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新录-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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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正在几名狱卒地引领下,踏着冰冷的石板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大牢的门前。门前并没有守卫,两扇布满了护钉和铁叶的大门仿佛是一只巨兽的大口,准备无情地吞噬进来地囚犯。在牢城上面的城墙上,有一队差官在巡逻,看到了包正,一齐问好。
包正点点头,然后吩咐叫门。引路的狱卒于是就拾起门上怪兽口中衔着地门环,卖力地扣打了起来。
好一阵子,门上一声响,开了一个小方口,一对眼睛出现在上面:“什么事?一大早就来嚎丧?”
那名狱卒喝道:“提刑大人前来察狱,你把狗眼擦亮点!”
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叫,随后,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一名狱卒惊魂未定地站立在门后。包正沉声问道:“值狱官何在?”
那名狱卒嗫嚅道:“值狱官昨天晚上回家吃饭,然后………然后就没有再回来。”
包正哼了一声,迈步向里就走。前面是一个空旷的场院,尽头是一堵高墙,高墙背后,立着一个又高又大的木栅栏门,这里就是大牢。到了栅栏前,一阵刺鼻的异味就扑鼻而来,包正不由皱了皱眉,然后吩咐道:“开门!”
狱卒取出了一串钥匙,翻找了一遍,这才选定了一个,走到了栅栏前,费了半天劲,这才打开了栅栏上的牛头大锁。
包正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栅栏门,里面光线十分昏暗,那股异味也越发浓了。几名狱卒皱着鼻子在前面引路,心中不免抱怨着:“这位大人放着外面的清福不享,却跑到这来受罪,真是少见!”在大牢里面,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便是牢房,一个个用木栅栏隔开。每间牢房也就是两丈见方,里面密密麻麻地挤着十几名犯人。一个个蓬头垢面,体瘦毛长,憔悴不堪。
包正走了几间,见都是如此,于是询问身旁的狱卒道:“这么多地犯人,是按照作奸犯科的种类关押,还是混官在一起?”
狱卒道:“回大人,犯人太多,人满为患,只好胡乱关押在一起。里面还有不少是留狱待查的嫌疑犯呢!”
包正一听,心中十分不满:“那些嫌疑犯都滞留多长时间了,如何也关到了这里?”
狱卒想了想道:“大人,小人刚当差五年,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嫌疑人犯关押在此;剩下的,两三年、三五月不等,最短地,也怕有两个多月了。”
包正的心头在次腾起了怒火:“想不到这些差官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不守法令。像这样地嫌疑人犯,未能定罪,就已经先关押三年五载的。要是体弱者,死在牢狱之中,一辈子也就不会昭雪。而且案子拖得时间越长,越难以审理,就是一件原本简简单单的案子,也会拖成疑难悬案的!”
在包正和狱卒问话之际,那些浑浑噩噩的囚犯也有了反应。包正向前走过一个牢房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了一声哀鸣:“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这一声如同导火索一般,立刻引起了整个大牢的爆炸,囚犯纷纷跟着高呼,整个大牢里面,一片喊冤之声。
很多囚犯从木栅栏的缝隙之中伸出了干巴巴、黑糊糊,如同柴草一般的手指,奋力地呼喊着。一张张满是污垢的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一双双眼中都露出了光芒。
几个狱卒见状,顿时慌了手脚,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口中高喊道:“不许叫,再叫就把你们的狗爪子都剁下来!”
那些囚犯想是平时都被他们的淫威震慑怕了,立刻都闭上了嘴巴,但是眼中都射出了绿油油的怒火,仿佛能将这个罪恶之地一起燃烧。
包正扫了几名狱卒一眼,然后说道:“把你们手里的刀都放下,将人关在这里,然后就不闻不问,还不叫人家喊冤啦!”
然后,包正走到了第一个喊冤人的栅栏前,向里面问道:“你有何冤情?”
这一问,里面的犯人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小黑见状,上前大吼道:“一个一个地说,你,那个三四十岁的瘦子,你第一个喊冤,你先说!”
小黑这一嗓子果然是一鸟入林,那些抢着说话的纷纷惊得闭上了嘴巴。那个瘦子将脸贴在栅栏上,颤声说道:“大人,小人今年才二十六岁,小人没有杀妻啊!”
说罢,就泣不成声。包正又询问了几句,见此人只是一味地哀嚎,申辩自己没有杀妻,别的,就什么也问不出了。包正知道这里不是审案之地,于是就向狱卒询问道:“这个人犯叫什么名字?”
狱卒也不清楚,要回去查找名册,被旁边的一支梅瞪了一眼,就迈不动腿了。一支梅走到近前,询问道:“你且不要哭泣,你叫什么名字,大人下午就重新提审你!”
这句话颇具效力,那人本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颤声说道:“大人,小人名叫张甫,请大人给我做主啊!”
