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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部分

边戎-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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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泽任副元帅以来连番上书劝抗赵构赶紧入京勤王,但赵构哪里理他?赵构身边这时已经聚集了五六万人马,但就是缩在山东按兵不动。宗泽虽然忠勇,但他只是一心为国,忧君忧天下,就是没有设身处地地替赵构想想:冒险入京去救父兄符合他赵构的利益么?所以宗泽虽然身居副元帅,在磁州又有保驾之功,却是和赵构越走越远。

不但赵构如此,两河、山东的其他守臣当此时局也大多在观望。宗泽到开德府以后曾先后移书北道总管赵野、两河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但这些人都认为这个节骨眼上前往汴梁无异于送死,因此无人理他!所以宗泽虽然号称副元帅,但手下的兵力极为有限。这时他见曹广弼手下人强马壮,就想以副元帅的身份征调这支队伍。

这一路来曹广弼将愿意相随的一万多人分为战斗队伍和非战斗队伍,数千官民都已安排作了后勤。又沿途招募兵勇,汰弱选强,以实战来作训练,所以数量已经增加到七千人的战斗队伍成长很快。加上这支军队使用的都是汉部提供的兵器甲胄,装备虽还比不上曹广弼在辽口的嫡系人马,但比起手下只有一群厢军、义军的宗泽来说已经好多了。

曹广弼听宗泽要征调自己这支人马,便问他要征调来干什么,听宗泽回答说要入京赴援后便拒绝了,认为汴梁形势已不可为,孤军入京赴死徒然无益。

宗泽道:“四方勤王之师若至,或有奇变也未可知!”

曹广弼反问:“四方勤王之师在哪里?”

宗泽默然,曹广弼道:“若四方勤王之师大聚,曹某还需要从京城里突围出来么?”又跟宗泽分析宗翰、宗望的兵力道:“太原之战宗帅又不是没看到,金兵围城打援的手段何其了得!现在汴梁已落入金军手中,除非是我们能组织起足以压制金军的兵力,否则军队是去一支,死一支!这一万多个兄弟愿意把性命交到我手上,我便不能让他们去无谓之险!”

宗泽愠道:“然则君父之忧,曹将军就不顾了?”

曹广弼道:“华夏眼看就要颠覆,万千生民或将左衽!若不论事情是否可行,光是考虑忠义之名有何用处?”

其实两人的根本分歧却不是在战略战术上,而是在忠君报国这等义理上互相不对胃口,所以到后来越说越不拢,终于不欢而散。

宗泽是怒火疾雷般的脾气,却不是一味逞怒的匹夫,当时虽然不忿,但事后想起觉得曹广弼所言未必没有道理,而他关于阻截金军归路的建议也未必不可行。他是坦坦荡荡的大丈夫,既然觉得自己言语太过,回去后便移书致歉,并与曹广弼讨论该在何处截杀金兵。曹广弼也服他忠义无双,对于初次见面的争执并不挂怀。

曹广弼在卫南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率众渡河,驻扎在汤阴与内黄之间进行第二次短暂休整。一路不断有汉部的官办商人来附,这些商人既做自己的生意,又帮义武军筹措军粮物资。到渡河时军中已聚集了上千人的商队。

这支人马一路北行,见金兵就打金兵,见流寇就打流寇,这时宗翰和宗望的主力都还逗留在汴梁,所以一路上的偏师都不是曹广弼的对手,至于那些流寇就更不用说了。

曹广弼逢州过县都出示赵桓的御笔以及赵构的锦旗,又从不入城,只是在城池之外安营扎寨,因此与大宋的守臣们相安无事。威名渐渐传开以后,小股的金兵和流寇都不敢来犯,所以这支队伍所到之处不但没有扰民,反而起到了安定民心的作用。随军的商人或入城内、或下农村采买物资,由于买卖做得公道也颇为受到沿途百姓的欢迎,慢慢地在黄河沿岸建立起良好的声誉,并开辟出一条民间商道来。

曹广弼有意和种彦崧的忠武军会合,因此在相州驻扎了一段时间后又移师北上,到了淇水附近听说隆德府无人把守便领兵前往,进入上党。原来宗翰大军南下以后,河东官吏纷纷弃官难逃,所以竟然连上党这样一个重要的所在也空了!

