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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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狐将军爽快。”宋流扯过李烬之,一把将他双臂反剪背后,单手扣住,同时抛过卷轴。
索狐连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见绘的果然是不周洲与燎帮交界一带地形,各城兵员、粮草、军械、马匹数量等皆标得清晰细致,一目了然。全图布幅广大,绘制精细,兵马排布也丝丝入扣,且绢色泛黄,墨色见淡,显然已有年头,绝非一时之间可仓促伪造而成。他喜不自胜,仰头大笑道:“容王爽快人,这个朋友索某交了!将来有用得着处,只管招呼一声!”
宋流要回了人,也无心多做理会,随口敷衍两句便匆匆告辞,带着李烬之驰出燎营,一路往南奔去。
奔出个把时辰,宋流才蓦地一勒马,骤然停步。李烬之似是早有准备,几乎与他同时停下,跳下马来,吩咐另一名跟随宋流而来的中年男子道:“端四哥,你先回去。”
那人负手深深一躬,当即策马而去。空旷的平野上只剩李烬之与宋流两人,却谁都不说话,只闻秋虫高高低低的鸣叫和风吹草叶的窸窣声。
李烬之心下起伏,看着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宋流。正是月隐星稀日未出的黎明时分,天色一片晦暗,可他仍能清晰地看见宋流鬓边灰白的发丝、侧颊上刀刻般的深纹,和过分挺直的背脊中不知如何透露出来的苍老。虽早料到永宁太子被擒的消息一传出去,宋流必定会坐不住出手相救。可当真见了面,才发觉几日来一直在琢磨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半晌才轻叹一声道:“那副不周布防图,是我幼时画给宋将军的答题,十几年了,不想将军仍然藏着,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宋流背着身,缓缓道:“那年你不过十一,画出的图却如此周密,有大局,有细节,有首尾,有串连,连老将也要称赞。我拿到之后,日日带在身上,逢人便拿出来说,这是我大靖来日之主,是我宋流教出来的学生!”他霍地跳下马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直逼李烬之,咬牙问道:“太子殿下,我问你一句,宋流待你如何?”
李烬之立刻单膝而跪,低头用力答道:“将军待我,远胜亲父!”
宋流厉声问道:“那你如何待我?”
李烬之沉声答道:“我愿侍将军如父!”
宋流上前一步,弯腰逼到他面前问道:“那待你怀风妹子如何?!”
李烬之心下“咯噔”一响,虽自发觉宋流有所异动开始便已猜到多半是这一节上出了岔子,可真被他亲口相问,仍觉难以面对,只觉心不住往下沉,几乎不堪重负,竟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宋流见他不答,更是怒从心起,一把揪起他襟口吼道:“你果然早知此事?你早知怀风怎么死的!你若当真侍我如父,便杀了秋往事那小贱人!”
李烬之深吸一口气,将当日经过细述一遍,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刀锋般冷厉的目光,哑声道:“往事杀怀风,为的是我。将军想从往事身上讨什么,皆从我身上着落便是!”
宋流见他一力回护,气得浑身发抖,自齿缝中一字字吐道:“我家不要,业不要,命不要,忠心耿耿追随你二十年,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女人!”
李烬之低声道:“将军如我臂膀,往事如我腹心,损了哪个,皆是一生之痛!”
宋流浑身一震,忽仰天大笑道:“好个我如臂膀,她如腹心!失了我你不过不能成业,失了她你便不能成活了,可是如此?!”
李烬之一时失语,既无法承认,又不能否认,只得颓然垂头跪着。
宋流看着他,虽低头跪在那里,可目蕴精光,眉心低沉,纵是神情悲苦也仍难掩锋芒,分明不是人下之姿。当日聪慧内敛的少年,如今终于成了俯仰天下的帝王材,他却忽觉万念俱灰,踉跄后退两步,凄然笑道:“你未说错,是怀风自己不争气,我为人臣子,无话可说。可是,”他眼中精光一闪,厉声道,“怀风对你的心思,你心知肚明!她死于非命,你不闻不问,我做爹的,不能不为她讨个公道!”
李烬之摇头道:“她心里的谨之,从来就不是我。”
宋流低低地冷笑两声,忽大喝道:“胡扯!谨之死时,她不过是九岁的娃,能有多深感情?其后见了你,虽误以为便是谨之,可一腔情愫,早已不是当日的两小无猜,她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所思所想的,不是你江桓又是谁?!”
