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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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去病看得眉头大皱,走过去用铁钩钩住那和尚后颈之肉提起,那和尚痛叫一声,手自然而然就放开了那童子,同时脚也撑了起来,以便缓解颈肉被铁钩刺入的痛楚。种去病趁他膝盖拉直,一脚把他踢得跪下了,这才放开了铁钩。
那和尚大怒,手一撑,扑上来和种去病拼命,种去病一让让开了去,脚一绊又摔了他一跤。旁边围观的人多有识货的,见到种去病这一招无不喝彩。那和尚挣扎起来又扑上来,种去病还是一让、一绊,偏偏那个和尚就是躲不开这招。如此来来去去三四回,那和尚摔得鼻青脸肿,知道今日遇上了辣手,不敢再闹,恹恹去了。
种去病摇了摇头,就要离开,忽然门内有人呼佛号道:“高明,高明!不知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种去病回过头来,见是个和尚,举手道:“不敢,姓种。”
那和尚道:“原来是种壮士。听壮士口音不似本地人,是要来参加下一届东海擂台的么?”
种去病笑笑道:叫、可这两下功夫,可不敢上去献丑!”
那和尚正色道:“种壮士此言差矣。我看种壮士身手法度,当是有武术师承的。若是无师自遁之辈,如此谦逊也无妨;但若出自名门,便不该把师承之学说轻了。”
种去病闻言忙敛容道:“受教了。”
那和尚又问:“种壮士师承,不知能告知一二否。”
种去病笑着摇了摇头。那和尚看看周围人群,说道:“是和尚糊涂了。种壮士,舍内颇有茶水,可肯屈尊入内歇一歇脚么?”
种去病心道:“这禅武学堂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进去看看倒也无妨。”便告谢了,由那和尚引入堂内。
进了大门,却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中排列了十八般武器以及各种打熬力气的器械,再进一重门,却是些雅洁的廊屋。那和尚引种去病进其中一间小屋,茗茶相待。
种去病问:“大师可就是津门大名鼎鼎的悟明禅师么?”
那和尚笑道:“种壮士认谬了,悟明师弟哪有我这般衰老?其实我在这里也是过客,得悟明师弟以礼相待,暂时留在此处与他门下弟子切磋几天武功罢了。”
种去病哦了一声道:“原来大师也是外来,却不知宝刹何处,宝号如何称呼。”
那和尚道:“少林海遁。”
种去病心中一凛,随即笑道:“这么说来,刚才那个假少林和尚,却是孔子跟前卖学问,鲁班门口弄大斧了。小可也唐突了,早知有少林武僧高手在此,便不当贸贸然出手,阻了和尚大显神通。”海遁笑了笑道:“种壮士代少林打了这假货乃是大快人心之事,我辈只当感谢,岂会见怪?”又问:“种壮士的武功师承,可也与少林有些渊源?”
对方若是外行,种去病或者便直言告知,但海遁乃是少林寺当代有名的武僧,与中州各武术家多有来往,若种去病将师承直接告知,怕对方马上便窥破了自己来历,歉然道:“事有不便,师承不敢轻表,还请见谅。”
海遁和尚倒也不见怪,笑了一笑只是劝茶。过了一会道:“海遁年交五十,嗜武却如少年。今日见了种壮士这般武艺,心痒难搔,不知种壮士可肯下场印证印证否?”
种去病连称不敢,海遁再邀,种去病仍辞,海遁三邀,种去病心头傲起,忖道:“你是要通过武艺来洞察我的师承来历么?哼!我便不用少林僧教的武功,也可与你一战!”便道:“难得大师如此雅兴,去病却之不恭!”
海遁大喜,便命童子准备更衣。海通道:“后院有一处地方甚是宁静,不如便在那里一决胜负,如何?”
种去病道:“甚好。”
两人换了短袖衣裤,海遁领到后院,但见一座假山边铺着一片好大的沙地,跨过栏杆,脚底触处但觉软硬适中,正合动手。
种去病取了一块布把铁钩尖锐处包了起来,海通道:“你少了一只手,正当用它来补足,何必包裹!”
种去病笑道:“你年己将老,小可正该让你一手。”
海遁眉抟怒发,蓦地欺身攻他下盘,种去病见他攻得急了,一闲躲开,腿一扫反扫中对方胫骨,海遁吃痛,几乎就要摔倒,一个猫伏滚开数尺,这才站起来道:“好功夫。”
种去病笑道:“是大和尚不该动怒!”
