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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帝台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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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闻早就听闻姬妾们为自己煞废心思,于是也不说破,只是略微早些结束了政务,回到主殿之上。

  他的主座仍如往常一般在最中央,瑗夫人正含笑望他,美眸盈盈――她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座位设在左侧略微下首,既得体又含蓄地昭告着自己的身份,再往下,便是其他几位姬妾。

  他的唇微微勾起,闪过面庞的是一缕难以察觉的厌烦和讥讽,随即,他状似欢畅的笑道:“这么多美人儿,却是让本侯看得眼花缭乱,连眼都不知往哪放了……”

  于是一片莺声娇语响起,燕姬仗着自己正得宠,娇嗔道:“君侯这话太没道理,姐妹们为精心你梳妆打扮,却只换来你一个眼花缭乱……”

  虽然说的是“姐妹们”,她一边娇嗔,一边微晃香肩,成功让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她今日显然是用心妆扮了的,一身云锦上绣纹眩目,一眼看去,竟只觉潋滟生辉,仿佛凤凰下降人间,衬着鬓间明珠,简直有如潇湘神妃一般。

  于是众女轰然,又是艳羡,又是妒忌,却不甘被她夺了风头,于是七嘴八舌地向君侯请安恭贺,一时悦耳非凡。

  这般富贵繁华,旖旎无双的场景,却让朱闻心中意兴阑珊,他面上微笑着,双眼却不自觉地朝窗外往去。

  窗外正是冰雪满地,梅香暗缕,比起殿中这热闹非凡,却更显得宁静安谧,高洁无双。

  蓦然,他的视线停住了――

  燕姬身后的那一页窗,正在不起眼的角落,灯火昏暗处,却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正倚窗而立。

  淡青的长裙,在身后的夜色衬托下,修长见形。她全身轻倚在玉栏之上,宛如轻烟一般清渺,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无形。一头漆黑长发垂髻披散,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漫渺繁多,似真似幻。

  那女子虽置身热闹大殿之中,却是凝目窗外,已然神游天外,喧嚣的人声宛如浪潮一般,却不减她周身那飘渺出尘之意半分。

  灯烛昏暗中,她的剪影宛如绝佳的水墨丹青,在朱闻的眼中深深刻下痕迹――虽然看不清面目,却只觉得定是世上无双的倾城殊色。

  

第五章 旖旎

  朱闻望着她,不禁呆呆出了神,直到瑗夫人略带催促的娇呼声响起――

  “燕妹妹今日真是楚楚动人……君侯你说是不是?”

  朱闻这才从茫然自失之中醒来,端起金斛,凑到唇边,带些敷衍的微笑问道:“是啊,这件衣裳真是亮眼。”

  瑗夫人巧笑嫣然,目光闪动间,曼声道:“这般精巧的云锦……君侯之前就赐给妹妹一件,如今,这一件却更胜几筹――君侯,您对燕妹妹,可实在是太偏心了呢……”

  她状若无意的嗔怪,却让周围诸女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美眸明灿,几乎要将燕姬整个人都烧成飞灰。

  燕姬见状,却丝毫不见惊慌,仍是一径轻笑道:“姐姐真是说笑了,君侯对各位姐妹,一向都是雨露均沾的,哪会对妾身有所偏向呢――这一件,就是君侯原来赐下的。”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燕姬唤出身后随侍那人,当灯火凝聚到疏真面上的黥纹时,众人都发出惊骇的低呼声。

  是她!

  朱闻心中一震,金盏中的酒液也几乎泼了出来,他眯起眼,想起两个月前那场诡异的雪崩,在居延救起的那满身血污、面带黥纹的女子――

  原来是她!

  “先前这件云锦,被侍女不小心泼了茶水,我想着这是君侯亲赐,实在不忍丢弃――多亏她巧手善绣,把瑕疵遮掩过去了。”

  她望定了朱闻,双目含情,轻声道:“君侯素来节俭,臣妾一向铭记于心,又怎敢豪奢挥霍呢?”

  朱闻点头赞许,笑道:“也是你慧眼识人才,这才有此福报。”

  他目光熠熠,目不转睛地望定了燕姬那一方,众人皆以为他在与燕姬眉目传情,只有他自己心如明镜――这是因着那道轻盈身影。

  他的黑眸幽沉,停留在那丑陋蜿蜒的青黑纹路上,心中升起莫名的怒意――居然有人对纤纤弱女行此酷刑!

  燕姬端坐如仪,顾盼之间,满是志得意满――她带着疏真前来,本就为炫耀,如今更是在君侯面前留下珍惜馈赠、节俭惜福的好印象,眼看着四周嫉恨交加的目光,她越发含笑不语。

  “恭喜燕妹妹得此巧匠……也贺喜君侯得了燕妹妹这解语名花!”

