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影十二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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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自己把蒙面布扯下,道:“臭猫。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这一霎那,早忘了身上伤痛,伸臂要将白玉堂拥住。
“别动,别动!”白玉堂拦着他,微微一笑:“就算你真是九命怪猫,也没有那么多血可流。”说罢,轻轻揭开他衣衫,先在左臂那处伤口上敷了药,看到肩头胸口两根断箭入肉甚深,皱起了眉:“狗贼子,爷爷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他看看展昭,道:“猫儿,我拔箭了,你忍住。”咬了咬嘴唇,双手齐上,想一次拔出,减少他痛苦。
展昭看着他,微笑。箭头拔出的一瞬,他只是多冒出几滴汗水,嘴角牵了一下,笑容不改。
白玉堂本来怕他疼,一见他这个样子,撇嘴道:“笑的那么诡异!你不痛么?”再检查箭伤,幸好没毒,赶紧把药敷上。
“玉堂,刚才那会儿,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展昭笑着,眼角却有泪光闪烁。
白玉堂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次重逢,展昭竟然连一句问话都没说,一点疑惑都没有,忽然觉得喉头发涩,看着他眼睛,道:“我不能陪你太久。我有事要办。你自己疗伤,十日之后,我们在清水竹园相见。”
展昭点点头,将他的手握住。
白玉堂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微带迟疑:“猫儿。我成亲的事……”
“不必说。我知道。”
这句一出,白玉堂眼角也湿润了。他望着那脸庞,心中满是不舍。“……你的伤不轻,不必着急赶路。我会等你。”
“我骑马沿小路而行,七日就可到清水县,不会有事。你自己保重,若有大事,千万等见面再……”
白玉堂不答,笑了笑,重新把蒙面布扎好,将那“江湖名手陷空岛卢大娘指点下锦毛鼠白五爷亲制”的金疮药瓶塞给他,刚要转身,仿佛想起来什么,歪着头道:“我这身扮装真那么容易识破么?”
展昭点点头,随即又笑着摇摇头,看了画影一眼,道:“清水竹园,不见不散。”
桃花眼一眨,仿佛应了一句。黑剑贴着黑衣,消失在夜色之中。
展昭在山岗后隐蔽处调息了一日,精神已颇有好转。他手里摩挲着那瓶金疮药,感慨万千。卢大嫂虽然去了,她的方子却留了下来。
哪里再等得伤口愈合,在附近镇上买了匹快马,直奔清水县。
清水竹园是什么所在?那是三年前太岁庄一案,被白玉堂救下的清水县云秉中之女云问秋,她相公何牧田家的一处私产。说是私产,也不全对——何牧田是小康之家,地亩也自不少,在县城远郊,背靠青山绿水。后山有一处隐秘的幽谷,谷中生满翠竹,景色甚佳,何家将它经营成竹园。何牧田入狱前,包拯已令他先办亲事,他们便将白玉堂请去了。何家将他奉为上宾,领他到幽谷中品尝新鲜青笋。白玉堂爱煞了那里的风景,顺口说出,牧田便邀他常来。他们说,白玉堂来一日,便可在那谷中歇一日,完全可以当自个儿家中一样。
快马飞驰,展昭伤口虽然疼痛,心情却无比舒畅。中秋节前,玉堂送他千里,同至东京那一路上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猫儿,我真不骗你。你一定得去那里看看。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我跟你说啊,山川美景,四时风物,白玉堂赏玩得够多了。惟有那处竹园,啧啧,绝对算得天下无二。
——远吗?你办案怎么不嫌远!五爷送你怎么不嫌远!
……
七日之后,果然进了清水境内。展昭依稀记得何牧田家的位置,径直走到门前,将手扣在门上,心想,不知白老鼠的面子够不够我使的。
开门的正是出狱后的何牧田。他见展昭穿了便装,身上带着伤,风尘仆仆而来,先自吓了一跳:“展……展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展昭有些过意不去:“何相公一向可好。白玉堂与在下有约,后日在竹谷一叙,故而前来叨扰。”
“哦,哦。是这样啊……既如此,展大人先请进,请进来说话。”
何牧田将展昭请进屋,云问秋也出来相见,先叙了叙旧。展昭虽对那竹园好奇,却也不好再开口相询。直到酒菜用过,稍事休息,何牧田才迟疑道:
“展大人、白恩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那竹园……被人给占啦。”
“被人占了?”
