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心·泪与灯花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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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潇小姐?
是的。
巡捕说,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桩谋杀案有关,要暂时拘留你,并且要立刻搜你这间屋子,希望你跟我们合作。
岑潇彻底地傻眼了。她以为巡捕只是冲着段景宸而来,也许他们通过某些途径调查到段景宸正躲在自己的家里,可是,他们却说,他们不仅要搜屋,而且要将岑潇也一起逮捕了。她变成了跟谋杀案有关的从犯?但不管怎样岑潇很快镇定下来,看着巡捕将自己的屋子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任何所谓可疑的人或物。她僵硬地冷笑了几声,漠然道,我随你们走便是。
绿衣的巡捕低沉得就像地府来的鬼差。
那天夜里,段景宸的忽然闯入,扰乱了李朝希工整的作息。仿佛是泥水深潭一样死寂的睡眠,猛地惊起千重浪。
段景宸一直叨念着,不知道云倩去了哪里,她为何不告而别,她现在是否安然。等等之类的话,就像往火里慢慢撒进滚烫的油,李朝希终于按捺不住爆发起来。他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恰好在巡捕来捉拿你的时候她便不见了,如果不是她告密,有谁会知道你躲在哪里。你这么维护她,她却恩将仇报,她那样蛇蝎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为她担心。
段景宸愕住了。
是的。李朝希说所的一字一句,早在段景宸这一路奔跑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凝聚成形。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掏心挖肺豁出性命的付出,却只换来对方的冷漠利用。他不断地给自己灌输宋云倩不会出卖他的催眠曲。他很想哭,可他是堂堂七尺的男儿,有眼泪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李朝希说,段景宸,你若还清醒,就应该悔悟,到巡捕房说出实情,让真正的杀人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忍心看着岑潇无辜地被卷入其中吗?说到岑潇,段景宸死灰一般的眼神浮起轻微的波澜,他是感激她甚至有愧于她的。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他低眉一叹,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夜黑如墨。
段景宸突然重新站起来,冲出客厅,一把推开了洋楼外面雕花的铁门,就像他来的时候那样,撒腿朝着长街的尽头跑去。
你要去哪里?李朝希想追,但段景宸却像野鹿一般迅捷,才转眼的功夫,那背影便扎入黑暗中,寻觅不到了。
李朝希发怔地站着,禁不住在眉间浮上几丝惋惜难过的表情。还有焦虑,怨愤,好像一时间许多复杂的情绪都集中起来了。两三点幽暗的星子,挂在树梢与天空的缝隙,仿佛是谁悄悄窥探的眼睛。
半个夜晚过去。
清晨熹微的阳光穿透铁窗。岑潇坐在拘留室冷冰冰的长椅上,强烈的睡意将她折磨得精神恍惚。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垂头丧气的段景宸。
他说,我来自首了。
刚说完,拘留室的门外却传来一个更加洪亮的声音,谁说是你杀了丁湛秋的?
岑潇和段景宸俱是一惊。只见一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腆着微微凸出的肚腩走进来,笑得十分爽朗。鄙姓纪,他说,是这里的探长。他摘下嘴里叼着的烟斗,看了看岑潇,又看了看段景宸,验尸官在丁湛秋致命的伤口处,找到了一截断裂的指甲,上面还有红色的蔻丹,可以肯定,那是凶手杀人的时候不慎也被凶器割断指甲,从而残留在死者体内的。你说你是凶手,那么,把你的手伸出来。
段景宸顿时僵住了。
岑潇亦然。只不过短暂的震惊以后,随之而来就是一阵狂喜。原来天网恢恢,有罪的和无辜的,总不会有冤假错判。他们却过早地陷入绝望,只想着如何逃避,而忘记了最重要的始终是寻找真相,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真凶宋云倩到底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突然闪过脑海,岑潇的激动都退了大半。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却无声无息地失了踪,对于破案是一件极大的阻碍吧。
我知道宋云倩在哪里。
拘留室的大门外,再次传来了意外介入的声音。这一次,来的人是李朝希。他欲说还休的表情挂在脸上,突然给了岑潇一个坏的预感。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原本只是想来探望岑潇,却怎料听见了刚才的那番说话,心里顿时紧张得不能自抑。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那位纪探长,那仓皇便泄露了难掩的秘密。
岑潇问,你们是早就认识的?
