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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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相拥着一同进屋,我见一旁的江常在仍然怯怯的,便走过去挽着她的手,她朝我羞涩地微笑。
走过梅韵堂,进暖阁坐下,热热闹闹地围了一桌子,秋樨已备好许多精致的吃食:绿豆糕、玫瑰饼、水果软糖、脆皮花生、核桃酥。
炉子上温着桂花佳酿,淡雅的清香充盈着整个室内,我这暖阁竟是许久不曾有过这么多的温暖与笑意。
大家边饮酒边吃着点心,窗外的雪簌簌地落,一片银琼,给这个夜晚增添了无限的诗意。
吃得正欢时,红笺突然进来喊道:“小姐,你看是谁来了。”
我们朝门口望去,见舞妃笑意吟吟地走进来,她身后的宫女为她褪去身上的金丝雀裘大衣,雪花落在地毯上,瞬间消融。
大家齐起身相迎,我笑道:“今儿个一场雪真是下得好,竟给月央宫迎来了这么些稀客。”
舞妃盈盈一笑:“我见这雪下得正欢,便想到来月央宫看看湄妹妹。料不到你们好雅兴,竟聚在这里饮酒赏雪。”
我打量着她的气色,红润了许多,曾经那场中毒之事竟恍若在前生。
临桌而坐,为她斟了一小盏的桂花酒,热热的喝下去,暖身子。
雪花凝点,几树寒梅在窗外竞放。萧贵人抓起一把水果软糖吃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梅雪之景,笑道:“这么美的夜晚,倘若只吃酒不吟诗那就真个是可惜了。”
谢容华走过去笑道:“看来我们的萧妹妹犯了诗瘾了。”
萧贵人将几粒糖往谢容华嘴里噻去:“看你来取笑我,罚你先吟一首梅花诗。”
一旁不爱言语的江常在此时也拍手欢道:“就是,谢姐姐先来一首。”
谢容华笑着说:“我便我吧,先来一首打油的。对了,限韵么?”
萧贵人笑道:“自然是限了。”
江常在说道:“我看还是别限,我本不会吟诗,一限韵我更和不好了。
谢容华朝江常在微微一笑:“好,就依你,我也烦限这限那的。”
她走至窗前,玉手随意撩拨我搁浅在案上的琴弦,随即吟道:“琴韵风歌透画屏,琼花碎瓣扑窗棂。遥知驿路今无讯,且寄相思到梅亭。”
萧贵人取上一杯酒递给谢容华,嘻笑道:“诗韵婉转,琴音绕梁,不知姐姐的相思为谁种?”
谢容华啐道:“看我把你惯的,这般没有规矩。”
萧贵人捂着嘴笑:“玩笑嘛。”说完,又朝着舞妃看去:“下一个该是舞妃娘娘了,然后再是湄姐姐,再是江妹妹,最后就是我自己了。”她咯咯大笑,极为开朗。
舞妃也不推拒,浅酌一杯酒,吟道:“不尽新愁入酒杯,经年老病赴楼台。风流明月随云转,冷落梅花向雪开。”
我叹道:“果然是好诗,风流明月随云转,冷落梅花向雪开。姐姐已病愈,气色很好,莫要再生出如此叹息。”
萧贵人打岔道:“现在该湄姐姐你了。”
我脑中想着舞妃的诗,看着窗外的飞雪,几树红梅绽放,想起他日落花漫散,玉瓣香陨,不禁心生感慨,吟道:“零落芳菲已断肠,红泥掩却梦魂伤。来生乞得梅园住,觅我前缘一段香。”我端起一杯酒,饮下。
谢容华叹道:“好一个来生乞得梅园住,觅我前缘一段香。姐姐是真的爱梅之人,竟有如此诚心。”
吟过之后,我只望着窗外相映的梅雪。后来听江常在也吟了一首:“无边风雪莫相拦,一意倾心送记牵。艳色乍开疑是梦,阶前却步泪嫣然。”心想这丫头还说自己不会作诗,小小年纪,有如此诗情,甚是难得。
最后才是萧贵人,她笑道:“你们的诗都过于伤怀,且听我吟一首。”她行至窗前,将手伸出窗外,捧到几枚雪花,指着梅树,吟道:“对雪开颜满树红,芳心独洁问谁同。无边艳色为春种,引得春深不见踪。”
果然是轻灵些。吟罢,大家又坐在一起饮酒闲聊。
见那头谢容华与舞妃在轻声谈话,似乎提到关于皇上的什么,我也不便多问。她们都是皇上以前的嫔妃,我过问皇上的事总是不大好。
这边萧贵人喝酒吃着点心都有些醉了,江常在倒是一直安静地坐在那。
端坐着听更漏声响,已至午夜。舞妃起身含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告辞。”
我送她们出了月央宫,在雪院中站了一小会,才转回后堂歇息。辗转在床榻上,隐约地听见更鼓声响了一回又一回,不敢入梦。心中却思索着今夜她们所吟的诗句,人说诗可言志,诗能抒心,诗可寄情,的确是如此,她们诗中所表达的都是自己的所思所想,我也亦然。
是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夜,不知明日醒来外面会是怎样迷人的景致?
