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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深雪之恋-第2部分

小说: 深雪之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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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深雪都没放弃探查她的消息。这些黑衣人只会换面孔,却不曾放弃暗中采访她。

从他十七岁开始,十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她却越来越不能忍受。若是深雪忘记她,或许她能安心下来,想办法忘记他;但是,黑衣人总是会在。她的焦虑也渐渐毁灭了平静的生活,她希望不再看到这些深雪的眼睛,但是又害怕他们不再出现的时候,到底是深雪忘了她,还是深雪……

她已经承受不了了。

所以,她逃到日本。灯塔下总是最黑暗的。

奶奶只是借口,不想继续在蝴蝶养猫也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

她不想面对深雪遗忘她,或不肯遗忘她。

“孩子,你为什么忧愁?”奶奶开口了,静正在帮她梳头发,“几年前我看到你,你虽然不快乐,起码没有愁容。”

“奶奶,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静帮她挽起发髻。

“有那么久了吗?”奶奶有些怅然,“……静子,你为什么不到我身边?你真的讨厌奶奶?”或许真的老了,奶奶露出脆弱的疲态。

“……”静拉着奶奶的手,“奶奶,从小我就喜欢你。只有你会喝斥父亲,不让父亲伤害我。母亲过世以后,好几次我想整理行李逃到你这里……”想起曾经被父亲打断手腕的苦痛过去,她黯然。

“那几年……奶奶这边出了点事情,没办法顾到你。”这样刚强的奶奶也掉眼泪,“你因为这样恨奶奶吗?”

静摇头,“怎么可能?后来我长大了,父亲空难的抚恤也够我自立。长大以后,我了解了很多事情……奶奶,你还有亲生的子女要照顾,我不该分去你的心神。”

轻抚她的头发,“我向来把你看成我亲生的孙女。”

“比亲生的孙女还亲昵,我知道。”她握住奶奶满是皱纹仍然细嫩的手,“我都知道。”

“那些不肖子分家以后,你才敢来?”奶奶疲 惫的躺下来,“静子,这宅院是分给你的。等我死了以后……”

“奶奶,不要说这个。”

“不说就不会发生?”她轻轻一笑,“算了。说这些做什么?陪奶奶一段时光吧。有没有对象?”

“我都快不惑了。”静低头收拾梳子手镜,“我不想嫁。让我陪奶奶吧。”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庭院的潺潺水流回响着。“也对。我嫁了你爷爷,生了这群子女,到头来,只有个养孙女愿意来我身边。这几十年光阴想起来,大半浪费掉了。”她闭上眼睛,“我若不是女儿身……父亲怎么会把家业传给不成材的弟弟?到头来还是我这女儿收拾残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慢慢匀称,竟是睡着了。

替她松开刚盘好的发譬,盖好被子,静看着奶奶。小心的拉上纸门,这深邃的大屋只有几个女佣、厨师、园丁和管家而已。

还有寂寞的奶奶。

她信步走进庭院,铺着小石头的庭园,用竹爪把精心的绘出几何图形。

以前看不懂,或许年纪大了吧,她望着模拟着水波的石纹和假山,像是看到具体而致日本群岛的一部分。

风梳竹叶,宛如海上长年吹拂的南风。

池塘里的锦鲤看到人影,浮出来索食。河面上有着低垂的樱花,花瓣飘零。锦鲤轻啜着,樱花残瓣也跟着回旋,在平静的池塘上面引起一阵阵的细微涟漪。

她捧起地上的花瓣,轻轻的撒在水面上。落英缤纷。

听到树枝轻清脆裂的声音,静回头,从容安详的表情,望着擅闯的不速之客。

一直以为,虎背熊腰只是一句成语,没想到形容的不是一个汉子的身形,而是精神。

那男人穿着规矩的黑西装,剪裁服贴在强健的身材上,有着诱人的曲线。衣冠楚楚,相貌俊美中带着昂然的自信,俨然如工商巨子。但是全身紧绷着紧张感,她几乎以为那是杀气。

她没有惊异,能够安静的进到这宅子,理应是客人吧?她行了礼,“请问您哪位?”

欣赏着她的从容,“你是鹿岛静子吧?我听鹿岛夫人惦念过你。”他不客气的眼光令人想回避,“我是山本雄之,听说鹿岛夫人不舒服,过来探望她。”

静没有回避目光,仍是一派平和,“我的确就是静子。奶奶刚睡下,我不好搅扰她。您要改天再来呢?还是进来奉茶?”

他没有回答,仍然用带煞气的眼神望着她好一会儿,被她的不畏不避逗笑了,“你不像台湾女孩。”

“我早就不是女孩了。”静回答,“你以为台湾女人该是怎么样的呢?”

