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烟尘-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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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要求我们在报道麻曲县的受灾状况时对所受灾情做一点夸大报道呢？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以你和翟主编的关系，我们都会给你这个面子的。而且这样做可以改善你和领导之间的关系，改善你当前的处境，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这个……如果我说想让你们展示的是最真实的受灾情况，你会不会相信？”
“这一点作为你已经付诸的行动，我看到了。但要作为解释的理由，有点牵强！”
“好吧，我承认这么做是有目的的，我只是想通过你们的报道，让上级领导和更高层的决策者们看到这一年一度雪灾背后的真相……”
“一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一点都不爽快！其实我在采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在一个草原上，为什么这些县所发生的灾情完全不同？为什么只有麻曲的受灾程度微乎其微？后来从翟主编那里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县在大雪来临之前通过政策的漏洞刚刚处理了一批大牲畜，而你作为麻曲县畜牧局的一把手是这件事的主要策划人。我猜你想通过我们向高层展示的，是这种畜牧业结构上的不合理吧？你想通过这些促进高层尽快推动畜牧业的改革？”
“好吧，我承认我们的叶大记者都猜对了，这确实是我的初衷。难道你就不能把我想得好一点？我已经提前为我们麻曲动过手脚了，未来三年内不会出现无粮过冬的情况。相比而言其他几个县的牧民们应该得到更多的救援，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我还是追求尽量公平！”
“狡辩！你最多不过是顺带做做好事而已，为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才是真的！”
张善水颓丧的摇了摇头：“唉，跟你们这些女记者斗嘴真是不智。幸好你不是我的顶头上司，否则在你手下工作我就真没法混了！”
“谁说的，有你这么能干的下属是我的福气，我一定会把你拉拢到我身边，尽快让你升官发财的！”
“哈哈哈……”饭桌上哄起一片笑声。
其实叶念平猜到的并不完全，就像张善水告诉她的，那只是张善水的初衷，后来张善水又有了新的感悟。畜牧业结构不合理确实是个大问题，但现行的畜牧业观念也有很大问题。
牛羊们真的是养的越多越好吗？真正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之后，关于养多少牲口，养什么样的牲口才能保障牧民们最大的经济效益的思考才会被确立为研究方向，这是个并不简单的经济课题。
除此之外，还有更高一个层次上的问题，那就是生态平衡。政府鼓励牧民们养更多的牲口，却忽视了草原的承受能力，这是个典型的生态平衡问题。大自然虽有自己的调节机制，但却遭到了人为的破坏。养的牲口越多所遭受的灾情就越严重，就会得到政府更多的救援，来年这些受到援助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生产出更多的牲口！周而复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张善水心里认为，造成连年灾害的原因不是天灾而是**，草原上实行牧业改革后，失去约束的牧民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只会将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为了提前遏制这种势头，政府很有必要对灾情来一次视而不见。但他的这个观点是根本不能曝光的，他只希望能通过这次的新闻报道给上级有关部门提个醒，早日把这种现象纳入视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林仲夏的态度问题。通过新闻工具为麻曲争得更多的援助，对张善水自身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自己欠了人情，获得政绩的却是那个棒槌林仲夏，张善水为什么要去做？从湖东回来后张善水就发现林仲夏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他为此心中暗暗鄙视林仲夏的短视。官场中过河拆桥的人不计其数，但是过河刚过到一半就开始拆桥的还真是少见。我有必要再为这棒槌的政绩添砖加瓦吗？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即便亲密如夫妻，张善水也不会对自己的另一半说，更何况他和叶念平连朋友都不算。
张善水笑着举起了酒杯：“叶小姐，我敬你一杯！可惜你们这次来的不是时候，要是你们夏天来，我可以带你们去逛逛文成公主庙，游览一下当年西路军西征先遣队留下标语的红军崖。”
“红军崖？怎么没听说过？文成公主庙倒是有所耳闻。那地方离这里远么？你怎么会想起带我去那种地方？”叶念平眼中又是一缕华光闪过，笑呵呵的问道。
