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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部分

边戎-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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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适笑道:“你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

林舆道:“这些都是胡师傅的教诲。”

欧阳适心想监国率领百官迎接,那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自己也不能无礼,便听了林舆的劝告,下车徒步,走向城门。城门边陈显、韩昉等人望见,都暗暗点头,心想四将军毕竟是识大体的人。

欧阳适一行渐渐踏雪走近,远远望见城门打着明黄顶盖,又侯着许多文武,一时看不清面目,就问来迎接的使者都有哪些人到。那使者回禀:自太子以下,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除当值之外的都到了,连几个副宰相陈显、韩昉、陈正汇、张浩以及枢密院副使都在其中。

欧阳适又问杨开远和杨应麒来了没有,那使者禀告:“杨帅在燕京,不在塘沽,至于杨相,他病了,没能来。”

林舆一听大吃一惊:“病了?什么病?重不重?”

那使者这时不知道林舆是什么人,刚才见林舆叫欧阳适四伯,又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就知道他的身份非同小可,从他的年龄上猜测以为他就是二皇子,慌忙回答:“病况不清楚,太子殿下已经派太医去诊脉了。”

林舆一张脸急得红了,心想欧阳适北上是件大事,若杨应麒病情不重只怕不会不来。欧阳适瞥见,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子,担什么心!那是个大骗子!他没事的。”

林舆抬起了头来,眼里也有些红了:“四伯,你说……你说他没事?”

“嗯。”欧阳适说:“他多半是不给我这个脸,所以就托病没来!不信?哼!等我一进城,他的病多半就好了!”

第三零七章 理想与现实(上)

阿嚏——”

杨应麒是真的病了,不过,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医生嘱咐他要静养,所以就没出城去迎接欧阳适。从早间太子出城,就一直有人来回禀报城外迎接的情况,太子的谦恭,欧阳适的威风,一一飞马传来。但这些杨应麒都不知道,消息传到赵橘儿那里就止住了——不是赵橘儿有意要瞒丈夫,而是她看丈夫的样子,觉得没必要用这事去打扰他此刻的宁静。

“他好久,没这么闲下来了。”赵橘儿在门外叹息着。

折彦冲北上之后,杨应麒就变得很忙,虽说他和杨开远分管文武,但是文武之上,还是得有个总揽全局的人。这个人,按理说是折允武的,而实际上担子还是落到了负责指导太子的总理大臣肩头上。折彦冲这次北上带走了相当大的兵力,中央财政也出现环节性的脆弱——这时只要弄差了一件事情,就有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大漏洞,杨应麒手里没多少钱了,他补不起!汉廷内外矛盾重重,而杨应麒手里又没多余的牌可以打,外部形势不利,内部底气不足,办起事情来就显得很不顺。

赵橘儿知道丈夫的脾性,他不怕事情多,就怕事情不顺,事情一不顺,虽然在智慧上还能够支撑,但身体却很快就会起反应。折彦冲北上以后,杨应麒大大小小的不适已经出现了几起,幸亏赵橘儿照顾的及时,都消解了,但前晚杨应麒办公到深夜,因睡不着到花园散步,从暖烘烘的屋子里走到积雪扫不尽的室外,一不小心吹了冷风,便着了凉。

“阿嚏——”杨应麒喃喃道:“四哥一定在城外骂我!”

这时赵橘儿也呆在屋外没进来,屋里难道的安静。这个房间的西面有一个很大的琉璃窗户,赵橘儿喜欢透过窗户看夕阳,而杨应麒则没这个福分——搬到塘沽以后,他几乎没有入夜之前就回到这里的。

“偷得浮生半日闲呢。”杨应麒想:“不过,我怎么会让自己忙到这个地步?”

这一年多来杨应麒的脑子就没停歇过,所有的心力都用在国事上,没分出一丁点来顾及自己的性情,这次赵橘儿强制他休息半日,用的理由也是:“你若不休息这半日,明日没精神,反而多浪费了一日!”杨应麒这才答应。但这时真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段时间自己脑筋过热了。

“整天想着国事,怎么就忘了自己?整天想着将来,怎么就忘了现在?”

