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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当记者那些年-第5部分

小说: 我当记者那些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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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还不认识大傻,我只是从峰峰口中了解到,他的哥哥,在当地县城最好的高中上学,平时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

    天有不测风云,峰峰一家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了。有一次,信用社在例行查账的时候,发现保险柜里少了3万元。银行因此把矛头对准了峰峰的父亲。

    峰峰的父亲感觉受到了冤枉和屈辱,尽管他一再申辩自己是清白的。但是银行领导就是铁心认定他是嫌疑人,逼他交出那不翼而飞的3万元现金。

    在上世纪90年代,3万元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峰峰的爸爸突然失踪了,两天后,人们在附近一处机井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他用自杀来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峰峰的母亲,听闻这个消息后,突然晕厥,醒来后精神开始恍惚,她真的傻了。

    第二天,在学校里的我们,就听到了峰峰村里传来一个残忍的消息:峰峰母亲疯了,把峰峰杀死烹食了!

    我没敢去峰峰家里看,这件事迅速成为我们当地热议的话题,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从大人口中,也了解了关于这件事的确凿细节。

    峰峰父亲尸体被发现的当晚,峰峰一个人在炕上熟睡了。睡梦中,他母亲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来到炕前,残忍地将峰峰的头砍下,随即把峰峰大卸八块。

    当天深夜,有村民曾看到峰峰母亲出门拿柴火。他的邻居还听到峰峰家里传来劈柴和舀水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人们才在峰峰家的猪食槽子里发现了被煮透的人肉人骨,还有一旁目无表情神情呆滞的峰峰母亲。

    峰峰的母亲被警方带走了,但因患有精神疾病,很快免于刑罚,被释放回家了。

    短短几日内,男主人跳井自杀,女主人受刺激肢解煮食了小儿子。家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村民们不敢把消息告诉在外读高中的大傻。

    每个月底,大傻的叔叔就会把钱送到学校去,并且告诉大傻,家里父母都忙,不必回家,在学校安心读书就行。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时间一长,大傻心里犯了疑:父母即使再忙,为什么每次写信都不见父亲回信?犯嘀咕的大傻悄悄回了家。

    然后,他知道了这一切。

    大傻受到极大刺激,精神当即崩溃。好在他活了下来,但是却永远变成了一个傻子。从此,“大傻”永远取代了他在学校里的名字。

    没多久,大傻的母亲失踪了,至今20年过去了,一直杳无音信。

    这个家庭,只剩下了大傻一个人。

    大傻原本真的是一表人才,个头、相貌、气质,基本符合现代女生嘴中所谓“男神”的形象。

    可是,变傻后的大傻,不再是男神了。人们见到他时,他总是左手拿一块馒头,右手攥一块咸菜或者几瓣大蒜,对着别人傻笑。平时,他的叔叔大伯还有邻居施舍他一些吃的,更多时候,他在垃圾堆里翻找着找东西吃。有时候我还看见他到玉米地里啃生玉米吃。

    有一次,我走路经过一片玉米地,忽然发现玉米地里有人影在动,望过去后发现,大傻抱着一根生玉米大吃着。

    当年我们村边尚有一所初中。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家就在学校大门前做起了小生意。爸妈拉着地排车,兜售火烧、包子还有各种零食玩具。

    因为学校门前卖食物的多,大傻也经常来这里晃悠,捡学生们扔掉的馒头块吃。有些调皮的男学生把吃剩的火烧馅饼包子之类往他身上砸,他也不生气,弯腰捡起来,土也不吹就填进了嘴里。

    学校门前有座不大不小的桥,桥下是一条小溪。大傻渴了,就趴到小溪边上用嘴汲水。

    有一年冬天,天很黑了,我妈要收摊回家,大傻就倚靠在一边的树上,眼巴巴看见地排车上卖剩的几个肉包子,不断咽着口水。妈妈把这个包子装进塑料袋递给了他,他接过来后说了声谢谢,狼吞虎咽地吃了。

    后来,大傻干脆就住在了学校门前的桥洞里,桥洞是南北走向,大傻不知从哪搬来一些玉米秸,堆在桥洞北端用来御寒。可惜后来遭到无良人士的纵火,他只好忍受着冬天的穿堂寒风。

    他因为上过学,虽然变成了傻子,但是还记得字,会写字。他从垃圾堆里捡来旧书本,有时依靠在桥墩上晒着太阳看书,那副认真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这时候有学生打扰戏谑他,他会变得很愤怒。他还用捡来的粉笔头,在桥洞上面写了很多字,我清晰地记得有几个字是“这是我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大傻似乎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中间有段时间又从外地来了一个傻子,和他一起住在桥洞里,两人像兄弟一样,白天一起捡垃圾吃,夜里挤在一起取暖。

