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娥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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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呢。辛衣唇角轻扬,马鞭一扬,尽情在原野上驰骋起来,任风将她的身躯密密包裹。
远远地,辛衣听见了一声长长的狼啸。和原先的凄婉哀伤不同,这一次的啸声里满是愤怒,就仿佛是一个濒临绝境的人在以死相拼的决绝。辛衣心一跳,不知为了什么,停下马来,回首张望。是那个小东西吗?它出事了?
辛衣想也没想,掉转马头便往刚才的方向驰去,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那个白毛皮的小家伙如此偏爱,也许,是它那悲伤的眸子?也许,是它那倔强的神情,也许……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还是刚才的那个矮坡下,情形却已完全不同。
小雪狼周围围了数十匹又高又大的黑色皮毛的狼,显然黑狼已经对小雪狼发动了一次进攻,因为它身上已经渗出了斑斑血痕,那血红染在它白色的皮毛上,如白色扇底上溅开的朵朵红梅,让人触目惊心,可它却仍在拼命地坚持着,毫不服输地与黑狼对峙。只见小雪狼一声长啸又冲上前去与黑狼撕咬在一起,黑狼虽然数量上占优势,却也有些忌惮小雪狼那不要命的反攻,所以才一时还未得手。
等到辛衣赶过来时,正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小家伙,难道真的不怕死吗?辛衣又好气又好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下来,马稍稳,人未近,箭已出。这一次,她没有再允许自己失手,箭箭对准目标,准确无误。快如闪电,以至狼群还未发觉偷袭者来自何方,便已经有数狼中箭,一时间大乱,四处奔逃去了。
小雪狼眼见敌人败走,这才歪歪斜斜走到那死去的大雪狼的尸首旁,爬倒在地。
“你受伤了吗?”辛衣跳下马来,想去查看它的伤口。小雪狼挣扎了一下,眼中虽还有戒备与疏离,却并没有再咬她。辛衣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伤药,为小雪狼覆上:“你这个小东西还真是厉害啊,一个对一群,居然都没落下风。可是,这草原上什么野兽都有,这次有我来帮你,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辛衣一边说,一边自衣裳上撕下几条布为小雪狼包扎伤口。小雪狼的身体软软的,任由她处置着,它只是望着辛衣,绿色的眸子中的冰雪似乎在融化着。
“好了。”辛衣站起身来,笑道:“包好了。这次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小雪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忽然向辛衣走去。辛衣跳后一步:“你不会还想咬我一口吧?我刚刚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小雪狼没有再靠近她,只是立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一下,忽然前膝跪下,对辛衣轻轻一叩。辛衣揉揉眼睛,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错觉,小雪狼是在给她磕头吗?
“你……这是做什么?”
辛衣的惊讶还未告终,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呼声:“是雪狼!”
辛衣回头一看,却见两人两骑飞一般弛了过来,却正是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两人。
“哈哈,这回赚到了,居然能遇见雪狼!”
“大哥,你来射。”
“好。”宇文承基并不推让,弯弓搭箭,朝小雪狼射去。
小雪狼刚刚受伤,行动再没原来那么灵敏,眼见那箭来得急,便要闪躲不开。
说到迟,那时快,只听“镗”的一声响,宇文承基的箭已经落地,跟着落地的还有另外一只羽箭。
“小蛮子!你敢挡我的箭?”宇文承基大怒。
辛衣收起弓来,走到小雪狼前面,叉腰昂首对那两人道:“是我挡的又怎样?”
“你自己不射,难道还要阻拦我们射吗?”
“这只雪狼是我的。本少爷想放就放,想射就射,干你何事。”辛衣弯眉斜瞟那两人,傲然道。
“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快点让开!否则我……”
“否则你怎样?”辛衣嘻嘻一笑,手中弓箭一扬,已搭箭上弓,对准宇文承基,冷冷道:“这么快你们就忘记上次的事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啊?”
“小蛮子!你疯了!”
“你、你、你敢!”宇文承趾舌头开始结巴起来。
“哼!上次有爷爷在,我看这次有谁来救你们?”辛衣一用力,弓被拉得更满。
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额上冒出冷汗,喝道:“小蛮子!你别神气!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在我们手里!”说罢两人急忙调转马头,扬鞭急驰。
望着他们急急逃串的模样,辛衣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心里忽然又有点悲伤。她收起弓箭,蹲在小雪狼面前,轻轻抚摩它的背,问道:“你还好吗?”
