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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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吃了一惊,虽颇觉疑惑,仍跟着他快速往里游去。越是向前,壁上的撞击声倒越来越是稀疏,渐至不闻,深处荡来的水波也是渐趋平静。杨守一不时问道:“可还有动静?”待她划道:“没了。”越发奋力向前游去,连声道:“快!”
秋往事也隐隐觉得不妙,奋力向前,不多久便觉前方有东西阻路,几乎沉在水底,似在活动,却十分轻微。她虽看不见,却也已感觉出似是个人,看样子几乎已快淹死,忙游上前拉住那人,耳听杨守一道:“快,人我法。”
秋往事一时也不知要如何施用人我法,算算出口应当已经不远,也无暇同他解释,拖起那人便往前游,杨守一会意,也跟着帮忙。很快便觉前方逼仄,伸手一摸,便触到了底,猜想应是道石门,上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个环,推拉皆不动,试着向上抬了抬,果然往上缩去,水哗啦啦得倾泻而出,三人也随之被向外冲去,一出甬道便往下跌,秋往事已有准备,安稳落地,倒是杨守一有些狼狈,好在身手终究灵变,翻了两翻便站起来,也未受什么伤。石门在身后“刷”一声又落了下来,阻绝了水流。
四下仍是漆黑一片,秋往事自怀中摸出个火折,层层油纸包着,吹一吹倒也亮了,四下一照,见身后壁上挂着盏灯,本想点燃,却已无油,只得就着火折微弱的光草草看了看。所处是个石室,并不宽敞,却十分深,地上开有数排长长的落水孔,应当也是通往城中排水道,才这一会儿工夫,先前灌入室中的水便已皆自孔中流走。两面的门离地皆有近丈高,一面通来时的甬道,另一面当是通往地室深处。看这构造,想来应是为防甬道中水流倒灌而设的排水室。室中空空荡荡,四下亦无异响,不似有什么机关守卫。再看地上的人,果然正是裴节,此时在杨守一施救之下,已醒了过来,正不住呛水,眼中也是一片混沌,看来一时尚恢复不了神智。
秋往事熄了火折,蹲下身问道:“他没事吧?”
“还好。”杨守一语气并不紧迫,想来情况不算严重,“幸好咱们来得巧,晚上片刻,怕就糟了。”
秋往事嘀咕道:“傻大胆,也真敢往外闯,不想想方崇文连个侍卫都不留,若无蹊跷,哪有这等好事。倒吓我一跳,还道是什么异兽。”
“侍卫里头倒是有两个,已死了。”杨守一道,“大约是他闯出去时杀的。”
“有人?”秋往事一惊,“还有自己人在,方崇文也能毁龙船,岂不存心要他们陪葬!”
“都是手握生杀之人,如何将这些小事看在眼里。”杨守一似有所指,却不待她深想便又道,“丫头不也是傻大胆?同息法尚未练熟,又不精水性,也不等老朽便敢往水里扎。”
“刚下去时好好的,谁知忽然便不灵了。”秋往事想起当时险况便没好气,忿忿道,“我当时想着,若就这么死了,无论如何也不转世,就在枢界等着你!”
杨守一大笑道:“幸好老朽来得快,不然岂不冤枉。”
秋往事忽觉裴节没了声响,气息匀长,似是睡了过去,不由讶道:“你把他弄睡了?”
“他怕是几日没吃了,身体弱得很,不过以奇正法强撑罢了,睡一睡有好处。”杨守一道,“何况,他若不睡,丫头一会儿如何同他解释你那一身同息法人我法?”
“也是。”秋往事这才想起还有这一层,抓起裴节手腕晃来晃去摆弄半晌,问道,“人我法到底怎么使?”
“老朽怕是帮不上忙,丫头自己揣摩揣摩。”杨守一道,“且试试专心想着要他动一动。”
秋往事用力想了片刻,裴节毫无反应,试来试去总是不得要领,颇觉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不如还是走另一头,杨宗主去弄晕了方崇文,我下地道把石壁砸开。”
“这也惊动太大。”杨守一笑道,“丫头莫急,不如让老朽对你二人同施人我法,试试可能沟通枢力?”
秋往事讶道:“人我法还能同施二人?”