云问秋在一旁道:“倒也不是什么恶人,一个古怪老头儿。”何牧田也道:“是啊,是个古怪老头儿。他只说天地灵气聚集之地,空着可惜,赖下不走了。”云问秋也点头:“他倒不去糟践那景色。甚至,还修剪竹枝,填肥补种,维护的比从前更好。”
展昭不禁诧异:“真有此古怪人物?展某倒想见见。”
何牧田忙摆手:“那老头脾气可差了,一个不高兴便把人骂得面红耳赤的,我们一直不敢惹他。”云问秋却道:“……要说,也不是骂人,就是嘴损。牧田,反正白恩公也要来的,不如先让展大人去看看。”
顺着何家田垄向南走,不多时来到后山。隆冬时节,山上积雪甚多,压断不少松枝,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行。何牧田绕开松林,带着展昭来到一处山坳,面前巨石嶙峋,高高耸起,挡住去路,唯有一汪雪泉,淙淙流入石下。
何牧田道:“展大人,您倒猜猜,入口在哪儿。”
展昭环顾一番,道:“也就是这泉口处还像……只是如此低矮,怕是孩童进去倒合适了。”
“展大人好眼力。不瞒您说,要不是牧田幼时顽皮,又怎能发现这幽谷竹园呢。”说罢躬下身来,小心避过突出的石块,钻进泉洞。展昭也跟了进去。
洞中忽明忽暗,岔路颇多,倒似迷宫探奇,颇有妙处。光影斑驳,石缝冰凌上折射出七色莹彩,令人顿觉恍然如梦。泉水流泻在脚下,弯弯曲曲,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豁然开朗。展昭抬眼间,心头怦然一动:
只见翠竹万竿,劲节凌云,蔚然入眼。竹馨泉洌,野芳幽香,碧草丛丛,鸟鸣阵阵——哪里是严冬,分明是茵茵绿绿一片春。
展昭道:“你说那人就在里面?”见何牧田点头,便吩咐他先回去,自己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在翠竹丛中行了一阵,来到一处空场。只见两株巨竹,皆是海碗粗,根部相连,并生于地,斜斜地插向天际。这场中再无它竹,像是十余步见方之土全供养了这一处,因而甚是显眼。此时,一个老者发须花白,身衣青衫,正靠在那里午睡。
这个细节,白玉堂还特地提过。他说,猫儿,要是天天靠在那并生双竹之上,身边放一坛女儿红,一人一箫,对着晴空暖日,只要一个月,五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他便笑答:还要有活鲤鱼吃。他说对啊,要是你也在,就更好了。
于是展昭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人占着白老五神往已久的风水宝地。
“老人家,在下有礼了。”
连说两遍,老者毫无动静。第三遍出口,这人也不睁眼,懒懒地道:“要打架,你身上有伤。要请客,等我睡醒再说。”声音极有磁性。展昭被他这句窘住,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只得在旁边坐了下来,暗自吃惊:看来这人武功心智都远在自己之上。
就这么坐着,直到日头偏西,那个老者才伸了个懒腰,睁了眼。见展昭仍在一旁,也不理他,哼着小调,一棵一棵地察视周边的竹子:“……木兰,今儿你可不大有精神啊……玲玲,嗯,不错,最乖。小青,呵呵,这天儿不冷啊,瞧你冻的,来,爷爷给你暖和暖和啊——”说着,竟用手去那“小青”根部焐着,又轻轻抚摸竹节,真像是看着亲孙女一般。
展昭愕然,瞧了一阵子,终于开口:“前辈,在下——”
“你怎么?是打架,还是请客?”老者不等他说完,便抢道。
“这——”展昭虽不及白玉堂口齿伶俐,但久在官场,对各色人物也应对自如,言语向来精到。而面前这老者却一直让他惴惴,话总说不顺溜。“……在下,不欲争斗……”
“不打架就是要请客了。这清水县也没什么好去处。你若有好酒好菜,去拿了来在这里吃便是。”
这句又让展昭一怔,暗想这老者既然直率,倒不如自己也将来意明言,便道:“前辈,实不相瞒,在下与人约于此地相见,不想前辈在此……”
“哦!”那老者似乎总不让他把话说完,“约人。嗯。小子,等情人吧?”
展昭的脸“刷”一下憋得通红。老者看着,笑了笑:“原来如此。看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毛头小伙子似的。你放心,等她来了,我自会回避。”说罢,又接着抚慰他的众孙女:“……冬冬……云芷……绿娃……”
看来这老头虽然古怪,倒还讲理。展昭一想,约的是后日,今天反正还早,不如先回县城。正想道明,忽听身后草响,回头一看,喜道:“玉堂!”
原来白玉堂想猫儿说过七日便到,又担心展昭的伤,便抓紧处理了手头之事,提前来了。展昭见白玉堂已换成了平日穿的白缎轻纱,画影也恢复了雪亮的样子,心中欢喜,正想说话,白玉堂却皱眉道:“这位先生,我们有事相商,可否行个方便?”
老者看看白玉堂,对展昭怒道:“臭小子,你不是等情人么?”
