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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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定胥看他着实不开心,耐着性子哄道,“好歹这条街你也转了个来回,有看中的么?”
张紊登时眼一亮,遥指前方颜氏正楷黄旗,上书“绍兴佳酿”,也不假意推诿,“自然看中了此宝地土产!”一副口水悉悉索索地样子。
庾定胥是乐见他这样的,想当初甫遭难时、乃至十日前的他,都像是折了爪牙的恶犬,亦或是拔了毒牙的龙蛇,教训是教训到了,只是看着实在可怜。
掏钱替他买了。
偌大个人、一介清秀公子,抱着个黄汤坛子兀自欢快,那便是张紊,随性得很,糊涂得很。庾定胥默默走在他后头,只觉人若有他生,也不过尔尔。
晚间纳凉,两人取了荷叶杯,你斟我酌,不当心喝多了两盏。
丫头探头探脑的,“庾大人在么?庾大人,老爷请你过来一叙。”
庾定胥视线晃晃荡荡,撑着石凳起来,一捉张紊袖子,夺了酒坛杯盏,“不许喝了,你洗了就歇息罢。”
张紊酡红着面目,月色将这男子洗出身艳异颜色,眸子里似是打了甚主意,些许狡黠,些许浪荡,“……我晓得了,表哥。”
庾定胥睇他眼,便跟着丫头走了。
张紊这边,目送了他出去,自鼻子里轻轻一哼,“非逼得你说出来不可!”
27
庾定胥始料未及,他不过是吃了几杯黄酒,又被知府大人交代了几件事情,一回房间就见这样一派场面,他那宝贝表弟,赤 裸裸地靠坐在他床沿,长发披泄而下,颊若远山烟杏,平平是男子,却容姿姣丽。
庾定胥眉头一皱,厉声问,“你这是做甚?”
张紊到底局促,拨拉了几下长发,想遮在身前,“我……”
庾定胥想来是林嵋儿从中撩拨,淡淡道,“把衣裳穿好。”说罢就要关门出去。
张紊一咬唇,“慢!”
一下竟从床上跳了下来。
恁一身匀称肌理,温白如玉,如笼华光,庾定胥强定下心神不去看他,转头要出去。
那人几步转到他面前,“那你为何帮我,为何收留我?我家人不认我,娈童侍妾都不识我,缘何只有你收留我?”说不出的咄咄逼人。
庾定胥余光看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起手脱了外衣扔给他,“你想多了。”
张紊还在那不依不饶,追根究底,“众多表兄弟,我同你,又不是顶熟,为何你就是信我?”
庾定胥从不善解释,让他问烦了,猛一回头,想抱怨,却见他哭了。
鼻头红着,头低挂着,可怜至极、委屈至极的模样。那霎时,也说不出是哪里来的躁动,长臂将他一揽,紧紧抱了,下巴抵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严丝合缝。
张紊闷在他肩窝里,“……你这样抱着便如抱个婆娘似的。”
庾定胥便松开一些,垂目看去,恰巧张紊泪眼汪汪看上来。
他红唇欲啮不啮,角上有槁皮,显而是肝火旺了……一时受蛊般戚戚下了嘴,待触到两瓣软嫩,进而惊雷,再要推开他,为时已晚。
张紊抬手把他一箍,含了他双唇,漫舔几下,使力将他推坐在床沿,顺势深吻去,勾了庾定胥毫无防备的舌头,交缠卷缩,力道大得、直吻得自己舌尖也生疼,便如饥渴了十数年似的。
他一膝跪于榻上,好使两人下 身厮磨,光 裸胸腹擦着庾定胥单衣,敏感得直颤,这些那些暧昧,激得唇上动作愈发急遽,咂吮顶探,引得庾定胥也回复起来,虽说是回复,也不过是动动舌根、转转舌尖而已。
他心里一面叹道,庾定胥好生涩。
嘴角一面微扬,微侧脸,好使濡沫益深、绞以欢愉。
二人鼻尖相阖,唇齿交 媾,再分开俱是轻喘,张紊拿舌尖舔了他上唇一下,“张紊亏欠表哥,愿拂枕席,一奉清宵。”
庾定胥原本是任他压着,双掌撑好他不让他摔着,眼里也染上了桃色,正定定看他,不防听了这话,当即揾他手臂,使力一搡,推开了他。
张紊猝不及防被他摔在床上,春心一荡,谁料庾定胥起身来,半眼也不看他,整了整衣襟,关门出去。
他正半 裸躺撑在床,胯 下勃兴,春潮涌动,脸色却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庾定胥!”这回是恨恨低唤,牙齿磨得咔咔作响。
这正是:庭花如有意,留艳待君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来说庾定胥,这正人君子是真可怜,莫名其妙被他表弟一通胡乱引诱,幸好灵台被泼了盆冰水,及时抽身,不然到明日,要悔青了肠腑。
他确实爱慕张紊已久,只是从前张紊是个人人宠爱的小少爷,后来是个惹人嫌的纨绔子弟,两人间又不晓得何时积了隔膜,各自为政。岂料不知哪里冒出一个鳖精,生了一番事,阴差阳错把张紊送到了他身边,于是日夜相对,如近水楼台……
可他既冀望张紊的真心,又怕他的真心。须知张紊如今是落难,如若日后一切还原,今日情意还留得几分?私心里,他只愿鳖精永永远远抢着他的身份,好让他把张紊这一整个人,完完整整的独占住。
张紊不知道,庾定胥脑里心里这些有违道义孝悌的念头生生地在他体内燃了一把火。
足可燎原之大火,经不起一再撩拨。
28
隔日再见庾定胥,张紊板着脸,理也不理他。
庾定胥倒没话找话。
……
“表哥,你对着我说那个案子甚的,我不懂。”
庾定胥看他终于开了口,眉间略略多了些受宠若惊。
张紊颇为抑郁,“表哥,几时去找个降妖除魔的道士法师来?”
