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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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民间流言,是半点实情都到不了辽阳。同时,在镇江堡城内发生一起饥兵骚乱事件,几个仅剩下的文官全部被乱兵抄家,财物被洗劫得一干二净,至于人,也从此失踪。而其他一些办事的小吏,则也被警告了一番,成了老老实实听话办事的编外人员。镇江城内,便是代管镇江水师的“游击将军”冯伯灵一人独大。
熊廷弼派驻镇江的四千新兵,没到一月,便因饷粮问题少了一半,但冯伯灵却是只字未提,驻扎在镇江堡外军营里则不断地进驻新兵,始终保持在四千的编制上。熊廷弼依旧没忘了给这支人马补给,再加上冯伯灵打着熊廷弼的名义四处征粮催饷,从旅顺口的官运粮饷中也能得到一部分,这支四千人马的队伍,成为唯一保持建制的明军。这多少在熊廷弼的心中将冯伯灵再次列入可靠的队列。
进入万历四十八年二月,流言越传越广,辽阳城内人马也越聚越多。贺世贤带领小股人马不断向抚顺一带渗透,但却不与后金接敌,一旦望见,便转瞬即回。同时沈阳一带也有兵马调动的征兆,一切迹象都表明,熊廷弼最近将有大动作。
辽阳城内的哨探,不唯赵毅成所部,连努尔哈赤的暗探们都得知一个消息,官军与朝鲜军约定将在万历四十八年三月,再次进军赫图阿拉。这从时间上,进攻的方向上都与上次萨尔浒一至。不论真假,努尔哈赤得知这些消息,变得异常紧张。
二月底,冰雪尚未消融,努尔哈赤开始调兵遣将,连续三天阅兵,并在明军有可能进攻的道路上设置木栅,派驻重兵,严密防守。在赫图阿拉设置甲兵三千,在新栋鄂以及赫图阿拉至鸦鹘关一路,各设守兵一千,在西部界藩城设甲兵两千。与此同时,努尔哈赤还亲自带着八旗兵,从二月十日开始,沿着明朝的旧边墙防线,在尚间崖、温德狠、德里沃赫、扎克丹四地,连续奋战六日,赶造出四座较小的城堡,与抚顺包城连成一线,并列五城,构成后金自己的防线。并在每一城中都派驻重兵,一边防守,一边准备春耕。在另一边,努尔哈赤派出兵马做出逼近虎皮驿,威胁贺世贤,摆出一副进攻的态势。而在赫图阿拉,努尔哈赤与众贝勒、大臣商议的却是,将临时都城西迁,由界藩城移到萨尔浒城,纳入重兵环护之中。
对于赫图阿拉以西,千山堡这个邻居来说,努尔哈赤摆出一副“携手与共”的架势,李永芳被再次派往千山堡,面见苏翎。
这次李永芳可是备足了厚礼,仅白银便有万两。其余布匹、绸缎,都是从努尔哈赤的府库中精选而出的。相对于开原城破后所得,这当然不足一提,但对于这个努尔哈赤一直没功夫收拾的小邻居,此次可是花了大本钱。
李永芳这次来原本以为走的还是上次熟悉的道路,谁想却被告知将全部礼物都送往宽甸堡。这“宽甸”二字,令其心中暗自惊讶。李永芳如何看待苏翎的千山堡倒不是很重要,关键是努尔哈赤对于这个小邻居的心思,李永芳可是知道不少。对于一直偏居一隅的千山堡,虽然努尔哈赤算是吃了大亏,但并未如何看重,而费英东的被俘,又让其投鼠忌器,始终不能做一了断,与大明的对峙,又使得努尔哈赤的目光不得不落在西面。而这一次,努尔哈赤甚至庆幸自己未曾对这个苏翎痛下杀手,留得这一片缓冲地,足够使赫图阿拉得到一定的安全掩护。千山堡一直没见有什么大的动作,让努尔哈赤以为其不过是满足于自立,看不出多大的野心。而此时李永芳得知宽甸一事,不免对努尔哈赤的这一判断产生怀疑。
李永芳带着自己百多人的队伍望见宽甸堡时,首先被堡外的一片房舍所吸引。宽甸五堡,利用曾在多年前来过一次,还留有残存的印象。此时看来,堡墙看上去变化不大,但这堡外的数以百计的木屋、棚架,却是未曾料到的。待看到不少人在相互交易物品时,李永芳更是好奇,若不是见苏翎才是此行唯一目的,这倒真要进入宽甸市场好好看看。
苏翎见到李永芳时,态度明显比上次要和蔼,这宽甸堡内的苏府可比千山堡条件好得多,李永芳面前的茶盏,就算是一件较为精致的瓷器。
李永芳呈上礼单,千山堡见人不跪的规矩,让李永芳多少在苏翎面前显得要自在得多。
苏翎接过瞧了瞧,说道:“这回可是不少,怎么,是有事要办?”
