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中华-第1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如今这肃杀的冬尚未走,该来地春却还没有要来的迹象。使得他更多的不是说话,而是叹息为多。自从朝中地奥援荣禄收养心性安心作国丈寓公。自己的妹夫张之洞一门心思要做个名臣,又暗中与李鸿章较劲不敢有丝毫并动。最多只是通过妹妹的家信里稍稍透露两句京中谐息之后,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什么进展了。在苏抚的位子上一闷就是快六年,江苏富庶,出政绩容易。是以苏抚的位子历来极易擢升,但自己这六年来,除了前段时间妹妹从京中来信说自己有望移升川督之外,别无其他任何消息。
凭良心说,他宁愿做苏抚。也不愿去成都做那个高半级的川督。再耗几年,待刘坤一退了或是进中枢,稳当当的一个江督在手。但是这节骨眼上,却出了瞿鸿机这个王八蛋弹劾自己贪墨奢侈逾制地事情,如今他巴不得朝廷快些派人来查清楚,让瞿鸿机这个王八蛋反坐坐监去。前段时间京里来信隐约提及朝廷正有人在南京暗方,着他小心些,最好能搞定瞿鸿机。不然别说江督川督,说不定苏抚都没得做。
这不,借着春休的时机,他去了一趟常熟,以私人身份去拜谒了一次翁同龢,一是拜年,二来也是知道翁同龢于瞿鸿机地作用,希望走一下翁的路子,能与鹿私下结好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那也实在没办法了。瞿鸿机自从劾章上达天听之后,与自己就是官面来往也少了,尽管自己是瞿的顶头上司,偏偏此时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此次去常熟,一来一去竟用去了六天,去时是满怀希望,来时则是满心愤懑,见到翁老儿是年初十,从午时起,翁老儿从道光年拔贡生说起,一直说道光绪十七年奉旨荣养致仕,其间辅佐三代圣君,历英夷入寇,长毛作乱而后甘逢盛世,这一辈子的或大或小地功绩从头说了个遍,鹿耐着性子竟足足听到了申时用了晚餐翁似乎谈兴不减,鹿赶紧的抓住话缝插话进去说起了瞿鸿机的事情。却不料翁老头听到瞿鸿机三字,立时又来了兴致,说瞿是他某年某年入的门,其后历任何职,就连江西盐政司郎中事这样的芝麻绿豆大地小官职也拎出来说了一遍,怕是瞿鸿机本人也记不到那么清楚。
最后快到酉时的时候,翁老头总算是良心发现,抓住鹿传霖的手问起来意。哭笑不得的鹿只好鼓起勇气再把来意重头说了一遍,翁老头一番话总算是说到了重点:“鹿中丞百里来看翁某,翁某是心存感激的,鹿学政虽是我的门生,但翁某不护短,这其中的误会是有的,子玖也提起过,大致是办学地算法不同,既是中丞有意为江苏的圣学传宏而有惺惺之意,子玖那边我自然是要分说的。就是皇上那头,翁某也有书呈委请中丞代转呈奏皇上,想来皇上也乐于见我江苏一省抚学两相和谐的。中丞但就请放心吧,此事翁某一力承担了。”
鹿传霖看他话里意思,还有继续谈下去的谈兴,打着哈欠的翁老头说起这旧学和新学的区别,体用的界限,头皮就一阵发麻,当年他的妹夫张之洞刚刚任湖督的时候,他就写过一封信给张之洞说“启沃君心,恪守臣节;力行新政,不背旧章。”这其中的关节他比谁的理解都要深刻。
旧学是用来奉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的,中国这么大的天下,没有纲常就会坏了伦常,没有伦常就会乱,一乱这个国家就不得好,若是这么大的国家乱起来,要发展又谈何容易?所以旧学是不能放的。
而新学呢,没有新学,就会使这个有纲常的中国沦为外夷的盘中餐,但有体肤而无血魄,人何以自强,国又何以自立?所以,新学是用来强身健体的,这个国家旧学新学要纲举目张,一样都不能少。翁老头但知贬新学而抬旧学。哪里说得到他的路子上去?借着还要去无锡县查访教育情况,荐举教学人才上报,提取教材供全国临范的借口。匆匆辞了翁老头,出得门去已是满天星光。
无锡县这一届的乡试会试大出风头,其中数学,化学,格物的课程,深得教育衙门地褒奖,他也有心把这一处的成就褒扬一下。当作自己的政绩整理出来上报到教育衙门,一来是为自己。这是私心。从公心而论,这种中学西学一体授课,学生中西并进地临课模式是对国家有益的,而从这里也能证明。中学和西学并非是像翁某等人想得那样冲突不可调和,二者何以不能并进?只要有心,何以不能培养出学贯中西的国家有用人才?江苏一省在他的治下若是能出几十个上百个中西贯通的人才出来,何尝不是他鹿传霖对于国家的贡献?
