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帝·东海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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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的眼神,精悍中不掩凌厉,苏默却是肃静中隐含睿智。
檀香的烟气轻嫋,远远望去,燕王的面目有些模糊。
「王爷请下官前来,必有要事相商,下官洗耳恭听。」苏默平淡的语气中,略有几分嘲讽。
燕王淡然一笑,「苏大人,心知肚明的事本王也不必拐弯抹角,看大人所为,必是要与本王一争长短。以苏大人之才,确是本王平生第一劲敌,本王也十分欣赏苏大人的才气,只不过,此事若是连累到何昭宇身上……」
原来燕王的目的是何昭宇!
何昭宇竟成了这次政治斗争中的焦点!
忽然想起,当初便是燕王开口向仁宗要何昭宇为护卫,才将何昭宇拖进这场风暴之中的。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何燕王对何昭宇如此重视?
「王爷若是怕连累何大人,又何必当时指明要他到燕王府?」
「苏大人果然是睿智之人,一眼便看透根本。」燕王微叹,「假如何昭宇可以置身事外,那本王第一个要欣慰不已。我对这孩子的爱护之心,并不比你苏大人少半分。」
苏默一愕,这是那个枭雄燕王所说的话吗?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并非作伪,心下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谜底就要揭开了,苏默深吸了一口气,早已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而已。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压在心中,沉甸甸的,似欲窒息。
「若不是此次那孩子再度身受重伤,出乎本王意料之外,这个秘密,或许不必让苏大人你知道……」
燕王慢慢拉开挂在舱壁上的纱帘,一幅绢画便现了出来。
画上的女子风华绝代,眉目宛然肖似何昭宇。
燕王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大人精通翰墨,应该看得出,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画。」
苏默只觉得胃里一阵酸苦,「这位姑娘是……」
「我平生唯一挚爱过的人,也就是何昭宇的亲生母亲,虹影!苏大人如果还有疑问,可去查看那孩子后颈发际处的刺青。」
「那么……何大人就是……」
燕王看着苏默发白的面孔,「他应该称我一声父亲才对。苏大人向来以孝亲闻名天下,我想,你也不愿看到何昭宇身上,发生天伦残杀的惨剧吧?」
苏默只觉得浑身无力,原来早从一开始,燕王便已胜券在握了。
向仁宗去要何昭宇,必然会引起仁宗的注意,自然也会把握这个机会,安插何昭宇作为内线到他身边,又料定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必然出面,最后结局定是两人同来,一石二鸟,自己和何昭宇都成了燕王的囊中之物。
难道便放任燕王施行夺位大计吗?
可是,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燕王与何昭宇父子相残?
燕王就是料到这些,才会如此大胆放手使用何昭宇……
这一仗,已输了先机……
沉默片刻,苏默长眉一轩,凛然道:「何昭宇一事,下官自可不过问,但是,苏默之原则,断不会改。王爷如有不轨之举,苏默必定尽力阻止。如果王爷忠心为国,苏默也必然竭力相助。此乃苏默之本心,天地可鉴。」拂袖而去。
燕王怔了怔,不禁微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好一个硬骨头苏默,铁磨子也磨不动,正是本王需要的人哪。」
***
苏默走上船头,呼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一种难言的悲凉,在心头慢慢荡开……
此时黄昏深静,大海一平如镜,太阳已落入海底,唯余淡淡霞光,把海面映成暗红色。
沉浮官场多年,刚直不阿,无论多么艰难困苦,也丝毫不退缩。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
人生原似弈,世事本如棋,谁也掌握不住。
忽然,蓝色的身影飞快地掠来,匆忙之下,险些撞中苏默。
「出了何事?你为何如此慌张?」见何昭宇脸色红白不定,似乎甚为忙乱,苏默不觉紧张起来。
「啊,是大人……」何昭宇涨红了脸,一时答不出话来。
原来自他受伤之后,陈贤来看望了好几次,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何昭宇也很感动。今日黄昏寂静无人,便下到陈贤所住的船舱,打算亲自向陈贤回礼道谢。
谁知刚到舱门,便听到里面隐约有声音,何昭宇内力深湛,耳力极佳,寻常人听不到的内容,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这混蛋,放开我……唔……」陈贤压低的嗓声显然十分激动,说了一半却断了。
「子卿,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不要再闹别扭了。很快就要出海打仗,生死不知,你忍心这样待我……」这声音竟是宁穆!
