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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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司马瑜高声大笑:“我却高看了他们。某若处在敌方,当行调虎离山之计,可取五万钱汇往应天府,虚虚实实,教人应对失。
众人大笑,司马啸笑骂道:“好坏全被你说尽。”
贺暄老成持重,提醒道:“临阵之机,切莫大意。市易司本钱之大,已然超出我等的预期。尚不知那陆匡,从江南换了多少来。”
江耘虽知司马瑜尚有后招。此时亦不敢托大,道:“小倩,你且通报一下我方粮草。”
司马倩点点头,清声道:“京城两处钱庄,封桩之钱共是四万贯,半年经营下来,所获不菲,连本带利,有五万之数。收存的民间资金有四万贯,发放等额钱票所收的流通资金有六万贯,这笔银钱虽然为数不少,却不是我等所有。此番之事,定然少不了挤兑之事,为保万无一失,所以这笔银钱断然动不的。”
众人频频点头,司马倩继续道:“史张两位先生从江南各带了三万贯,加上前几日在京城又筹措了四万贯,如此两位先生便有十万。
江耘感激道:“此战若成,史张两位先生当居头功
史涛摆手笑道:“我等只不过输运粮草罢了,若无瑜先生统筹大局,安能成此大事。”
司马倩赞道:“两位先生重情重信小女子深服之。钱庄之中,有此同仁,亦是我兄妹之幸。”
张棹亦客气道:“司马掌柜言重了。我等得江大人赏识,合作颇顺,共创钱庄大业,亦是我等可遇而不可求之事。”
江我轻松笑道:“哈哈。俱是双赢之事,你们莫要互相抬轿了,倩儿,继续。”
“是。”司马倩横了一眼江耘,继续道:“我兄妹俩在京城,人面不如两位先生大,只筹了三万贯。”
小剑补充道:“加上善大哥。还有姐夫的,正好凑成两万贯。”
“加起来,共是二十万贯,市易寺今日倾巢而出,在我京城两处钱庄兑了十六万银钱,俱都是五十贯面额见票的付的钱票。”
司马瑜笑道:“足够足够,某尚有一物,可于一个时辰之内筹钱数万,诸位不用再担忧了罢?只是不便出示,各位见谅。若某估计没错的话,敌方现在已然动手了。为今之计,安排每两个时辰的银车输运乃是当务之急。”
司马啸怒道:“瘦鬼。可别要坏了大事。
我贤弟的前程,便在此番了。”
“断然不会。”
贺暄想起司马瑜身份。若有所悟,拈须笑道:“瑜先生此番来京城,想必是讨了差事来的。”
司马瑜眉开眼笑,连声说道:“正是正是,实不能与外人道。知我者,贺兄也。”
贺老哥笑眯眯地接受了恭维。笑道:“的确是足够了,钱庄的流通资金与收存的银钱亦是可用的。司马掌柜手中的玉米一卖,正好补上这个缺口。”
江耘见此,知道瑜老鬼必有能耐,不由心中大定,笑道:“贺大哥,倒是个调头寸的高手。既如此,这个环节便无忧矣。接下来,便是砸盘的时机了。”
司马瑜很是喜欢这个词,笑道:“善,砸牌,砸市易寺的牌,诸位以为何时最好?不如我等尚古一番,写在手中如何?”
众人都感司马瑜这老小子油滑可爱,除了司马倩不喜手上沾墨外,其余都尽数在手中写了时间。在灯火下一一摊开手掌。
小剑与司马啸写的是“初二。”江耘写得是“初三。”史张两位笑呵呵地搓着手,笑道:“所见略同。”
瑜老鬼起身上前,将手递于贺暄,两人一同展开,却是相同,“初三下午。”
两人哈哈大笑,相惜之意溢于言表。司马瑜解释道:“初二太早。初三上午京城商家发卖玉米,且让他尝个甜头,放松警惕。待到下午事发,正是晚上,此番风云突变之下,消息不畅,定让他乱了阵腕”
小剑忧声道:“可苦了那些早上买种的农户了。”
司马瑜无奈地一笑,道:“此亦无奈之举。民心亦可用,早上高价,下午急转之下,民愤越大,市易司所承受的压力亦越大。决战之机,亦有所取舍。”
小剑转忧为喜,笑道:“若因此坏了那买卖司的营生,却也是好事。胖哥儿,我等后日那下午,便去运那玉米入城!”