李烬之哑口无言,许久方喃喃道:“是我对不住怀风妹子。”
宋流见他神情凄然,面色略缓,喘了口气,缓缓道:“我曾答应定让她嫁你为妻,她至今枢痕未褪,想必是此愿未了,我要你登位后追她为后,为她守三年哀,三年之后再要立谁,我便不再过问。”
李烬之怔了怔,犹豫片刻,仍是艰难地摇头道:“我可以为她守哀,可我的皇后不管是死是活,只能有秋往事一个。”
宋流面色漠然,竟不发怒,只低笑两声,解下腰间佩刀扔到他面前,转身走去,一面淡淡道:“我做爹的,只能给她尽这点心,你应与不应,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面,融东之事我已交待下,只是不认秋往事之令,并非不认你,你回去自可从容接管。来日前程远大,殿下好自为之了。”
李烬之看着他渐渐走远,心下一片苦涩,想起他自幼照顾,风雨相扶,不由悲从中来,热血上涌,忽“锵”地拔出宋流解下的佩刀,决然道:“将军如我臂膀,一路扶持,我未有所报。今日将军要走,我无颜挽留,当自断臂膀以谢!”说着便挥刀狠狠向左臂砍去。
宋流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自怀中掏出宋怀风灵枢便用力掷去,“咚”一声正中他右腕。李烬之手一抖,刀势一偏,贴着左臂削下,重重斩在地上,插入土中。
宋流瞪大了眼,见他手臂仍在,刚松一口气,却见他仍要拔出刀来再砍,忙扑过去合身抱住,碰触之下忽觉他左臂轻轻抽搐,低头一看,才见他左掌边一片血迹,淋漓不止,尾指竟已齐根而断。他面色“唰”一下变得煞白,双膝跪倒,声泪俱下,抱着他叫道:“殿下!你不值啊!天下第一的神箭,怎可为区区一个宋流而折!”
李烬之也是泪盈于眶,浑身轻颤,心下却松快许多,喘息一阵,正要开口,忽怔了怔,讶异地抬头,自语道:“什么味道?”
宋流唯恐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忙上下检视着,急问道:“怎么了?还伤了哪里?”
李烬之摇摇头,站起来向北走去,仰起头似在嗅着什么,不时又侧耳细听。片刻后忽面色一变,厉声道:“不好!起火了,好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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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六十章 燎原(上)
夜已深,风微凉。秋往事仰天躺在草地上,盖着领披风,双目轻闭,似是睡熟。忽地指尖一颤,如有所觉,睁眼一看,隐约见得数丈之外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绕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兵士,正向营地外行去。她不必细认也知道是谁,心念动处,自然而然地便欲催动枢力,放出凤翎。气息一转,便觉体内空空荡荡,全无回应,莫说枢力,便连枢觉也是荡然无存。她怔了怔,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然失了自在法,心下一阵烦躁,恼怒地哼了一声。
静夜之中一声轻哼也颇显刺耳,米狐哲立刻回头望来,见她坐起身,便踮着步子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吵醒你了?”
秋往事右手紧压着身畔长刀,冷冷道:“想跑?”
米狐哲无奈地笑了笑,冲她招招手道:“随我来。”随即转身仍向营地外行去。
秋往事愣了愣,一时摸不清他用意,倒起了好奇,便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行到里许外一处小丘下,但见遍地皆是一蓬蓬球状的雪绒草,月光下看来色泽泛着灰白,倒似一片薄雪。米狐哲踏进草丛,蹲下身拨开雪绒草水藻般的蓬乱细叶,露出隐在中央的主茎。主茎约摸一指粗细,饱满厚实,米狐哲以拇指轻轻一掐,便渗出汁水来。他以指尖沾着送到嘴边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两根半尺长的芦管,递一根给秋往事道:“帮我收些汁水。”
秋往事并不伸手去接,沉着脸问道:“做什么?”
米狐哲回过头道:“阿兰有些发热,这汁水能治病。”
秋往事对米狐兰倒颇有些同情,思及她近日丧父,又连番奔波,勾心斗角,顿时有些心软,面上虽仍板着,手上已接过芦管学着米狐哲收集起雪绒汁水来,一面闷声道:“要让南城看看么?”
“不必了。她自小便这样,累得狠了就发热,喝些雪绒汁便好。”米狐哲指指天上璀璨星河道,“这雪绒草的汁水并非吸自土壤,而是吸风饮露,传说是直承天河之水,好比你们风人说的‘落河源头水,宿海彼端药’,包治百病的。”
“知道。”秋往事不屑地撇撇嘴,“所以你们又叫它吸风草,视为圣草,巴不得有一天吸尽了我们风人的魂魄才好!”
“风燎未必两立,只是一直以来咄咄逼人的,并非是我燎人。”米狐哲见她揪着一株草茎使劲挤,忙道,“这么挤法草便死了,每株挤上几滴便好,这么一大片,足够咱们收的。”
秋往事不听,仍是专盯着一株挤,冷笑道:“连亲爹都能杀的人,这会儿倒爱护起花花草草来了。”
米狐哲手下动作停了停,回头朝她看着,许久方低叹一声道:“你果然觉得是我做的。”
秋往事冷哼道:“四姐绝没道理在这时候杀人,更不会害自己的病人,二嫂不理这些事,不是你还能有谁?”