挣扎的响动不住地传出,「你自有老婆,还来找我干什么……啊……嗯……走开……」
「你天天向那何昭宇献殷勤,我都快发疯了,你自己惹火,我……我又不是圣人……」
「啊……痛死了……呜呜呜……」
争闹声越来越小,化作不绝的喘息与呻吟。
何昭宇蓦然醒悟,自己一不小心居然撞上了别人的欢爱,当下窘得无地自容,抽身便走。
「莫非……你……你听到了什么?」苏默一想到他们是父子,顿时心中便隐隐作痛。
何昭宇立时面红耳赤,慌乱之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个,四只大船都已抢修完毕,别处征发的三十艘快船也已赶到了,船队已经集结完毕,择日便可出发……」发觉苏默脸色不豫,何昭宇连忙咽回了下面的话。
苏默却是一呆,眼前清秀的容颜和画上的女子多么相似……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为了开封府,为了大宋江山,何昭宇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牺牲了……
如果何昭宇有燕王这样的父亲,不知是吉是凶呢?
燕王明明白白说出这个秘密,就是暗示自己放开何昭宇,让他投入到父亲的怀抱中……
为何何昭宇会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是自己将他带入了官场,也应该由自己亲手放他回江湖!
想到这里,苏默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主帅问话,你报这些军情干什么?」深邃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慈爱,「我一介文官,不懂军事,燕王虽是一代枭雄,但是战场经验十分丰富,你有空跟他多学学。」
何昭宇回过神来,心下诧异,苏默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一种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正文 第三章
一更天了,何昭宇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
苏默那番话太奇怪了,虽然自己连连追问,他只是微笑不答,眼中含着深切的慈爱和淡淡的悲凉。
从月明成了郡主,到苏默的改变,燕王的无形阴影在他的心头越来越大。
一世枭雄果然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种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层出不穷,再加上乐之舟的监视,苏默处境越来越艰难,承受的压力绝对重于泰山。
如何才能打破这一局面呢?
突然,号角声起,却是紧急集合的号声。
何昭宇一跃而起,披上外衣便冲到主舱。
燕王眼见何昭宇第一个赶到,赞赏地一笑,何昭宇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众将纷纷进舱,何昭宇虽说不是好奇之人,可还是忍不住瞥向宁穆和陈贤。一个满面笑容,作心花怒放状,另一个双颊红润,越见光彩照人,两人的神情幸福得就快滴下蜜来。
世间的有情人能成眷属吗?
想起自己和白慕飞之间的悲欢离合,何昭宇不觉出了神。
燕王一身戎装,端坐帅椅上,目光一一扫过众将,沉声道:「今夜三更,船队集结出发,目标:岱山岛!」
苏默大吃一惊,「月明郡主曾说今夜将有暴风雨,根本不可行船,怎能出兵?」
众将大都是水军将领,多少了解海上天气变化状况,人人疑惑地看着燕王。
「正是因为今夜有暴风雨,那些海盗自然断定我军不会出兵,毫无防备,我军便可一举攻下岱山岛,先破了齐修汉盘踞之地,既能打下该处作为水军基地,又能威慑海盗,乱其军心。」燕王扫视众将,「各位还有什么意见?」
饶是何昭宇不喜燕王,也不禁为其精辟的分析、深远的谋略所折服。此人之军事才能,大宋朝无人能及,破海盗简直是区区小事,苏大人分析燕王欲建海外基地作为进退的根本,真是一点不错。
苏默沉声道:「如果风暴太大,试问王爷如何保证船队平安到达岱山岛?」
燕王心知,苏默这是为了何昭宇的安全,心下慨叹,当真是情若父子,想从苏默手中夺过何昭宇真是不易,否则自己又何须费尽了心思?
「本王事先已经反复盘算过,也找了精通海上气候的人询问,这场风暴大约持续两个时辰左右,而且程度为中级,不是强风暴,以我们船的牢固,加上好的水手,应该可以通得过。既是作战,必有风险,奋勇当先,原是军人之责,贪生怕死,也不用打仗了。」
众将心悦诚服,再无异议。
「前部正印官何昭宇听令!」燕王拔令箭在手,「命你率一艘大船,三十艘快舟,共一千水军,务必在天亮之前抢渡上岱山岛,据占高处死守一个时辰,便算你大功告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风采清华的年轻人身上。
「遵令!」何昭宇沉着地接过令箭,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正式带兵上战场。
沙场男儿心如铁,誓将马单裹尸还!
