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幻·绯云砂-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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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夜幻 之 绯云砂
文/语笑嫣然
《 欲求绯云着颜色 》
风吹落了几张微黄有暗花的宣纸,仿若几缕轻纱,在房间里飘散铺开,绘着云雀的那一张,正好落在门外。
门外幽静。
庭院之中光影婆娑。
这寂寂午后,好像连脚步也不可太放肆。柳云桐搁了手中的画笔,将宣纸一一捡起,单脚跨出门槛时,眼前赫然露出一双鹅黄的绣鞋。柳云桐只道是丫鬟又来催他吃午膳了,便继续俯身捡画,一面道:“我要去与人谈生意了,一餐半餐的,不吃野罢,你做你自己的事吧。”
“嘻嘻——”耳畔竟传来两声轻笑,笑声清脆,比出谷黄莺的啼鸣还醉人。柳云桐一愣,抬了头望上去,那双绣鞋的主人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既不是府里的丫鬟,也非丹青坊的女工。她正笑吟吟地低头看着他,一双小鹿般的眼,清澈得不见半分烟火气。
柳云桐惊愕茫然,只问:“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扑哧一笑。背着手道:“当然是从正门进来的,难不成我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柳云桐又问:“姑娘是来找我的?”
“对啊!”少女将手拢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作势道,“我是来找你画画的,用你们柳家秘传的绯云砂,画我的画像。”
“绯云砂?”柳云桐一听,忽然哈哈大笑,先前的局促全然消失,原来不过又是一个对绯云砂心怀妄想的人。
这些年来,柳家丹青坊的门槛几乎被人踩破了,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冲着绯云砂而来。每个人都希望柳家传人能用绯云砂替自己画肖像,因为传说那绯云砂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颜色,曾是上界神仙在凡尘留下的珍品,再加上柳家后人与生俱来的灵气,相辅而成,可以为凡人添置仙骨。
也就是说,谁若是被柳家的后人以绯云砂绘制肖像,那人便可脱胎换骨,飞升成仙。
柳云桐皱了皱眉,拂袖道:“姑娘还是请回吧,先祖早有训示,柳家后人不得再使用绯云砂,这几百年来,丹青坊一代传一代,没有谁敢违背祖训,任何前来求画的人都是空手而返的。”
少女撅起了嘴,站着不动,忽又上前来扯住柳云桐的袖子,撒娇道:“柳公子,你就发发善心,给我画一幅吧,你想要金山银山我都能给你!”柳云桐自是铁了心肠,无论她怎么说,他都只回她一句:“请姑娘离开。”
那时,有丫鬟正好从月洞门外走进来,看自家公子被来路不明的女子缠着,深情愤然,便上前来逐客。柳云桐趁机回了书房,将大门紧闭上。少女怎么喊也没得来回应,被那丫鬟半推半拽的,请出了柳府。
丫鬟多嘴道:“我家公子为了方府逼婚的事已经焦头烂额了这位姑娘,您就别再来烦他,惹他伤神了。”
方府逼婚?
少女那双机灵的小鹿眼骨碌一转,笑嘻嘻地挽了丫鬟,又夸又赞的,硬是哄着她多说了几句,便知道柳云桐在这花魏城里是出了名的潇洒俊杰,引得县官老爷的千金方影柔对他痴心倾慕,县官老爷因而要柳云桐入赘做方家的姑爷,可柳云桐对方姑娘半丝情意也没有,一再拒绝,反而惹恼了县官老爷。
丫鬟道:“县官老爷说了,本官选中你是看得起你,你若再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少女听罢,忽地拍了拍掌,从台阶上坐起,也不等丫鬟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便一溜烟儿跑开了。一身青碧的衫子,翩翩飞舞着,恍如柳云桐在宣纸上画过的那只云雀。
《 旧时曾有梨花歌 》
姜衣在春风楼看见方影柔的时候,这位千金大小姐正独自坐着,敛神看着楼外熙来攘往的人群。
她是在等柳云桐。
听说她刚刚托人送信到丹青坊去,想约柳云桐陪她吃酒赏花。
柳云桐还没有到,姜衣却早他一步到了。
姜衣在方影柔背后的那张圆桌前坐下,满脸都是狡黠与窃喜,她手指轻轻绕了个花,指尖有玄光飞出,落在方影柔的头顶,倏忽便沉入她发髻,游遍了她的全身。
姜衣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方影柔坐着坐着,忽然看到春风楼外进来了一位黑衣的公子,她目光灼灼地飞奔上去,站在黑衣公子面前对他行了个礼,道:“苏公子,可巧了,你也来春风楼了。公子可还认得我?”
