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遮天-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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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给了好多理由,却没说出隐隐在心中跳动得最厉害的一个:不一样,她说不清区别,却能明显感觉,自己对陆涛跟对周荣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站在周荣身旁一尺的地方,她常常失神幻想他能拥她入怀,可从小到现在在陆涛怀里时,最多只有小小尴尬,从不曾心潮澎湃。
她拒绝的时候有些惶恐和愧疚,毕竟知道自己对陆涛亏欠良多。
意外的是,他却并不像失望的样子,只顿了顿,道,“那我跟你回去呢?”
“你跟我?”万素飞听得一愣,不敢相信的样子。
“第一是为了你;第二,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做一番功业出来。海贼虽然自在,一朝身死也就灰飞烟灭,甘宁不也是归顺东吴才成为名将的么”,陆涛淡然解释道。
“那好啊!”,万素飞失声叫出来,“原来你早有这想法,我给你牵线是没问题的,皇上一定也很高兴你能归顺呢!”
听到“归顺”的时候,陆涛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动一下。
“不过……我的话……至少报完仇前不想决定”,万素飞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你若有更好的,完全不用等我……”
陆涛轻轻答了一声“好”,突然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我去想想怎么跟弟兄们说”,说着走出门去。
房间留下万素飞一个人,心里充斥着意外之喜,威震四方的锦帆 贼,就这样轻易的归顺大周?
此时她还不明白,男人有时也并没有撒谎,可他们的意思到达女人脑海里,会跟原来的有些不同。
当爱与利用混合在一个陶罐里搅拌,让一个男人凭直觉猜,大抵判断后者占大半,若是一个女人,却往往认为爱的成分多些。
即使是万素飞这样的女人……
九月第一一六章 扬帆
第一一六章 扬帆
周荣知道万素飞带一支舰队回来时,只说了一句话:朕终于相信塞翁失马的故事了……
一片红耀的风帆,好似秋天的枫林,染遍海港。
此时它们虽是来向他归服,一眼望去,还是带着压迫的力量。
“皇上,这就是臣跟皇上说过的,大晋的名将之后,陆涛。”
万素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荣才一激灵,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忙笑笑,将目光转到眼前的男子身上去,做出一副沉稳雍容的样子,道 “爱卿平身”。
陆涛起身的时候,周荣眉头不自觉地皱动一下。
在万素飞的准备下,这位海贼今天换了寻常人的打扮,发式也精心梳起,一句谢主隆恩说的依稀有将相子弟的从容。
可是,还是哪里不对,周荣看了半天,说不出来,如果世界上真有眼缘这种东西,他跟陆涛的眼缘应该算颇为不佳。
也许是因为他跟万素飞的关系?或者是做盗匪惯了身上有不合礼数的地方?周荣试图用理智去说服自己,毕竟对一位前来投效的人才第一次见面就主观排斥是很不智的行为。
两人客套几句,说些久仰欢迎期待你今后表现之类的场面话,最后周荣提议要登船看看,陆涛自然也就大方地摆了一个“请”。
众人登上船队原先地旗舰。沿开阔的甲板巡视一周,又下到二层,有点潮湿的木地板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周荣突然停在一个东西前面,那是生铁铸成的一个圆筒,黑沉沉 的,被支架和滑槽架起来,好像一只巨大的蟾蜍蹲在地上,从前面望 去。是乌黑看不见底的一个开口,样子有几分奇怪和可怖。旁边,则是几只木箱和铁桶。
“这个难道就是火毒龙么?”,万素飞看见那些石头,率先反应过来,先是打了个冷战。问道。
“恩”,陆涛简单答一声,却在围观人群中引起不小地震动,惊骇原来这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器。
“爱卿可否演示一下?”
“臣遵旨。”
于是两个水手上来,一个调转圆筒的膛口,从铁桶中铲出一些黑色的粉末填入,然后放进大块的圆石,另一个则点燃圆筒后地引线,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石块飞向远海。溅起巨大的水花,人们才唏嘘咋舌。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是水军能配备此物,海战岂非如虎添翼?”。周荣有些兴奋地摩挲起发热的膛口,大感兴趣的样子。
然而世间万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陆涛的话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不是中土之物,是小人从海外重金购得。他们亦留了一手,一旦拆开,重要机件便会损坏。”
“奥,哪里来的?”,周荣很自然地接话。
“往极南之处航行。有一个叫南鲛的国家,那里精工这些武 器。”
“莫不是‘南海有鲛人。眼能泣珠’之地?”,万素飞插了一句,然而话出口自己也脸红了,这种讨论军机要事的氛围,突然不经大脑地吐出这种怪力乱神地传说,真是丢人。
果然大家都笑起来,陆涛想想,道,“自然是常人,大致上看与我们无异,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观众中其他群起地问题打断了,“那南鲛国离此多远?”“此物价值几何?”……
周荣听陆涛一一作答,脑中有件事情一闪,忙向素飞道,“上次鲁运那边的遴选,是不是正缺个船首?陆卿熟悉航道,又善统率部众,何不就将此职位与他?”