包正猛然想起,昨日的案卷之中就有这个名字,于是就点头记下。其他的囚徒见了,也纷纷开始诉说自己的冤情,顿时又乱成了一片。
小黑再次施展狮吼神功,这才将场面镇住。包正指着角落里那个一言不发,看上去非常文弱的囚犯道:“你不作声,可是没有冤情?”
那人扬起头来,嘴唇咬得都淌下血来:“大人!小民冤深如海!”
第三十三章 讯房审女囚
包正听了,不由询问道:“你有何冤情,从实道来,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那人道:“小人名叫王晋,家在乡下,两年前来广州赶考。由于家贫,就在城外的尼姑庵借宿,那里的庵主是小人的姑母。不料一天夜里,庵中的尼姑全部被杀。当时小人被同窗约去饮酒,半夜才归,发现了这场血案之后,就连忙报官。谁知却被诬陷为杀人凶手,小人抵死不肯认罪,这才被关入大牢。求大人明察,还小民一个清白!”
包正又记下了他的名字,然后对狱卒说道:“这里的情况本官已经基本明了,先回去吧。”
狱卒答应了一声,引领着包正等人去了。身后,犹自传来阵阵嘈杂的呼喊声:偷了一些财物,并没有杀人啊…吵了一架,没杀她………………”
出了男牢,包正只觉得胸中憋了一股郁闷之气,想吐又吐不出来,十分不快。于是看了看身边的一支梅,见她也是蹙着眉头,一脸义愤之色。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小儿的哭泣之声。包正不由十分诧异,于是询问狱卒道:“哪里来的小儿的哭声?莫非还有几岁的囚犯关押在里面,这可是奇闻啦!”
狱卒道:“好像是女牢那边,听说是一个女囚的小孩,可能是饿了,因此啼哭。”
包正怒道:“荒唐!女囚的小孩如何也关在牢房里面,为何不领到外面?”三岁,是那个女囚在狱中所生。外面也没有亲人,所以就一直呆在大牢里面。”
一支梅听了,厉声道:“到女牢看看!”
于是,一行人又前往女牢。这里只和男牢隔着一块草坪,本来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后来大牢人满为患,就将这里辟为女牢。
在门口。有两个狱婆子正在将一桶桶的污秽从里面拎出来。看到了包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狱卒连忙说道:“这位是新来的提刑包大人。”
两个狱婆子连忙上前见礼。包正询问道:“里面的小孩因何啼哭?”
一名婆子道:“是兰花家地小孩发了牢疮,所以疼得啼哭。”
一支梅听罢,迈步就要往里闯。却被狱婆子拦住:“大人,这是女牢。那些囚犯平时都衣不蔽体,大人不方便进去,待我先进去招呼一声。”
说完后,狱婆子就进到了里面,然后大声嚷道:“新来的提刑大人要来查牢。你们都先穿好衣服。”
里面传来了一片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打开了牢门道:“大人,请进。”
包正等人这才走进了女牢,这里和男牢相比,不是那么拥挤,大多数女囚都躺在席子上,很多身上只盖着一块遮羞布,就算了事。长久地牢狱之苦,已经将她们的尊严和羞耻之心都磨灭了。
循着哭声。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众人终于见到了一对母子。只见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慢慢地摇晃,嘴里轻声地哄着。
一支梅见了,对狱婆子说道:“打开牢门。将孩子抱出来。”
里面的妇人一惊,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包正也说道:“将这个妇人也带到讯房。本官亲自提审。”
狱婆子疑惑地打开了牢门,将妇人带了出来。一行人赶往讯房。讯房就坐落在大牢门口,是用石头垒砌而成。包正进到了里面,只见屋中结满了蛛网,两旁刑具陈杂,阴森可怖。不过,上面都蒙着厚厚地灰尘,显然,这里已经许久都没有用过了。
狱卒将桌案上的灰尘擦去,又搬过来一把椅子,用袖口将上面的灰尘抹去,然后才请包正就座。
包正在了椅子上坐定,那名女囚在狱婆子的押送下,也进了讯房。也许是这里阴森冰冷,也许是不知道大人为何单独审讯,那妇人一进门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包正打量了一下,只见她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虽然形容憔悴,但却五官端正,面容娴静。衣衫虽然破旧,却也缝补得十分整齐。
旁边地狱婆子喝道:“提刑大人在此,还不跪下,小心讨板子。”说得虽然厉害,声音却并不凶。
那女子不敢抬头,连忙跪在地上。只听“嘶啦”一声,女囚下跪的时候,膝盖压住了衣襟,衣衫从肩头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女囚立刻慌了手脚,连忙用手遮掩。包正见状,于是说道:“你且站起来说话。”
那女囚抬眼看了提刑大人一眼,站起身来,然后就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旁边的狱婆子不免有些焦躁:“大人问话,你好好回答,哭些什么?”