这位苏公子是花魏城里出了名的恶霸,恃着生得一副好皮相,玩弄了不少对他趋之若鹜的少女,背后还有在朝廷做大官的父亲撑腰,更是没有谁敢得罪他。他没想到县官老爷的千金竟然会主动上前与他攀谈,一双狭长的眼睛,顿时笑得意味深长。
那日方影柔便随苏公子离开了春风楼,柳云桐到的时候,寻不见人,反倒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回丹青坊的途中,他忽然看见路边有一名瞎了眼的老妪被乞丐欺负,正想上前阻止,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挥着一根竹竿啪啪啪地敲在两名乞丐的身上。
那人正是姜衣。
柳云桐亦认出来,她是那位来府里求画的姑娘。
姜衣的乱棍打得乞丐落荒而逃,她笑眯眯地扶起老妇人,一面问她是否伤着,一面掏出几锭碎银塞给她。
转过身,便看到柳云桐一脸愕然地站在巷口。
姜衣甩了甩手,一蹦一跳地过去,唤道:“柳公子,方家小姐是不是不再缠着你了?”柳云桐一愣:“你说什么?”
姜衣扬扬自得道:“方小姐已经不爱你了,她爱上了别的公子,我敢保证,三天后你和她的这门亲事便会取消。”
柳云桐还是满脸惊诧,他甚至以为这少女根本就是得了失心疯,在说胡话。他不禁替她感到惋惜,叹了口气准备走。姜衣却又拦住他:“柳公子,这可是我的功劳,若不是我用法术使她变心,你哪能这么快脱身,你们凡人常说,得人恩果千年记,我想你一定会报答我的,对不对?”
柳云桐揶揄地笑起来:“法术?凡人?姑娘难道是山林里的妖精,还是天庭的神仙?”
姜衣撅起嘴:“我是妖精啊,梨花石妖。”
东离国罗霄城一带,遍地梨花石。清虚崖上,有石中之王,便使所有的梨花石中最大最有灵性的一颗。
这一颗,便使姜衣的真身。
她是从这梨花石里修炼成人形的妖精,她一心想要成仙,可是修炼的路程漫漫,以至于她不得不寻思走捷径。
柳云桐亲眼看着姜衣空手变出一锭黄金,再看她瞬间移形换影,然后用手指一指,便将风中的枝条凝固成岩石。他的牙齿有些颤抖,不想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你真的是梨花石妖?”
姜衣得意:“我何必骗你。”
她缠着柳云桐要他报恩,因为她替他解决了眼下最大的难题。柳云桐不停地拂袖,直喊荒唐。
她一路拖着他的袖子走,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死缠着谁要一颗糖果。她一直跟到了丹青坊,又穿过丹青坊到了柳府的后院。
柳云桐实在无奈,怒道:“姑娘,我并未求你做任何事,你那样胡闹也就罢了,还非得缠着我领你的情,简直是荒诞无稽!我已经告诉你,柳家祖训在先,后人都不得用绯云砂作画了。”
姜衣心思单纯,一心想着恩果必报,以为柳云桐会还她的恩,却没想到吃了一记闷棍,如水的眼睛里,顿时泪凝于睫。但她还是强忍着,将泪水收回,故意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撅着嘴道:“公子若不答应,姜衣就在这儿守着你,缠着你,看看咱俩到底谁有耐性!”
说罢,摇身一变,就变回那颗硕大的梨花石,挤在庭院一侧的角落里,路过的丫鬟纷纷吓了一跳,不知自家公子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件古怪的玩意儿。
那一日,姜衣将庭院里的杂草都清除了,沾了满手的泥,低头一看,兀自发笑。突然觉得身侧有一阵风起,像是要将她卷起吞噬一般,她觉得自己也像一跟杂草似的被提起来,又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抬头一看,柳云桐竟凶神恶煞地瞪着她,那目光,仿佛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不禁微微地感到害怕,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柳云桐扼腕道:“她死了!方小姐死了你知道吗?你让她爱上了一个什么人啊?那是花魏城里最可怕的魔鬼!那苏家少爷凌辱了她,还错手将她打死了!”柳云桐纵然对方影柔并没有儿女私情,但想到她遭此横祸,总归是因自己而起,心中不免惭愧自责,对姜衣更是愤怒痛恨。
姜衣一愣,眼泪便似珍珠似的落出:“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起,柳公子,我并非有意……”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已经被柳云桐厉声喝止:“你给我滚出这园子!”
姜衣坐在地上,白兰花开,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角,她只觉得无力,满眼都只看到枯萎和荒芜。
《 愿作鸳鸯不羡仙 》
姜衣央求柳云桐带她去方影柔的坟前祭拜。柳云桐愤怒过后心肠渐软,看姜衣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悔恨莫及的样子,他思索良久,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坟在城外花魏山的最高处,一路攀上去,风光无限,他们却没有心思欣赏。
姜衣恭恭敬敬地在坟前烧了三柱香,连磕了十个响头,渐渐地磕出泪水来,含糊道:“方姑娘,请你不要责怪柳公子,一切的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害了你……”
柳云桐心中微微一颤,拳头握紧,虽是默不作声,却已经在心中默默的忏悔了百遍。
两个人又逗留了一阵便下山去了,还是像来时那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之间毫无言语的交流。
那些开在坟边的米色碎花,细细小小的一朵一朵簇着,沿途都有,可是姜衣忽然觉得不妥,停了步子喊道:“柳公子?”柳云桐站住,回身来看她:“怎么了?”姜衣道:“你可曾记得,我们来时并没有看见这些野花,现在却如影随形了。”柳云桐想了想,隐约也记起来的路上的确没有看见野花。
姜衣道:“公子让我走前面吧,我会法术,若是有危险也能抵挡。”
柳云桐看见姜衣眼中的勇敢,与在坟前悔恨哭泣的她判若两人。他问:“这些野花会有危险?”