“寻常来说,本是大忌。”杨守一道,“可若受术之人愿意配合,不加反抗,倒也不是不可一试。因此丫头可得老实,莫要中途捣乱,开头或许有些难受,适应便好。”
秋往事虽对人我法加身总有些抵触,眼下也别无他法,只得道:“罢了,杨宗主别玩什么花样才是。”
说着拉着裴节的手盘腿坐好,不一会儿便觉腕上缠上根碧落丝,想必裴节腕上同样也缠上了。异样的感觉几乎是立刻传来,因内络封着,觉不出枢力反应,可身体却明显生了变化,心跳沉沉的,似被什么力道拖着,越来越慢,起初颇有些不舒服,似透不过气,可想起杨守一说过不能反抗,也便忍着,果然过不片刻便觉呼吸似是适应了新的节奏,顺畅起来,掌中传来裴节的脉息,一下下正合上自己的心跳,如轻舟浮水,此起彼起,此伏彼伏,倒像是有根看不见的丝线将彼此系在一块儿。正觉新奇,忽觉一阵饥饿乏力,不觉一讶,心想来时路上刚吃过东西,不该此时便饿,旋即省起这多半是裴节的感觉,却传到了自己体内。她大觉欣喜,以往自在法无孔不入,唯独不入人体,此时便似进了秘境,处处皆觉新鲜,越发顺着他脉息留意体会,忽又觉胸中胀痛,鼻内发酸,知是先前溺水所留,虽不好受,可因明知伤痛并不真在自己身上,颇有旁观之感,便也并不难忍。初时尚觉浑然一体,有些分不清彼此,此时已渐渐地能分辨哪些感觉来自自己,哪些感觉来自他,彼此分明之下,却又重合呼应,更觉奇异有趣,玩得不亦乐乎。忽听杨守一笑叹道:“丫头莫尽让他带着走,得你带他。”
秋往事回过神,虽不知如何做,却下意识收摄心神,不再将心思摆在裴节身上,转而内观己身,来自裴节的种种感受果然隐隐淡去,终至于无,细细体会,却又并非消失,而是变得与她自身感受相同,似乎又多了一副心魂,即与自己相合,又明知并非本身,便如镜中人像,十分微妙。试着急喘几口气,心跳渐快,掌中传来的脉搏果然也跟着快起来。但听杨守一道:“好,丫头聪明,这便是了,人我之道,便在知人心而不感人情,持定己身最是紧要。”
秋往事心领神会地点头道:“自在法忌反噬,也重物我之分,十分相像。”
话一出口,却觉声音古怪,原来裴节睡梦之中竟也跟着说了一遍,只是口齿不清,腔调怪异。她一乐,不由大笑起来,裴节也跟着笑,却无甚喜乐之感,只有干巴巴的“哈哈”声。
杨守一倒呆了呆,默然片刻后叹道:“丫头果真不同,要人一字一句跟着说话,老朽也做不到。”
秋往事正自顾自“哇哇”乱叫,听裴节毫无意识地跟着她一时学猫一时学狗,笑得前仰后合,忽觉他身体也跟着动起来,因是躺着,她前倾是他便抬起身体,她后仰时他便又倒下,却不知轻重,“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秋往事吓了一跳,忙问:“醒了没?”
“醒不了,老朽要他睡足两个时辰。”杨守一无奈道,“只是碰傻了没便不知道了。”
秋往事做了个鬼脸,一面可惜黑暗中瞧不出裴节做了没有,一面急着想回去捉弄李烬之,便道:“咱们赶紧走吧,不知同息法好不好使。”
杨守一忙道:“且慢,老朽收了枢术,你先试试。”
秋往事这才想起他的人我法尚未收回,不由讶道:“我怎只感觉得到裴节,却感觉不到你?”
杨守一笑道:“多半是丫头此时也要身体相触才能施术,若非如此,老朽可也真不敢对你乱用人我法。”
说话间秋往事已觉身上一轻,似是拖着心跳的那股力道终于消失,浑身都松快起来,掌中裴节的脉息似也乱了乱,似要脱开节奏,手上忙紧了紧,似想抓住,脉息倒也当真跟着稳了下来,她试着叫了一声,听裴节也一同叫唤,喜道:“还在还在,能用了。”
杨守一起身道:“那便好,咱们出去。你也不必想着如何用同息法,只消管着自己,但凡你心在跳,他就死不了。”
两人一同扯了些衣料塞住裴节口鼻,又将他缚在秋往事身上。甬道的门离地有两人高,杨守一见秋往事背着人,正想要她垫底,自己踩着上去开门,她却已纵身一跃,拔地而起,轻轻在墙上一踩手已攀到了门框处。石门几乎与墙壁齐平,留边极窄,堪堪只能以手指抠着,她背着一人,凌空悬挂,却犹能弓起身,匀出一手抬起了门,顶着倾泻而出的水流爬进了甬道,还伸下手臂来拉杨守一。杨守一心下暗叹,拉着她手攀进甬道,一同往前游去。秋往事一路留心着裴节状态,果如杨守一所言,一直平稳安睡,顺顺利利得游出甬道,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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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第七十五章 宏图(下下)
水上倒似比水下更静,唯有金龙桥上的火烛时而发出毕剥之响。杨守一四下瞧了瞧,压低嗓子问道:“往哪边?”
秋往事微怔了怔,一时未答话。杨守一见状问道:“丫头不是要留下他?打算藏在哪儿?”
秋往事眨眨眼,说道:“没想好。”
杨守一啼笑皆非,只得道:“丫头上上心、上上心,大冷的天,老朽一把老骨可经不起这冷水泡。”
秋往事心中也飞快转念,想来想去,藏在方崇文军营里总是不妥,还是该设法弄去季无恙处。只是杨守一以为她同李烬之正为此事闹翻,虽尚不清楚李烬之究竟是何用意,这场戏总还需做下去,一时也不便回他处。忽地眼前一亮,想起柳云,说道:“上西岸,守西门的是我的人,先去那儿再做安排。”
杨守一微微皱眉道:“城门往来人杂,又需调防,藏不了多久,权宜倒也罢了,丫头到底打算将他藏到何时,派何用场?”