“是。”李永芳低头应道。
“说吧。”
李永芳对这种直来直去已经熟悉了,便开口说道:“英明汗。。。。”
这三个字一出口,李永芳便觉不妥,抬眼看了看苏翎,见其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这才接着说下去。
“努尔哈赤说,将于近日致书辽东,与大明朝以辽河为界,重新划分国境。”
“哦?不打了?”苏翎眉毛一动,接着问,“怎么划分的?”
“从辽东的海兰到太子河作为两国的分界,辽河以东,包括沈阳和辽阳两地在内,作为对努尔哈赤“七大恨”的偿付。”李永芳这话的立场,不知站在哪里。
“海兰?”苏翎心中一动,一旁的赵毅成连忙翻出一张地图,两人凑在图上寻找着。
“这么说宽甸,浑江北岸、长白山以南,努尔哈赤便不要了?”苏翎问道。
“大致的界限是这么划分的。”李永芳说道,“大明朝若真的谈及地界的划分,想必也不在意那一段的具体疆界。”
“这是你的建议?还是努尔哈赤自己的主意?”苏翎紧盯着李永芳问。
“这。。。海兰是我提议的。”
这即是说千山堡这一段的范围努尔哈赤未算在自己的领土之内。
苏翎看这李永芳良久,才说道:“很好。你也算是知趣的人。那么你这次来,还有什么?”
“努尔哈赤说,若将军愿意归附后金,将军现在的辖地仍作为将军的属地,同时任命将军为五大臣之一。”五大臣是仅次于八旗贝勒的地位,对于努尔哈赤以血统掌控八旗统辖后金的制度来说,地位不算低了,何况还有这么一大片土地。
“若是这样,是不是这疆界便划到宽甸?”苏翎面带笑意地问道。
“是。这个方案还未正式致书辽东,要等将军回话之后再定。”
“若我不愿意呢?”苏翎问。
“若将军暂时不愿依附,努尔哈赤可极力支持将军在这一带自立,若辽东来袭,努尔哈赤愿派兵协助抵敌。”
苏翎与赵毅成相互看了看,都未开口。
李永芳见此,接着说:“其实将军在浑江北岸、长白山一带的行动,努尔哈赤都已知晓,不过,并未派兵阻挠。这次划分地界,也是将这个考虑在内的。”
“是你的提议吧。”苏翎问。
“是。”李永芳低声回答。
“不管今后如何,你这份心,我们领了。”苏翎说道,“这乱世之中,你也是个聪明人,话不多说,日后如何审时度势,你自己好生分辨。”
“是。”李永芳再次答道。
“你觉得这辽东日后会如何?”苏翎忽然问道。
李永芳一愣,没有料到苏翎会问他这个问题。
“八旗兵。。。。。。”李永芳琢磨着措辞,“辽东不可挡。”
苏翎与赵毅成点点头,没有说话。
“若是辽东此次再败,辽阳沈阳定会不保。”李永芳说。
“是不是你提议努尔哈赤将精锐都放在沈阳一带?”苏翎问。
“是。”李永芳说道,“也不完全是我的作用。努尔哈赤最初也是这般打算的,不过那些贝勒与大臣们有些提议从宽甸一带进驻辽东腹地,再进袭朝鲜。不过,后金兵力不足,这般展开将处处薄弱。努尔哈赤便未采纳。”
“所以我们这边,还有长白山一带,努尔哈赤便放在一边,暂时不顾?”
李永芳一时没有说话。
“你倒是一举两得啊。”赵毅成在一旁接了句。
李永芳将头一低,没有开口辩解。
“这些便不说了。李永芳,你不妨直说努尔哈赤想做什么?”苏翎说道。
李永芳这才抬起头,说道:“将军不论哪一种答复,只需保持现状便可。这阻绝朝鲜与辽东兵马在东路上的进袭,便出在此处。”
这个在苏翎与赵毅成分析过百遍的结论,从李永芳嘴里说出来,便算是确定无疑了。
“沈阳、辽阳,这一战总会出现,那时,辽东的局势将再度改变。李永芳,你且记住,到时何去何从,你好生想想。你这就下去吧。”
李永芳正想着这说得含糊的话,却听后面一句,只得下去了。
“大哥,我们怎么答复?”赵毅成问道。
“答复?”苏翎笑着反问,“为何要答复?”