第二十三章 踏雪寻梅遇故人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银琼冰雪的世界,雪花还在飘着,已不似昨晚那么大了。室内洋溢着炉火的暖意,室外飘盈着疏梅的幽香。冬天,这个被视为寒冷的季节,却有着一种安逸的温暖。
我坐在镜前梳洗,命红笺给我梳了一个飞仙髻,这样飘逸出尘的发髻,适合在雪花轻扬的浪漫时节。斜插我心爱的翠玉梅花簪,梅花耳坠,就连我身着的白色裙衫上也绣上了梅花。
匆匆用过早膳,披上我的白色狐裘大衣,只命秋樨一人随我去她昨日所说的香雪海,今日我要真的踏雪寻梅。
走出月央宫,御街上的积雪已被宫人们清扫干净,只是路面很是湿滑。而两畔的风景都被白雪遮掩,让人如游仙境。
听秋樨说去香雪海的路程并不远,我一路观赏着雪景,走过石桥,穿过假山亭台,看雪色入清泉而余韵,碎玉敲翠竹而长吟。在飘飞的白羽中穿梭近半个时辰,就到了香雪海。
香雪海是一座偌大的梅园,还没进园,已远远地闻到阵阵的幽香,似梦一般的萦绕,越近越沁人心骨。园中的积雪厚厚的,只有伶仃的几排脚印,因为尚早的缘故,来此处赏梅的人还不多。我的羊皮绣花暖靴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这洁净的世界,令人有些不忍踏过。
立于花影飞雪之间,有若隔世遥云,百树梅花,竞相争放。风扫瘦枝,芳瓣共絮雪齐零,白羽映红朵添香,不曾携樽,却已然醉乎其间,不能醒转了。
我往梅林深处走去,看那寒梅映雪,更添清丽傲骨,有的傍石古拙,有的临水曲斜,盈盈姿影,令人流连。
见一树红梅,十分俏丽,我情不自禁走近两步,那清冽的梅香扑鼻而来。举起素手,轻轻折了最艳的一枚枝桠,顿觉一片冰清玉洁,融入骨髓。
禁不住轻吟道:“庭轩欹凤竹,岁月老虬枝。经雪花初放,折来酬远思。”
话音刚落,远远的听到花树后面有一男子的轻微咳嗽声传来。我心中一惊,不知是谁也在这梅园赏梅,而且又是个男子。
正欲离开,却见从花影后走出两个人,那一刻,我呆立在雪地里,这短暂的惊诧,被汹涌的迷乱与惊喜冲击着。思绪是如此强烈地翻转,久久无法平静。
眼前的男子,披一身黄色锦绣金袍,上面镶嵌着赤色盘龙,头戴皇冠,剑眉挑鬓,面如美玉。就是他,他就是那位与我在迷月渡秉烛夜谈的公子。比以前显得更加的成稳,只是看得出气色不佳,似在病中。
他身旁的那个小内监,就是当初随在他身边的小厮。此刻,我可以断定,真的是他,我所认识的华服公子,是当今的圣上。而认识我的时候,他是大齐国的渊亲王爷。那些积压在我心底的所有疑团,仿佛因为他的出现要彻底地冲破。
我动弹不得,他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似乎要将我融进去,那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因为激动,他咳得更厉害了,身旁的小内监为他轻拍胸口。
我暗自匀了匀气息,已听到身边的秋樨叩头行礼:“奴婢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我亦盈盈拜倒,垂首道:“眉弯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他向前两步,轻轻将我扶起,那温暖的双手,与我的手交叠,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络,那一刻,有种恍若隔世的喜悦与痛楚。眼神中,隐含着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手执梅花,偎依在他身旁,漫看飞雪。他指着那处亭台说:“湄卿,随朕到亭子里小坐好么?”
湄卿。朕。他这样唤我,令我与他之间有了一种温柔的交集。我明白,我是真的属于他了,他守了诺言,真的将我带离迷月渡,娶我为妻,我虽是后宫三千佳丽之一,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因为往日种种不安的猜测,如今得到缓解,纵是他人的棋子,也算是知道自己的着落。
雪中行走,款款的玲玲声,一路恍若雪莲的绽放。进了亭子,他的手才松开,这么冷的天,我的手心却是温湿的。
他轻轻咳嗽,有如锥在心间。望着我,柔声道:“朕前段时间淋了场雨,受了风寒,卧病休养,这几日尚好些。”他的话语我明白,似在告诉我,我入宫这么久,不曾召见是因为他病了。
我低首轻声回道:“是,皇上要好生保重龙体。”说完,不由红了脸,头低得更下。
他靠近我,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我望着他清冽温柔的目光,那深不可测的黑,似一潭清泉,照见了我自己,还有我身后的飞雪与娇艳的梅花。我的心怦怦直跳,似要跳出心口,呼吸微喘,自觉两腮酡红如同醉酒。他嘴角上扬,温和说道:“几月不见,湄卿更加娇美动人了。”
我羞涩道:“皇上笑话臣妾了。”
他微笑:“想不到朕今日踏雪寻梅,还可以与湄卿重逢,真不得不信缘分了。”
我心想着,若是你真心想见我,又岂要等到这几月后的偶然相逢,当初就可以召见我了。心中虽如此想,却不敢说出,低首回道:“是。”又道:“臣妾也不知今日来此梅园,可以得见圣颜。”
他突然伸出双臂,将我拥入怀中,我偎依着他,感觉到柔情与安稳。他在我耳畔喃喃:“怪朕不好,早该召见你了,只是怕你见了朕病中憔悴的模样,心生怜惜。”
他果真是不想让我见他病时的模样,按捺着相思将我等待,此番情意,铭感于心。我柔柔答道:“不,怪臣妾不好。”眼目相对,那柔情可以将冰雪融化。
他拥紧我的腰身,柔声笑道:“记得当日湄卿抚琴吟唱:长知此后掩重门,君成千里客,我作葬花人。那婉转的歌喉,幽怨的情思,还在眼前,如今,一切都已改变。朕说过的,不负你,现在可信了?”