米狐哲轻轻一笑,答道:“你忘了,当时还有个杨棹雪。”
秋往事怔了怔,摇头道:“杨家这么做理由何在?何况当时南城也在,杨夫人岂会如此冒险。”
“理由简单得很,融东出乱子,你便只能倚重杨家;岂不好过他们受制于你?”米狐哲讥讽地一笑,“顾南城这小丫头曾去找王落请教过医理,父王死前一日喝的药便是她自告奋勇替王落煎的。”
“胡扯!”秋往事怒道:“南城那么个娃娃你都要诬赖!她连她娘扔下四姐自己跑了都看不惯,哪儿会做这种事!”
米狐哲显然也并不当真认为是顾南城所为,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究竟是谁下手,只是确实不是我。”
秋往事轻嗤一声,本欲嘲讽两句,却忽觉提不起劲,竟似不知怎地对他的话有几分相信。她微微一讶,几疑中了人我法,思来想去明知不可能,也不欲再多做理会,自顾自收起草汁来。她对每一株皆毫不留情地挤干方才罢手,因此比米狐哲快出许多,不一刻便装满了一管,起身往回走去。
米狐哲忽在她身后道:“你姐姐当日曾说,一生所愿便是寻到落河水、宿海药,我曾说要带她看看雪绒草,可惜
没机会了。我多收两管,你改日去看她,帮我带给她。”
秋往事霍然停步,转身怒瞪着他,正欲开口,米狐哲又幽幽叹道:“这十年,我一直想去找她,可惜苦无机会。释奴营的消息我一直打听着,知道里头有个使自在法的,料得是你,又想以你脾性身手,必是姐姐也在,才会留在那里。虽知你们必是受尽苦难,可只要仍听得到你的消息,我便觉得心安,便觉仍有希望。直至即望山一役,我一听到消息立刻便想赶去;都已跑到了平江边,可正逢阿汀在西边十六族那里出了些乱子,到底还是被追了回去。此后几年容府崛起,裴初将重心转到南边,燎邦才得以喘息。我趁机韬光养晦,凭着阿汀的关系联通十六族,总算打下些根基,才有今日得以与大王兄平起平坐一争天下的格局。”
秋往事紧紧盯着他,眼中怒火愈炽,咬着牙问道:“你想说什么?想说你能有今日之业,姐姐纵是死了也不算冤枉?”
“不。”米狐哲摇头,“我是后悔,若当年不是一味退让,早些出来与大王兄相争,或许就不必缩在一隅,只能千折百转地打探一点零碎消息,终至无可挽回。因此,”他忽抬起头来定定望着秋往事,“我如今想要什么,必定放手去争,再不会眼睁睁坐失良机。”
秋往事眉梢一挑,沉声道:“你这是宣战?”
米狐哲不置可否地一笑,语调一转道:“李烬之落在东漠手里,你竟不大着急,反而放慢行程,我倒是没想到。”
秋往事听他语气有些古怪,似有所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五哥的身份原本瞒得很死,忽然到处都是风声,自然是他自己放出来!东漠那里,也必是他自投罗网。他既有安排,我一头撞上去岂不坏事,自然先缓一缓,摸清情形再说!”
米狐哲微微一笑,点头赞叹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李烬之确实有一手。永宁太子的消息一夜之间满天飞,李烬之三个字却未听一人提及,换作我是江一望,也要疑心是否有人浑水摸鱼,是否你在掩人耳目。只怕一急起来,更是要抢先把永宁太子的牌子亮出来,免得被人捷足先登抢了这现成的正统身份。这一招障眼法很是巧妙,永宁太子‘活着’,未必李烬之活着,真太子反倒顶着假太子的皮堂而皇之地四处活动,倒比毫无形迹更是让人难辨真假。”
秋往事听他腔调古怪,眼中藏着狠厉之色,顿时起了戒心,逼上一步,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米狐哲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说道:“这花招之所以玩得通,关键便在让永宁太子的身份与李烬之脱了钩,让江一望摸不清这凭空冒出来的永宁太子究竟是真是假。可若有人将这一层点破;明白指出李烬之仍活着,你说情形会是如何?”
秋往事大怒,冷笑道:“你以为江一望会信你?”
“他未必信我,却也未必不信。”米狐哲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着,微微笑道,“江一望生性多疑,消息越多越乱,他越举棋不定,恐怕多半是宁愿稳妥,仍先打着不功不过的朝廷牌再说。一旦决意弃了正统这条线,势必要先挖去风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