庾定胥神色一冷,“这事你不必急,我会尽早解决,让你一家团聚。”
张紊语气无奈,“不是我,是林嵋儿。”
林嵋儿病了。
卒心痛,好的时候还能踢踢花毽,一犯病就如死人脸色,蹙眉叫痛,凶险时,刹那间便昏厥过去。
衙门里都晓得她病了,只是男女、亲疏有别,俱不曾踏进过她闺房。众人口中论及她种种寒症,都是从丫头那听来的,如何如何诡异,怎样怎样少见。
张紊同任检校请了假,拽了庾定胥,二人促膝坐下。
遂把林嵋儿那大事和盘托出。
原来林知府虽说让她读书认字,当小子一般教,夫家去世后,也不顾理法将她接回娘家。然,想她十五岁嫁人,廿岁守寡,及至今日,已有近十年,十年间她一步也未踏出过家门,为甚?概因她父母怕她惹人指点。
如此可见,林知府看似开明,其实也保守严厉。
因此自她夜夜梦见与陌生男子放肆纵情后,她惶恐得不敢同家人讲。十年深院,她身边既无闺友,亦无能说话的,须知那丫头还小,怎明白人欲是何?
梦做得多了,自然会怀疑并不是梦,她苦于无人商量,只有同张紊诉苦。
张紊当下便疑是妖怪作祟,劝林嵋儿道:“这事透着奇诡,你还是同你爹娘讲罢。”
林嵋儿长长叹气,“我爹娘为我操心了半辈子,指望我守着贞洁牌坊,不惹人闲话,我怎么好意思说这样丢人的事?”
张紊初时还笑,“你好意思打听我和表哥房中事,却不好意思说你自己的事……”
林嵋儿戚戚然看他,“……父母纵不求子女权势盖天飞黄腾达,也愿子女品性良好,我对别人可以没脸没皮没心没肺,但这些事,一件也不愿传去我爹娘耳朵里。”
张紊教她说得心里一紧,酸酸涩涩,怔忪半晌。
“你放心,我绝不会将你的事到处说。”
这是他头一回对女子认真承诺,立誓护她名声。
杭州城里,兴旺茶楼,两个世家公子说着闲话,一个说,“张兄不在,都没有甚舌根好嚼的。”
另一个淫 笑着,说道,“是了,光听他说他的风流事都够我们解闷的了,尤其那些自称卖艺不卖身的小娘子,床上事最令人心动。”
张紊则在绍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庾定胥当日便带着张紊去了间寺庙,据说是灵庙,保近不保远。再寻了位僧人,只说家中似乎有妖怪作祟,恳请去作法除妖。
那位僧人笑眯眯拜了一下,“烦请公子先添些香油钱罢。”
庾定胥正待掏钱。
张紊客气问道,“敢问大师,可是需要法器法台?”
僧人笑说,“要两张大台,十个徒弟,还要好时辰。”
张紊只怕大排场弄得风风雨雨,“大师,能否悄悄进行?”
那僧人正待摇头取笑,陡然有人出声说,“贫道倒是能悄悄地做。”金声玉振,清辨明朗,三人一回头,只见一个袖袂飘飘的俊逸道士,生得好看,执一柄拂尘,挂一个法铃兼一把七星剑,足蹬朱云靴,面上讥诮。
僧人恨恨,“又是你这牛鼻子!”
道士对庾定胥诚恳道,“这秃驴哪会降妖除魔,只会念经罢了,他收钱又贵,不如请我,包你满意,悄悄地解决了事端。”
庾定胥沉吟了下,打量那道士身上法器,张紊被道士说动了心,一拉他,“表哥,就请道士罢。”
“好,真人请跟我来,”庾定胥一面对那僧人愧道,“大师,实在是事态不得张扬,请见谅。”
僧人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还是笑眯眯,“施主多虑。”
29
道士道号精绝子,说话和和气气,没事把那拂尘甩着玩。
张紊一见拂尘就想起鳖精那档子事,“据闻,手拿拂尘不是凡人,真人想必是得道高人。”
道士将拂尘插到腰上,呵呵一笑,“小兄弟过誉了……看你一身妖气,那妖怪道行一定不浅。”
张紊一侧头,“妖气?”
