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外传-效忠骑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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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爵士。”
“你怎能忘了?”
“你告诉我忘掉的,爵士,”伊戈说,一脸无辜。“你告诉我下一次提到它我耳朵上就要挨一下子。”
“不会有唱歌这回事。”哪怕他有那样的嗓音,自始至终邓克所知的唯一歌曲就是《熊和美丽淑女》。他怀疑要赢得威博夫人的芳心它能起多大作用。水壶又一次冒着汽,他们把它费力搬到浴盆边倒了过来。
伊戈第三次汲水装满它,然后爬回井沿上。“你最好别在冷壕堡吃喝任何东西,爵士。红寡妇毒死了她所有的丈夫。”
“我不像要娶她吧。她是个出身名门的淑女,而我是跳蚤窝的邓克,记住了?”他皱起眉。“不过她曾有过多少丈夫,你知道吗?”
“四个,”伊戈说。“但是没有孩子。不管何时她生孩子,一个魔鬼就会在晚上来要了那孩子的命。驼背山姆的老婆说她把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卖给了七重地狱的主宰,因此他才会教给她黑魔法。”
“出身名门的淑女们和黑魔法没什么瓜葛。她们跳舞唱歌,还做刺绣。”
“也许她和魔鬼们跳舞,刺绣邪恶的法术。”伊戈兴致勃勃地说。“而且你又怎么知道出身名门的淑女们做什么呢,爵士?卫斯夫人是你曾知道的唯一一个。”
那够傲慢无礼的,但却是事实。“也许我不知道什么出身名门的淑女,但我知道一个想要耳朵上挨一下子的小子。”邓克摩擦着自己的颈后。一整天穿铠甲总让它硬得像木头。“你是知道王后和公主们的。她们曾和魔鬼跳舞、练习黑魔法吗?”
“席拉夫人是这样的。她是血鸦公爵的情妇。她在血中沐浴好保持她的美貌。有一次我的妹妹雷伊在我的饮料里放了爱情药,这样我就会和她结婚,而不是和我的妹妹戴拉。”
伊戈说得就像这样的乱伦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一件事;而对他来说确实如此。坦格利安家族一直兄妹通婚有上百年了,好保持龙王血脉纯正。虽然最后一只真龙在邓克出生前就死了,龙王们却还在继续。也许诸神不在乎他们与自己的姐妹结婚。“那药水起作用了么?”邓克问道。
“它本来会的,”伊戈说。“但我把它吐了出来。我不想要妻子,我想要做一个御林铁卫的骑士,只为服务保护国王而活。御林铁卫们发誓不事婚娶。”
“那是高尚的,但当你长大一些就会发现你更想要一个女孩,而不是一件白披风。”邓克在想“高过头的坦希莉”,还有在白杨滩她对他微笑的样子。“尤斯塔斯爵士说我就是那种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的男人。她的名字是亚莉珊。”
“她死了,爵士。”
“我知道她死了。”邓克说,有点恼火。“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他说。如果她还活着,他会乐意让她嫁给我,或者是某个像我的人。从前从来没有哪位贵族把他们的女儿许给我。”
“他死掉的女儿。而且奥斯格雷家族过去可能曾经是贵族,但尤斯塔斯爵士只是个有封地的骑士。”
“我知道他是什么。你想要耳朵上挨一下子?”
“唔,”伊戈说,“我更愿意要个耳光,而不是个妻子。特别是个死掉的妻子,爵士。水壶在冒汽了。”
他们把水搬到浴盆边,邓克把自己的上衣从头上脱下来。“我会穿我的多恩上衣到冷壕堡去。”那是沙丝做的,他最好的衣服,画着他的榆树和流星。
“如果你穿着它骑马它会全都给汗水泡透的,爵士。”伊戈说。“穿你今天穿的那件吧。我会带着另一件,你可以在到达城堡之前换下来。”
“在我到达城堡之前。我要是在吊桥上换衣服,看起来还不像个傻瓜。而且谁说你要跟我一起去?”