“这里也就这么两个地方还算有点特色，而且没什么危险。难道要我带你们去爬阿尼玛卿雪山吗？这个叶念平也真是，怎么有时候反倒像个小孩？”张善水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也不算远了，也就不到两百公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你的身上有种和文成公主与那些西路军先烈们相同的东西。应该算是执着吧！是一种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不惜一切的执着，所以我才想带你去那里看看！”
“你真的有这种感觉？不是拍马屁？呵呵，那我明年夏天一定再来一次，到时候你可不要消失不见哦！”叶念平看到张善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两只眼睛慢慢的弯了起来，整个人少有的透露出一种难以描说的妩媚。她哪里能想的到，这只不过是张善水随便应付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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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 深冬】………
翟正厚、叶念平他们离开半个月后，第二批救灾物资拨了下来，这次的物资比第一次多，里面不仅有省上筹集的，还有从中央下拨的。估计叶念平采编的稿件起了一定作用。这一批的救灾物资令州民政局的领导们很是郁闷，因为它们下来时全都带了指标。某县应该分配多少物资，全部都已做了规定，使州民政局没有了操作空间。
“这不是把我们当搬运工吗？既然规定了这些条条框框你们分好了直接运到县上去不是更省事？”干部们一个个腹诽不已，却只能按照上面的要求加紧工作。
由于麻曲受灾最轻，分到的救灾物资自然最少。这让林仲夏把张善水看成了眼中钉不说，也让乡上的基层干部们对他心生怨恨。周政已经成功的把那些谣言散播到了麻曲县的每一个角落，面对物质的诱惑，人们的劣根性表露无疑。前一刻还在因为减少了损失对张善水夸奖不已，后一刻却因为得不到该得的物资对他私底下咒骂不停，张善水一时在乡干部中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
改革小组的小组会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开了，在林仲夏的刻意淡忘之下，这个曾经红红火火的非正式组织现在已经形同虚设。林仲夏自认为自己已经顺利到达对岸了，已经不需要某些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指手画脚。
难道不是吗？现在各项方案都已经讨论制定完成，接下来的工作只不过是监督实施，全面落实，已经到该摘果子的时间了！我现在是整治不了你，但我可以冷落你，边缘化你！你不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么？我就让你的豪情在这冷落中慢慢消磨……
小组里的另外两个重量级人物县长宫保才旦和扎西现在也都忙的要死。由于今年受灾情况较轻，大家很快就从救灾慰问工作中解脱了出来。在林仲夏的要求下，为了给明年四月份才开始的牧业改革积累经验，扎西不得不带着尖措等人前往尖措督点的结扎乡提前进行试点。
扎西忙于试点，宫保才旦则主要忙于一年一度的述职报告。眼看就是年末，每年的元月中旬到二月上旬这段时间都是县人代会召开的时间。明年的春节在元月底，因此元月中旬召开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他要早作准备。
别看只是一份轻轻的述职报告，这里面的讲究可不小。自己领导的县政府在这一年里干了些什么，有哪些具体成绩，这些都要一丝不漏的写进去。下属们如果工作成绩出色，也可以在报告中顺带提及。报告的最后是对明年工作的展望，以及提出具体的工作目标。本来这在历年的报告中都是最头疼的部分，但今年却不用在头疼了。明年的目标很明确，在全县全面的推进牧业改革，将草山和牲畜分包到户。宫保现在头疼的是怎样在报告里对下属做出的成绩进行肯定。
其实公报现在最头疼的是怎么对张善水所做的工作进行评定，到底是评定还是不评定。按说张善水的主要职责在于党务而不是政务，但目前而言他头上还挂了一个副局长，而且各机关的党政并未实行严格意义上的分开，所以他工作中所取得的那些成绩也可以有自己提一提。问题是这个小伙子现在和林仲夏有些不搭调，宫保现在还不想和林仲夏挑起矛盾，刚刚把李远明弄走，再和林仲夏闹起来，上面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好……
和这些大忙人相比，张善水近期又回到了清闲的‘报纸与茶’的工作时代。以前一半个月难得在办公室出现一次，现在终于可以天天安稳的坐在那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自己被林仲夏冷冻了，自己还显稚嫩的政治生命和现在的天路草原一样，踏入了一年一度的寒冬。
说不在意自己目前的状况那是假的，但张善水绝不悲观。他并没有一天无所事事，他清楚的记得明年十月底，党的十三次代表大会就会召开。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和党的十二大以来，九年时间，我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和坚持改革、开放的总方针的指引下，在拨乱反正的基础上，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决而有步骤地进行全面改革和对外开放，在经济、政治、思想、文化、国防、外交等各个领域都取得了显著的成就。其中以经济建设尤为突出。
