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娥眉-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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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衣曾听宇文述说起过当年出巡的盛况。
当年,杨广率甲士五十万浩荡出巡,直抵启民可汗牙帐。他所乘坐的观风行殿,可容数百人,下设四轮,能在地上灵活移动。百官所乘坐的“行城”,饰以丹青,有楼橹。行殿和行城连接,外围铁骑,固若金汤。突厥百姓远远地望见,警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便屈膝低首,不敢乘马。
当年巡视突厥的日子,杨广曾享受到了最大的骄傲。
不知这次,始毕可汗又将会献上怎样的“欢迎礼”来迎接大隋的再次巡视。
八月的天空,夜晚总是来的很晚,天边的云彩仍然被西沉的落日映照得通红通红,像火烧一样。再往前行数十里地,便是雁门城。杨广喜此地风景,决意在郊外过夜,明日再进城,辛衣便吩咐大军就地扎营。
出巡人马刚刚安定下来,忽见东方奔来一匹快马,黑甲黑衣,后插三杆红色信旗,正是隋军的鸿翎信使。信使急速奔到主营前,守卫的隋军甲士见状连忙放行,信使迅速进入大营,在帅帐外飞身下马,一路大呼:“将军紧急军报——将军紧急军报——”
辛衣正与众将领在帐内说话,见信报急入,不由得都站起身来。
信史单膝跪于地上,急声禀道:“回禀将军,前方不远处发现突厥大军。”
“什么?”营帐内的众将领皆是一惊。
突厥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来得是如此之快,他们才只刚刚才进入雁门境内,便立即遭遇大军,看来突厥人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决非临时起意。
“敌方有多少人马?”
“据目测,有数十万之众。”
“数十万?”
辛衣放在案上的手顿然收紧了。
数十万大军,这数目想是举全突厥之军力也不过如此了。
“敌军现距离此处多远?”
“不过五里。”
辛衣面沉如水,沉吟片刻,果断命令道:“高子岑,你率领两万军队护送圣驾退入雁门城。尧君素,你迅速集结剩下的三万大军,随我抵挡敌军。军情紧急,大家务必速速行事。”
“是!”尧君素迅速领命而去。
高子岑临出帐前,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道:“你……要小心。”
辛衣点点头,朗然一笑,眸子里的光芒竟有如星河灿烂的璀璨:“放心!”
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次突厥人的突然袭击,显然使杨广受到了极大惊吓。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隋天子此刻竟是颜面尽失,仓猝回骑,急急躲进了銮舆之中,再也不愿出头。
高子岑领命紧急带领两万军队,将众贵族们环形保卫起来,迅速往雁门城方向退去。一路上,随行的百官妃嫔们不断地推挤着、哭喊着、乱成了一团。
“见鬼的!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哭了!我们又还没有死!”
高子岑终于忍无可忍地朝着人群爆发出一声怒吼,那些一直在抽泣的宫女被他恶声恶气的一吓,哆哆嗦嗦地颤抖了几下,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是再也不敢哭出声来。
“小子!别这么凶!她们可都是柔弱女子,禁不得吓的。”钱士豪有些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下来。
“哼!她不也是女子,可决不会象这些人一样哭哭啼啼的。”高子岑冷哼了一声,眉宇间似有不屑。
“她?”钱士豪不禁有些好奇。
“没什么!”高子岑神情有些奇怪,连忙躲开钱士豪询问的视线,掉转马头朝前奔去。
漠北的朔风阵阵刮过他脸际,刺得隐隐做痛。高子岑朝身后望了一眼,只见那漫漫黄沙飞舞,淡去了大军的身影,刺鼻的沙砾味中隐隐传来的是阵阵杀气与血腥。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那个令他神魂牵挂的名字,一时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前方不远处,辛衣率领剩下的三万士卒排成密集阵形,埋伏在山冈上。
军队才刚刚列队完毕,便听见前方有喊杀声如延绵不绝的奔雷般滚滚而来,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越来越近的还有轰隆的马蹄声,很快,这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终于变成了连片的轰鸣声。
“呼嗬……呼嗬……”突厥人的吼叫声突然从远处响起,在山岭之间久久回荡。
几十万人同时发出的震天纳喊,几乎可以叫敌人窒息。
不多时,站在山冈上的隋军,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突厥骑兵大军分成了巨大的三股洪流,士气如虹,铺天盖地朝着这方席卷而来,死亡的恐惧如毒蛇般紧紧厄住了他们的喉咙,心脏也似骤然停止。
“他们来了!”离昊绿眸中闪过一道炽热的光芒,那是饥饿的野兽在发现猎物时的兴奋,他身上属于狼族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
“传我命令,神机营上前,弧行结阵。骑兵托后,准备冲击。”辛衣看着蜂拥扑来的敌人,冷静地发出命令。
敌我悬殊,不可久战,此刻他们的任务只能是拖延,为圣驾撤离赢得时间。
“上箭!”
