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月-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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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的哭声,屋里恢复了平静。
若兰的脚如被粘在地上。想走又挪不动步子,想进去又不敢推门。
屋里面传来粗重喘息声和女子啜泣的声音。
若兰神色恍惚又心惊肉跳地轻轻推开屋门,小心的挪步进去。
屏风后,触目惊心的景象令若兰羞得无处容身。
他只看到父亲宽阔的背影在一张桌案前,宽大的绫子短褂飘飘摆摆,肩上两条光洁的肉腿和三寸金莲的小脚在随着哭涕声节奏地抽动。
“爹爹!”若兰惊叫一声。
“滚出去!谁许你进来的。”韩世忠咆哮,慌乱狼狈的提着裤子。
桌上仰躺的女子翻落到地上。蜷缩到桌下拼命地翻找自己散落一地的衣裙。
若兰惊恐的眼睛看着父亲尴尬的踢了那女人一脚骂了说:“贱货,还不快滚!”
若兰终于看清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正是早上在厅堂里立在那中年妇人身边等待父亲接见的少女,那个罪官地女眷。
“嘡啷”一声。若兰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嘴里不停骂着:“贱货,狐狸精!”直刺向那女子。
女子惊恐的立在那里没了主张,反是韩世忠一把揪了她的头发扔出门,一把反关了房门抱住若兰的胳膊拧下她手中的宝
“兰儿,兰儿~~你别发疯。”
“她是谁?娘是被她气走的是吗?”若兰哭闹的大嚷。
门口地女人哭着扣着房门。韩世忠才哄了若兰,边用剑挑起地上几件衣裙顺了门缝扔出去。
“这是教坊的妓女,是呼延通买了认做干女儿要孝敬给爹爹做小妾地。你娘不在家,不及商量。”韩世忠敷衍说。“兰儿,她会是你小姨娘,你发的什么疯。”
若兰总算被哄骗得止住哭泣,韩世忠嘱咐她先不要对母亲讲,这就接了母亲回来商议此事。
若兰不依不饶的说:“爹爹不许要这个狐狸精。长得也不好看,一看就是狐媚子样。爹爹不许娶她当姨娘。”
“你什么时候还管上爹爹的事了?”韩世忠板起脸。刮刮若兰的鼻头说:“你呀,都是爹爹给宠坏了。”
若兰这才觉得得胜一般出了门,韩世忠来到门口,喊了几声:“刘婆子。”
没人答应,心想定然是被他打发走还都不及回来,刚要回屋,却发现地上靠近门边掉了条黄色的绦子,像是条剑绦。俯身拾起了看,竟然是长子韩尚德的剑绦子,他认得得。
装作若无其事来到厅堂,见胡氏和呼延小姐已经走了。
韩世忠嗖嗖嗓子,吩咐韩福:“你家大官人可回来了?”
韩福知道是说大公子韩尚德,就说:“回来了,在自己的房里。”
“天色大亮就回他自己的房中了?”韩世忠责怪的话,韩福忙说:“老爷,是不是请大官人出来?”
韩世忠想想说:“让那畜生去书房候着。”
韩尚德不是梁红玉夫人的儿子,而是他侍妾白氏生的长子。
尚德如今三十多岁,早已成家,比梁红玉生的彦直年长许多,平日一直随了他在军中行走。
韩世忠看着尚德,食指叩了桌案问:“都去哪里了?”
“回父亲,压粮刚回来。”
“回来怎么不知道向为父来问安?”韩世忠的目光逼视着尚德,尚德定然是知道或看见了发生的一切,而悄悄走开。
尚德得眼神避开他,规矩的跪下:“儿子不孝,儿子一时糊涂,忘记~~忘
韩世忠会意的笑笑,心想尚德还算聪明。
忙轻描淡写的说:“自己掌嘴二十,狠狠打!”
掌嘴无非是为了让儿子闭嘴,敢胡说八道,有他的好看。
彦直来到书房,见到大哥正跪在地上自己掌嘴,吓得进退不是。
“直儿,站住!”韩世忠喊住彦直。
又瞪了一眼尚德,尚德只得当了弟弟的面狠狠抽着自己的嘴巴。
“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来给爹请安,没规矩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彦直迟疑的不知如何回答,嗫嚅的说:“彦儿是想去给爹爹请安。可回家时听下人说爹爹在卧房歇息。彦儿觉得不便去打扰,就没进去。”
韩世忠这才放心释怀的一笑,打发两个孩子都下去。
出了门,彦直奇怪的问大哥:“大哥,平日偶尔不给爹爹请安,他也没这么发火,是不是娘不在,爹心情不好?”
韩尚德苦笑了说:“弟弟去歇息吧,大哥还有些军务要办。”
韩尚德回到房中,有意遮掩着自己青肿的脸,囫囵的吩咐妻子先熄灯睡觉,自己要去书房读书。
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外面一阵嘈杂,隐约听到大喊:“抓刺客!”