上党是王彦的老家,有他在这一带的关系网络,曹广弼等很快就站稳了脚跟。曹广弼见此处攻守两便,所以来到后就不走了,反而让林翼移书种彦崧,邀他前来会师。

第二二零章 汴梁一空(上)

当日曹广弼以有备之军冲金兵未成之局,才在混乱中先发制人抢出一条出路来。等到金兵占据四壁、部署已定之后,还留在城内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金兵封锁道路,城内军民不战自乱,一些金兵趁乱下城劫掠,而一些穷途末路的官军也是趁乱抢掠,城中士民奔走流徙,不知哪里可以安身,全城无论官民都陷入父子夫妇不能相保的惨境,甚至有的全家一起自缢而死。汴河蔡河堆满了男女老幼的尸骸,悲惨之情令人不忍睹,哀号之声令人不忍闻。

华元一六七七年闰十一月三十日,赵桓在金兵胁迫下出城议降。金军大帐中,宗翰居中,宗望居左,折彦冲居右,赵桓与宰执立于南面,形状极为难堪。

折彦冲不忍见他这样,转身想走却被宗望拦住道:“这不是你们汉部的亲戚么?他来请降,你怎么好不在场?”折彦冲无奈,被迫留在帐中,以金军南侵三巨头之一的身份,看着赵桓向宗翰、宗望行臣子之礼。赵桓要向折彦冲行礼时,折彦冲避过不受,宗望道:“你是我大金汉部勃极烈,宋帝来降,怎么能对你缺了礼数?”强令之受。

这请降的时光,赵桓浑浑噩噩地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直到出帐后被冷风一吹,心中既然后悔又悲苦,痛心疾首道:“悔不听种师道言,以致如此!”然而这时才悔过又有何用?两日后他向金人递上降表,宗翰宗望看不大懂,交给折彦冲让他念。折彦冲扫了一眼,只看起首句云:“臣桓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貌……”只看了这一句便看不下去,更别说读出来!而宗翰宗望命折彦冲读这等言语,分明也是有意折辱于他!

这一刻女真豪酋的威风达到了定点,宗翰宗望不但轻视大宋君臣,连折彦冲也不大放在眼里了。

宗翰宗望收了降表以后,又封大宋府库,拘收文籍,索要马匹兵器,宗翰等又逼宋廷割地!这时金军虽然攻陷汴梁,但两河的大部分城池还在宋臣手中,金人又迫宋廷颁下割地诏书,通谕两河,希望两河州县能不战而下!

金军在大宋府库中只收到金三百万锭,银八百万锭,绢五千四百万、缎一千五百万,其余国宝、古董不计其数,虽然这个数目已大得骇人听闻,但胜利者的胃口永远是不满足的,何况现在皇帝都捉住了!金兵原也纵掠过几次,但后来发现让宋廷官员搜刮民脂民膏比自己派兵抢掠来得更加彻底,因此便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个天文般的数字让大宋官员去办。大宋的宰相们为了应付金军的索要,增侍郎官二十四员一再搜刮,又分遣官吏搜掘戚里、宗室、内侍、僧道、伎术、倡优之家。

这一下汴梁的士民可遭了大殃了!之前金兵明刀明枪来抢,毕竟只有几万人,汴梁太大,金兵没法到深入到全城每一个角落。但现在宋廷用行政力量来帮金人搜刮金银,这下可就藏无可藏、避无可避了。就连麒麟楼,也是躲过了金兵的洗劫,挡住了乱军的冲门,却避不开朝廷官吏的盘剥。不但温调羽头上、手上的首饰,连翠儿鬓边的银钗也被搜走了。