窗外的雪,看起来冰凉冰凉的,杨应麒的额头有些发热,不过心却勉强在窗外白雪的安慰下冷了几分:“等这场仗打完,如果顺利,就该准备退下来的事情了。国家大事,阴谋阳谋,永远没完没了的。我的小命却有尽头。”

可是该如何退下来呢?想到这里杨应麒忽然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我之前貌似做错了。为相位揽了那么多权力,将来只怕有些难以脱身。”这几年来杨应麒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在争夺权力,当然,他觉得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宰相这个位置。

宋室积弱,和君权相权的失衡有很大的关系,在大宋的政治体系下,兵权归枢密,财权归三司,宰相对兵权财权都无专断之力,甚至连举贤进能的人事权也受到过分的限制。但宋室宰相权弱,却又不见君权加强,相反,宋朝君主的权力在诸统一皇朝中可以说是最弱的。文明政治中甚可贵的制衡关系虽然建立,但宋室建立起来的这种制衡却不是一种良性的制衡而是一种恶性的制衡,在这种制衡下君臣文武都不得展布其长,而只能互拖后腿。这些年杨应麒经理政务,又常和陈显、陈正汇论及宋室旧事,对其中的弊端深有理解。但真要取其长,去其短,当真谈何容易!

就算折彦冲和杨应麒彼此都有默契,希望建立一种新的君相平衡,但落到实处时,却总会觉得处处都是陷阱。杨应麒一不小心,就有架空折彦冲的嫌疑;折彦冲倘若把持不住,随时都会有废相独制的冲动。两人走到了这个高度,背后都有一大帮人在盯着,看着,跟随着,甚至是扯后腿拆台,身处权力的核心,遇到大事该如何决断已不是纯粹的情谊与信任就能保证的了。

“大哥可以完全信任我,却没法完全信任他的总理大臣。”杨应麒轻轻舒出一口气,心想:“就像我一直担心大哥已经变了一样。”

“姨,他没事吧?”

门外隐隐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杨应麒问:“是舆儿么?”便见林舆跑了进来,抱住自己,摸自己的额头说:“真发烧了。”

杨应麒笑道:“什么真发烧,假发烧!”

林舆说道:“四伯说,你是假发烧,就是不想去见他!”

杨应麒听了这话,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老四就会乱说话,教坏小孩子!”

“四伯才没乱说话呢。”林舆说:“其实四伯人好的很。”

杨应麒微微一愕,问:“他好?他哪里好?是不是因为他路上送了你很多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林舆吐了吐舌头:“你连这都知道?”

杨应麒笑道:“你敲诈得他那么厉害,整个北行队伍都知道了,天下多口的人不少,我又不是聋子,自然听说了一些。”

林舆见杨应麒左肩有一个地方没拢实,先替他牵好貂袍,这才说:“四伯虽然送了我很多东西,不过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留着的,我高兴个什么?我说他好,是他真好。”

杨应麒问:“你四伯哪里好?”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林舆道:“不过……嗯,比如大伯、二伯、六伯他们,我挺怕他们的,但四伯我就不怕。”

杨应麒奇道:“为什么呢?”

“嗯……”林舆说:“我觉得啊,四伯如果要……要打我屁股,我一定能先看出来,然后逃跑。但大伯、二伯、六伯他们若是要打我屁股,我一定逃不了。嗯,当然,他们对我很好,都没打过我。”

杨应麒听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你四伯城府不深,他喜欢算计人,其实却不大会算计人。遇到比他精明的人,只会越算计越吃亏。”

林舆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杨应麒说道,但他的眼神却林舆觉得刚才那声叹息并不是无故而发。

“爹。”林舆叫了一声。

“嗯?”

“我听说,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四伯来塘沽。”

杨应麒眉头一皱,问:“你听谁说的?”

“四伯。”

杨应麒摇头道:“他不会说这话的。”

“他是没直接说。”林舆道:“可他提起你的时候,脸上写着呢。”

杨应麒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四伯错了。在兄弟里头,我和他虽然不是很投契,但其实并不怕他来。因为我知道他误不了我的事。”杨应麒将林舆抱紧,说道:“舆儿,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过你还小,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尤其是大人的事情。”

林舆点了点头应道:“好。”

杨应麒又道:“也许有些人会胡言乱语,比如说你是做宰相的料子什么的,你别理他们,那都是在拍你的马屁。”

林舆笑道:“我才不理他们呢,再说,他们也不是在拍我的马屁,是在拍你的马屁。”

杨应麒微微一笑,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以后生活得开心些。现在塘沽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你不要到处乱跑。若有空,便读读书,骑骑马,或者弄点什么玩儿,都无所谓。”

林舆问:“我能玩什么东西?”

杨应麒道:“你不是才从你四伯那里敲诈了许多东西么?”

林舆喜道:“那些东西,我能留着?”