海遁走上一步说:“再来,再来。”
种去病心中赞叹:“常人吃了我这一脚,没有三天爬不起来,这海遁和尚果然了得,练得一身好筋骨!”脚下乱走,想要寻他破绽,但海遁既定下心来,种去病便没得手的地方,两人相持渐久,种去病心中略见烦躁,被海遁看破,欺身而近,两人手腕相交,种去病但觉断手一酸,己被制住,跟着腰间被撑住,整个人被摔了出去,这第二回合却是输了。
海遁笑道:“和尚还没老,倒是种壮士少了一手,终究是吃亏。”
种去病打起了性,眼中杀气陡生,便如一头狼露出了獠牙,两人本是比武,但种去病此时的眼神却如要杀人一般。海遁见状吃了一惊,眼见他欺近,包住断手的布条忽然裂开,白晃晃的铁钩便向自己脖子划来。
海遁大骇,若双方都性命相搏,种去病未必便能赢他。但这时一个忘情拼命,一个自觉克制,海遁便落了下风。
眼见一场好好的比武就要见血,忽然一只手把从后边伸出,硬生生把种去病的肩头给按住了。
种去病陡觉肩膀受制,自然而然地便一个矮身,坐倒在地出脚反踢,同时铁钩挥出向对方要害划去。这是他在战场上养成的拼命习性,手脚动得比脑子还快。
但对方反应却也不慢,一被种去病挣脱马上逗开,种去病三脚一钩没踢着划中对方,马上跳起凝神待敌。
那人喝道:“你干什么!比武还是拼命!”
种去病被这一喝喝得心神一定,冷静下来,满脸惭愧,忙向逗在一旁的海遁和尚道:“大师见谅,小可失态了。”
海遁合十道:“无妨。少年人易于激动,也是人之常情。”又道:“种壮士是从战场上归来的吧?”
种去病昂然道:“不错。”
海遁叹道:“怪不得能有如此杀气。战场上骁勇善战自是好的,但杀气太重,恐有伤天和。种壮士下得战场后,须多读佛经消解戾气才好。”
种去病还未说话,刚才按住种去病那人哈哈笑道:“和尚迂腐了。比武场上存得慈悲心,战场上可存不得。没一点杀气,如何胜敌!须得令敌人破胆,胜敌而后方能止杀!”
海遁微微一笑,却也不辩。
种去病刚才沉浸于战斗当中,这时才发现除了刚刚出现在场中这个人之外,栏杆那边还有一个和尚,一个青年,看样子也都是练家子,心想:“他们都是禅武学堂的人么?这海通称那悟明和尚为师弟,可见他在禅武学堂中地位不低。但眼前这人看样子不过三十上下,竟敢直斥他迂腐,这人又是谁来?”平眼望去,对方也正望过来,看了看种去病的断手,问道:“你姓种?”
种去病点头道:“不错。方才多得这位大哥出手制止小弟暴乱。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却没回答,又问了一句:“你是萧字旗下、从阴山那边来的吧?”
种去病心中一凛,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那人道:“你的事情我听老七说过,反倒是六奴儿从来没跟我提起。”
种去病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问道:“请恕去病眼拙,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笑了笑道:“六奴儿叫我大哥。”指着栏杆外那个青年道:“叫他二哥。”又指着那和尚道:“这个是禅武学堂的主儿,悟明和尚。”
种去病听得惊疑交加,忽然想起一事,向那青年看去,果见他脖子上有块胎记,正是曹广弼的标志之一萧铁奴和他提起过的,赶紧单膝跪下道:“末将种去病,见过大将军、二将军。”
种去病面前这个人正是折彦冲,他见种去病如此,微笑道:“这里是武场,但论武艺,不论身份。起来起来。”
种去病才站了起来,便听旁边曹广弼道:“看你这身手,有在大宋军中历练过吧?”
种去病心头微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曹广弼又问:“世衡将军传下的西北种家,与你可有关系?”种去病低头道:“我这等人,何敢高攀,莫的侮了世衡将军。”
曹广弼冷笑道:“在我汉部为将,不足为荣,反以为辱么?”
种去病心中吃惊,知道说错了话,惶恐道:“去病该死,请二将军降罪。”
折彦冲挥手道:“好了好了,都说这里只论武艺,说军中之事作甚?来,种兄弟,我们比一场。”
种去病沉吟道:“不敢跟大将军动手。”
折彦冲笑着问道:“为何?”
种去病道:“若尽情,恐出手没分寸伤了大将军贵体;若不竭尽全力,又是对大将军不敬。”
曹广弼皱眉道:叫Ⅵ卜年纪,哪来这么多的顾虑!这般不夷快!“
种去病尴尬地笑了笑,却仍不敢动手。
折彦冲也有些失望,说道:“那便算了吧。”对曹广弼道:“二弟,我们来一场。”
曹广弼二话不说便跳下场来,种去病和海遁忙都退到栏杆以外。折、曹二人行过武者之礼,便即动手。但见场内沙尘纷飞,拳如电,脚如风,种去病看得呆了,心道:“大将军与二将军都是光明正大的身手!”摸了摸自己的断手:“我却是不行了,这辈子,只能杀人!
忽听场内啪一声响,折彦冲被摔翻在地,曹广弼笑道:“大哥,你身手可慢了啊,脚下也飘了,是被人奉承多了吧?”