在座的司马善高声应喏。惹得众人群情高涨,只想着月落日升,时间过得飞快。
沈鸿了京城来信,路风尘。急赶而回。他在江南督行抑旧、刚,想着江耘出手不凡。洞见极明,必走出自名师教导,派人去了丹阳县探寻江耘之事。得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一惊,那江耘小时多病,原平常,一场大病之后。才上得京城求功名,谁知竟然一飞冲天。更令人震惊地是。江家的祖上是太祖封赏之时落的户。
沈鸿博心有所动。回来之时,路经扬州,在知府蔡卞府中说起此事,让差吏翻了民籍。又差人寻访太祖封赏之时的退役军伍的后人,探寻询问了数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对于蔡卞的疑问。沈鸿博一笑了之,应付道:“本是好奇此人行事不羁,此番探寻,一解心中疑惑尔。”
离了扬州的沈鸿博急往京城而去,半路之上,又收到京城来信,信中略略地提了当前所谋之事,沈鸿博心中暗怒,如今情势占优之下,使这些旁门左技。也只有蔡京那两个姻妮想得出来,想必也有那陆匡的主意。沈鸿博毫不掩饰对此人的厌恶,早在杭州同窗之际。便觉陆匡夸夸其谈,志大才疏,是个难成大器之人。在京城一载有余,所为亦远离君子之器。与江耘虽处在对立之面,但始终欣赏于求索、实干之才,抛去政治上的成见。沈鸿博亦不得不承认,江耘是一个坦荡君子。即使是取悦君王,也是堂堂正正,全无小人作媚之态。
沈鸿博在汴河码头上登了岸,已经是初三的傍晚,车子往蔡府而去的时候经过市易司,道路堵塞,商家们拉着玉米尽数围在门前嘈嚷不息,抱怨声、咒骂声沸反盈天,只将这大半年来心中积压的怨气借着此事撒出来。官差们狼狈不堪,自知理亏,只苦于库房全空,拿不出
来。
吕嘉问半是讨要半是避祸,一头钻进了蔡府不出来了。
此时的胡师文也是焦头烂额,市易司库钱加上陆匡江南所兑以及他筹措来的资金共有三十八万贯,俱被他换成了钱票。昨日已派宋乔年带了十八万去大名府兑换。手中尚留着十万,只等事发之后在京城生事,两相呼应。谁知事情突变,一下午时间,京城市集涌入大量的玉、米,只卖一贯钱,商家们大呼上当,围住市易司讨要说法。返货退钱。
沈鸿博见到蔡京之时。已是深夜。微暗的灯火之下,蔡京神色略现疲惫,气度、言谈之间却与往日无异。见鸿博深夜来到,蔡京颇感欣慰,招手道:“鸿博归来,老夫无忧矣。一路辛苦,且喝杯茶。”
胡师文不敢面对沈鸿博的目光,低头通报着情况,其中不乏推脱之。
结匡更是不甘心。恨声道:“玉米疯涌而入,定是商家故意而为,扰乱市场。坏我市易司大事。”
施鸿博一口茶水尚未入喉,便听到此句,心中气极,不怒反笑道:“你可知市易司之宗旨?平抑物价,平抑物价!既以保种惠农之借口售卖玉米,此番价低。岂非正合了天意民意?”
陆匡犹自强辩道:“今日之事,定是有人欲陷市易司于困境,坏我新法大局。”
沈鸿博道:“即便如此,又如之奈何?问责冉人?”
吕嘉问摇头大叹:“此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蔡京摆了摆手。镇定道:“师文,你且随着吕大人去市易司,将手中所留的十万钱票先退还给那些商家,让他们莫要吵闹。待追回乔年来,再付余下的银钱。善败者善退,败局既定,只能断臂了,银钱事民愤、舆论声望事大。”
胡师文面色灰败,为难道:“太师,昨日网散了消息去,京城已有挤兑之风,商家们的数目太大,只认银钱。”
蔡京愕然,挥了挥手,无力道:“那便明日罢。”
胡师文唯唯喏喏,与吕嘉问羞惭而退。
蔡京单手支额。靠在小几之上,微闭着双眼,神情之中终于显出疲倦来。下首的陆匡如座针毡,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而去。只留下沈鸿博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默默地陪着他的恩师。
早春的夜晚,寒气深重,厅堂之上,大而空旷,虽生着火炉,却不能驱尽阴冷。沈鸿博站起身来。从椅榻处拿起一件外衣小心地走过去,披在蔡京身上。
蔡京只是小憩。略有响乱,已然惊醒。灯火之下,蔡京看着得意弟子脸上的关切之意。慈笑道:“为师终是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
沈鸿博轻声道:“恩师辛苦了。”
蔡京喝了一口茶。轻声道:“汝母安否?”
沈鸿博恭声道:“甚安。恩师在杭州与鸿博手植的桂花树已伞伞亭亭,家母春秋两季。打了桂花儿晒干,让鸿博带了来。”
蔡京微叹一声。目光迷离,轻声叹道:“江南藕莲香饭,岂可复尝乎?”)