“一个骑士带着一个跟班的侍从要更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事实。男孩对这种事有很强的判断力——他应该有。他在君临城做过两年的侍童。即使如此,邓克还是不愿带他涉险。关于冷壕堡会有什么样的欢迎在等待他,他毫无概念。如果这个红寡妇像他们说的那样危险,他可能会以一个鸦笼收场,就像那两个他们在路上见到的人。“你将留下来帮助班尼斯对付那些平民百姓,”他告诉伊戈。“别那么闷闷不乐地看着我。”他把马裤踢了下来,爬进浴盆里冒汽的水。“现在去睡觉吧,让我来泡自己的澡。你不能去,那就是最终决定。”
当邓克醒来的时候伊戈已经起身并离开了,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诸神慈悲,天气怎能这么快就热起来?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然后爬起来,睡意朦胧地蹒跚下到井边。在那里他点起一支粗大的牛油烛,往脸上泼了点冷水,然后穿好了衣服。
当他出门走进阳光中时,“雷鸣”就在马厩边等候,鞍辔都已备好。伊戈也在等着,还有他的骡子“学士”。
男孩已经穿上了靴子。他看起来第一次像个合适的侍从,穿着一件绿金相间的美观紧身上衣和一条紧身白羊毛马裤。“马裤臀部扯坏了,但驼背山姆的老婆为我缝好了它。”他宣布。
“衣服是亚达姆的,”尤斯塔斯爵士说,在他把自己的灰阉马从厩中牵出来时。一只切凯狮子装饰在磨损的丝斗篷上,它就披在老人肩头。“紧身上衣在箱子里放得有点发霉,但它应该还行。一个骑士带着一个跟班的侍从要更让人印象深刻,因此我决定伊戈应该陪你去冷壕堡。”
被一个十岁的男孩给智胜了。邓克望向伊戈,无声地做出了“耳光”的口形。男孩咧嘴一笑。
“我还有些东西是给你的,邓肯爵士。来。”尤斯塔斯爵士拿出了一件斗篷,随着一挥把它抖开。
它是白羊毛的,以方形的绿缎和金色布料镶边。在这样的炎热里一件羊毛披风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但当尤斯塔斯爵士把它披在他肩上时邓克看到了他脸上的骄傲,于是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谢谢您,阁下。”
“它正适合你。我要是能给你更多的就好了。”老人的胡须抽搐了一下。“我派驼背山姆到地窖里仔细检视一下我儿子们的东西,但艾德温和哈罗德是身材小一些的人,胸没有那么厚实,腿要短得多。说来遗憾,他们留下的东西没有适合你的。”
“披风就够了,阁下。我不会让它蒙羞。”
“我不怀疑那一点。”他拍了拍他的马。“我想和你一起骑马走一段路,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当然不,阁下。”
伊戈带他们下了山丘,高高坐在“学士”背上。“他非要戴着那顶软草帽吗?”尤斯塔斯爵士问邓克。“他看起来有点愚蠢,你不这么认为吗?”
“如果他的头被晒脱皮,那会更愚蠢,阁下。”即使是在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升起的此刻,天气已经很热了。到下午马鞍就会热到能把人烫出水泡来。伊戈穿着死去男孩的华丽服饰也许看上去很优雅,但在黄昏之前他就会变成一个煮熟的蛋。邓克至少还能换衣服;他的好上衣放在鞍袋里,旧绿上衣穿在身上。
“我们走那条西边的路。”尤斯塔斯爵士宣布道。“过去这些年里不常用它,但它仍然是从坚定塔到冷壕堡最短的路。”那条路带他们绕过山丘后面,经过浓密的黑莓丛,老骑士让他的妻子和儿子们安息的坟墓所在之处。“他们喜爱在这里摘黑莓,我的男孩们。当他们还小的时候他们会一脸粘乎乎、胳膊带着划伤来到我面前,然后我就知道他们刚刚去了哪里。”他怜爱地微笑了。“你的伊戈提醒我想起了我的亚达姆。对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孩来说,他真勇敢。一个盾牌上画着六颗橡实的河边人用斧子砍掉了他的胳膊。”他悲哀的灰眼睛迎上了邓克的。“你那位旧主人,帕尼基的骑士……他在黑火叛乱中战斗过吗?”