  瑗夫人意味深长的祝酒,将这场夜宴推向花团锦簇的高潮,只是各人虽然口中一致,心中各怀鬼胎,却是不问可知。

  

  夜已深,明亮的圆月正在中天,欢宴已毕,只留下满庭寂静,宫灯摇曳。

  疏真并没有回自己下院,而是沿着曲径缓缓走入了后花园。

  夜凉深寒,宫阙的高墙遮掩了月华,后花园一路火烛也显得黯淡,深雪凝结成冰,她感觉自己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云端。

  “今日,又是上元佳节了……”

  无声的叹息在她心间响起,她站在冰湖旁的树下,松涛在头顶婆娑摇曳,身处幽暗之中,只觉得前殿宫灯飘渺高悬,光华如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了。

  又是上元,却不知京城的朱雀大街,是否与往常一般灯火辉煌,游人如织……

  仕女千金簪着蛾儿雪柳,轻拥团扇,文人墨客以灯谜相会,一展绝才,那环绕京城,蜿蜒远去的灞河中,有花灯明灭,幽然飘向天之尽头……

  而她,永远是那样微笑着,任由那人牵着她的手,在京郊的小酒肆中,共饮逍遥,悠然安谧。

  俱往矣……

  疏真痴痴望着天际那轮圆月,长长的羽睫颤动着,却终究没有流下泪来。寒风吹着她孑然一身,更显出无限萧索。

  她站过身,正要折返,却蓦然发现,右前方数丈处的冰湖石边,竟有两人相拥而坐,窃窃私语!

  那两人如胶似漆地拥在一起,悠长而忍耐炽热的喘息声隐隐传来,几乎要将这寒夜都燃烧起,月从云中行出,清楚地照出其中那碧衣女子,只见她半倚石边,身子因陶醉而伸展绷直,酥胸半露,粉面含春,正是方才在夜宴上出尽风头的燕姬!

  激烈的喘息声仍在继续,渐渐的,却听那两人开始絮絮交谈――

  “你转告大人……媛夫人已然看破了我的身份。”

  “那就除掉她!”

  “不可!她是王上那边……”

  声音逐渐变轻,和松涛之声混为一体,疏真不愿再听,转身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正要折返,却不料,因长时间不动,腿脚一软,一个踉跄,竟欲跌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掌将她的腰及时接出,打横一抱,竟将她拥在怀中!

  “你难道不知道……偷看这种场景,是要小心脚下的吗?”

  清朗醇厚的声音,贴着耳边传入,明明细如蚊呐,却可明显听出其中的调侃笑意。

  疏真只觉得一阵热气呵在耳边,整个脸颊都觉得酥麻,她转过头,却惊愕地发现,来人头戴七旒玉冠,秀逸双目中带着微笑,却从中透出森冷来。

  她张了张口,终究没把“君侯”二字喊出来。

  朱闻回头略看一眼那激情交缠的一对男女,唇边掠过一道幽深的冷笑,不屑地低叹道:“这次派来的,居然是这种没头脑的蠢物!”

  这一瞬,他的黑眸闪亮,笑容宛如修罗一般,却偏偏生就谪仙般的好相貌,让人只看一眼,就连魂魄都几乎要为之摄入。

  疏真敛目不语,等待他将自己放下,却没曾想,朱闻将她越揽越紧,两人之间亲密无间,显得越发暧昧。

  “请放手。”

  平静无波的低音,亦是贴着耳边而说,不带半点女子常见的羞赧。

  “本君若是说不放,你又如何?”

  森冷黑眸中又带上了调侃的笑意,却隐约可见其中的灼热和沉迷。

  疏真只觉得那双大掌贴着自己的领口,正细细抚摩着柔嫩的肌肤,心下已是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悄声道:“君侯若是不放,我只好――得罪了!”

  下一瞬,随身携带的绣针拔出,带起一蓬银光,狠狠刺入那肆虐的手腕,朱闻倒吸一口冷气,几乎因这剧痛而面目扭曲,他咬住牙,将痛呼吞下,却只觉掌间已是空落落了无痕迹,那一缕单薄清瘦的白影,已是踉跄着,如风一般闪跑开去。

  月光照着那条小径,她匆忙奔跑间,一头青丝披散直落,黑鸦鸦的一带拖在莹亮的雪地上,宛如精灵仙魅迷失人间,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第六章 云泥

  轻微的擦响让那一对交缠的男女似有所觉,忙掩衣起来张望,朱闻往林深处一闪,衣袂飘动间,便没了踪影。

  他敛衣而出,枝头的残雪坠落,打湿衣袍也浑然不觉,只觉得方才那一眼如冰似雪,怒极而嗔,明明清冷凛然,却引得人心中一荡,绮念众生。

  他站在花径之中,嗅着冷梅的暗香。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笑意,幽深而灼耀――

  “好烈的性子!”