“是了!”,素飞一击掌,有点惊讶地叫起来。
她本来心下有些发愁陆涛归顺后周荣要安排一个什么位置给他,江轩现在是水军都督,若在相同地系统里,同为年轻将领,比他低只怕陆涛心中不满,比他高肯定不能服众,持平则容易带来内部对抗斗争,而现在按周荣这个提议,二者处于不同的系统中,而都是最高负责人,既不担心互相争竞,又能各自发挥所长,更能启动因为找不到合适人选而一度搁浅的航海计划,简直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 夫!
“皇上圣明,此议大妙”,底下众臣也纷纷附和赞誉,于是周荣呵呵大笑起来,一摆广袖,号令道,“给好汉们设宴接风,按制例赏 赐!”
于是众人从船上回到岸上,各个忙碌归位。
几乎只剩陆涛在侧的一个空隙里,周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陆卿方才有句话说了一半:‘南鲛之人大致与我等无异,不 过……’——不过什么?”
“哦”,陆涛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心长在胸口右边而已。”
周荣脸色刷地一变,瞠目结舌,呆在当场。
…
…
熙德四年年尾,大周的探索船队由曦州港出发。
不过由于陆涛对航道的熟悉,冒险的意味大大降低,贸易地物品带的更多了些,有中原特产地纸、墨、丝、茶、瓷器、玉器这些,也包括从西域传来的琵琶、胡桃等物——陆涛只去过一次南鲛国,而且作为海盗的他也绝不会留意那边的商品。
人员总体上依然按鲁运甄选出的来配置,因为陆涛担任船首,也带上了他的旗舰与百十名惯跟着他的船员。万素飞任特别副使,同在船 上。
物资方面,遵从了陆涛他们更多经验之谈,将大部分的淡水换成甘蔗甜酒,可以保存得时间更长;底舱蓄养猪和鸡之类的牲畜,保证水手海上的肉食;另外带上几桶腌渍的蔬菜,每天定时定量配给,防止水手染上牙 出血的病症。
就这样,沉重的铁锚带着淅沥的海水从泥中拔起,独眼的海贼用沧桑得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喊出“升帆——”,尖锐的船头劈开波浪,向充满未知的远方行进,海面从旭日映出的明黄,到正午的碧波万顷,黄昏变成葡萄紫的颜色,再到银河在头上流转,星辰慢慢沉入墨玉一样的镜盘,正如开始转动的命运之轮……
第一一七章 愿望
第一一七章 愿望
精工镂刻的牙床,绮靡粉色纱帐,可惜由于常年潮湿,带着股霉味儿。
帐外昏暗的烛光,帐内一个赤裸的妖娆女子,伏在同样赤裸的男子腰间,做她职业的营生。
“二当家的,最近生意好哇?”,她手上忙活,语带媚意地问。
回答是极简单的两个字,“还成。”
“来看奴家,也不带点东西?”,女人继续娇嗔,用手在他小腹结实的肌肉上轻轻画圆。
“一锭金子又没少了你的。”
“张口黄的白的,白看低了人!上次甲六送过一只小黑貂,虽然不是什么贵物,奴家开心了好些天,现在还养在那儿呢。”
男人突然笑起来,声音却全无欢爱时那种不能自制,冷冷道,“黑貂产于西海,所以,有人知道他那阵子是跑西线,路上设了伏,杀个片甲不留吧?”
他感到女人手上一紧,尖尖的指甲掐得他喛一声,于是语带双关地笑道,“花魁娘子的功夫不到家呀。”
女人脸上缓和过来,重挂上玩世的媚态,“不瞒二当家的,奴家从第一眼见二当家,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男人笑一下,心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婊子。
“这里”,没想到,女子还真有些认真起来,抚上他的心口,“二当家是这里有主意的人,不像那些蠢货,下头一吹,上头什么事都出来了。”
“我们大当家的后日会去哪里接货也吹出来过么?”
