起我,子瑜现在更加需要你。”

    我不矫情地推脱,只抱拳真诚道:“谢谢你,子诗。”

    他温温一笑:“去吧,好好劝劝子瑜。”

    我应一声,然后扬鞭甩下,恨不得立刻奔到苏珩跟前。

    等我到达武威时,天色已经黑了,街上已经亮起了灯,只是这灯光莫名的发暗。

    刺史府的看门侍从拦住我,询问我的身份时,苏璎正红着眼眶路过中堂,看见这边状况微微一愣,然后开口:“他是哥哥手底下的校尉,都是自己人。”

    “情况如何?”我喘了口气,问道。

    苏璎摇摇头,道:“还能如何,办理后事罢。”她看着我:“哥哥在灵前,你去看看他罢。”

    我拍拍苏璎的肩膀,转身朝灵堂走去,身后忽然传来苏璎的一声叹息:“有时候,哥哥比我还要死心眼。”

    昏暗灵堂中,入目是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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