我脑中闪现出那个初秋的夜晚,我在迷月渡的最后一个夜晚。看着白雪曼妙地飞舞,寒梅疏绽,往事如同流莺惊梦,不禁莞尔一笑:“世事迷幻,亦真亦假。”说完后,才知道此话有些唐突,低头看着脚下沾了碎雪的靴子。
他并未怪我,反而很诚然地说:“一切都是真的。”然后握紧我的手,转而问道:“手怎么这么凉?天太冷了,你也出来这许久,朕送你回去。”
我急道:“皇上身子还未痊愈,臣妾自己回去就好。”
他不容我拒绝,用臂弯将我拥紧,我本能地偎依在他怀里。就这样将梅林抛在身后,踩着积雪前行,那串长长的脚印,相依相守。
我贴紧他,感受他的温度,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心中陶然。穿过亭台水榭,走上御街,路边有宫女内监见我们慌忙跪下连呼“万岁”,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走了一路,径直朝月央宫走去。
风声里听见我钗环轻微相撞的声响,还有那散漫在飞雪中的淡淡梅香。
第二十四章 不觉荣光照庭门
走进月央宫,那些在院中扫雪的宫女内监见着我们都呆立在那,转瞬又喜又惊地跪下请安。我来月央宫这么几月,不曾有任何男子前来,如今皇上与我相拥走进,给这平静的月央宫惊起了激荡的浪花。
乍见了我宫里的人,觉得羞窘,想要挣脱淳翌的臂弯,他却将我拥得更紧。也不看他们,径直拥着我走过前院,直至梅韵堂,才松手。一路随在身后的秋樨忙为我脱下狐裘大衣,抖落衣裳上的雪花。
淳翌坐在蟠龙宝座上,虽然病未痊愈,但那种高贵典雅的帝王气度,摄人心魄。一屋子的宫女内监都跪地叩头正式行礼,他淡淡道:“平身。”
红笺端来清茶,我抬眼看到她讶异的表情,知她是见了淳翌后心中有许多不解的疑问。
淳翌一挥手,令所有的人都退下。而后笑着看我,启齿道:“朕自从病后,就愈加喜欢安静,看到这些人站在身边,觉得心烦。”
我关切道:“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
他温和地微笑:“已经无碍了,一见到湄卿,朕就觉得身子舒适,病都好了。看来是朕糊涂了,总想着病好了,再召见你,白白的煎熬了这些时日。”
我含羞道:“看皇上说的,臣妾只恨自己没有妙手,可以令你立即康复。”
他握紧我的手,柔声道:“眉弯……”
我低眉娇羞不语,心里怦然直跳,他竟唤我这名字,看着他温和的神情,还是当初我在迷月渡见着的那个人,全然没有帝王的霸气与骄横。
静了一会,他微笑道:“朕许久没有听你的琴音了,今日可否为朕弹唱一曲?”
我看他饶有兴致,不忍拒绝,可一想他身子尚未安全复原,又在风雪中立了那么久,恐他疲倦,于是婉转道:“改天好么?皇上出来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该早些休息。”
他笑道:“朕不累,一见到湄卿往日的困意全消了。只是你今儿个也累了,要好生歇着,那朕就不久留了,过两日再来看你。”说完,起身朝前院走去。
我跟随他走到宫门前,见宫外已停着明黄的车辇,有銮仪卫和御前侍卫,还有十多名宫女齐齐地立在那等候。
待他坐上车辇,我方屈膝恭谨道:“恭送皇上。”
那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渐渐地隐没在风雪之中,直到看不到一丝影子,我才转身回到梅韵堂。
一屋子的宫女与内监在堂前欢喜,朝我跪下叩头:“恭喜湄主子。”
我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随后便说身子疲乏,命他们散了,径自朝暖阁走去。
躺在梨花木的椅子上,红笺为我端来一杯腊梅花和蜂蜜烹煮的香茶,沁骨的幽香扑鼻而来。我知她是有话要问,方才我和淳翌那样走进月央宫确实令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
她终于还是问了我,轻轻启齿道:“小姐,原来王公子真的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