秋往事挥挥手道:“这便不劳杨宗主操心。人已救出来,你对裴公也可交待,一会儿上了岸,我立刻派人送你往广莫去,你可莫玩花样。至于裴节,我费劲救他出来,总不会害他,杨宗主放心就是。”
杨守一失笑道:“罢罢,老朽在此,丫头总不安心。待同裴公交待清楚,今后有何短长,便丫头自家担了。”
秋往事一心想快些打发他走,一面道:“那是自然。”一面抓紧向西岸游去。
上岸后取回了马,让杨守一扶着裴节共乘,她跟在后头跑着,因城内路窄马不能疾驰,倒也尽跟得上。到城门时天还甚暗,可算算时辰,再不多久摆早市的菜农商贩便也该进城了,往日这个时候应当已鸣了开城钟,今日却尚不闻,门下也不见准备开城的兵士,倒是远远有人迎上来,秋往事不用看也知是柳云,便加紧几步,跑到马前头,迎上去挥手。柳云见了她显然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殿下可来了,钟一鸣换班的便要过来,我瞧殿下还没回来,唯恐换了外人不便,还拖着没敲,只是也不能拖没了谱,正急呢。”忽瞧见秋往事身后马上坐着两人,后一个并不认识,前头那个昏睡不醒的虽胡须拉碴,瘦不成形,却仍一眼认出正是裴节。他大吃一惊,叫道,“殿下!这不是……”
秋往事一把蒙住他嘴,勾着他肩头道:“别声张,你这就差个牢靠的,送后头那老头儿去齐门关,那人的军服留下来,给裴节换上。队里要是有哪个信不过的,也赶紧支走。”
柳云知道轻重,立刻道:“没问题,本就都挑的老兄弟,一个字不会问,一个字不会漏。送人我便让黑子去,正好身形差不多,人又黑,咱们给裴节把脸一抹,不细看瞧不出。”因觉她身上衣衫尽皆湿透,便问,“可要弄身干的给殿下换上?只是怕没女装。”
秋往事经他一提才想起身上湿着,竟也不觉冷,低头看了看,见已不滴水,若不靠近亦瞧不出什么,只脚下尚留湿印,便道:“不必,拿个披风,再拿双鞋给我便是。倒是那老头儿,弄套干的给他。”
柳云虽见马上还有一人,却分明并不老迈,不由有些糊涂,问道,“哪个老头儿?”
秋往事朝杨守一努努嘴道:“还有哪个,不就是那个。”
柳云暗自嘀咕这人至多不过中年,如何算是老头儿,也不便多问,当即下去安排。
秋往事知先前对话杨守一必已听到,便不再交待什么,见裴节犹无要醒的征兆,便道:“杨宗主可能弄醒他?”
杨守一并不答话,也未见有何动作,裴节却忽颤了颤肩头,朦朦胧胧睁开眼,面上神情却似犹在梦中,无神地四下扫了扫,待看到秋往事,才陡得清醒过来,一声惊呼尚未出口,秋往事已上前掩住他嘴,低声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跟着我。”
裴节脑中虽仍有些混沌,隐约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当即点点头,回头见到身后的杨守一,微怔了怔,随即跳下马深深一躬道:“有劳杨宗主费心。”
杨守一拍拍他肩膀,笑道:“无事无事,老朽这便走了,你且听丫头安排,你父亲那里老朽自会交待,不必担心。”
裴节听说自己不跟他一起走,不由有些讶异,只是如今情形下也不宜多事,又见柳云远远跑过来,便只得先对两人道了谢,低下头站在一边。
柳云手中捧着一堆衣物,分别交给三人换上,又对杨守一道:“兄台请往那头便门出去,外头已有人等着,干粮也都备好,路上有事吩咐他就行。”忽觉头上着人拍了一下,却未瞧见何人出手,四下望了望,只见杨守一笑眯眯望着他道:“年轻人不识礼数,老头子如何做你兄台,叫老先生。”
秋往事“嗤”地一笑,拉开柳云,轻巧地抛过一块令牌,正落进他衣襟中,说道:“通关凭,半月期,赶紧走吧,别连累人家当兵的回不来,老先生!”
她特地重重念了“老”字,杨守一似是十分满意,低低笑着,换好衣服便骑在马上晃晃悠悠走了。
这头裴节也已换上了军服,草草刮了胡须,拿炉灰抹了脸,拉起围领,头巾包得低低的,乍眼一看真瞧不出是谁。柳云拿了几人换下的衣物下去烧掉后,便敲响了开城钟。换班的队伍很快便到,显然早已等着,正埋怨柳云敲晚了钟,却见秋往事站在一旁,顿时不敢吱声。秋往事待柳云等交完了班,便命众人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