黑压压的箭口,齐齐对准了那越来越近的突厥人的身躯。
“放……”神机营指挥尧君素大吼一声,挥动令旗。
数万支长箭在空中凄厉地啸叫着,砸向底方密集的人群。
“噼噼啪啪……”长箭凌空射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砸在密密麻麻的盾牌上,狂暴而粗野。
突厥大军没料到会遭遇到突然阻击,顿时出现了稍许的混乱,许多突厥士兵给这一阵密集的攻击撞的手臂酸痛,盾牌几乎都要用双手去顶,许多长箭穿透盾牌面射伤了执盾的士兵,有不慎中箭者惨嚎着坠落马下,有中箭的战马在阵中痛嘶蹦跳。
机会,就是现在!
辛衣拔出战刀,高高举起,迎着太阳的剑刃,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只见她马绳一纵,驱动黑色的飞骏驰向那如同洪涛巨浪般猛扑过来的突厥大军,大声呼喊道:
“兄弟们,杀啊……”
离昊紧随在她身后,挥舞着长枪,上万名战士同时高举武器,呐喊着,随着他们统帅所指的方向毫不迟疑的猛扑过去,激昂而嘹亮的冲锋号角随即冲天而起,隋军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去。
吼声,角号声,战马奔腾的铁蹄声,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双方相距越来越近,近到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睛里发出的灼人的杀气,呼吸到对方身上里扑出的阵阵血腥。
“砍马腿!”在两军相交的那一霎那间,辛衣大声的命令道。
隋军机警灵活的闪开奔腾的战马,以盾牌遮护全身,而手中战斧、巨剑则纷纷向突厥人的马腿招呼而去。
“咴——”无数突厥军战马惨嘶一声,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不少突厥军骑兵随着战马的猛然倒地,收势不住,像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出去,重重地掉落在地上,不是摔断了胳膊就是折断了脖子,侥幸尚有知觉的还没有爬起身来,便被围上来的隋军步卒斩得血肉横飞。
离昊带着亲卫屯士兵跟在辛衣后面,一路酣呼鏖战,无人可敌。辛衣战刀飞舞,连杀数骑,一名名突厥士兵溅血的身躯从战马上腾空飞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着就被无数只飞腾的马蹄淹没。
辛衣正杀得兴起,忽然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杀了出来,几乎挡住了整片阳光。阴影中,她只看见一双狭长的眼瞳,冰冷而又轻蔑地往下望着,那眼神让人想起觅食的猛兽,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他势力范围中的猎物,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边脸,看上去凶恶狞狰。这凶猛的突厥人挥舞着手中的战刀,狠狠朝着辛衣剁去,一股排山倒海的煞气,直直从她头顶压了下来。
辛衣心中微微一惊,立即矫健地避开汹汹来势,反手接下他这一刀,两刃相错之际,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巨大的冲击力逼得双方坐骑齐齐后退了数步。
那突厥人面露惊诧之色,猛然抬眼上下打量辛衣,道:“你……你也是突厥人……”
他说的是突厥话,但辛衣自幼随扶风修习过几族的语言,懂得突厥语,一时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但她只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手中刃器一动,身形随着战马飞扑而来。
那突厥人斜身挡开她这一刀,虎口巨震,口中却大声喝道:“你是突厥人!为何要帮着汉人杀自己人?”
辛衣冰蓝色的眸微微闪动,宛如冰凝,转念间离昊却已经快马杀到,人还未停定,长戟便已经横空而至,劈面刺向那突厥人,一边急声问道:“辛衣,你没事吧?”
辛衣摇摇头,朝着连连后退的那人用突厥话冷冷喊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突厥匈奴,胆敢染指我国土,欺凌我百姓者,皆斩之!”
电光火石间,那突厥人一个不甚,身上几乎吃了离昊一枪,差点栽下马去,四下忽然抢上来数股小兵,将那人重重保护起来,口中叫嚷道:“保护大汗!保护大汗!”
辛衣不禁微微一怔,原来,此人便是始毕可汗,突厥人的王。
隔着重重的人群,辛衣再次与他的视线对上。这一次,始毕稍稍收起了眼中的轻蔑与傲慢,面色却狰狞得吓人。
离昊还待要往前砍杀,却被辛衣横臂拦下。
“辛衣,他对你那样无礼,就该死!你为何拦我?”离昊不解地问道。
辛衣挑眉笑道:“不要与此人做无谓纠缠,别忘了我们这一次的任务!”
“可是……”离昊愤愤地看了几眼始毕,脸上的神色甚是不服。
“你不听我的话么?”辛衣斜睨他一眼。
“我自然是听你的,只是,便宜这家伙了!”