“阁下,他战斗过。在他收留我之前。”邓克那时还不到三岁或四岁,在跳蚤窝的小巷里半裸着乱跑,更像动物而非男孩。
“他是为红龙还是黑龙?”
红还是黑?这是个危险的问题,哪怕是现在。自从征服者伊耿的时代开始,坦格利安家族的纹章就是一只三头龙,红纹黑底。僭君戴蒙在自己的旗帜上把那些颜色颠倒了过来,就像很多私生子做的那样。尤斯塔斯爵士是我效忠的对象,邓克提醒自己。他有权询问。“他在黑福德伯爵旗下作战,阁下。”
“金底上的绿色回纹,浅绿色的波浪?”
“可能是,阁下。伊戈会知道的。”男孩能背出维斯特洛一半骑士的纹章。
“黑福德伯爵是一位有名的忠诚者。戴伦国王就是在战前任命他为御前首相。巴特维尔做得实在令人气沮,以至于许多人质疑他的忠诚。但黑福德伯爵从一开始就是坚定的。”
“在他战死时艾兰爵士就在他身边。一个盾牌上有着三座城堡的贵族砍倒了他。”
“那一天很多好人都战死了,双方都是一样。在那场战役之前草原不是红的。你的艾兰爵士没告诉你这个吗?”
“艾兰爵士从来都不愿意提起那场战斗。他的侍从也死在那里。帕尼基的罗杰是他的名字,他是艾兰爵士的侄子。”仅仅是说出那个名字也让邓克感到隐隐内疚。我偷了他的位置。只有王子和大贵族们有办法保有两个侍从。如果庸王伊耿把他的剑给了他的继承人戴伦而非他的私生子戴蒙,那就从不会有什么黑火叛乱,帕尼基的罗杰今天也可能还活着。他会在某处做一个骑士,一个比我更像真正骑士的骑士。我则可能会死在绞架上,或是给送到守夜人那里去巡视长城一直到死。
“一场大战是件可怕的事,”老骑士说。“但在鲜血和屠杀之中有时也有美感,能够让你心碎的美感。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太阳在红草原上落下时的样子……一万人已经死了,空气中满是呻吟和哀哭,但就在我们头顶天空变成金色、红色、橙色,如此美丽,美得令我落泪——因为我知道我的儿子们再也不能看到它。”他叹了口气。“它比这些日子里他们想要你相信的更接近成功。如果不是血鸦……”
“我一直都听说是贝勒·碎矛赢得了那场战斗,”邓克说。“他和梅卡王子。”
“铁锤和铁砧?”老人的胡子抽搐了一下。“歌手们遗漏了很多啊。戴蒙那天就是勇者亲临。他所向披靡,粉碎了艾林公爵的前锋,杀了九星骑士和狂人威尔·韦伍德,然后迎战御林铁卫的加文·科布瑞爵士。他们在马背上鏖战了将近一个时辰,旋转、迂回、砍劈,与此同时无数人在他们周围倒下。据说不管何时‘黑火’和‘弃妇’相交,你都能在一里格外听到那声音。他们说,那一半是歌唱,一半是尖叫。但当最后弃妇动摇时黑火劈开了加文爵士的头盔,使他目盲流血。戴蒙下了马好让他倒下的敌手不被践踏,并命令红牙把他带回后方的学士们那里去。而那就是他的致命错误,因为鸦齿卫队已经攻下了落泪山脊的顶端,而血鸦看到他半兄弟的王旗在三百码外,戴蒙和他的儿子们就在旗下。他先杀了伊耿,双胞胎里年长的一个,因为他知道戴蒙在男孩身体尚有暖意时决不会弃之而去,哪怕白色羽箭纷落如雨。他也确实没有离开,虽然有七支箭受血鸦的弓和巫术两者驱使穿透了他。当黑火从濒死父亲的手指中滑落,年轻的伊蒙拿起了它;因此血鸦也杀了他,双胞胎里年轻的一个。黑龙和他的儿子们就这样逝去了。