转身出舱,便看见在甲板上徘徊的纤细身影。
「何大哥,你是先锋?」月明清澈澄净的眸中满是焦急,「这次出战,所有文官与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跟随,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玄冰伤势未愈,金风和碧湖外出联络还没回来,没人能帮你了。」
何昭宇心下感动,轻握住月明的手,柔声道:「别担心。」
此时,点兵的号角已经急促吹响,出发的时间到了。
月明纵有万分担忧,也来不及通知白帝,眼看何昭宇就要走,情急之下,顺手摸出海哨塞入他掌中。「记住,只要运内力吹响海哨,一般人便受不了,可以帮你退敌。」
「多谢……」话未落,人已奔向战船。
月明追到船舷边,那轻灵如风的背影,在满天的火把亮光中忽隐忽现,清朗的号令声隐约传来,集合,升帆,起锚……巨大的白帆吃满了风,大战船缓缓离开港口,在快舟的护卫下,驶向黑沉沉的大海。
漫天乌云已起,低低地压向海面,风一阵紧似一阵,月明心揪作一团,恨不能变成飞鸟相随,满怀忧伤,又酸又苦,仿佛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在心中,雾气朦胧了眼睛。
宽厚的大掌轻拍她的肩头,月明回过头,只说了一句:「苏大人……」便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那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的。」苏默温言安慰,可是身旁的司马衡,却从他深沉的眼睛里读出了忧虑。
谁也不愿说出心中不祥的感觉。
暴风雨,就快来了……
***
乌云一层盖一层,遮蔽了整个天空,急速腾涌的云浪,仿佛是一条黑色的长龙,从西南方滚滚而来。顷刻间风越刮越大,越刮越猛。可怕的呼啸声从远处的海平线响起。
一瞬间,狂风卷着暴雨,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泼下。稠密的雨顺着风斜劈下来,如排排利箭,仿佛要射杀天地万物。
海浪疯狂地扑向天空,前呼后拥的浊浪,像脱缰的野马翻滚咆哮而来,掀起一波高似一波的狂涛,猛地砸下来,如山崩地裂,峰谷轰鸣。像城墙一样高的数丈巨浪,将海船托起,又狠狠甩入波涛。
战船在海浪裏剧烈地颠簸,船身直向一边倾斜,如山一般高的浪狠狠砸向船,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海浪扑倒,几名水手被掀进了大海,一闪就不见了。
「快进船舱……」何昭宇的声音含了内力,穿透了呼啸的风浪,传人每个人的耳中。
甲板上的人几乎不能移动一步,何昭宇内力深厚,迎着狂风大浪艰难地在船上走动,将士卒们推进船舱中。
风雨打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没经过这样的风浪,强烈的晕船使他胃裏一阵阵翻涌,拼命运内力才能压下。
海浪将船上的木桅甲板打得支离破碎,幸而船体维修得够结实,还能抗得住。
「把舵,把舵……」舵手们竭力狂吼,可是风浪太大了,四个舵手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住。舵疯狂地摆动,根本把不住。
船身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一侧几乎碰到了海面。
一堵城墙也似的猛浪突然兜头打下,舵手们全被打得四散跌倒,舵一下子失了控制,船立刻在海上打起转来。
何昭宇见势不妙,飞身掠到后艄,运起千斤之力,一双掌牢宁把住了舵,用力向下一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上来,胸口一痛,险些便脱了手。
他前几日受的伤还未痊愈,加上半年来一直劳累奔波,体力已大不如前。
咬紧牙关,不顾伤口被海水腌得火辣辣地痛,使出千斤坠,「扑」的一声,双足陷入甲板中,纹丝不动。
又一个泼天的大浪轰下,整个人都被淹没在浪中,口鼻耳中全是咸水,无法呼吸,手中的舵越来越沉重……
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这几百号人的性命,都在自己这一双手上!
怱然,手上的压力一轻,仿佛有什么巨力操纵了船舵!
水浪轰然而过,身边已经多了一人,稳稳地掌住了舵,黑暗中,只见高大的身影屹立不动,如山一般伟岸。
呆了一呆,失声而呼:「皓铮!」
白帝穿了一身小兵的军装,沉声道:「把住了,不可大意!」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