【第181章翻转乾坤】
恩师清心寡欲。体泰身健。他日新法既成。当在江南以小胤年,此亦非难事。何故作陆机之叹。”沈鸿博宽慰道。
蔡京笑着点点头,道:“偶有所感,这些年操劳终日,难免有些倦意。鸿博,为师弟子不多,却都是百中取一的人物,助正虽佳,却不如你。你心性坚毅,志气远大。是做大事的人,为师深感欣慰,然而助正身上却有一点,是你不如的。”
沈鸿博默然不语,静静地听着。
“便如苏子瞻与章惶。”
沈鸿博心中明白蔡京话中之意,苏章两人同为朝臣,先年曾为好友,却因政见不同,分道扬镀。元丰年间,得势的章悍极力打压苏轼,将其一贬再贬,从惠州到檐州,可谓手段狠辣。
沈鸿博肃声道:“鸿博谨记。”
蔡京满意道:“此番之事。为师亦有欠考虑。圣上明堂筹建在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有此败,只能向户部讨要钱粮了,圣上那里,为师自去应付。待今年中秋一过,各州的漕运解运上来,应是无碍的。”
“学生途经扬州,听说楚州已有旱情。此时筹建明堂,怕是时机不。
沈鸿博忧心道。
“圣上有丰享豫大之意,明堂之建,却是拖不得,楚州小旱。无关大局。此事更需抓紧。江耘之事。却是要放一放了。”蔡京无奈道。
“学生细细读过此人在,在江南各地又对钱庄调查了一番,得知其所言非虚。钱庄之效用与我大宋之商赋,可相得益彰。今次之败,钱庄浴火新生,其势愈
蔡京动容道:“果真如此?”
沈鸿博点头,心中忧喜不定。
蔡京心中的无力感再次抬头。叹道:“终是奈何不了他。”
沈鸿博心中犹豫一番,终是说出了心中的机密。
却说那陆匡灰溜溜地告辞而去,走至大门处,却又回转了头。心中想着自己与沈鸿博素来不合,此次失败之事,因自己而起,想那沈鸿博不知会不会在蔡师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便偷偷地踱至厅外,站在廊下,听着两人对话。这一听,却让他听到了一个绝世的机密来。
烛火飘摇之平,沈鸿博的声音忽轻忽重,一字不漏地飘入了陆匡的耳朵。
“学生查访之下,发现江家祖上居然是天家的贴身侍卫。”
“天家?”蔡京耸然道,“哪朝之事?”
“太祖之后,赵、德、昭。”
蔡京的双眼眯了起来,缓缓道:“天家旧秘,百余年前的事了,又有何用?”
“恩师忘了在杭州“文轩阁,见到的物事了吗?”沈鸿博提醒道。
蔡京原本微眯的双眼豁然睁开,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在软榻上的身子挺起,冷然道:“《太平旧事》?”
“正是。”
蔡京一把掀开披在身上的大衣,起身踱至中堂,来回走了几步,心中犹豫不定,回首问道:“鸿博可有把握?”
沈鸿博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欣喜,斟酌道:“据学生寻访所得,江家向来人丁单薄,百余年俱是单传。其男丁大多壮年而亡,有精神佛乱之症,与太祖之疾颇有几分相似。况且,此种天家之事,向来纠缠不清,为君王者讳。流言既出,他岂能全舁而退?”
蔡京深以为然,赞同道:“不错,此釜底抽薪之策,他江耘既扯上天家旧事,不管是与不是,亦难容与君王之侧。”
沈鸿博叹道:“此为最后一计。”
蔡京点点头,笑道:“鸿博终是仁厚,忘了为师刚才说的话了?”
沈鸿博摇摇头,拨弄着身侧的灯火,悠然道:“难为知己难为敌,鸿博在他身上,看到了坚持,看到了我汉家士人铮铮的傲骨。千军万马在前,独留一人之优雅。”
蔡京默然,想起江耘种种所为之事,在夹缝中艰难前行,硬是在这铁板一块的局势中闯出一片天的来。果如沈鸿博所言,那一份坚持不亚于当年的司马相公。所不同的是,与闭门著书,埋头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相比,江耘的坚持更为主动,智计百出,凭着一点圣眷,硬是保住了新制,将潭州经营得风生水起。
沈鸿博继续道:“此人行政治县颇有新意,惠民生财之术极多。钱庄、新式征税征粮草、税牌税、商贸特区,均有可取之处,每每让人眼前一亮。新法新制,未尝没有共通之处,或借鉴或改良,皆在我等取舍。此计若出,他江在身本事。便将空老泉林。”
蔡京会意道:“鸿博欲养敌乎?”
沈鸿博犹豫道:“恩师觉的如何?”
蔡京心中惧然,天生的政治敏感性告诉他切不可因此而手软,怎奈爱徒的眼神热切,让他狠不下心来。又知此计毒辣,借天家旧事,挑拨君臣,有违天和,心中残存的那一丝士大夫的清明战胜了贪念。权衡再三,说道:“也罢,鸿博自处便是。”
蔡京说完,又不池,八田辽:“鸿博对此人,尚抱有幻想么?”沈鸿博被师傅说中心事,局促道:“他江耘虽有坎坷,却从未跌落谷底。待他磨去棱角,事犹可为。”
蔡京哂然而笑。摇头道:“话虽如此,然老夫纵观三朝,未尝有此善于之人。政见之分,是城头王旗,尚可变换。守城之将,岂能假手于人?”蔡京这一番感慨,说得正是自身之事。新法旧法,元丰元佑,蔡京善观风向。的以全身而退,抛去政见之羁伴,始终处于权力之
心。
沈鸿博不敢怠慢。恭声道:“鸿博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