小雪狼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辛衣的手掌,辛衣只觉得手心痒痒的,不由笑出声来,道:“你这小家伙,这回不再咬我了?”
她抬头望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明白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只是这样空手回去,会不会气坏爹爹呢?
她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尘沙,望望小雪狼,笑道:“要不然你干脆还是当我的猎物算了,我回去也好交差啊。”小雪狼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一般,小身子往后一缩,不满地对着辛衣发出了一声低嚎。
辛衣嘻嘻一笑,翻身上马,道:“和你开玩笑的。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小心,再看见黑狼就躲远一点,要报仇,先留着命吧。”
她扬起马鞭,一甩,马儿长啸一声,迈开了四蹄。
风刮过,芒芒四野,如一层层浪卷过。天空,有雪花飘落。落在了辛衣的额头上,化成了细细的小水珠。
“下雪了?”
这个冬天的初雪来得是那样早,一片片的雪花在风中飞舞盘旋着,荒凉的原野,突然之间似乎有了一种奇异的生命力,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顷刻间复苏了一般。
嗅着那淡淡的初雪的气息,辛衣回过了头,远远的,那个小小的白色影子正慢慢与大地融为一体,那点刺目的白也瞬间融进了漫天的雪花中,再也分不出彼此。
只有它那长长的狼啸,还在原野上回荡着,跟随着辛衣奔驰的马蹄,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旧时相识陌路人
雪下得很大。只一会的功夫,地上便渐渐有了积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天与地已经连成了一线。
辛衣没有穿避雪的蓑衣,外衣已经被雪珠子溅湿了,雪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背脊,透心的凉,十个手指头也被冻得发僵,几乎连缰绳也握不住。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她万万没想到,身下的马儿只行了几里地便突然瘫倒在了雪地里,好在她反应快,及时跳了下来,才没有被累及。
马儿倒在雪地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它只勉强睁眼望了自己的小主人最后一眼,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辛衣蹲下身子,望着死去的马儿,不知所措。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就如每次习惯的那样,轻轻抚过马儿长长的鬃毛。
长久以来,只要是她想要的,宇文化及都可以给她,所以她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最珍贵,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包括这匹被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黄骢骠。她只知道,自己想找它的时候它自然会在马厩里静静地等她,即使几天不去寻它,不去看它,它也会被马师和马倌照料的很好。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它竟然再也无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论在那个角落,哪个方向,都再寻不见它的踪迹。原来,看不见摸不着爱不能痛无用,便是死亡吗?
她在马儿身旁呆立了片刻,任雪落满了衣襟,小脸儿也被冻得通红,终于还是取了弓箭,转身踏雪离去。
白茫茫的大地上,只有那一串长长的脚印和那个小小的身影。
辛衣不知道自己已经行了多远,也不知道回家的路还有多远,她只看见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雪,也更加放肆地飘舞着,那满天的琼花落在荒凉的原野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可是,辛衣却再没有了赏雪的心情,她浑身上下,连眉毛上都沾满了雪花,厚厚的马靴里也渗进了雪水,脚,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如果现在有人看见她一定会取笑她的狼狈吧。
可是,她还是希望能遇见什么人,或许爹爹见自己久久不归会来寻找,或许会碰到外出狩猎的猎户,只要再坚持一下,一定会等到的。
心里怀抱着这个期望,辛衣继续往前走着,直到她终于失去自觉,昏倒在了茫茫雪地中。雪花不停地覆盖在她的身上,柔软而温柔,就如同想象中母亲的手。
远远的,传来了阵阵狼啸声,落日如血,映红了白色的大地。
再醒来时,辛衣惊奇地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温暖而又陌生的屋子里,她只刚转过头,便又一次地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淡得象浮云的影子,黑得如深潭的旋涡,仿佛如此熟悉,刚刚才想靠近,却发现是镜中花,水中月,寻不见,觅不着。
辛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按住。
“你先别动,再躺会。”玄衣男子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清冽如泉,冰冷润滑,在空谷中回荡。
辛衣揉了揉眼睛,说道:“我记得你。”
“哦。是吗?”玄衣男子对着辛衣笑了,他眉间那点红,犹如黑暗中燃烧的火焰般,妖异而刺目。
辛衣忽然笑了:“原来我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人,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玄衣男子凝视着她的脸,良久,道:“或许,我本来就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吧。对于你而言……”
辛衣还未觉出这话中的含义,玄衣男子却已将视线移开了。
“是你救了我吗?多谢。”
“不用谢我。我是你师父,救你本就是应该的。”
辛衣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师父?”