“莫非你还不知道?妖怪在你身上施了障眼法,好重的妖气,还有水腥气。”
张紊猛把他手一捉,“道长!你看的见我的真人?!”
道士看看庾定胥,犹豫道,“你、你晓得?”
张紊这才记起问他表哥,“表哥,你究竟为甚能认出我?”
庾定胥一派安之若素,淡淡曰,“我看见的你,就是你。”
直如平地一惊雷,张紊两眼瞪得老大,“甚么!”
“那天在书房遇见你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你那样说话,又那样不耐烦,”他顿了顿,“后来才听张舒叔说了你的事,一想,那时看到你,的确裹着一层淡淡雾气。”
道士问了个清楚,哈哈大笑。
他兀自问庾定胥,“公子每日晨起一柱擎天,应该还未那个过罢?”
庾定胥皱眉,“哪个?”
张紊最熟荤话,咋咋呼呼小声叫嚷,“甚么!表哥,你还是……”那三个字他顾忌着庾定胥自尊,到底没说出口。
庾定胥终于会过神,却落落大方,“是。”
他主张程朱理学,道:不可放纵人欲,灵肉务必合一。是以家中侍妾他从不越雷池一步,也从不涉足花街柳巷。
张紊几乎要高喊我佛慈悲了,那道士却认真赞叹,“公子高义。”
原来庾定胥认出张紊,不是出自有情人甚的鬼话。庾定胥午时出生,正阳体质,读的又是正统儒家理学,正气凛然,更兼洁身自好,还是童子身。那鳖精用的是障眼法,妖术缠身,寻常人哪个有庾定胥清白,自然看不清,再者,庾定胥身上带着自在光明如来刻珠,使双眼清明,不为妖孽障目。
衙门后院里有两条土狗,凶得狠,张紊虽说来了许久,也从不敢招惹它们。
可那道士一踏进后门,便笑道:“乖狗。”
公狗在后头观望,母狗则是摇着尾巴挪了过来,任由道士轻拍两耳间,张紊奇道:这狗看见我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吠我都是好的,对你竟这样亲密。
道士笑而不答,回头问道,“既然你不是为你请我,是为谁?”
庾定胥一望日头,“我还有些事要去公堂,墨魁你去问问丫头林嵋儿现下如何。”
不过一句话,张紊身子一震,斜眼偷觑庾定胥,心里莫名一甜。又自嘲道:不就是叫了两个字么!有甚大不了的。
他照例偷偷摸摸到林嵋儿窗户下,先是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动静,便学起了狗叫。
须臾丫头来开了窗户,憔悴道,“张小相公,小姐昏着呢。”
“若她醒了,告诉我一声……”
丫头抿抿唇,“大人去乡下了,夫人去庙里为小姐祈福,张小相公可以进来的。”
张紊探身往里看,“不会教人看见罢?”
丫头也回头一望,“我绝不会说的……”
张紊轻喊了声,“等我。”
一溜烟奔去拉来道士。
到林嵋儿正门,吩咐说,“是女子闺房,请真人小心。”
两人,加一个小丫头,四下环顾,赶忙挤了进去,林嵋儿床榻垂着蚊帐,前头树一块玉屏风,道士扫了眼,冷笑,“鬼气森森。”
小丫头一脸不谙世事,“道长说甚么?”
道士腰上铃铛叮铃铃直响,床上的林嵋儿也呻吟了起来,张紊担心,正要说话,只见道士拈一张黄符,不晓得怎么着了火,如一条火龙噌一下飞进了帐子,猛然间那床榻一抖,仿佛地龙出世。
屋中摆设也急遽晃动起来,有个男声颤颤巍巍想起:扰人清梦者何人哉。
阴风一下一卷,好不骇人。
张紊赶紧把丫头嘴一捂,拉着她站到了墙角里,哆哆嗦嗦地望着道士,只盼他及早解决了事端,心里管他甚佛号,逮着就是一通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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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朱子不要从坟墓里跳出来暴打我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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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林母坐着轿子回来,愁眉苦脸的进了门,那时候,林嵋儿正坐在梳妆铜镜前,低回一唤,“娘,劳二老为儿操心了。”
张紊拖着道士和庾定胥将余下半坛子黄酒喝了个精干,兴致高昂得很。
道士吃了一杯酒,虎着脸道,“小公子不是想灌醉了贫道好不给钱罢?”
张紊哈哈大笑,一指庾定胥,“我家掌握财权的,是这位,不是我,真人催我我也给不出钱来。”
庾定胥自斟自酌,神色冷淡。
道士揽着张紊,“小公子可要我去替你捉妖报仇?”
他此时已是十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