“幸好我们密室里还藏有一些财物。”周小昌叹道:“两位放心,等风声过去,送两位回汉部的盘川还是够的。”

靖康二年的这个年,汴梁城中所有的汉人都过得极不是滋味,而女真人夺了这座大都市后则尽情享乐,他们不但对宋朝君臣极尽戏弄之能事,对折彦冲也日渐无礼,每次大宴会都要把折彦冲叫去,让大宋群臣给他磕头,每个场合里都要对折彦冲说一句“大将军护宋有功,理应受宋人一拜”来挖苦他,挖苦完便哄堂大笑。一开始还只是宗望、宗翰不尊重折彦冲,后来连完颜娄室等人也在胜利气氛的笼罩下开始轻视折彦冲。蒲鲁虎安塔海几次忍耐不住替姑父出头说话,却每每被完颜宗室喝骂怒责。

金军在城中逗留经月,这日金主诏书传来,要废赵佶、赵桓父子为庶人,汴梁军民都请国相、二太子收回成命,但宗翰宗望哪里肯理会?于二月初敦促赵桓父子易服,宋廷群臣闻讯犹如天崩地陷,但武装既被解除,就只好任人揉捏。

宋帝易服之时,折彦冲也在场,完颜宗族一个后辈子弟笑嘻嘻拿起赵桓脱下来的龙袍作势就要往折彦冲身上披,但袍子悬在折彦冲肩头上就是不披上,一边还作鬼脸,众人都知道他是把折彦冲当猴子来耍了,无不哄笑。张邦昌等宋臣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却哪里笑得出来?

宗望原本也笑,忽然注意到折彦冲原本愤怒的眼神竟完全平静下来,心中一凛,赶紧跑过去将龙袍夺下,喝道:“胡闹什么!”

折彦冲冷冷道:“不是要给我黄袍加身么?”

宗望哼了一声道:“小儿辈胡闹取乐,你何必见怪!”

宗翰也觉得这些日子来玩耍得够了,这时金军在中原根基未稳,久留恐有后患,便与宗望计议班师。

一班子宋臣请另立赵氏为帝,宗望宗翰担心赵氏仍有号召力,所以不肯,只想在宋人中另选一个来顶这个缺。百官在宗翰的暗示下推来推去,最后把最能顺从金人意思的张邦昌推了出来。御使中丞秦桧带头反对,冒死上书,请仍立赵氏,却被宗望一怒软禁,而秦桧精忠之名也因此更盛。

确立了张邦昌这个傀儡皇帝的地位之后,金军上下便着手准备北归。这次除了搜刮得难以计数的财富以外,又拘押了大批文武官员,连同大批的匠人、学生、娼妓一起押解北迁。宗翰等又怕赵氏死灰复燃,所以下令将所有宗室成员包括亲王、公主、妃嫔一并带走。宗室成员闻讯震骇,四散逃入民家。宗望命张邦昌下旨全城捉拿,有敢藏匿赵氏宗室者,连同邻里一起问斩!

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士民不顾生死加以包庇。就在这时,历代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们站了出来!他们为了讨好新主四出指认,终于将无数漏网之鱼一一揪出。

第二二零章 汴梁一空(下)

大宋是中国历史上中央集权极不恰当的皇朝,举凡兵权、财权无不收归首都,所以中枢一旦瘫痪,四肢便反应不灵。金军攻陷汴梁后,西路勤王之师闻风溃散,东路赵构的人马按兵不动,所以金人在汴梁逗留了几个月竟未受到任何威胁。

华元一六七八年三月,金人准备班师。汴梁的幸存者闻讯都松了一口气。在几个月里反反复复的骚扰中麒麟楼已经空了,周小昌为防意外将温调羽转移到了附近一个民家。这时听见风声稍为松弛,才带了温调羽主仆从后门回来。