“我名唤扶风。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
窗弦边,朗月寒雪,有暗香盈袖,扶风就立在窗边,如萧萧清风,明爽俊朗。
辛衣从来没有见过象他这样好看的人,却也没有遇见过象他一般奇怪的人。哪有人,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说自己是她师父的?
“你说你是我的师父?”辛衣歪着头想了一下,道:“难道你是爹爹为我新请的骑射老师吗?”
扶风微微一笑:“我能教你别人所不能教的东西。”只见他轻挥衣袖,五指并拢,随意挥洒,自空中虚空劈出一掌,哧的一声响,对面几丈远的一只蜡烛已经熄灭,留下淡淡的青烟,短暂的凝滞后,蜡烛断做两截,落在了红木的桌子上。
辛衣顿时看呆了,半响才惊呼道:“好功夫。”
扶风道:“你以前学的,都是马上功夫,至于马下功夫却是一片空白。行军作战,或许使得。但若要保护自己,却还远远不够。你,愿意学吗?”他双手随意地背负在身后,抬眼望她,风姿卓然,翩然若仙。
辛衣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愿学愿学。”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并不熟识,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呢?你上次说我们认识,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我们真的认识吗?”
窗外有风吹来,扶风黑色的发与玄色的衣随风轻动,他背过身,避开了辛衣追问的眼神,低声道:“我早就认识你了,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声音很轻,轻得似乎一碰便会消散。
辛衣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想了又想,可是却找不到记忆中半点与他有关的东西。
“你现在不愿意拜师,我也不勉强。我会等,直到你愿意开口叫我师父。”扶风淡淡地转开了方才的尴尬,道:“我已经吩咐人备好了马车,这就送你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担心。”
辛衣朝外面张望一下,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过亥时。”
“什么?”辛衣大吃一惊,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她一溜身跳下床来,舒展了一下四肢,却惊奇地发现身体的疲倦已经完全消失待尽,格外地神清气爽。
扶风将她的弓箭递过,黑亮的眼睛里仿佛藏着许多未说出的东西,却只轻轻说了一句:“拿好了,别再丢下它。”
辛衣接过弓箭,紧紧握在手中,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怎么也读不懂他眼中的氤氲。
几个青衣仆人将辛衣引上了马车,临行前,辛衣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只见黑色的夜幕中,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仿佛已与夜色连成了一片,只有借着地上白雪映出的光,才能辩出他的轮廓,如山棱秀竹,挺拔而俊朗。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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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行到了宇文府上。等辛衣走进大门,马上引起了一阵骚动。下人们上下奔呼着:“三少爷回来了。”
虽然夜已深,整个宇文府却依然灯火通明,无人入眠。宇文述、宇文化及、宇文士及此刻都聚在大厅,一听见辛衣回府的消息,都一下子涌了出来。
宇文述抢先一步抱住辛衣,上下打量一番,道:“辛衣,你没事吧?”
辛衣摇摇头:“我没事,爷爷。”
看见辛衣,宇文化及紧锁了好久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可当他看见辛衣空空的手时,脸色却慢慢地变了,问道:“你的猎物呢?”
辛衣咬咬嘴唇,抬头对上父亲严厉的视线,道:“没有。”
“没有?”宇文化及目光如利刃,瞬间划破了辛衣的心,“你竟然就这样空着手回来见我?”
辛衣望着父亲发怒的脸,慢慢抿紧了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宇文士及赶紧拉住宇文化及道:“大哥,人回来就好了,你就别怪辛衣了。辛衣,快过来给你爹爹认个错。”
辛衣走到宇文化及面前,直直跪了下去,头却昂得高高的:“请爹爹处罚。”
宇文化及望着眼前这个倔强而又骄傲的孩子,抛下了一句冷冷的话:“那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你的错误吧。”
宇文化及发了话,谁也不敢来劝。
宇文述只摸了摸辛衣的头,叹口气,便和宇文士及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长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严厉冷酷,偏偏这个小孙女,也和她父亲一般较劲。
夜,很深了。诺大的院子里,只有辛衣一个人跪在那。
她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睛酸酸的,却没有泪。她早就已经不会哭泣了,在她还不知道眼泪的意义时,她就已经失去了它。
飘了一天的雪花,象怎么也下不完一样,柔柔地覆盖着大地,才刚刚扫干净的院子,转眼间又落满了这白色的飘絮。辛衣伸出手掌,轻轻接住那晶莹的雪花,看着它一朵朵融化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