  言语之间,居然颇见赞赏,毫无平日的冷漠淡然。

  

  疏真在雪地里疾奔,脚下发软,一个踉跄,跌入雪堆之中。

  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角,她却无意起身,想起方才怒意之下的举动,素来冷静缜密的心不禁一沉――

  那般狠狠地招惹了他,恐怕……此事难以善了了!

  这宫里,怕是呆不得了……她苦笑着,想起自己如今的状况――

  试探着运行真气,勉强一个周天后,立刻便觉丹田之中阴寒已极,经脉剧痛欲裂,片缕刚成的内力随即便流散四肢百骸,点滴不剩。

  好一个持续不息的散功药……如附骨之蛆一般不灭不尽,难道自己这一生一世,都要受制于它?!

  她咬着唇,按捺下胸中悲愤欲狂,飞快忖道:要从这戒备森严的宫阙中逃离,已属不易,更何况,还有虹菱这般弱不禁风之人……

  几下斟酌之后,该怎么做,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她雪白的面容浸润在墙角的阴影里,连眉目也看不真切,雪光倒映着唇上那一抹朱红,缓缓流下,黑眸中的清冽高华,随即缓缓沉敛,化为幽幽一叹――

  “罢了……”

  下定了决心,她摇晃着,从雪中直起身子,艰难的,一步步朝天走去。

  风卷起她的衣袂,那清瘦纤弱的身影,几乎被天地间的雪光湮没。

  

  银安正殿中,瑞兽铜炉中紫烟氤氲,龙涎香带给满殿温暖和芬芳,却也熏得人神思不属,慵懒闲散。

  朱闻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堂下长跪敛目的熟悉身影,只觉得腕间如今仍是隐隐作痛。

  该让她在地上多跪些时候的……心下忿忿,他却伸出手,鬼神神差的,以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柔和手劲,将她从地上搀起。

  “昨晚夜色昏暗,你下手倒是挺准的。”

  他笑得潇洒不羁,眉目间,却没有平日战场撕杀时的冷酷森寒,黑眸熠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疏真抬起头,黑瞳幽幽,默然不语。

  朱闻只觉得怀中温香软玉,伊人双眸飘渺朦胧,雪白面庞上,那丑陋鲭纹密布,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他心中一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粗糙纹理,低喃道:“疼吗?”

  疼吗……!

  疏真心中一颤,胸中情绪宛如冰河破堤,不能自已――

  自那噩梦般的一夜,自己颠沛流离,受尽屈辱和非难,尝尽这世上一切痛楚,可曾有人问一句:你疼吗?

  她双眸幽闪,将所有思绪都冰封,平静道:“刑后三日,便没有知觉了。”

  朱闻听着这淡然一句,不知怎的,心下更是一恸,他不由分说地将人揽入怀中,“你的名字?”

  “疏真。”

  “是怎样的两字?”

  他一边问道,一边信手将她腰间的束带轻轻拉开。

  他的动作漫不经心,然而却宣昭着志在必得的果断。

  疏真全身都僵住了,她紧握双手,连尖利指甲刺入掌心都浑然不觉。淡金的日光透过窗棂照入,她眯眼,凄然一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伸出纤纤玉指,忍住周身汹涌的屈辱怒意,在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朱闻默默念了,沉吟片刻,却是眉宇间豁然开朗,笑道:“也是疏狂也任真……?”

  他竟然知道!

  疏真目光一凝,大为诧异,朱闻知她心思,苦笑叹道:“难道你们真以为我们燮国上下都是蛮子,不通诗书吗?”

  疏真默然,朱闻却在长笑声中,将那腰带彻底扯开。

  布裙轻荡,胸襟前半片肌肤露出,雪洁柔滑,映出荧荧之色。疏真掌心更痛,面上仍是无动于衷。

  灵巧修长的手指伸到此处,她闭目等待凌迟那一刻。

  半晌,没有丝毫动静。

  她微愕,睁眼,却见朱闻凝神额前,深邃双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对不住……”

  他低声喃道,犀利双眸中复杂难言。

  他……这是在道歉吗?

  疏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诸国王侯宫中各有妃妾无数,在上位者眼中,下人奴婢简直如蝼蚁一般,即使染指一二,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是他居然道歉罢手了?!

  她心中闪过秘档中,关于朱闻的一些讯息――

  燮王庶子,最为犀利危险的少年王侯,亦是西北鬼神易辟的杀戮之帅,他的大名,可以止小儿夜啼。

  如此之人,一旦有所意动,竟会轻易罢手?!

  朱闻的声音,混杂着熏香的暖意,从头顶清晰而来――

  “你要是不愿,可以拒绝,甚至可以再拿针扎我两下,何必如此隐忍?!”

  他轻叹了一声,仿佛动怒欲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她袖中执起洁白手掌,看着中央血肉模糊,默然无语,随即,取过绸巾,替她细细包扎起来。

  “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黯然,挥了挥手,命她退下。

  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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