姜衣道:“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
柳云桐想了想,道:“我们一起走吧。”毕竟是堂堂男子汉,岂能躲在女子的石榴裙后。姜衣一愣,露了点笑容:“好!”
他们并肩又走了一阵,却发现竟然回到刚才谈话的地方。野花开得更加茂盛了,几乎将小径覆盖了半边。姜衣正待开口说话,却看身旁的柳云桐一脚踏出,分明是结结实实的山路,竟猛地变成无底的悬崖。
柳云桐哎呀一声,身子便急速往下掉,姜衣手疾眼快,一个纵身扑在悬崖边,抓住了柳云桐的手腕。
悬崖边有一丛毛茸茸的绿草,模样生得古怪,将姜衣细嫩的手腕轻轻磨着,但瞬间突然又变成利刺,扎得她鲜血淋淋!那血水便覆满她的掌心,染上柳云桐的衣袖,一点一点染开,像泼墨成画。
姜衣的法术顿时无法施展,除了用蛮力扯住柳云桐,她根本动弹不得。
柳云桐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妖魔吞噬,一点一点往下沉,他勉力喊道:“放开我,否则你也会摔下去的!”
姜衣倔犟地摇头:“我不放,你抓紧了,我不放!”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了精神,身子一点一点向后挪动,每挪动一下,扎住她手腕的绿草便将她折磨得更深一层。
斜阳西沉,暮云渐次铺展。
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姜衣总算是将柳云桐从悬崖边拖了回来,两个人一骨碌滚到一起,姜衣正跌进柳云桐的怀里。悬崖竟又消失不见了,绿草,野花,也都没有了踪影。四周平坦一片,阴森非常。
柳云桐推了推怀里的姜衣,女子轻轻呻吟一声,仿佛已是虚脱得没有半分力气。
柳云桐剑眉蹙起,问:“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姜衣缓了缓,道:“是恶鬼的迷魂阵,将你我陷在其中。我想,他的目的是要将鬼狼草种进我的体内。”
“鬼狼草?”柳云桐盯着姜衣血红的手腕,但刚才被刺破皮的伤口却不见了。
——那些绿色的,看似羽毛般柔软,却实则比刀剑更坚硬的野草,便是鬼狼草。
鬼狼草可以吞噬一直妖精的道行。
它们从姜衣的手腕进入,与鲜血相融,此刻已遍布她的身体,她的法术无法施展,而且,时间一长,她便会被鬼狼草吸掉所有元气,魂飞魄散。
姜衣的身体透着微微寒意,像一块冷冰,慑得柳云桐心颤。他听她说完,既茫然又恐惧。
他问她道:“难道没有办法解除了吗?”
姜衣泣声道:“能克服鬼狼草的,唯有黄泉路上的明霄花,可是……”
“可是什么?”柳云桐急道。
姜衣道:“可是黄泉路乃人的魂魄之归属,妖精没有人魂,是去不了那里的。若是有一个人,愿意让我将他的魂魄与肉身分离,我虽然不能施展法术,但也有办法将他送去黄泉路,采摘明霄花。”
柳云桐隐隐听出了姜衣话中所指,她希望他救她。她脸色蜡黄,双唇惨白,在他怀里发颤,像一朵即将要被狂风暴雨打落的娇花,唯有一双杏眼清澈有神,若有期待地望着他。
他却在犹豫。
但又想起刚才她奋不顾身救他,不离不弃,他的心还是止不住发软。
若不是为了救他,她大概也不至于遭此横祸吧?
良久,他微微地叹出一声:“好吧,我帮你!”
姜衣莞尔一笑,虚软的笑容,仿若天边盛开的晚霞。
那时,下山的路再也不像蛛网一般混乱了,一条逶迤的路,弯弯曲曲通向山脚。柳云桐扶着姜衣走,姜衣走得极慢,走不了几步便扶着心口喘息,嘴唇越发苍白,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
眼看着最后一抹晚霞也要散尽,天色就快全黑了,柳云桐将双膝轻轻一屈,道:“我背你走吧。”
姜衣高兴地将双手搭上去,攀上柳云桐的后背。他的肩膀宽厚而沉实,载着她,将温热的体温一点一点传递给她。她觉得自己的疼痛仿佛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炫耀的愉悦。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似银铃。
柳云桐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书房门前的情形,当时的笑声,也如现在这般娇憨清脆吧?
他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便问她:“是不是所有的妖精都想修炼成仙呢?”
她想了想,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