女人脸色再次突然一僵,旋即呵呵冷笑,“奴家说二当家怎地想起来捧奴家的场,原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当家不光主意大,这胆子也不小……”
……
陆涛翻一个身,带着腥气的海风从脖子里灌进来,让他打个冷战,短暂的清醒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身在大周所派遣的船队上。
二当家?都多久前的事了,还会梦到,他心里咕哝一句,然后裹紧大裘,又继续昏睡过去。
迷蒙的意识却还在继续,带他回到另一个场景。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船队与尸体同在海港的波涛中轻轻浮动。
他的身上还有血腥气味,眼角有新的伤痕,却第一次,站在船头,接受水手们的跪拜,和一个新的头衔:“大当家的”。
这时,突有一个鲜红的身影跑上甲板,船员们纷纷转过头去,打量她的赤脚和裙下掩映的白皙大腿。
“你来干什么?”,陆涛看看那个提供他消息的女人,淡漠道, “答应的一箱金子,不是都给你了么?”
“我要跟你走!”
“你想加价?”
“呸!”,女人喘吁吁地啐一口,指着海中一具尸体,几个时辰前这艘船的拥有者,“他花三箱金子,还答应我做压寨夫人,买你的消 息,我要是卖给他,这会儿在那里的就是你了!”
陆涛的眉头突然一皱,眼里划过复杂而奇怪的神色,像给什么刺痛了那样,但很快,又舒缓开,向她轻轻招手,“你过来。”
“大当家的答应了?”,女人欢欣地跳跃过去,眉眼上比平时还多几分春风。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她所崇拜的英雄在她当胸推了一把,她便从船舷上倒栽下去。
妓女是妓女寻常的打扮,裙子摆很大,里面不曾穿裤,这时裙摆便伞一样张开,两条光腿在空中踢腾,一群海盗看到这情景,都快活地大笑起来。
“女人这种东西,别太上心。你就是把心掏给他们,她们永远只要自己想要的。”
陆涛嘴角挂一丝冷笑,如是向海贼们教诲。
没人知道,说这句时,他眼前浮上另一张脸孔……
…
…
乌黑的凤眼,娇俏的嘴唇,
面孔与现实重叠,令陆涛一下惊醒,坐起身来。
心突突地跳,说不清是怎样的五味杂陈。
万素飞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因为那上面,连接了太多种的感情。
那么沮丧,那么委屈,茫茫人海,连她也弃他而去,让他咬碎了嘴唇也没忍住大哭一场。
怨恨如利刀切割心口,恨她的绝情薄义,恩将仇报,恨到暗暗发誓若再见她,就霸王硬上弓之后扔到海里去喂鱼(虽然没几天就又容了转 ,想她若是肯认错,第二步免了也无所谓)。
恨就恨吧,难熬的是之后连绵的思念,忍不住去想她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在这之上,又生长出深刻的不甘,如果自己可以帮她达到目的,她就不会离开!
最后,则是世人对男子的期许,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患无妻?然后这些所有的在乎,就都被打压下去,她对他,根本不该这么重要……
……
没想到,此生还会再与她相见。
才发现,那些缠绕的感情生长出来,依然纠结得解都解不开。
…
…
陆涛心里乱,横竖睡不着了,草草收拾一下,起身踱上甲板,想要吹吹海风。
没想到,深更半夜,甲板上居然还有别人。
白色的身影,衣袂在风里翻飞。
白影转过头来,对他笑笑,他也过去,给她颈上搭上披风。
离近时,他注意到,她的身上有甘蔗酒的甜香,两颊泛着温柔的酡红。
“这么晚了,做什么?”,他问。
“刚才过去……流星,没赶上……看看还能不能等到下一颗。”
陆涛怔一下,然后嗤的一声笑起来,大晋的北方,曾有在海上对着流星许愿就会实现的传说。
“你不是十岁的时候就不信那种东西?”,他撇嘴。
“大概越活越回陷了吧”,万素飞笑,口舌有点不清,“或者喝多了也有可能。”
“你想许什么愿啊?这次的交易顺利?”
“呲,那么小的事情……何必我等半宿。”
“复仇成功?”
“不是,那个凭我自己就能做到。”
“那是什么?说不定你不用跟星星,跟我许就行了”,陆涛抓起万素飞脚下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壶嘴离嘴唇还有一段距离,于是那醇香的液体在月色下拉成一条清亮的酒线,道,“我也不是十六岁的孩子了。”
“这个你决定不了的……”
陆涛皱了皱眉,他讨厌这个答案。
万素飞却“呀”了一声,突然蹿向左边,陆涛也抬头看去,那里的天空正有一道橙红色的火流星划过,留下一抹炽热的雪痕。
“不知算不算赶上了”,万素飞睁开眼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然后突然向后歪倒下去。
“喂!早告诉你那酒后劲很大的!”,陆涛生气似的责骂,但扶住她歪下来的身体,揽在自己肩上,细细裹严了披风。
“你到底说的什么?”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切!”
然而陆涛到底在拖她回去的路上,听到了她含混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