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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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袁应泰说道,“这个便不说了。那剩下五十万两的饷银,朝廷已经发往天津,不久便能运抵。不仅如此,皇上还另拨付内帑二百万两,以供辽东军需之用。”
“哦?”苏翎睁大了眼睛,问道:“皇上舍得?”
“苏将军,”袁应泰长叹一声,说道:“你是军伍之人,不知这朝堂之上的烦心事。上回我已说过,这辽事一起,费银已千万数,但却仍旧糜烂至此。如今苏将军有此大捷,你说皇上是愿意花上千万地银子填那些贪官的腰包。还是愿意拿出二百万,不,三百万两,让苏将军收拾辽东呢?”
苏翎一笑,却是未答这显然十分清楚地答案。
袁应泰又说道:“这些白白花掉银子却做不成事的例子,实在太多,我只跟你说一例,便能知道全情。”
苏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静静听着袁应泰讲述。
袁应泰也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在浙江,有个援辽参将。叫袁应兆。”
苏翎眉头一动,看向袁应泰。
“不,”袁应泰说道:“此人也姓袁,却跟我这一支没有关联。”
苏翎点点头,没有说话。
袁应泰说道:“那袁应兆是受命招募援辽兵马。总计七千余名。此人也是因此而授参将职衔,并一应安家、马价银等等都已支去。谁曾想此人带兵到天津时,其实总数不过五千,眼见入关需清点名册,便在天津招补凑数,但却不给那五两安家银子。到了行至玉田县时,那些凑补的新兵得知安家银一事。便与旧兵争斗,旧兵格杀了新兵十余人。并攻掠民房百余间。”
苏翎说道:“兵变?”
袁应泰点点头,说道:“也差不多算是了。次日。袁应兆带兵杀了数名新兵,又捆打、割耳将近二百余名新兵。以至那些新兵几乎全数逃尽。袁应兆本已拖延出关时日。曾求山东登州巡抚陶朗,想留在登州。不赴辽东,未曾得逞。这回又屯兵玉田县,近一月而寸步不行。你说,这样的兵,这样的将,就算到了辽东,有何用处?”
苏翎摇摇头,说道:“大人,就算是此人来了。我也不会用地。”
袁应泰看着苏翎,微微点头,说道:“我想苏将军也会如此。再过一日,自广宁而来的那四万兵马,便可抵达辽阳。原本还要早些,不过我令辽东巡抚王化贞,往蒙古买马,共得一万匹,此次一并带来,还有积压在广宁沿海地粮草、军需,也由这四万人一并运来,是故要迟上几日。”
苏翎想了想,问道:“袁大人,这四万兵马,何人管带?”
袁应泰看着苏翎,笑着说道:“苏将军,你放心,适才我所说一例,便想到了这一点。如今连朝廷都倾力放在苏将军身上,我又怎能不为将军所想?”
苏翎静听袁应泰地下文。
“这四万人马,并无大将管带。”袁应泰说道,“我已命巡抚王化贞驻守广宁一带,由总兵官刘渠、祁秉忠,副将刘徵、鲍承先,参将麻承宗,中军祖大寿,游击罗万言、李茂春、孙得功等统兵四万,在河东防守,另外,我已命副将罗一贵、黑云鹤率兵驻防西平堡,这罗一贵你也见过地,有此人在西平堡,这河东、河西,便可两边兼顾,绝不会让河东那些官兵,扰了你河西的兵事。”
苏翎又问:“那这来辽阳地四万兵马。。。。。。”
“千总以上地武官,任你选用。”袁应泰说道,“若是能用,你便留在军中,担任何职,那是苏将军地管辖之内的事,剩下的,都令其返回广宁。如今王化贞也知这些官兵不能大用,也在招兵寻将,整训军伍,他已在广宁设置了三座大营,用以练兵,这些武官,正好也用得到,总是不会在辽阳,给苏将军添乱便是。”
苏翎大喜,说道:“如此,多谢大人。”
袁应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谢我。我还等着看苏将军收拾辽东之后的事呢。”
苏翎微微一怔,忙问道:“袁大人,可是上回说地设置府县一事,朝廷已有了回音?”
袁应泰扬脸望着窗外,缓缓摇头,说道:“这倒没有。据我那友人来信所说,朝廷上对此只议过一次,毫无结果。不过,好的是尚未全然不准。还有,这事倒不止是我这封奏书提及。”
苏翎忙问:“还有别人有此想法?”