韩尚德吹灭蜡烛吩咐夫人说:“坐在这里不许动!”,提剑转身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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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韩尚德追出小院,家人打了火把举了说:“老爷大喊说有刺客,可我们冲进去鬼也没有看见。”
“大官人,是不真的闹鬼了。今天有人就说听到湖水里有女子的哭声。”
“别乱讲。”韩尚德呵斥,宝剑入鞘。
韩尚德匆匆赶到父亲卧房门口,房内灯烛闪亮。
尚德小心的在门口问:“父亲,歇息了吗?可曾惊扰到父亲。”
“睡去吧,身经百战什么没见过。”父亲不耐烦的话音。
韩尚德拖着月色下孤独的身影踩着一地嘎吱做响的残叶往自己的小院走,遇到更夫对他道了声:“大官人,奇#書*網收集整理还没歇息呢?”
韩尚德礼貌的报以一笑,道了声辛苦。心中忽然挂念妻子和孩子们。她们必定还在惊恐中等待自己的归来,于是放快脚步。
“大官人,大官人~~”轻轻的呼唤声,韩尚德停住步子,四下无人,声音是从下人的耳房传来,那门缝中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韩尚德警觉的拔出宝剑,门缝里躲藏的身影却紧张说:“大官人,是我,刘婆。”
韩尚德这才贴近门缝,被刘婆子一把拉了进屋,反关上房门。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月色透了窗棂洒进的寒光照着一张苍白如鬼一般的面色。清癯娇小的身躯,披了一头长发,手中紧紧握了一柄匕首,怒视着韩尚德在瑟瑟发抖。
“大官人,她不是坏人,她是呼延姑娘,上午来过的。大官人,你救救她,婆子我想来想去。这家里就大官人能救她了。”
“你~~你是~~呼延姑娘。”韩尚德吃惊的看着这个早晨来府里时柔弱似水的女子。
此时欲哭无泪的面颊满是茫然痴呆。
“刺客明明是往这个方向去了。”院外的一阵喧哗。韩尚德忙吩咐呼延姑娘说:“躲进去!”
家丁们在门口寻望一阵离开。
“出来吧。”韩尚德说。
呼延姑娘从床帘后挪出,渐渐靠近韩尚德,群袂在风中飘摆,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如女鬼一般。
走近韩尚德时,冷不防手中的匕首向韩尚德扎去。
武将地敏感,令韩尚德轻易地握住呼延姑娘的手腕,忽然又送了手,忙说了声:“得罪!”
男女授受不亲,韩尚德还是个守礼的君子。
呼延姑娘倔强的说:“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姑娘的事。尚德略知一二。”
“大官人,你是知道的,老婆子的男人就在呼延将军手下做押队,呼延将军是实在的好人,他的事冤枉。大官人你是善人,你救救将军和姑娘吧。”
韩尚德说:“为了救令尊出,姑娘吃不少苦。受了不少罪。难道现在只求一死,不救令尊了吗?依姑娘地功力,怕伤不了家父一根毫毛,太自不量力了。”
韩尚德吩咐刘婆子说:“此事不要再提。不是光彩事。给她换件小厮的衣衫,我来接她出去。”
韩尚德谎称要去军中公务,匆匆让妻子为他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离开。
呼延姑娘穿了身男装扮做跟班随了韩尚德从后门离开,随在韩尚德身后一直没说话,久久的才惨然说:“大官人,梦华后悔没听你的劝。送进虎口。”
呼延梦华说罢放声大哭,哭得树枝上的寒鸦都惊得在夜空中别枝乱飞。
韩尚德就静静的听她痛哭,直哭到哽咽无声。
韩尚德早晨就被刘婆子叫醒,匆忙的求他去阻拦呼延夫人和小姐羊入虎口地荒唐行为。
无奈呼延姑娘救父心切,根本不肯听。只以为低三下四的认错求求韩世忠,就能了却恩怨。
“尚德人微言轻,家父的事做儿子的没有插嘴地余地,希望姑娘能体谅。”
“韩大官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是吗?”梦华啜泣的问。
韩尚德沉默无语。
“韩世忠言而无信。他答应放我爹爹,说是只要梦华和娘~~~”呼延姑娘无地自容的说不下去。
韩尚德更是望了夜空无语。
听母亲在世时说。父亲生气就是一个市井浪子。因为从军立了些军功,庆功宴上结识了现在的继母梁红玉,而梁红玉那时只是一个青楼教坊中红极一时的妓女。父亲为她赎身从良,娶了她为妻,在外人看来已经十分荒唐。而出身破落书香门第的生母白氏就抑郁而亡。
父亲好色是出了名,但如果父亲好色是如吴玠相公那样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眷恋花丛自诩风流也就罢了。可父亲如今添了嗜好,专食“窝边草”,屡次去调戏侮辱
领地妻子女儿,而此次打破金兵立功后尤其放肆,气玉一怒离家。