１９８６年同１９７８年相比，国民生产总值、工农业总产值、国家财政收入和城乡居民平均收入水平都大体翻了一番。过去的九年成为建国以来经济发展最旺盛、国力增长最迅速、人民生活得到改善最多的时期。它开辟了建国以来党的历史发展的新阶段。党明确认识到我国正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在此基础上寻找出了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为了继续发展这种良好的局面和深化改革，**中央决定召开党的十三大。
邓小平同志将会主持十三大的开幕式，赵总书记也将在大会上作《沿着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前进》的工作报告并主持大会的闭幕式。在大会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概念将被提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将被确立。十三大后，在全国深化改革的局面将会全面展开，在中央的积极引导下，天路草原新一轮改革的浪潮即将到来。现在，该是提前做准备的时候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县畜牧局办公室里都会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今年突然清闲了下来，令达娃和尼玛等人稍稍有些不适应。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原因，目前的清闲得益于张书记前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尼玛只是不清楚，张善水前段时间所作的工作到底算不算白玛活佛所说的挽救草原的方案的一部分。现阶段麻曲牧民们的生活确实比以往好过了很多，但是狼群的数量并没有急剧减少，反而是牲口的数量减少了。这样会不会引发更大的后患？
近段时间尼玛一直悄悄关注着张善水，张善水林仲夏之间的关系由火热变为冰冷的过程她也都全部看在眼里，毕竟那么强烈的反差，是个人就能感觉得到。她奇怪的发现张善水对着一切似乎毫不在意，这些天白天在办公室里忙着写这写那，晚上就是去贾洪波、老甘这些人的家里蹭饭喝酒，真的想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这个人难道真的一点不会做官？
张善水还真如你那看到的那样，这几天经常跑到这些人家蹭饭。但是喝酒他却只去老甘家，毕竟他和老干的关系更铁，在那里喝酒不用担心万一喝醉了发些什么牢骚被传扬出去。
这一天晚上他又到老甘家蹭饭，打算顺便蹭点酒喝。牛粪炉子烧起来虽旺，但是持久力不行，临睡前续完火之后不到后半夜就会熄灭。自己那时候又懒得再起来续火，所以常常天不亮就会被冻醒。晚上临睡前喝点酒就会好一点。
吃完晚饭，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老甘刚打开酒瓶，熊丁一却一挑门帘钻了进来。他一边使劲的跺着脚搓着双手，一边嬉笑道：“就知道你这家伙天天都离不开酒，怎么，小兄弟也在？”
这是老翟他们走后张善水和熊丁一第一次在老甘家碰面，这段时间运送救灾物资比较紧张，身为公安局长的熊丁一也很少能有空闲时间。
“熊老哥来了？这段时间累坏了吧？来，喝一杯解解寒气！”张善水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老熊，自己又重新找了个杯子自己倒了一杯。
“嗯，不错！”熊丁一搬了把椅子坐在炉边，轻轻抿了一口，看着张善水说道。
“当然不错了，我这是刚从北宁带来的泸州二曲！”老甘白了熊丁一一眼，心说你还算识货。
“酒只能说可以，我说的是人不错！小兄弟精神状态不错！昨天我从下面回来，听说你最近出了一点状况，还以为你整个人都跨了呢，现在看来，还不错！”
熊丁一这么一说，老甘就接不下去了。他当然清楚张善水身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天天晚上拿酒招待这位小兄弟，一醉解千愁嘛！不过张善水却很不给他面子，从来也没有醉过，万幸他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也没什么吧？我怎么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张善水喝了口酒，淡淡的道。
“你这样可不行啊！我说兄弟，咱们尽可以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一定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在官场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有时候该遵守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除非今后你不打算在这一亩三分地混！这可是老哥碰得头破血流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你可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来，熊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张善水知道熊丁一对自己还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