袁应泰点点头,说道:“刑部右侍郎邹元标,上书也是说的建省一事,不过,他可没我们商议的那般远,只是奏请蓟门建省,将辽东划入,以替代辽东都司的建制。”
苏翎心想,这大明朝的官儿还当真都不是没有远见的,这邹元标不知是什么人,但能提出这个想法地,便是不凡。
“袁大人,这会儿我正想与大人商议此事。”苏翎说道,“那南四卫的大小官员尽在辽阳战时逃尽,不知去向。如今战事稍稍平稳,那些人想必又会陆续回来。不过,我倒是想借此机会,将这些只会逃地官员尽皆去职不用,重新任命新人治理南四卫。”
袁应泰点点头,笑着说道:“苏将军,我已说过,这凡是涉及辽东之事,我是尽力辅助。这事你尽管去办便是。如今我只管这粮草、军需的运送,其余之事,若需我做地,只管列个单子给我便是。”
苏翎倒未料到,今日这袁应泰不知为何高兴,这些事尽然是毫不介意,一概赞同。
“那好,我到时将新任大小官员名册,交给大人禀报朝廷。”苏翎说道。
袁应泰感叹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了,这若是事事都要朝廷应允之后再办,那便什么都办不成。当初你我议的,这不论是设立府县,还是用人之道,先做了再说,只要辽事一定,便已成定局,谁也改不了。”
苏翎越发地不认识袁应泰了,这变化,可不是短短的几日便有地。
袁应泰看着苏翎,忽然双眼似乎有光,说道:“苏将军,如今你的年岁也不大,日后所建功勋,定比那李成梁强上数倍。”
苏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只听袁应泰又说道:“其实,我这次还有事与你商议。”
“大人请讲。”苏翎说道。
“我那友人,也是世家大族,那书香门第也延传了十代,这祖上举人、进士也有十多名,家中资财颇丰,在南方几府都置有田庄、铺面。不过,到了这一辈,虽然也曾官至二品,但体弱至虚,只得辞官回家养病,这儿子到生了五个,却都养不大,最大的也不过长到十五岁便故去。如今只留下最小的一个女儿,年方十七。。。。。。”
袁应泰望着尚且不明白的苏翎,直接说道:“这门亲事,就算我做的媒人。苏将军以为如何?”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二十四章世家大户
辽东总兵官苏翎这日来到辽东经略袁应泰的府中,原不过是为了辽东监军胡嘉栋一事,顺带着询问一些往日商议过的后续消息。这些事原也不算太难,至少当初商议时袁应泰没有持反对的态度,不过,袁应泰答应的颇为爽快,倒是略微令苏翎有些意外。此外,再加上这日辽东经略袁应泰的神情也比平常要显得兴奋,让苏翎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发生。
这辽东经略与辽东总兵官,一文一武,算是如今大明朝辽东都司的最高官员,这辽东辖内的事务,可是都由二人说了算。二人在经略府中后院的这所小院内商议的事情,看似闲谈,却对辽东军民有着莫大的改变。尤其是辽东总兵苏翎,带着自己的一班兄弟自千山堡走出,挺进到辽阳,这谈话的内容,却又是涉及到整个辽东范围,正是苏翎及其兄弟们日后目标所在。如此重要的议题,苏翎怎能不加以重视?
不过,辽东经略袁应泰轻轻两句,便满足了苏翎的期望,让苏翎的重视反倒有落到空处的感觉。而辽东经略袁应泰正式提出商议的事情,却是这初闻毫不相干的“友人家世”,进而话锋一转,倒是丢了婉转、含蓄,直接讲出做媒的目的来。
这让苏翎如何回应?
当然,袁应泰的意思,苏翎自然听得明白,这一怔之间,想的却是袁应泰为何要如此做媒?当初提起此时,说的可是给苏翎的那些兄弟们寻些合适的人家,可不包括苏翎自己。再说,苏翎与陈家大小姐定亲一事,袁应泰也已知道,不过是不知陈芷云的情形罢了。这会儿为何单单提议给苏翎做媒呢?这与适才袁应泰答应得爽快是否有关?