李朝希没有否认。他说,是我把宋云倩藏起来了,她如今就在我家里。话刚说完,失了控的段景宸猛地扑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他痛得直不起腰来。凝眸处视线落在冷眼旁观的女子身上,那心痛倏而就蔓延扩散无边无际了。
巡捕半夜的突袭,只是一场戏。是李朝希将宋云倩藏起来,然后故意告诉纪探长段景宸的所在。当巡捕房前去拿人的时候,失踪的宋云倩便成为最有嫌疑的告密之人。他那样做,是为了离间段景宸对宋云倩的那份执著和痴愚。
使段景宸和宋云倩之间的关系破裂,是目的的全部。
若宋云倩伏法,那固然好。即便没有,至少使段景宸对宋云倩起疑,生嫌隙,说服他放弃她,阻止他离开上海,那么,岑潇就不用那么难过,心中微小的希望也能够存活。
是为了岑潇。
这计谋,离间,纵然是低劣,却也是为了所爱的人。为了她的另一段情。为了她和另一个男子。可是,她却显然是埋怨他,对他生出失望的恨意来了。那种痛,比拳头砸在胸口更深更烈。
而老谋深算的纪探长,一直也没有告诉李朝希,巡捕房已经查明了丁湛秋的死因,断定了真凶乃是一名女子,并且据段景宸的邻居们说,他们曾看到过一名酷似甜歌皇后宋云倩的女子在段家出入,只是他们觉得宋云倩和段景宸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便以为那神秘的女子只是跟宋云倩神似,没有多加揣测了。但加之丁湛秋和宋云倩之间的恩怨纠葛,巡捕房对宋云倩的怀疑愈加根深蒂固,他们封锁消息,只说要捉拿名义上的疑凶段景宸,一来是想顺着段景宸这条线也许可以同时找到宋云倩,二来便是想要宋云倩降低戒心,以为真的有人做了自己的替罪羊。
此刻,在昭然若揭的真相面前,所有的人,突然就变成了纪探长谋划全局的棋子。包括李朝希。他精心布置的局,反倒像是多此一举。他觉得自己有些害怕对视岑潇的眼睛。他们和巡捕一起走在午后日光炽烈的大街。
各怀心事。
突然,在锦西路的东口,离洋楼只有几十米距离的地方,他们看见一大群围观喧闹的人群,都聚集在洋楼的外面。他们顿时觉得心慌,三两步地并过去看。透过雕花的铁门,他们看见宋云倩横躺在院子里,身后都是殷红的鲜血,将青草生生地涂成了狰狞的颜色。
她死了。
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
但有人说自己亲眼看到她并不是以自杀的姿势往下跳,而是好像要逃出那间屋子,还用窗幔拧成了绳梯,只是绳结绑得不牢靠,断开了,她才以头着地,摔得连命都没有了。
段景宸跪在宋云倩的尸体旁边,泣不成声。无意中他看到女子的怀里露出一角牛皮信封,他轻轻地抽出来。
上面写着:认罪书。
那是在李朝希偷偷地迷昏宋云倩并将她带走的前夕,她刚刚完成的,记录了自己如何遭丁湛秋要挟,又如何在情急之下将他杀死。她是准备到巡捕房自首的。她听过段景宸和岑潇的谈话,她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也知道心里的阴影是无论躲去哪里也躲不过的,她说,唯有接受应得的惩罚,或许才可以觅得真正的安宁。可是她却还没有来得及,便被李朝希趁着岑潇和段景宸都在熟睡的时候悄悄带走并软禁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暗中算计她的人是谁,她一心想着逃离,哪知道却出了意外。信的末尾,是无数句的对不起,像细密的针一样,扎进段景宸的眼睛里。
男子伏在尸体上面号啕大哭。如受遗弃的婴孩。
李朝希惊愕得无法言语。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愧疚。甚至是自己对自己充满了恨意。倘若他迟一点,或者,不用这样极端的方法,事情反倒可以圆满地解决,也不会有伤亡。但如今,他伤了人,也伤了心,他直想将脸面都埋进沙地,深深地藏起来。
岑潇心中更是难过。她强抑着,想要安慰段景宸。可是,她的手却在碰到他的肩膀的一刹那,被无情地推开。对方敌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岑潇知道,段景宸是在怨她恨她,因为当初是她那么信誓旦旦地在他面前保荐,说自己身边的男子是可以用生命来信任的。
但事实却给予她残酷地反击。
记忆当中的李朝希,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自私,莽撞。岑潇觉得失望,从来没有过的失望。好像李朝希的形象在瞬间枯萎凋敝。他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却只是拒绝,她说,你变了,从前的你不会这样自私冷酷。
李朝希突然凄凄地笑了起来。若不是因为曾经死里逃生,失去过,又怎会如此害怕,害怕再度失去,害怕到,愿意伤了自己的心,来为她做一点点的努力,甚至为她去挽留别的男子。可是她真的能明白么?而自己,又是否完全做错了?男子黯然低眉,笑容里多了几分凄然与自嘲。他说,回不去的,不是曾经的我,而是,曾经的我们。
说罢,竟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是突然萌生的念头。要在她的面前故作愤慨。假装怨怼。像诀别一样。因为也许在她的记忆里留下污点,反倒是一件好事,那样她便可以不用记挂着他,全心全意地,等待她真正要等的那个人,而不用面临两难的抉择了。
那份情,那么重。
可是心,那么痛。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岑潇都没有看见李朝希。她的心里空空的,好像缺失了极重要的一块。但是,还有更大更深的伤,雪上加霜。
她也没有再看见段景宸了。
宋云倩的身后事办得潦草,段景宸没有向任何人交代,他也许离开了上海,也许,依然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过着与前尘往事相隔绝的生活。一场喧嚣尘上的繁华风云,到此,突然变得静谧,鸦雀无声。重新恢复了岑潇独自一人,寂寞地行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
得不到,已失去。
未知的路,未知孤寂何处埋葬。未知那么长的艰辛与彷徨,有谁可相倚,可冀望?岑潇踽踽地徘徊在黄昏的街头,灯火阑珊处,也不知谁家又点亮了烛台。晚风里轻轻跳跃着的幽暗柔光,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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