赵毅成心中一动,也看着苏翎笑了起来。就让努尔哈赤猜去吧。这个结果,比说什么都好。
李永芳便带着这个没有答复的答复返回赫图阿拉,至于那些礼物,苏翎自然收下了。自从陈泽风那件事开始,苏翎的态度转变不少,以往的某些固执,开始变得可以商量。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是赵毅成的功劳,毕竟这处置数万人马的决断,不是简单的一件事。
不论苏翎的这个做法让努尔哈赤如何猜想,千山堡依旧赢得了在夹缝中继续生存的时间。
在另一面,对峙的两方可没有苏翎这般轻松。
努尔哈赤连续督兵防守四十多天,却始终有明军进攻的消息。直到四月初十日,才命令八旗兵各自归寨,备粮,修理器械,以备随时应战。似乎此时努尔哈赤才明白熊廷弼是玩的花招,空自虚惊一场。有些恼怒的努尔哈赤一面加强春耕的人手,一面派数万八旗兵屯驻在抚顺等沿边五城,并连续以二、三千骑兵为一队,深入辽沈近境,凡是距离沈阳六十里左右的沿边的墩台一概攻取损毁,捉拿戍守的明军,并且与西面的蒙古部落商议向南威胁明兵粮道,使辽阳、沈阳更加困于粮饷的缺乏。
万历四月二十九日,蒙古以一千多骑兵由平虏堡一直抢到郭三屯。五月十日大贝勒代善率领数万八旗铁骑骑兵,攻下辽沈东部六个城堡,掠取数千人、畜。努尔哈赤又另外派出一千多人由苇子峪出发袭击叆阳。五月十八日,努尔哈赤派一千多骑兵从东州堡入犯花岭山。这些不过是半是泄愤,半是劫掠。人口、粮食、牲畜,努尔哈赤都要,且越多,则需要更多的来补充随人口增加而带来的粮荒。
到了万历四十八年四月,努尔哈赤正式提出以辽河划分为两国的疆界,果然与李永芳所说一致。
至于辽东经略熊廷弼,虽然自上任以来将辽事治理得看上去是颇有效率,而让努尔哈赤惊疑不定,忙于应对,算是小胜一步。但熊廷弼对于努尔哈赤这种分队袭扰的战术却无法应对,辽东现有的兵马虽已增多,却是不能多到抵挡多处的地步。
春季的粮荒,让熊廷弼几乎处于绝望的处境之中。由于去年的战事,虎皮驿一带的居民早已逃散,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熊廷弼派出领兵的三位总兵所管带的明军,十个月里人不得解甲,马不卸鞍,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粮饷缺乏,熊廷弼此时也不得不命柴国柱、李怀信两位总兵,带队撤回辽阳补充给养。这样便只有贺世贤的军队,困守在古城、奉集堡一带。
眼见得冰雪逐渐消失,气候转暖,草色开始浮现眼帘,熊廷弼更是担心努尔哈赤趁机进攻,便不断地加固城墙防御,将原本就已经足够坚实的高墙,更是变得坚不可摧。但这一现象让努尔哈赤得知了,却将以往的防备之心丢在一边。这对峙的形势,便是看谁最先露怯,无疑,熊廷弼输了。辽阳、沈阳一带的明军,开始面对努尔哈赤的新一轮进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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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二十六章 振武新营
万历四十八年春,冰雪消融后的湿气尚未从山谷之间散尽,千山堡所辖的所有村落便已进入繁忙的春耕。'醉''露''网'掌管农事的管事们在一个冬季的反复调整、培训之后,第一次展现其高效而有序的管理能力。胡显成已经在千山堡、太平哨以及宽甸五堡分别设置有专门的农事部,所有的种子、耕牛、农具都按冬季里商议的结果一一分排下去,而每一个村落里的领头人随即将其具体落实到每一户人家的头上,从种子出库到分发到百姓手中,不会超过五天。这让那些家中缺少劳力或是农田过于贫瘠的人家也毫无顾虑地琢磨着如何在今年开垦出更多的农田来。
农事自然全部由胡显成总管,苏翎则下达指令,命各部骑兵在半月之内完成驻地附近公田的春耕事宜。军队自有另一番调度方法,虽说胡显成的农事部也几乎没什么区别,但毕竟人员组成不同,这效率自然是军队更为快捷。军需部的人员并未细化到如农事部一样的琐碎,实际上各营的军需自有一套人马操作。整个军需部只需在整体上做一番调整调度,另外,术虎一部的需用也在管辖之内。
半月之后,各营已经先于百姓们完成春耕。紧接着,苏翎又颁布一条命令,所有的人马随即再次调动起来。因苏翎并未制定各营的名称,出于习惯使然,各营人马便以驻地称呼,渐渐成为定制。胡显成在千山堡统管两营,称为千山营、火器营,郝老六在太平哨的人马则称为太平营,驻守宽甸五堡一带的则称为宽甸营,而在以后,术虎所部则顺理成章被称为海西营。
春耕的限期一到,各营开始执行苏翎的一项并未明言目的军令。各营人马均以半数为准,自行携带补给,一路急行军奔赴目的地。以宽甸营为例,半数的骑兵自行携带所有器械、粮草,赶赴太平哨,与太平营剩余人马汇合,接受郝老六的指挥。一旦入营,便于当日展开例行整训、哨探、巡视边境等各项任务,其余各营均与此相同。当第一轮结束,稍加整改,便开始第二轮的行动,直至各归本营。然后,这刚结束急行军的一半人马接替原留守一半人马的职责,另一半则再次重复。当各营人马全部论过一次之后,开始筛选淘汰在其中出现的不适合人员,并进行补充。这一圈下来,环行近千里,沿途的补给、扎营、游哨等等事项,逐一得到训练、加强,并不断调整。这其中受过武官学院整训的武官们得到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