看着昔日日销斗金的汴梁繁华地,变成今日鼠走虫栖的劫后空寂楼,温调羽不禁感叹万分。

周小昌看看房子内外没有可疑的动静,便又从后门出去,拿了些柴米油盐回来。翠儿取了米便往小厨房做饭,进去没多久便传出一声惊叫。

周小昌温调羽都赶过来看,原来翠儿才要烧饭,才扔了两把柴火进去,便从里面钻出一个黑糊糊的人来,吓得她赶紧逃了出来。

周小昌拔出一把匕首,一步步迈入小厨房,却见那个黑糊糊的人正缩在墙角里发抖,心道:“原来是个躲难的人。看这身材还是个少年。”便收了匕首对温调羽道:“温姑娘,翠姑娘,没事,看来是个躲兵祸的孩子。”

两个女人这才走进来,翠儿叫道:“吓死我了。”温调羽看那人瑟瑟嗦嗦的十分可怜,叹道:“在这乱世活着都不容易。他躲在我们这里也是缘分。周老板,不如你带他去洗个澡,翠儿做了饭我们请他一起吃。”

乱世济人一餐也是因有之义,周小昌便上前道:“这少年,别怕,我们是这房子的屋主,躲兵祸刚刚回来。刚才温姑娘的话你听见了吧?来,我带你洗澡去。”

那人怯生生抬起头来,细声细语道:“金……金人走了么?”

三人一听这声音都咦了一声,翠儿道:“敢情是个女孩子,怪不得这般瘦弱。”

温调羽见她是女的,心里越加可怜她了,走过来道:“小妹妹,金人虽然还没走,但听说也快了。现在市面上都静下来了,应该没事了。”

那少女咬着嘴唇,忽然哭了起来。

温调羽是个经历过苦难的人,心道:“这是个没受过苦的孩子。”心里越加可怜她了,也不嫌脏,拉了她的手道:“来,姐姐带你洗澡去。等饭做好,我们再一起吃。”便拉着那少女出门。

周小昌细心看这少女走路的步伐,对翠儿道:“看来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

翠儿道:“现在汴梁城里,王谢堂前燕只怕比寻常百姓家儿女还难受呢!”

周小昌一听赞道:“温姑娘是慧口仁心,翠儿姑娘也不愧是跟温姑娘的,出口成章啊!”

翠儿啐了一声道:“少在这里贫嘴,帮忙!”

饭还没做好,温调羽先到厨房来道:“翠儿,先烧一点热水。”

翠儿问:“这是为何?”

温调羽道:“那个女孩儿皮嫩,碰不得冷水。”

翠儿不悦道:“还真是个大小姐啊!让小姐你服侍她还不知足,还嫌冷水热水!”

温调羽笑道:“别这么说,人家只是习惯如此而已。”

翠儿道:“那也等我把饭做好再说!”

周小昌道:“再开一个灶吧,我来打水。温姑娘的手也提不得水。”

翠儿为人心细,饭做得也别致,虽然只有几根青菜,两个鸡蛋,一些盐巴,但也被她整成了三菜一汤。这顿饭做了有半个多时辰,那少女还没梳洗完。直等到饭菜都冷了,温调羽才带了那少女出来,对翠儿和周小昌笑道:“来来,你们来看看!咱们麒麟楼飞出一只凤凰来了。”

门内便先伸出一双鞋子来——却是温调羽的鞋子,翠儿一看便知道小姐是把衣服借给那少女穿了,心中微感妒忌:“小姐的这双鞋子可是新鞋子,我以前虽也得过小姐的一些衣服鞋袜,但从来都是旧的。这小妮子倒好,一来就抢了一双新鞋穿!”

跟着裙摇带拽,一个少女走了出来,翠儿只看了一眼,呆了一呆,便连妒忌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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