“呼延姑娘,你肯听尚德一句劝吗?”韩尚德说。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风霜满面一般,但透着沉稳。
“你回家同令堂快些收拾清点家中的财物,或把宅子拖给他人照顾。明日一早,就依照韩某的计策去从事,救出令尊就速速离开这里,去投亲靠友,或投奔川陕的吴玠相公或鄂州的岳飞元帅麾下也是好的。”
韩尚德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给呼延梦华,叮嘱她说:“收好!拿了它可以深夜出城。”
第二天,韩世忠被窗外地鸟鸣声吵醒,小妾周氏就端来热水伺候他梳洗。
韩尚德进来问安说:“父亲,有件事儿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世忠看了儿子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昨天来过府里的那位呼延夫人和姑娘,一早匆忙赶了出城,拉了几大车地家当似是要搬家,恰被儿子巡城时拦下。听说她们是要去投靠呼延通将军昔日在京城的好友,说是在官家身边的御林军当差的。这呼延夫人还说,呼延家昔日是开国元勋,在朝中还颇有些背景。”
韩世忠手中的热手巾死死攥紧,攥出的水滴到鞋上都没察觉,神色惶然的样子,若有所思。
韩尚德看了眼周氏,周氏知趣的说:“老爷和大官人说正事,妾身先去备点心。”
韩尚德看着周氏远去的身影说:“父亲,不如放了那呼延通,小事化了罢了。想那呼延通也是个顾脸面的,不会去胡说。反是关了他逼得那母女狗急跳墙才是会生出事端。”
韩世忠用手巾捂了脸,含糊的声音说:“你去办吧。”
呼延通被放出来,对韩世忠那日醉酒调戏他家眷的事仍是耿耿于怀。
胡氏和呼延梦华都瞒了为了救他出牢笼而被韩世忠侮辱的事不谈,只求呼延通辞官速速离开此地。
呼延通听了妻子的敦促,犹豫的说:“还是夫人和女儿先去娘家避避,韩世忠人品低劣,但在抗金上还是条汉子,也是用兵如神。如今干戈四起,呼延家的男儿应该报国为重。只是韩世忠醉酒无德令夫人受辱,实在可恨。”
梦华手中的茶盏一抖,溢出的茶水烫了手险些将茶碗扔出。
“爹爹,报国不只一条途径,鄂州的岳家军也很好。对百姓秋毫无犯,岳元帅年纪轻轻却是位君子。”
“这军中还有爹爹许多同僚,旧识,还是留下为好。再说我那日一怒对主帅动了刀剑,他都能不再计较,看来也算有些襟怀。”
梁红玉终于被韩尚德亲自去请了回来。
韩世忠不停的给夫人陪不是,哄了梁红玉说:“夫人不在这些日子,家里都冷清的不像个家。兰儿和彦儿也顽皮得很,不肯听话。”
韩世忠嬉皮笑脸说:“夫人也忒小器了些。如今哪个军中不是美妾侍酒,若没美妾就是家中妻女充个排场。酒喝过了自然不记得做了些什么,再说也是那些属下将官灌韩某喝的酒。”
梁红玉笑看了丈夫,无声的奚落。
滞了滞,梁红玉说:“相公只去比那些下作的,怎么不比比岳飞?鹏举和夫人可是恩爱得举案齐眉,没有姬妾。”
韩世忠不屑的一笑:“那是岳五他寒酸,农夫出身没见过市面。改日我送他几个美人,看他还和夫人亲热不?”
梁红玉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男人风流她也是无奈,毕竟她早知道丈夫的劣行。
韩世忠忙调转话题说:“夫人,尊了夫人的吩咐,送给岳飞的‘建节’贺礼已经送去,还有给云儿‘正冠’的贺礼也送了去。”
看梁红玉仍面带嗔意,韩世忠自言自语说:“你说这岳飞能不好色吗?他那儿子生得俊美无双,听说官家都看了想留在身边。想那岳飞的前妻也是个美人胚子,才能生出此等玉孩儿。”
“刘婆,怎么不进来?”梁红玉发现端茶进来的刘婆子呆呆立在门口。
“刘婆也是相州人氏,该同那岳飞是同乡?”韩世忠忽然想起问。
刘婆答了说:“相州的男人比较憨实,不太懂风月。”
梁红玉打趣说:“看来是我找错了人,下辈子一定挑个相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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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德回到房里时,见刘婆子在他的房中教夫人秦氏为年的靴子。
秦氏欣喜的给丈夫看新纳的鞋底,炫耀说:“刘婆婆这鞋底的图案,是祥云的,上次见了他给岳元帅的儿子纳鞋底,看得妾身就羡慕得不得了。”
“谁?岳飞的儿子?”韩尚德好奇的问。
刘婆子自嘲的说:“岳元帅的公子我只见过一眼,可是和我那死去的孩儿十分的像,所以纳了鞋子给他,也算聊慰婆子我这一片心吧。”
韩尚德知道这婆子改嫁给呼延通手下的押队当媳妇,只生了一个女儿,还带了前夫的一个女儿。押队好酒贪杯,脾气不好,这刘婆子才出来做事寻些钱养家糊口。刘婆子做得一手好针线,还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