“聪明,却傲慢。”他的回答也充满了傲慢。

“不管是男是女、国家肤色,都有聪明而傲慢的人。台湾有聪明而傲慢的女人,当然也有谦冲自牧的女子。我相信日本也是。”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台湾。”他开口,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我以为会看到书里描绘的灵秀中国女子。”

“你想看那样的女孩,应该去上梅。台湾已经洋化太深了。”

“我去过了。”他又缄默下来。

“你喜欢的那种中国仕女,只存在于过去的历史洪流。”静拂去满头的樱花,“不存在于现在的世界。”她伸手,“这边请。”

她在茶室招待雄之,正坐的安然。

“很不习惯吧?”他笑笑,“现在很多日本女人也不会正坐了,你不用勉强。”

“六岁之前,我是让奶奶教养的。”她温柔的笑笑,“有些事情像骑脚踏车,学会了就不会忘记。”

“包括日语?”他凝视着静,寻常女子要不害怕,要不就满面红量的低下头,静却这样泰然。“你甚至有些京都腔调。”

“当然,我也自修。没敢忘记奶奶教过我的语言。”

望着这样自持的女子,他不禁有些佩服。他听鹿岛夫人说,静子还比他大五岁,亲眼见到的时候,实在怎样都不敢相信。

她这样温柔娴静如少女。瘦弱的身材像是一株杨柳,悄悄立在缤纷的樱花旁,花事再闹,她仍然站出—春的寂寞。

若不是抬起眼来,那狭长狐眼里清澈的洞悉,泄漏了她曾经历的忧欢与风浪,他不相信是鹿岛夫人快不惑的孙女。

穿上和服的她,会不会比日本女子更适合站在樱花下?她配穿杨柳绿。

没等奶奶醒来,雄之就告辞回去,匆匆地。

静只漠然的送客。不知道她在异国,已经点燃了这男子的热情。

收到整套友禅的华贵和服,她才惊觉这男子的用心。

“哗——好美的杨柳绿友禅。”几个女佣挤在一起惊叹。她看了看整套的和服,皱了皱眉,“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奶奶倒是气定神闲,“收着吧。雄之难得送礼给女人,他都送了,你不收,他会觉得很没面子。穿起来给我看。”奶奶吩咐女佣帮她穿戴梳妆,虽然无奈,静还是顺从的换上。

奶奶看着打扮好的她,不禁一怔。

“谁相信你不是我亲生的孙女?”奶奶翻出旧时相簿,“我也曾有过相类似的友禅。”

令人不敢相信,她和年轻时的奶奶意外的相似。望着镜里的自己,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自已是美的。

真想穿给深雪看。

这想法像是一根针,飞快的刺进心口,痛得会痉挛。遗忘竟是如此困难。

遗忘如此困难。

你田头看着那消瘦的背影,抱着这样复杂的情感。

匆匆地,十一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看到相似的背影,还是在你心里激起无尽的涟漪。

怎么会是她呢?你哑然失笑。

这里是成田机场,她最不可能来的地方。这几年,你的部下不断回报她的行踪。喜爱流浪的她,走遍了五大洲,就是不愿意到日本。

你很清楚为什么。

她是这样的自持,这样的骄傲,这样的不愿意变成你的负担。为了早点与她相逢,你几乎将命豁出去,清除挡在你面前的妖魔鬼怪。

只有成为万鬼之王,你才能够将她安置在你身边,这是身在魑魅之中,支撑你的惟一目标。

“木村直雄先生?”穿着黑衣的霸气男人朝着他鞠躬,“山本先生等您很久了。”

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墨镜底的俊秀下没有什么表情。

在你心里,你永远不是“木村直雄”。你是“深雪”,杨静的“里见深雪”。为了回到静的身边,你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就算双手沾满了血迹,甚至罪孽,或者是,死。

都可以。都没有关系。

只要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呼吸她那安宁的氛围。你常觉得孤独,只有她的存在,让你觉得你还有亲人。

即使是没有血缘的亲人。

或许她不再等待,或许她从来不曾等待。你凝视着冰冷的月色,隔着墨镜,这世界显得如此晦暗。

但是你生命有着永远不会落下的月,安静的照着你没有光亮的前路。



第二章

深雪之章



“没有她的行踪?”深雪向来冷漠的脸,显得更僵硬更无情,像是副面具一样。

部下们瑟缩了一下,“是的,总长。”

她离开了?