    后来大傻的这个伙伴被家人找到了,据说家是济南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因为犯了精神病离家出走,但好在活着被家人找回去了。

    又剩下大傻自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常年吃腐烂的垃圾,鲜少有人关怀照顾,他身体已经很虚弱。近些年,他赖以生存的这座学校被拆除了,学生们不在了,小商贩们不在了。所有人离开时,带走了最后一把桌椅、最后一根铅笔,只有大傻,没有被任何人带走,被遗落在了这里。

    大傻只好回到了村里,他还顽强地活着,用他的方式活着: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始终穿一身布满破洞的黑色衣服,左右拿一块馒头,右手攥一块咸菜……

    多年后,有村民说,大傻一家之所以会家破人亡,是因为当年他父亲在修猪圈时,打死了住在其中的一窝蛇。而蛇是一种有灵性的、报复性很重的动物,你打死了蛇一家,蛇也要让你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大傻父亲是否真的打死了一窝蛇,这与大傻家的变故是否有联系,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只是,我们应该知道,平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十章 臭椿树
    单位打来电话,催我赶紧回去上班,接到电话后,真的头疼。

    农民工讨薪、小区里的垃圾堆、建筑工地扰民……这些永远唱响着社会新闻记者工作的主旋律。冲锋陷阵、惊险刺激、唯我独尊……这些桂冠,只存在于外人的想象中。

    我准备趁着休假的最后几天时间,继续多搜集一些真实素材。

    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姥姥村的村民在闲暇时,喜欢“站街”。大家别激动,此站街非彼站街。村民们聚集在村中间大道上,聊着家长里短、打量着过往的外乡人。

    一天晚饭后,我正跟几个村民聊着天,打听着村里村外的野史轶闻。我突然觉得,村里似乎少了些什么,想了好久我才记起:村里的那棵臭椿树不见了。

    村民们告诉我,这棵树在几年前就倒了,它是真真正正老死的。一场雷电交加的暴雨过后,这棵树轰然倒塌。许多人都在数这棵树的年轮,但没有人一个人数的清。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数到了1000,然后眼睛酸痛了很久。

    这棵臭椿树是深深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的。它是姥姥村的“灯塔”,高大笔直,直冲云霄。还没望见村,就先看见它。

    这棵臭椿树矗立在村的正中央,三人合抱粗,上方是硕大浓密的树冠。村里最老的老人说,他的爷爷在世的时候,这棵树就这么大了。

    这棵树是有神通的,它是村民们心中不能冒犯的神物。

    记忆中,每逢过年,村里的小孩和年轻人都会打着灯笼,来到这棵树下转着圈。嘴里说道“臭椿树,叫你姑,过年我长得和你一样粗;臭椿树,叫你姨,过年我长得和你一样齐”。所以,过年来姥姥家拜年,除了长辈们给的糖果和零花钱,这棵臭椿树也带给我莫大的快乐。

    这棵臭椿树的树冠很奇特,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非常规则。它的更为神奇之处在于,它有着不可思议的自我修复功能。记得有一年夏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躲在姥姥的屋子里,望着窗外被雨水连成一片的天和地。一道闪电袭来,“咔嚓“一声巨响,很快便风停雨歇了。

    在屋子里憋了半天,雨停后,人们都来到街上透透气。这时,人们才发现,这棵臭椿树的树枝,有一小半被雷劈断了。一块粗大的树枝横在地上,树枝上残留着灼烧过的痕迹,细细的树枝和树叶散落一地。几个鸟窝摔在地上,我翻找了半天,从中找到了两个完整的鸟蛋,拿着把玩了好久。

    大概两个月后,我再次到姥姥家玩,惊异地看见这棵树又恢复了当初椭圆形的样子,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我还知道,当初被雷劈断的那根粗大的树枝,被附近一位村民拖回了家,劈碎了当柴火烧。然而,当斧子落下的时候,斧刃却像着了魔似的砍向了他的脚,砍伤了他的右脚小拇指。

    晒了几天,木头晒干了,这位村民又拿来烧火,可是奇怪的是,这木头怎么点都点不着,他填了大把的软柴火当引子,使劲拉着风箱,可是这木头如同变成了石头,没有丝毫燃烧。尽管没有燃烧,却冒出了浓烈的白烟,弥漫在屋里久久没有散去。

    村民们都说,这棵臭椿树是关老爷爷的一把伞。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文革之前,这棵树前曾有一座关帝庙,香火十分旺盛。

