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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月小似眉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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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我的月央宫总算安静下来了。用过午膳,便回暖阁休息。

躺在梨花木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烟屏坐在我身边绣花,红笺为我斟茶,屋内很安静,这样的情景就像当初在迷月渡一样,清闲悠宁。

秋樨轻轻从外堂走进来,在我耳边细语道:“湄主子,我刚才命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就我们月央宫赏赐得最多,其余新晋的宫嫔那都甚是清冷些。”

我点点头,道:“这并不是好事,初进宫太过招摇会引来新晋宫嫔的侧目,以后我们要多加小心些。”

秋樨回答道:“是。”

就这样静躺着,直到夕阳的光影洒落在窗台,屋内的烛光燃起时才知道夜幕已经来临。她们侍侯我用晚膳,我沐浴后回寝殿里休息。

想起昨日的梦,我不敢早睡,于是坐下来捧起一本书随意翻阅着。喝下了秋樨为我准备的安神茶,慢慢的已有睡意,便上床歇息,而秋樨和红笺贴身陪伴着我。

迷糊中,又入梦境,梦里又是那番情景,宫殿,纷扰的声音,流淌的血。而我在安神茶的作用下,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又是这样折腾了一夜。

第十六章 百鸟朝凤丹霞殿

 接连几夜都做这样的梦,竟如此频繁,令我好生心慌。

这一天是去凤祥宫觐见皇后和各嫔妃的日子,我反正也睡不安稳,不如早些起床,吃些东西,养养气神。

喝下秋樨为我熬的冰糖燕窝,还有人参汤,精神才好些。因是第一次觐见后宫的嫔妃,我也不能太疏散,还需严谨些好。四更天,月央宫的下人都分外紧张,忙里忙外的为我做准备。

坐在镜前,我面容苍白,似有倦色,也怪这接连几夜的折腾,若不是秋樨细心的调养,只怕更要憔悴。秋樨一边为我担忧,一边又将此事压着,除了她和红笺还有烟屏三人,是无人知道我夜里做恶梦的。因为,此事一旦传出去,我的月央宫只怕会惹来许多的传言。

红笺和烟屏细致地为我抹上胭脂水粉,描着弯弯的柳叶眉。梅心在身后为我梳理长发,我淡淡说:“梳一个随云髻即可。”这种发髻如随云卷动,看上去生动灵转,又简洁清丽。我在竹心端来的首饰里取了一支绿雪含芳簪,插在髻上更加的灵秀婉转。鬓边插一朵菊心刚为我摘的白色木芙蓉,上面还凝着露珠,清新欲滴。我又命兰心为我挑那件浅红色水云暗花的丝锦宫装穿上。这样一妆扮,我方才的苍白与憔悴已被掩饰得荡然无存。而镜前的,是一位灵秀飘逸,轻盈雅致的绝色女子,高雅中含有婉秀,素洁中又带有冷艳。

却听得梅心惊叹道:“湄主子今日一定可以艳冠群芳。”其他的人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我的确是很美。并不是那种夺目绚丽的美,而是一种清新淡雅的美。今日与那些宫妃相见,我不宜过于出众,低调沉稳才是在宫中的生存之道。我深记画扇那日的嘱托,宫门深似海,而我不能迷失了自己,若是站在清冽的高处看风景,只会不胜寒凉。

待整理完毕,已近卯时,宫轿早已在门外侯着,我上了轿子,刘奎贵和秋樨随着轿子一路跟去。清秋的晓风拂动着轿帘,丝丝缕缕地钻入轿子,我感到淡淡的薄凉袭过心头。坐在轿子里,无心掀帘观赏外面的风景,心中思索着什么,回想却又是空的。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轿外有人高声喊道:“凤祥宫到,请湄婕妤下轿。”轿子才落,已有内监掀开轿帘,刘奎贵躬着身子向前扶着我的手,我抬眼一看,凤祥宫三个字在拂晓的淡淡烟雾中那么的醒目,不知是谁的笔墨将这三个字搭配得那么有力度,赫然地挂在正殿的门上,尊贵祥和。这凤祥宫比我的月央宫显得有气派得多,站在门前会被一种高贵的力量所摄住,那些赤金的装饰,尽现皇家的威严。

我搭着刘奎贵的手一路走进丹霞殿,其余的秀女也陆续地到了正殿,各自按身份悄然坐下。只一会,听到细细的脚步传来,一阵璎珞叮当的声响,已看到皇后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上了凤座。而她的身后跟随着几位妃子,众人慌忙跪下请安,齐声道:“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皇后头戴赤金凤冠,着一身黄色的鸾鸟朝凤的朝服,身材有些偏瘦,看得出她身子有些弱,但是却不失高贵沉静的气度。她微笑道:“妹妹们平身。”

杨明康领着众新晋宫妃向皇后正式行叩拜大礼,她们在选秀的时候都见过皇后,惟独我没有参加选秀,而是直接赐封入宫的。我感觉到皇后凝视我的目光有些专注,我低眉,亦不敢多看她。众人收下皇后赏赐的礼物,齐声谢恩。