“我知道后来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亲自见证了一些……叛乱者们逃跑,‘酷钢’扭转溃势带领了他的疯狂冲锋……他和血鸦的战斗,仅次于戴蒙和加文·科布瑞的那一场……贝勒王子对叛乱者后方的锤击,多恩人在投出满天长矛时全都在尖声呼喊……但在那一天的最后,一切都不重要了。在戴蒙死的一刻战争已经结束。
“如此接近成功……如果戴蒙能踏倒加文·科布瑞、把他扔给命运,他本可能在血鸦攻下山脊前粉碎梅卡的左翼。那样那一天就会属于黑龙,御前首相被杀、通向君临城的路在他们面前畅通无阻。戴蒙本可以在贝勒王子能够带着风暴领主和多恩人来到之前坐上铁王座。
“歌手们可以继续讲述他们的铁锤和铁砧,爵士,但是那个杀亲者用一支白箭和一道黑咒扭转了潮流。他现在也统治着我们,不要弄错。伊里斯国王是他的傀儡。如果血鸦已经迷惑了陛下、让他屈从自己意志的话,那一点也不令人惊讶。我们受了诅咒,这并不奇怪。”尤斯塔斯爵士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的静默。邓克想知道伊戈无意中听到了多少,但没法去问他。血鸦公爵有多少只眼睛?他想。
天已经开始变得更热了。即使是苍蝇也逃跑了,邓克注意到。苍蝇比骑士更明智。它们避开太阳。他怀疑他和伊戈在冷壕堡会不会受到热情款待。一大杯凉凉的褐色麦芽酒喝起来会好极了。邓克愉快地考虑着那个前景,然后想起伊戈说过的红寡妇毒死她丈夫们的话。他的干渴立刻无影无踪。还有比干喉咙更糟糕的事。
“曾有一段时间奥斯格雷家族拥有全部方圆许多里格内的土地,从东边的纳尼直到卵石滩,”尤斯塔斯爵士说。“冷壕堡是我们的,马掌山丘也是,还有戴灵坑的洞穴,道斯克、小道斯克和布兰迪勃特的村庄,茂叶湖的两岸……奥斯格雷家的女孩与佛列蒙、史文和塔贝克这些家族通婚,甚至海塔尔家族和布莱伍德家族。”
瓦特树林的边缘已经进入了视野。邓克一只手遮眼搭成凉篷,眯着眼睛望向那片青葱。头一次他羡慕伊戈的软草帽。至少我们会有点荫凉。
“瓦特树林曾一直延伸到冷壕堡,”尤斯塔斯爵士说。“我记不起谁是瓦特了。不过在征服之前你能在他的树林里找到野牛,还有比二十手还粗的大榆树。那里曾有一个人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红鹿,因为除了国王和切凯狮子没人获准在这里狩猎。哪怕是在我父亲的时代,溪流两岸都还有树木,但蜘蛛们在对岸砍光了树林好给他们的牛、绵羊和马匹做牧场。”
一线汗水爬下了邓克的胸膛。他发现自己虔诚希望他所效忠的对象能保持安静。要谈话太热了。要骑马太热了。就是太他妈的热了。
在树林里他们遇到了一只棕色大树猫的尸体,爬满了蛆。“呃呀,”伊戈说,同时叫“学士”远远绕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