白玉堂闻听这句,脚步微顿,随即把眉一扬:“他等的就是我。您老如果没有事,便请让一让吧。”
老者“唷”了一声,侧目打量二人:“……我老眼昏花了?不会啊。长得都俊……可也不是女扮男装啊……”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侧,低声道:“我们去别处说话。”拉他要走。
白玉堂却不动,白了展昭一眼:“好容易来了,又有哪里好过此地?”对老者道:“我们确有要事。竹园主人已将这里借与我,还请您自便。”抬手一让,请他走人。
老者仍是侧目:“嘿,奇了。”把身往后一靠,又倚在了并生双竹上,“这幽谷自来无主,哪个山神借给你的?”说罢啧啧啧只是咂嘴,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子,比我年轻时还冲些。”
白玉堂见他靠在自己相中的地方,不禁怒道:“嗳,我可是好言相请,你若不答应,我可要不客气了。”展昭却知老者并非常人,劝道:“玉堂!”白老鼠只是不理。
老者看着这二人的神色,双臂一抱,笑道:“稀奇,稀奇!有趣,有趣!这两把剑倒是不错。你们两个小子一起上吧。扛得住我十招,老人家自然让位。”
白玉堂怒极,也不出剑,挠身来斗老者。展昭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接应,只见青衫一动,他整个人竟弹了回来,慌忙拦腰接住。老者白了这耗子一眼:“呆头小子!来愣的可不行!你要是受了伤,可有人心疼的。”
展昭看白玉堂虽然面红耳赤,身上倒是无碍,想来这老者的武功已臻化境,既能将人击回,又不令人受伤。看样子,白玉堂势必要和这老者接着打的,既如此,不妨全力合击,试着周旋周旋。他扶起白玉堂,对老者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这次我二人一齐讨教,倘若侥幸接得前辈十招,还请您兑现诺言。”
老者大笑:“好,好!先前看你老实,原来也是个倔的。行,你们来吧。”
“猫儿,你的伤不碍事么?”
展昭笑笑,亮出巨阙,将身一沉,掐了个剑诀。白玉堂亦持画影拉开架势,一蓝一白,凝立半刻,积聚精神,双双刺向老者。
老者却没有兵刃。只见他手掌一紧,骤然间似有两股无形力量凝于掌风之中,顺着手掌延伸开来,一劈一扫之间,沿掌缘逼出浑厚内力,竟利如钢刃!左手对巨阙,右手对画影,避开两柄神兵的锐气,巧妙腾挪开来,只两三个回合,昭白二人便不是敌手,双双落败。
“毛病真多,真多!漏洞太大。两个小娃子,宝剑可不是这么玩儿的。”
他们输了之后,已是惊讶不已。展昭猛然想起一事,道:“前辈,您莫非是……”白玉堂接了他的话:“莫非是无剑前辈?”
老者微微一叹:“看来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这老家伙。”
二人更是惊诧。约摸六十年前,“无剑”的名号已经响彻武林。他本名吴剑,只因他已达到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程度,便有了这个名号。如果他活到现在,应有一百余岁了,面前老者看上去却未及耳顺之年。然而,如果不是无剑,又有谁能空手与两柄神兵对敌?看来这些年无剑退隐江湖,功夫又上升到了新的境界,连草木竹石也不再借用了。
无剑看看二人,笑道:“怎么?你们以为见鬼了么。别愣着啊,老头子我还羡慕你们年轻人呢。光阴如梭,快去琢磨你们的剑法去。你,”他指着展昭,“别仗着剑身宽,就想面面俱到。就算你拿了个铁饼,每一瞬的注意力也只能落在一点上,明白么?只顾体面,毫无重点,你平时做事也是这样的吧?”又指向白玉堂:“你呢,狠辣有余,霸气不足!你那晃眼睛的剑气给谁看去?除非你也像我老家伙一样不用剑了,否则就该记住:要伤敌,还得刃上见血!”
这二人皆如当头棒喝,都觉得说中了自己的要害。然而心服之余,又觉得他说对方的言语太过。彼此互望一眼,展昭想,玉堂使剑向来霸气十足啊,哪有什么不见血的虚招。白玉堂则想,猫儿怎会毫无重点,明明是很有重点很有原则的。
无剑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们不必理解对方的缺点,只需包容对方的短处。自己练好自己的,关于对方,知其大略即可。”言罢,又靠着竹子休息了。
他俩便走到一旁各自思索。展昭将平日惯用招数慢慢试来,果然觉得往常过于求全。闭目凝神,先在脑中将这些弱点一一改过,再睁眼重新练习,竟然顺畅多了。看向白玉堂,也是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此时已是黄昏。冬天太阳落得早,谷中暗得很快。何牧田在谷口唤白玉堂,原来是送了酒菜进来。白玉堂道:“何兄弟再辛苦些,多拿些吃的来,我们今晚不回去了。”何牧田应了回去。无剑见白玉堂有心劲儿,脸上露出嘉许神色。
三人用过晚饭,天已全黑。稍事休息后,展昭道:“我们再向前辈讨教。”
这一次仍只接了三招。第四招上,无剑将手一错,引得巨阙画影击在一起,两个人手上都是一麻。无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