折彦冲一声冷笑,翻起来反攻,拳拳凶狠,曹广弼一个遮掩不住,颊上吃了一拳,登时肿了起来。
折彦冲笑道:“老二,你不够稳才是真的。手都软了!以后朱衣巷少去,让阿虎给你介绍户好人家正经。”
种去病心道:“朱衣巷,那不是烟花之地么?二将军会去那种地方?”
曹广弼哼了一声道:“你少在军中后辈面前坏我的名头。”
折彦冲笑道:“去几趟朱衣巷,坏什么名头!军中宿将,乱世名妓,佳话啊!”
曹广弼被折彦冲说的有些尴尬,讷讷道:“旧相识罢了。”
折彦冲道:“既然如此,何不赎出来?”
曹广弼皱眉道:“今天比武,尽说这些干什么!”揉身上来与折彦冲摔跤。两人纠缠在一起,一直翻滚到都没力气,这才一起仰面躺着一起喘息、大笑。
种去病看得羡幕,心道:“若彦崧在此,我们也能这般”忽又摸了摸那锋锐的铁钩,心中颤抖:“但要是像刚才那般杀起了性子,岂不伤了他?”正自出神,忽然有人扯了自己一下,却是悟明和尚。
海遁与悟明和尚领头走出院子,种去病会意,也跟了出来。三人守在门外,随口论些武技。良久,曹广弼才走出来,对种去病道:“大哥要见你。”与海遁、悟明点头道别便径自离去了。种去病心怀惴惴,入内见折彦冲,走近前来,只见折彦冲端坐在刚才躺着的位置上,满是汗水的衣服都干了,显然是长久未动所致。
折彦冲指着栏杆上披着的干净衣服道:“帮我拿过来。”一边站起身来,随手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从种去病手中接过干净衣物穿上。
种去病见折彦冲眉头紧皱,脱口问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折彦冲随口答道:“广弼说要回大宋”
种去病吃了一惊:“什么!”
“我本来想挽留的,但终究劝不住他,”折彦冲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或还有转机,你莫要向外人提起。”
种去病想了想问道:“若是六将军问起,去病当如何回答?”
折彦冲道:“广弼要去大宋的事,现在也就我和应麒知道。不过六奴儿自然不算外人,他若问起,你照实说便是。”这时他己经穿好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地方不错,以后若有空不妨常来玩玩。年纪轻轻的,别老阴沉着脸。今天我还有事,这便先走了。”顿了顿道:“在军中好好干。”
种去病应了声是,目送折彦冲出门,自己又在这院子中站了许久,许久。
第一六九章 饥乱
第一七零章 安抚
王师中不是一个太贪的官,也算不上一个清官,不是一个很能干的官,也算不上愚蠢。这几年他很明智地奉行无为而治的信条,任由下面的人搞去。结果清阳港在商会自治下井井有条,而登州其它乡县一方面得到清阳港经济的沾澜,一方面风气又向清阳港看齐,没几年下来竟然让登州变成大宋境内少有的安乐乡。而王师中也因此得了个清平的令誉。
登州不是产粮之乡,但这几年不仅境内无饿汉,而且还有余粮来帮助临近州县,这无形中增加了王师中在地方同僚中的威望;登州不是个有宝货的地方,但由于商遁海外,每一秋都有一些域外奇珍献上去,自然也让道君皇帝大生好感;而商人们对盘剥得不太利害的王师中也很满意,只盼望他这个地方官能坐得久坐得稳,因此不用王师中示意便主动去帮他疏通汴粱的关节,结果当然是举朝交誉,个个称赞王师中抚夷有方,理政有道,安民有节,奉圣有心。
登州在汴粱诸公眼中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边关州县,没有大量的驻军,不用担心会导致割据,再加上有前几年宗泽的前科在,宰相们怕换了个人又出乱子,便让既乖巧又懂得孝敬的王师中一年又一年地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让他升官而不调职,升着升着,如今竞以观文殿学士知登州,以一介庸吏身在边鄙而名列朝堂,天下还有比这更加逍遥的事情么?再加上在登州生活得久了,事事顺心,王师中甚至打算以此致仕,也不回原籍,就呆在这里养老算了
这天他正在后花园护理过年用的水仙,忽然一个幕僚闯进来说有个杨先生求见,王师中是做惯了登州一把手的人,脾气渐渐养得有些大了,挥手道:“让他明天再来。”
那幕僚道:“可是可是杨先生是津门来的人啊。”
“津门?”王师中哼了一声道:“就是那折彦冲来了我也不见!?
王师中久在登州,他又不是特别愚蠢的人,至少从智力来说比李应古好多了,如何会不知道折彦冲是什么样的地位!但他也知道折彦冲是不可能来的,这次来求见自己的多半又是津门的什么大商人,因此不太放在心上。
那幕僚见他如此也没办法,但过了不久又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