循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在四抬大轿中向常熟县衙进发的鹿传霖越想越是兴奋。一篇锦绣文章就这么拟出了腹稿——他想在南京开设一个京师帝国大学那样地综合大学——不,这事情自己一个人还真不好做,还是要靠瞿鸿机来协力而行啊……但是……
想到瞿鸿机,这今晚与翁老头的一席话还真是没白谈,隐隐约约地,鹿传霖好像想到了这瞿鸿机所状告自己贪墨的钱银去处了,问题还就出在这无锡县,他这一篇锦绣文章上头!
急冲冲的赶往南京。他使人请自己的下属瞿鸿机会面请了三次,前两次瞿学政都说新春假期,不便拜会抚台,有瓜田李下之嫌。第三次想是翁老头地作用,瞿鸿机勉强见了来人,却说学政前往巡抚官邸拜会,有损官声,学政与巡抚所司不同,去官邸拜会,有高下之分,虽是抚台无意,然观者有心。
无奈之下,鹿传霖将会面地点改在了这龙潭圣。但左等右等之下,那三十里外的南京城中那位大员,还是没有人影。
再好的涵养遇上这么个人,也要暴怒起来。更何况巡抚与提学使还有实际上的上下司关系,这瞿鸿机如此的怠慢,鹿传霖已经是怒不可遏。心里知道这即将调任地前夕,与同僚关系不好是官场大忌,所以表面上还得忍着,借着一方研墨,团了好几方宣纸,什么字都没写出来。
墨点落在纸上,鹿传霖想起瞿鸿机那故作矜持的神态,就是一阵怒意,手一抖,那墨团便向斜里扩了开去,看着这一点,不由一怔,想到了什么,心头竟是一喜,手势行云流水,一条横幅便写就了出来——“江宁中西学堂”
“中丞——”戈什哈闯持进来,眉目间不无厌憎,迎上鹿传霖薄怒的目光,嗫喏着说道:“学台大人到了。”
“将这条幅收了——”鹿传霖放下毫管,取了毛巾拭了拭手,一刹那间心中已是灵台清明,面无表情的道:“明天找朝天宫高家老铺子裱了,去吧。请学台大人进来。”
戈什哈应了一声捧了条幅出去,鹿传霖轻咳一声,做出出迎的姿态,踱着方步迈到门前正迎上瞿鸿机清瘦的形容。
“管大人元旦好,鹿某与大人无缘,这将至元宵了,才在这龙潭驿给瞿大人拜个晚年。”鹿传霖一拱手,寒喧着将瞿鸿机让进房。
瞿鸿机一身简朴的便装,青袍旧絮,一副破落褂,与一向讲究居养的鹿传霖形成鲜明对比,一落座未待款茶,拱手对鹿传霖道:“瞿某不才,亦是惟恐流言蜚语,故而不得不与中丞大人在此相会,下午又有客在身,故而姗姗来迟,承蒙中丞大人不弃,瞿某得罪,得罪了。”
“子玖说地哪里话来。”鹿传霖直入正题,开门见山道:“前些天去拜会翁故相,提起子玖来,翁相赞不绝口,江南人文荟萃之地,正是要仗子玖这样的大才才能发扬光大啊,这不,你我或许有什么误会,鹿某今日非江苏一省之抚,你子玖也是便装,想必也不愿居提学使之官派,对鹿某有什么不满之处,今日你我就在这龙潭驿中分说清楚如何?江苏抚学有隙,非江苏两教之福啊。”
鹿传霖的语调很是真诚,瞿鸿机仍是油盐不进的正人姿态,微微一笑道:“瞿某位居方面吏员。弹劾芝轩兄乃份所当为之事,非是私人恩怨,今日既不是官身。你我私谈一番,若是能对江苏一省教育有尺寸之功,瞿某何所幸哉,芝轩兄,弹劾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说了吧,内阁。刑部,清政衙门。想必很快就会有大员来南京提调,你我言之亦是无益,不若着眼将来、无论你我谁顶了那罪名。在卸任之前为一方水土多做些善政,也是江苏万民之福,须知,瞿某弹劾芝轩,也是冒了极大风险呢。”
鹿传霖笑了笑。点头道:“知道,大清律,诽谤攻讦,其罪反坐、子玖心正行端,鹿某也是问心无愧,这官可就由刑部他们劳神去吧。刘制军亦有调和之意,皇上留中你的折子。想必也是存了一条后路。那都不是你我烦神的处所,既是如此,如子玖之所言,说些将来地事情吧。”虽是面上笑着,心中已是不悦,前面的梁子没有揭开,后面又如何做什么实事?
“刚刚见大人的亲兵拿着条幅出去。”瞿鸿机拈须笑道:“江宁中西学堂,大人是要兴办这么个学堂了?”
鹿传霖点了点头道:“子玖与我于此道上是有不同地所见,若是你我能抛开成见,但观效用,此学堂诚然将是莫大的善政,于江苏一省,于中华一国,都是有绝对助益的。”
瞿鸿机接过戈什哈端来的茶,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放下茶杯,转头道:“抚台大人此举,是私意还是上谕?”