“臭小子,人若在,还愁日后无机会讨还吗?”辛衣朗声一笑。
离昊只得悻悻将马头调过,再往别处撕杀而去。
此时,山岗上,杀声如雷,声震云霄,激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武器撞击在一起的金铁交鸣声,士兵们鏖战时的吼叫声,临死前的惨叫身,浑厚猛烈的战鼓声,激越高昂的牛角号声,战马奔跑撞击的轰鸣声,痛苦之下的悲嘶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蓝天下,尘雾里,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隋军在辛衣的指挥下用尽一切办法,奋力阻击敌人,前面的士兵被铁骑无情地卷走了,后面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填上去,一时间,突厥奔腾的骑队竟然被这三万隋军死死挡住,如雨落般倒下一地的两军士兵,生生地将这黄色的大地染成赤红。
可突厥毕竟是突厥。
他们都是草原上的狼,凶猛,噬血,桀骜不驯,强悍善战。
隋军虽然暂时打乱了突厥人进攻的部属,但是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他们很快便又齐整大军,反攻过来。
突厥士兵发挥了他们野狼部落的群攻优势,三五成群,各成阵势,搏杀残命,无所不用其极,其凶猛攻击给隋军造成了巨大的威胁,隋军拼死迎敌,几乎寸步难行。随着两侧士兵不断阵亡倒下,阵形的侧翼越来越薄,随时有可能被突厥人冲破。一旦阵势被拦腰截断,隋军就会被分割包围。
“将军!快撤吧!我们的军队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尧君素手起刀落,砍下几个拦在他面前的突厥骑兵,靠近辛衣,焦急地喊道。
辛衣擦了擦额上和着血水的汗珠,抬头朝着西南方向看了几眼,道:“再坚持一下,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们必须继续拖延时间,拖住突厥人强大的进攻,只要能堵住敌人就是胜利,否则,一切就只是前功尽弃!
在进攻的号角声中,辛衣不停地大声指挥着士兵们阻击,反冲锋,再阻击。士兵们用刀砍,用枪刺,用箭射,用战马组成一道又一道的障碍,迟滞敌人的攻击速度。隋兵们吼叫着,迎着敌骑一拥而上。双方士兵各举武器,你来我往,死者纷纷坠落马下。
正在此时,西南角上空爆发出一声啸响,一朵红云轰的一下在天空中散开来,袅袅余霞,瑰丽动人。辛衣脸上顿现喜色,这是圣驾已经入雁门城的信号。
他们可以撤退了!
“前军左转,退出战场!”辛衣大声命令道,角号声随即冲天而起。
隋军的前军铁骑听到号角声立即控制马速,斜转马头,开始了转弯,部队在此起彼伏的号角指挥下,有条不紊,迅速而又整齐的开始了变阵。
“神机营支援前军,连续齐射!”辛衣继续果断的发出命令。
随着令旗一下,山岭两边的树林里射出了无数的长箭,它们就象一片巨大的黑云,突然降临在突厥军队上空,长箭在空中飞行着,发出刺耳的凄厉啸叫,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士兵耳旁。这一支伏兵,是辛衣留到最后的武器。
在一阵密集箭雨的掩护下,隋军边退边杀,逐渐向雁门城方向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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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冷静一点,将军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雁门关城墙之上,高子岑焦躁地来回踱步,身上早已经失去了军人所应有的沉着与冷静,就如一头困在笼中的狮子,只能来回窜动,却脱逃无门。钱士豪知他心急,只得出言宽慰。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却还不见他们回来,你叫我如何能不担心!”高子岑心里又是恼火又是自责。早知道会是如此,他当初就该极力要求留在她身边作战,起码,这样还可以随时保护她,而现在,他却只能在这里干着急,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钱士豪皱着眉道:“将军一向足智多谋,定会全身而退,想来他们此刻定然是在撤退途中!”
“你别忘了,突厥有三十万人马!她才只有三万人!”高子岑怒气冲冲地盯着钱士豪,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炽烤着,嚣盛着,灼得他几乎无法自已。
钱士豪被他的怒气震得退了两步,喝道:“浑小子!谁都知道形势严峻,可是你冲我发飙有什么用啊!”
“不错,不错……我冲你生气又有何用……”
高子岑喃喃说道,眼色一黯,忽地转过身,大步朝着城墙的阶梯奔去。
“等等!你要去那里!”钱士豪见他神色不对,赶紧上前阻拦。
“我要去接应她!”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士豪又急又气,骂道:“臭小子!你这样贸然地冲过去,于事何用,况且将军只命令你护送圣驾,并未令你引军前去接应!”
“眼下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么许多!你若不愿去,那就给我让开!”高子岑不耐烦地拨开钱士豪的身躯,便要往外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