杨明康又引领我们见过坐在皇后右边前座的上官流云,众人忙跪下请安道:“参见云妃娘娘,愿娘娘吉祥。”

我悄悄抬眼看这位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一双丹凤眼妩媚中带着凌厉,梳着凌虚髻,如云盘回,凌托顶上,摇而不脱落,愈显得她的高贵与锋芒。着一件绛红色用金丝刺绣的服饰,面若粉桃,肌肤凝雪,这等丽质,确是让人倾叹。

她并没叫我们起身,而是意态闲闲地一一看过来,眼神似有似无地望着,随后才说道:“众位妹妹快快起来。”

我心想这云妃果真不是一般人物,这样轻微的举动,摄住了众位新秀,日后在她面前,更要谨慎才是。做她心腹就要任由她摆布,不站她这一边只怕以后横生许多枝节,我也只能小心行事了。

还不曾参见坐在皇后左手边前座的舞妃,云妃已朝着我们大家扫一眼,笑着问道:“湄婕妤是哪一位?”

居然这么快就觅寻我了,也怪,我是那个唯一不用参加选秀就可以高坐婕妤身份的人,她岂能不生出好奇之心?

我立刻上前行礼道:“臣妾婕妤岳眉弯参见云妃娘娘。”我差点将沈眉弯三个字脱口而出,换了姓还真是不太适应。

云妃笑吟吟地仔细打量着我,那眼光仿佛要将我的心穿透,看我究竟是为何可以不通过选秀直接晋升正三品的婕妤之位。其实这点,我亦不知。来此之前我就有想过,难道皇上不怕我相貌丑陋,无品无德,或许是岳承隍在他面前举荐我,又或许是其他,这件事对我来说至今还是个参不透的谜。

她打量我一番,才说道:“湄婕妤果然是姿色出众,气度不凡,难怪皇上这般施恩于你。”

这句话倒令我有些不明白,皇上并未见过我,虽是施恩,却有些没得来由,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断定为岳承隍的身份的确不一般。我微微笑道:“臣妾不敢,娘娘雍容华贵的气度才深得皇上恩宠。”

她不再言语,淡然一笑。

杨明康这才领着众人参见舞妃,行过礼,她笑容可掬,让大家起身。

我抬眉看她,真真是个尤物,那细柳的身段,看上去就好象要翩翩起舞似的,盈盈娇态,楚楚动人,这样的女子见了让人心软。我明白皇上为何宠爱于她,因为纵然我是女子,亦对她有几分心动。

一一参见完其他的嫔妃,我已觉疲倦,眼看体弱的皇后坐在凤椅上也露倦色。她对大家说道:“以后大家同在宫中要和睦相处,尽心竭力地侍侯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

众人恭敬答道:“是。”

皇后又道:“大家都累了,先跪安吧。”

待众人都相继散去,我才慢慢走出丹霞宫。身后有人轻唤道:“湄婕妤。”我转过头,见是舞妃,忙对她施礼,她微笑着过来扶我的手,竟这般亲切待我。

“妹妹真是好相貌,骨子里流露出卓然不俗的气度。”她开口道。

“娘娘过奖了,娘娘的姿色令人心动。”我微笑着。

才要再说话,已听到身后有人笑道:“舞妃真是不一般啊,这才多久,就与湄婕妤这般亲热了,平日里倒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这么快就学会收拢人心。”只见云妃信步过来,身边跟随着兰昭容和许贵嫔。

舞妃忙低眉不语,窘在那里。

云妃这几句说得实在太尖锐,也太不聪明了,竟说舞妃是收拢人心,岂不是一下子将我推到舞妃一起了么?

我欲要上前说话,身后的衣襟却被人轻轻扯住,我乍一看,竟是那日来月央宫的谢容华,她对我使了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让我不可与云妃争锋。

云妃走至我面前,笑道:“好妹妹,我方才话说得不该了。他日有空,欢迎妹妹来我的云霄宫做客。”

我道:“定去娘娘宫中叨扰。”

她嫣然一笑,径自离去,方才身后只跟随着兰昭容和许贵嫔。可是一时间,在丹霞殿里的那些新晋的宫嫔,竟有一大半的人随在她身后了,浩浩荡荡地朝前走去。

看着她们的身影,我心中暗叹着,真不知是如何选秀的,竟选了这么一批秀女,真是枉费了皇上与皇后的一片心了。

其余的人也各自散去,只留下我和舞妃还有谢容华三人。舞妃对我莞尔一笑,我知她是个不存心机的人,只是过于的善良柔弱。她本与云妃的身份相般,却如此地忍让于她,可见云妃平日在后宫是多么的不可一世。

因舞妃的翩然宫和我的月央宫还有谢容华的羚雀宫不同路,我们相互道别后,便同谢容华一起信步走着。

起风了,清凉的秋风仿佛要将薄薄的阳光吹散,有叶子悄然无声地飘落,似乎也带着某种无法思量的心事。我与谢容华并没有再说话,可我们都深知彼此内心在想些什么。

第十七章 独向桂华语情愫

 我和谢容华在上林苑里漫步,择僻静之处,曲径苔幽,路旁的梧桐花树,犹如紫雾腾株,坠香软砌。撩开柳幕,往一亭台走去,看柳疏寒条,枯荷沉影,短松古柏,皆为秋景。

我们坐在亭子里,看着这清冷秋光,闲逸白云,心中亦觉慵懒了许多。

谢容华一边望着秋景,叹息道:“人在宫中,却飘渺如寄,春秋几度,空将飞云漫数。”