“自然是私意。”鹿传霖不解答道。
“嘿,嘿嘿。”瞿鸿机神色已是一变,冷笑数声道:“中西学堂,中西学堂,不知此学堂之学生,中耶,西耶?抑或不中不西?”
“中西分别就那么大?”说来说去,又回到争论的原点上,鹿传霖心头一紧,无声叹息道:“鹿大人苛求的就是这个中西?”
瞿鸿机闭目摇头,轻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此行事,焉有善政之理?”
“唉,这么说,瞿大人还是不同意?”鹿传霖摇头道:“看来鹿某还是要独力为之了。”
“抚台大人可知若是无我瞿某签印,这学堂所占截育经费分毫,均为无效?”瞿鸿机冷笑一声道:“抚台大人不怕瞿某再上奏章弹劾你?”
鹿传霖脑中电光火石闪现,恍然大悟,心头无名火起,端起茶杯冷冷的道:“好,很好,既是话不投机,瞿大人请。”
瞿鸿机冷哼一声,拱了拱手,仰头而出。鹿传霖看着他地背影登上马车,消失在昏灰的暮霭之中,不由喜上心头,哈哈大笑。
原来是如此,没有见过他地弹劾奏章,无从说起他弹劾的罪名何在,只是知道瞿鸿机指责自己贪墨教育经费,外加生活奢侈。生活奢侈他是有数的,无非是吃过几次从东北运来的熊掌,那是自己地妹妹托人从关外运来的,自己心肺不好,吃几次也不把什么王法。平时生活是豪奢了些,但那是自己家产车厚,吃自己的又不贪污,干卿何事?唯独这贪墨教育经费却不知从何说起,教育经费每一笔支用,都是有来有去,经手人层层签字领用,去处都是昭彰的很。这一条真是没有任何眉目去想。
今天听到瞿鸿机这句无心之语,当真有醍醐灌顶之功效,原来如此,难怪有大半教育经费瞿鸿机托词不在,委巡抚待署,虽是次数多了些,然而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下面用的又急,便自行与藩司会商领用,不成想这瞿鸿机在这里给自己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子,原因不过是因为新旧之学理念不同而已。细细回想下来,瞿鸿机托词委代署地经费去向,都是西学学堂的支用,他有签字的,大多是旧学专门学堂的支用了。
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冷汗,这瞿鸿机委托代署,没有任何字面的证据,如何证明呢?赶紧叫来戈什哈:“善保,快马进程,找藩司大人,说我立刻就要见他,请他备好二十年。二十一年的教育经费支用帐薄备查!”
“马亮,备车,回城!”
折磨了他一两个月之久的瞿鸿机弹劾案的心结。终于在今天这一番谈话之后慢慢有了疏解地迹象。马车上,鹿传霖反复思考,这瞿鸿机心机真是不可谓不深,布套子布了一年有余,这么深地心机,却还冒着反坐的危险,这就不是一般的官场倾轨可以理解地了。后面必定有人指使着他,又会是谁呢?翁老头。翁老头还有那么大的能量么?翁老头能说动瞿鸿机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办这件事?一团乱麻没有任何头绪,难道当真是腐儒对旧学的信仰使然?若真是如此,这又是何其可怕?
想清楚了这节,到了南京城与藩可——理清帐目。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瞿鸿机的签字与委签还真是新学旧学分明。可怕之余,一份自辨折子连夜写就,藩可也写了一份旁证折子,呈进北京。
江苏抚学之争。除了官员生活奢侈这一层之外,更体现了新学旧学斗争之残酷,瞿鸿机的这份心机与狠劲当真可与最虔诚地宗教信徒一般,新旧在以瞿鸿机为代表的旧儒臣眼里,就如水火般不可调和。这也在新政开始五年后,在全国开始蔓延。
国家积弱地时候,人心都是向往强盛,在这样的目标明确的指引下。新学用来强国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一旦国家出现好转,复兴地势头,新学对于旧学的冲击就越发的明显,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新学抢占了国家的教育资源,以往的圣人教化之地,如今也教授起了夷语,夷学,老夫子们看在眼里,比死了爹娘还要难过。以往国家积弱地时候,旧学的经费不及如今能分到的一半,但是由于是独占全部经费,如今反而有老夫子觉得今不如昔,现个教育经费虽然比以往多了,但是新学习学的钱更是多,升米恩,斗米仇的心态又开始作怪,觉得新学抢了旧学的饭碗。
另外,人也是一种资源,学生们都去学新学了,旧学日渐式微,山东就有老秀才触死在孔庙前,哭庙而死,临死前还隐讳的指责衍生公孔令贻背弃祖宗,让孔令贻很是难过了一阵子。这种悲剧极是震撼,而且让人悲从中来,不是悲他的死,而是悲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旧地东西延续得太久了,几千年的旧学教化下来,有人说几千年都没事,为什么如今非要学西学?以前国家积弱要学西学强国抵御外侮,如今国家强盛了,为什么还要加强学西学?中学几千年了,不是好好的吗?他们永远不知道西学那个用,不是用一用就可以放下的,如果国家还是那副老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