包正摆摆手,认真倾听起来。多年的经验,使他能够从哭声中辨别真伪,这也是查案中很重要地一种技巧。
那女囚哭了一阵,怀中的小孩受到了惊吓,也大哭了起来。女囚这才止住了哭声,低声诉说了起来。
原来,此女名叫兰花,丈夫外出经商,杳无音信,只扔下她和瘫痪在床的瞎眼婆婆在家。丈夫走后地半年,一天夜里,婆婆忽然上吊而死。当地的官员认为她一个瘫痪之人,不能自缢,于是就认定是兰花吊死了婆婆,然后要另行改嫁。这才将她关进了大牢。
但是,当时兰花已经身怀六甲,不能行刑,就一直关在了这里,后来也就无人追查此事。孩子出声之后,兰花自己本想一死了事,但是又可怜孩子无辜,所以就忍辱偷生。
包正听了她的讲述,再加上刚才的察言观色,基本已经认定了她是被冤枉的。于是就对她说道:“你且先回到牢中,本官自会与你作主。”
那兰花又跪地叩谢,这才要转身离去。一支梅忽然走上前去道:“大嫂,孩子病了,可否交给我们照料?”
那妇人看了看一支梅的双眼,从里面只看到了同情和怜悯,于是就点点头,把孩子交到了一支梅的怀中。
等到狱婆子带走了兰花,一支梅就对包正说道:“我先把孩子交给阿紫,叫她给孩子洗个澡,再找些草药敷上。”
包正点点头,然后对小黑道:“咱们也该升堂了,如此众多的积案,不是凭我一人之力就可以处理地。
离开了阴森的大牢,包正重新呼吸到了外面清新的空气,重新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他心中不由暗道:“这一切,对于那些冤屈的囚犯来说,该是多么珍贵啊!”
此刻,他更加坚定了为他们昭雪冤案地决心。
在提刑司的大堂上,早就站满了黑压压地官吏。包正升座了大堂,向下面巡视了一圈道:“典狱官何在?”
昨夜的值狱官听说大人巡查牢房,本来就心中忐忑,听到了包正这么一问,连忙跪倒回话道:“大人,下官昨日家中老母生病,属下在床前照顾,因此未能在狱中监守,望大人恕罪!”
包正听了道:“岂可因私废公,赵鼎,你带人到他的家中验证一下,然后再做处理。”
赵鼎答应了一声,就要起身。那名值狱官见状,连忙叩头道:“大人恕罪,小人昨夜其实…………其实是到翠红楼中嫖妓,请大人责罚!”
包正冷哼了一声:“你竟然玩忽职守,罪不可恕,今日就免了你的职务,你且退下吧。”
那人还要分辨,被小黑拎了起来,如同提着一个三岁的顽童一般,直接扔到了大堂外。
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包正又巡视了众人一番,这才说道:“本官昨夜查看了案宗,今日又亲自巡视了大牢,发现了许多冤案。各位都是食朝廷俸禄的,应该知道,若狱事不清,百姓何安?百姓离心,国家何安?今日告之诸位,今后若再有渎职者,本官严惩不怠,愿诸公好自为之!”
大堂上一片肃穆,静听提刑大人明训。包正继续说道:“从今日起,我们提刑司的全体官员都要参与到整理案卷之中。谁负责哪一方州县,谁负责那些案子,都要分工明确。若有不明之事,就可以找赵鼎商量。”
下面众人一齐应答,早就听说包正大人明察秋毫,办案神速,今日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包正继续说道:“本官也不例外,今日就要亲自审案!”
第三十四章 审理自缢案
提刑司的官员们听了,立刻就纷纷议论了起来,大家早就听说过包大人在临安,以及在东莞审案时的一些轶事,于是都精神大振,准备看提刑大人的精彩表演。
包正也抖擞精神,很久没有在大堂上审案了,他很怀念这种熟悉的感觉。沉吟了一下之后,包正就传令道:“第一件,本官就审理何兰花谋杀婆婆一案,下面将一干人犯和证人等传上大堂。”
提刑大人下令,下面顿时就忙碌了起来,一边去大牢提取人犯,一边找出当日的卷宗,去传调当时的人证;刑房又去找当时的证物,但因为管理混乱,当日的绳索等物早就不见了踪迹,只好空手而归。
忙碌了一阵之后,一干人证全部到齐,都是广州城郊的一些村民,与兰花同村。他们见兰花的婆婆死得蹊跷,这才气愤不过,上告官府的。
包正见人都到齐了,于是将桌案上的惊堂木啪地一拍,然后喝问道:“谁是本案的原告,站出来说话。”
只见一个老者颤巍巍地从证人中走了出来,费力地跪在地上:“大人,老朽是村中的长者,名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