她似乎有些感伤,可我记得秋樨说过,皇上还是甚为宠她的,每月都有几日临幸她的羚雀宫。想来是见这冷落的秋景,生了伤怀之心。我安慰道:“妹妹正是韶华当头,又深受皇上宠爱,切莫如此感怀。”

她微微一笑:“只是一时见景伤怀,姐姐莫放在心上。”

其实我们才初相识,在这深宫谁也不敢轻易的对谁推心,她不想将心事诉说,我也不便多问。

“姐姐,其实我是喜欢秋季的,我的名字叫谢疏桐,就是生在这个清冷的季节。”她看着石径上疏落的桐花说道。

我却看着园中的月季说道:“妹妹,你看这月季四季都绽放,粉嫩争韵,娇羞倚风,妹妹这等清灵柔美的姿色,看了让人如沐春风,流香盈袖。”

她果真含羞笑了,又说道:“姐姐竟不知你今日有多出众,落落芳骨夺尽后宫粉黛的颜色。”

我心中甚惊,我已经算是轻描淡妆,不料竟还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想到今日云妃特意寻我说的话,又借此在舞妃面前示威,不禁觉得有些心悸。我淡淡道:“我本平庸,也不想引人注目。”

“可是姐姐高雅绝俗的气质已经引人注目了,任你掩饰也是不能的。”她脱口而出,可见是出于肺腑。

我明白疏桐的话中之意,她在提醒我,我已经惹得云妃和舞妃的注意,尤其是云妃,她那么的倔傲凌厉。走的时候仿佛给我丢下一话:是敌是友你自己选吧。今日表露出来的是云妃,还有许多藏着掖着的人,更是防不胜防。我不用参加选秀,就位列新秀之首,倘若日后真被圣上宠爱,岂不是要处处防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她笑道:“妹妹,我们也该回寝宫了,不然宫里的人该着急了。”

于是携手回去,在一路口才道别,她去她的羚雀宫,我回我的月央宫。

还未到月央宫,小行子和小源子已在门口侯着,见我回来,急急地相迎,一边往里面通报:“湄主子回来了。”

秋樨和红笺带着菊心她们也走出来,我笑道:“怎么回事?”

秋樨舒了一口气,说道:“湄主子总算回来了。”

我知道他们是担心我了,红笺搀着我的手,说道:“去了这么久时间还不见小姐回来,命小行子他们去接,说是早就离开了凤祥宫,又命人去打听,又说在凤祥殿外还与云妃娘娘起了冲突,大家都担心得紧。”红笺一直习惯唤我小姐,在月央宫里她还是唤我小姐,在外人面前也跟着秋樨她们唤我一声湄主子。

我在他们的簇拥下来到梅韵堂,秋樨是聪明人,将身边的人都驱散了,让我静静地坐会。喝了一盏西洋参茶,便回暖阁歇息去了。

躺在椅子上,秋樨细心地为我剥橘子,一边轻声说道:“方才皇后那边传来懿旨,明晚开始新晋的宫嫔就要准备侍寝。”

我听后点点头,心里却凌乱不堪。

她递给我一瓣橘子,似有话说,却终究未说出口。其实她想要问的,我知道,她忧心我今日在凤祥殿外与云妃之间起了冲突。

我吃着橘子,淡淡说道:“我没事,今日与云妃只是不温不热的相识一下,定是下边的奴才把话给传得重了。”

站在一边的红笺随即看了我一眼,我只当无事般吃着橘子。

接连几夜的梦让我很是疲倦,加之今日早起,又到皇后那参见许多的嫔妃,确实很累。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无法安静。我至今还不明白皇上为何不让我参加选秀,就直接召入宫中,又赐我婕妤的封号。自从那日从迷月渡的歌妓做了岳府的千金,我就隐隐地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这许久以来,我连自己做了谁的棋子都不知道,怎能不忧心。加之我这特殊的身份令后宫的嫔妃已注目,若是明日皇上再召见我侍寝,到时只怕会惹来更多的非议。真的是如谢疏桐所说,想要尽力掩饰,也是不能了。

她是明白人,而我亦不糊涂。

就这样在忧心中迎来了晚霞,窗外已是暮色疏浅,鸦衣啼冷,似在悲秋。晚膳我吃得很少,一来没有什么胃口,再者近日恶梦缠身,暮色来临心里就有种无名的恐慌。以前我最喜在明月下抚琴读书,可如今,却这般怕黑。

独自走在庭院,清幽的月光洒落在苍苔古石上,桂花香影在风中摇曳,看着这深深的楼台殿宇。仿佛与儿时的篱笆小院隔了万水千山,想起那白云掩亲舍,桑梓故庭园,如今,人在宫中,心却如飘萍,迷惘怅然。此刻的我,是深深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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