    那时候,周围村里的善男信女们,经常在这里烧香烧纸,据传,这座关帝庙也很灵验,香火愈加旺盛。可文革大潮来袭,红卫兵们要打倒天下牛鬼蛇神,这座关帝庙更是首当其冲,遭了殃。

    红卫兵们用大锤砸毁了关帝庙,把其中的关帝神像大卸八块。

    有位好事的村民经过被砸毁的关帝庙前时,看到地上有根神像的腿,就把它捡起来,大腿向下脚朝上扔进了村边的一个水塘里。

    结果当天晚上,他五岁的儿子开始头疼,吃药打针后毫无奏效,反而越发疼得厉害。正在家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这小孩说了:“爸爸,把我倒过来,把我倒过来我就不疼了”。家人感觉奇怪,扶着孩子让孩子头朝下腿朝上倒立起来,孩子竟然瞬间不疼了。

    家人以为孩子痊愈了,就把孩子放下来,但是脚一着地,孩子又开始头疼欲裂。如此反复,这位村民开始犯嘀咕了:莫非是自己前几天扔了关帝神像的腿所致?

    宁可信其有。这人只好脱衣跳进水塘,摸索了半天,那神像腿捞了出来,然后毕恭毕敬地放到了岸边。回家之后,儿子的头疼毛病瞬间好了。

    说来也巧,自从关帝庙被砸毁后,这棵臭椿树也开始变得无精打采。夏天的时候,旁边的白杨树叶子绿油油的,叶尖高昂朝向天空。这棵臭椿树叶子却暗淡无光、低垂着头。

    如此几年过去了,这棵臭椿树愈发变得老态龙钟。也许,它真的老了。

    又一年春天,村里的柳树、杨树、榆树都发芽了,生机勃勃。然而,这棵臭椿树没有再发芽。村里的几位老人以为它死去了,就带着烧纸来到树下烧起了纸。烧完纸后,过了仅仅几天,人们就惊喜地发现,臭椿树又活了,它发芽了!

    从此,每月的初一、十五,村里的老人都会来到树下烧一些纸钱。这棵臭椿树又茂盛地长了几年。只是好景不长,它很快死了,真真正正的死了,只留下一根粗大的皲裂的树干,还有上方孤寂的几根粗大的树枝。

    这棵臭椿树距离村里老王家最近,按照传统的归属,这棵臭椿树是长在老王家的“地盘”,因此应该归老王所有。看到臭椿树死了,老王打算把这棵树卖掉,换几个零用钱。

    他找到了邻村一个专门收树的人,对方上门看了树,商定了价格之后。当天晚上,老王正在吃着饭,他突然倒地,四肢抽搐,躺在炕上奄奄一息。

    他心想这是得罪了这棵神树,急忙拖人给收树的打电话,放弃交易。果不其然,他立马恢复了健康。

    过了几年,老王又打起了这个树的主意,跟上次一样,他跟收树的谈妥了之后,随即重病卧床,取消交易之后,重病不治自愈。

    老王再也不敢卖树了,只好任由它矗立在那里,这棵枯树,在村里矗立了好多年,伴随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几年前,又是一场雷雨。一声巨雷过后,这棵臭椿树轰然倒下了。雨后,人们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臭椿树的主干倒在了村里的中央大街上,它的四根粗大的树杈恰好倒在大街两侧的四条胡同里。泥地被砸进五指多深,树枝没有伤及村里的一砖一瓦。

    臭椿树生在这个村,死在了这个村。人们在清理现场时,在树桩中间,找到了一条两米多长、直径达十几公分的蛇的骸骨。

    这具蛇骨被发现时,它就盘坐在断裂的树桩中间,高昂着头望向北方。树干倒下时,这具蛇骨为何还能保持站立姿势,实在令人们费解。

    “虽然变成一副骨架了,但是乍看上去,跟一条活蛇一样盘在那里,尤其是眼睛,好像还在骨碌骨碌转”,一位大爷跟我说。

    村民们扯来了红布,绑在树桩四周参差不齐的木头茬子上,又在蛇头前方摆上了贡品:鸡肉、饺子等。几个老人点起了香,烧起了纸。除了孩子之外,随后几天,几乎全村的老人和青年们都要抽空到这具蛇骨前拜一拜。

    “后来文物局和博物馆的人来了,把这蛇骨拿走了,临走还给村委留下了1000元钱,说这是奖励”,一位村民告诉我。

    我来的这棵树的旧处看了看,它粗大的树桩还在那里,只是已经数不清它年轮。旁边还有烧纸燃烧过的痕迹。村民们告诉我,现在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有老人来烧纸,到了过年,孩子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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