杨应麒微笑道:“可以,你四伯给你的东西,你尽管拿去玩儿。”

第三零八章 华表的污点(下)

欧阳适辞了完颜虎后,就到隔壁的相府来,杨应麒在后边养病,这日轮值坐主房的是是韩昉,见到欧阳适慌忙请礼。两人昨日在城门边是见过的了,欧阳适这次得以北上,韩昉的建言实起到关键作用,所以欧阳适一见他就觉得顺眼,抚慰了两句,便问其他大臣在何处。

韩昉道:“陈显大人在隔壁午歇,陈正汇大人到户部去了,张浩大人今日轮到休息。”

欧阳适又问杨应麒,韩昉道:“杨相昨日休息了一天,今天已能办公,不过并没到前边来,只是我们将文书送后面去签发。郭浩大人现在正在后头与杨相议事。”

这时房内有几个中枢官员行走,欧阳适也不好说些私人话题,便直接问韩昉华表坛竟是怎么回事。此言一出,几个官员都忍不住望了过来。韩昉忙道:“四将军,我们议事厅说话。”就将欧阳适请到旁边的议事厅来,这间屋子隔音效果甚好,门一关上,外边的官员便听不到里面的讨论。

韩昉请欧阳适上座,重新给他请礼,然后道:“元帅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欧阳适反问道:“我不当问?”

韩昉道:“这个……不是。只是朝廷体制,文武官员各有职属,这件事情……”

欧阳适截口道:“我若管了,便是越权?”

韩昉忙道:“四将军知道韩昉不是这个意思。韩昉对四将军素来敬爱,比那些等四将军进塘沽后才逢迎于虎驾之前的墙头草不同。”

欧阳适含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韩昉又道:“唯独如此,所以韩昉才敢向四将军进一句忠言:四将军,这件事情,不好办!”

欧阳适道:“我虽然还没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猜到这里面大有文章。但大哥临出发前调我进京,那便是委我辅助太子监国,难道还真只让我进京做建都总监不成?这件事情若是简单了,我都懒得过问!”

韩昉道:“只是……”

欧阳适道:“不要‘只是’‘只是’了,有什么直说就是!我才从皇后那里过来,这件事情,连皇后也委托我找老七问清楚!”

韩昉惊道:“皇后也在关心?这……唉,这都是刘萼这厮不争气,才把事情闹得如此难看。”

“刘萼?”欧阳适道:“是守真定的那个文官么?”

“不错。”韩昉道:“他还是河北西路转运副使,晋北的粮饷,也都是他在主管。这两年因减免税赋,河北东西路大部分州县都要中枢补贴,只有少数州县能以工商补农,这真定、中山两地,就是如此。刘萼在真定理政,甚有成果,不但从一开始就不要朝廷给他补贴,还帮晋北军筹集到了许多粮饷,所以曲端才会上表举荐他为河北西路转运副使,除了真定、中山之外,忻州、五台等晋北州县的财政也归他调拨。他上任以后办得有声有色,晋北军不但粮饷无缺,而且在中枢没有额外补贴的情况下器械日精,军马日繁,这些都是刘萼的功劳。”

欧阳适道:“那他这功劳可不小啊。晋北乃是防范宗翰的两大防线之一,晋北若是有失,不但河北,连河东、京畿,甚至陕西都难以安稳。”

韩昉道:“是,是。”

欧阳适又问:“可华表坛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韩昉叹了一口气道:“刘萼的政策,是先军后民,所以真定、中山一带的民生……实在是艰难了些。”

欧阳适一呆,便明白过来:“这么说,那些乞丐浪人都是从真定、中山流浪过来的了?”见韩昉应是,又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怀恩营?”

“这……”韩昉的脸色有些难看,在欧阳适的逼问下,终于道:“好像刘萼用了什么手段,不许真定、中山之民擅离所属,这些乞儿,想来都吓怕了。”

欧阳适是干过亲民政务的人,当初他开辟流求,便整日与民生事务打交道,对民情甚通,一听这话,就知道真定、中山的民生恐怕不光是“艰难”,瞪着韩昉道:“韩大人,你给我说实话,这两个地方的人,究竟如何了?”

“这……”韩昉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不知道?难道你们就没派人去查?”

韩昉叹道:“若是派人去查,这事怕就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了。”

欧阳适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情老七知道不?”

韩昉道:“自然,这么大的事情,连皇后都有所耳闻,何况七将军。”

欧阳适问:“那他怎么说?”

韩昉道:“七将军的意思,也是先搁置起来,等陛下凯旋之后再说。”

“胡闹!”欧阳适道:“我们大汉为什么能越战越强,百姓归心?为什么?为的还不就是民心两个字?这件事情要查,一定得查!”

韩昉问:“四将军打算怎么查?”

欧阳适道:“这件事情涉及到国家大事,不是寻常案件可比。若只是让法官依律办理,恐怕把握不了分寸,若是让相府直接处理,只怕又会妨碍了律法之公正,开了坏头。我看这件事得由元国民会议来过问。”

韩昉惊道:“元国民会议,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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