挥挥手,“够了。以后不用监视她了。”部下恭敬的行了个礼,将资料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地瞪视着桌子上的报告,许久许久,姿势都没有变。

等他拿起报告,看着静的脸一页页的出现,直到最后,部下大约挖空了心思,才写下了“出国,暂时行踪不明”这样的讯息。

看了看日期。那时候正为了子尉,将所有置在台湾的人倾巢而出,却在这样的空档中,静悄悄的消失了。

沉重的站起来,走进密室。

那是他最喜欢的海 报。部下细心的帮他照回来,穿着简单白毛衣的静,只别了一只水钻别针。半对着镜头,似笑非笑的。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看出来,那别针上有着花体英文:“mydeepsnow”。

以为……以为到那天的时候,可以高高兴兴的去接她,给她安全与荣耀……他的肩膀垮下来,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为了什么。

他拿下墨镜,发过誓的,只让静看自己的眼睛,谁也不能,谁也不能。凝视着她。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静的时候。

她穿着雪白衬衫和格子围裙,在美丽的雨雾中,翩翩走来,撑着粉篮小碎花的雨桑杏花春雨将伞面镶上一层层的珍珠雨串,她的脸粉嫩的像是冉冉飞舞的白樱瓣。

她挪过伞,“你就是深雪吧?为什么在这里淋雨?”

“我喜欢雨,”抬起跟看她,年幼的深雪想念东京,想念满天纷飞的细雪。他和母亲非自愿的被放逐在这个常绿之岛,只有冰冷的细雨才让他有点家乡的气息,“台湾看不到雪。”这美丽的女人是谁?

他讶异自己用了“美丽”这个词。愁肠百结的雪白母亲,常常让初见的人失魂。跟这样的母亲生活,几乎没有女人让他觉得“美丽”,“你是……”

“我叫杨静,是你的中文老师。”她的笑颜初绽,像是雪白的樱花开放在细雪里,他怔怔的看着这个揉合着女人和女孩气息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

静。这个瘦弱的女子将她的名字深深的镂刻在深雪的心底,怎样也抹不去。

因为她,这个放逐之地,成了日后魂牵梦萦的所在。

是这样的爱慕她……每次的中文课都是他最期待的时光。他可以暂时忘却母亲的愁眉与低泣,忘记被父亲遗弃的惶恐与愤怒,不在乎同学对他的侮辱和排挤。他们总是这样对着深雪尖叫,“不要脸的日本鬼子,滚回去!打蔼—打日本鬼子——”逼他必须殴打他们,才能够不被欺凌。在这个异乡,没有人可以保护他。

只有牵着静的手,他的心才可以平静下来。

“为什么又受伤?”静总是担心又生气,“为什么要打架?你呀……”

只有她才会担心的拿过医药箱,仔细的清理谁也没注意的伤口,“跟同学好好相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跟同学打架?”

这话老师问他好几百遍,他宁愿被处罚,也不想回答。

他桓着脸,“是他们先动手的。我是日本人,又不是什么错误。”只有静,他才想告诉她缘故。

静的手停了一下,“……他们欺负你?就因为你是日本人?”

“……我没有桩欺负。”被欺负?多么可耻的字眼,“他们骂我日本鬼子,要我滚回去。社会老师讲到南京大屠杀,逼我跟全班同学道歉。”向来自持冷漠的地涨红了脸,“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杀任何人,为什么要道歉?同学……呸,他们才不是我的同学。那些台湾小孩把我扑倒在地上,老师只在旁边看……”他握紧拳头,不让自己继续激动下去,“我没有被欺负,我打赢了!”

静默默看着地,没有说话,突然将他揽在胸前。她的呼吸粗重,深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静?”

“对不起。”她低低的说,“对不起。”他的肩膀感到一点温热的液体,这才知道静在哭。

为了我吗?

他突然哭了起来。终于有地方可以放松,不用绷紧自己的神经,困惑却没有选择的和这个世界战斗,只有自己一双手可以帮自己。

现在有静了。

“你干吗多事?”他不太开心的打开书包,“你跑去跟导师说什么?”导师气得发抖,听说跟社会老师大吵一架,还处罚了带头起哄的同学。

她气得要命,边说边哽咽,“你们……你们看看这个日本来的同学!他是跳级念三年级的:还比你们小三岁呀!羞不羞耻?你们羞不羞耻?欺负比你们小的异国同学……还侮辱他的国籍……你们还算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吗?”

真恶心,装出好老师的样子。

“深雪!”静厉声制止他,“你连善意都不会分辨了吗?你的导师这样的热心教育,这么关心你,你居然这么想?你要学着接受别人的善意啊!这世界不是跟你敌对的!难道……”静的表情这么难过,“难道我在你跟中,也是恶心的装出关心你的样子吗!”

“不!”他大叫,勉强自己不可以露出慌张的样子,“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还是很气,“我和你的导师是一样的!都是你的老师!”将头一扭,不想看他。

深雪低下头,只觉得心都凉了。他害怕静不喜欢他,害怕静对他发脾气。坚持要喊她的名字,是因为……是因为……

他不想只当静的学生。

“深雪?”见他神情有异,静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指尖冰凉,“深雪?你不舒服?”

他用力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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