自打救了袁应泰,苏翎与之接触时,已经将袁应泰视为自己一面的人物。可并未做过多的疑虑,而袁应泰所言所行,也是如此。但此时,是有什么变故产生么?苏翎一时间只是看着面前的茶盏。面色却是没有丝毫表露心中地盘算。
那袁应泰,却是话出口后,便双目一直看向苏翎,期盼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些长辈对待晚辈的味道。若论年纪。这目光也算合情合理;若论官职,袁应泰这个辽东经略,在朝廷上随算不得多高,可也是一方大员。以这个官职地位给苏翎做媒,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能达到地。那些拼命钻营想谋个前程的士子、文人,做到这一步。便算是顶破天了。
但面前的苏翎,既未见惊喜,也未在沉默中表现出迟疑的神情,倒像是袁应泰说地,是别人的事情。
“苏将军,你看如何?”袁应泰缓缓地再次问道。
“袁大人,”苏翎端起茶盏,也慢慢说道:“这门亲事,来得突然啊。袁大人不是知道。我已经定下一门亲事么?这事又从何说起?”
袁应泰想了想。一丝尴尬之情一闪而过,随即又笑着说道:“将军不是还未成亲么?再说。这一般大户人家,还有个三妻四妾的。何况苏将军这般前途无量之人?”
苏翎笑着说道:“袁大人,我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一个当兵的出身,大人所说的三妻四妾,可与我无涉。”
袁应泰一笑,说道:“苏将军也太过自谦了。”说着,袁应泰瞟了眼站在一旁的绮梅、凝荷,接着说道:“这三妻四妾,不过是借喻。看得出,苏将军也不是沉迷女色之人,不过,苏将军也年近而立,也该成了家才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屋里多个人,也是该有地。旁人如将军这个年岁,也早有了小辈。”
苏翎喝了口茶,说道:“袁大人,你这是叫我两边都娶了?”
袁应泰眨了眼睛,笑着说道:“当然,这远近不一,自然是有个先后了。”
这话中没有说的,便是哪个是妻,哪个是妾了。袁应泰既然要给苏翎这个未婚男子做媒,自然不会是为其讨妾,这可是自掉身价的事儿,再说,将自己友人的唯一女儿给人做妾,这到哪儿也是寻不见的事情。这个所谓的先后,也就是苏翎原定下的亲事,是后了。
不过,袁应泰既然没说得直白,苏翎也便佯做不知,说道:“袁大人,说实话,我定的这门亲事,早在千山堡时,便定下了。我本打算等辽事平定之后,再好好办一办的。这都拖了几年了,本就有些对不起人家。这会儿大人忽然又冒出一门亲事,要我再娶一个,我可如何作答?”
袁应泰想了想,问道:“你定地那门亲事,是哪一户人家?”
“姓陈,大人,我记得与大人说过地。”苏翎说道。
“哦。”袁应泰尴尬了一下,又说道:“想是我没记得明白。”
“袁大人,”苏翎正了正身子,说道:“我这门亲事,是断断不会悔婚的。人家跟着我过了好些苦日子,如今有了今日这般情形,我断不会负她地。那三妻四妾的,此时也不必再说。”
苏翎一语说出了袁应泰地想法,回答的又是如此决绝,袁应泰似乎有些不安,也端起茶盏喝茶。
“袁大人,这事到底是什么缘故,还请有话直说。”苏翎说道,“袁大人与我,在这辽东,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不要为此生分了才好。
袁应泰听此一说,笑了笑,说道:“这与人做媒,哪里说得到生分?成则是一段佳话,不成也都不损颜面,苏将军不必看重。”
苏翎也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我只是觉得大人今日说起此事,来得过于突然了。”
袁应泰指了指桌上地酒壶,说道:“这还是我那友人的信而起。其实,这为其女做媒一事,也不是此时才有的。”
苏翎笑着说道:“袁大人到辽东来,也不到一年,怎么,在京城时便寻不到合意的人么?京城里。可是世家大户比比皆是啊,与袁大人的友人,不正好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袁应泰笑了笑,说道:“这倒是说不错。苏将军是武人。可不知这门当户对一说,却不仅仅是看家世、官职。”
“不看家世、官职?”苏翎好奇,问道,“袁大人。苏翎虽常在军中,可也知道即便是小户人家,也是要比一比家财的。”
袁应泰缓缓摇头,笑着说:“苏将军有所不知。那即便家财万贯,也总有用尽的一日,若是再出现几个不肖子弟。怕是未老便就家道衰败。说起官职,倒也看得重,但这为官之事,可不仅仅是老实做官便能保一世平安地,尤其是当今,朝中的纷争。。。。。。这不说也罢,苏将军想必也不愿听这些龌龊之事。苏翎一笑,举起酒杯,两人便又饮了一杯。
袁应泰接着说道:“我未曾为这友人之女寻到一门亲事。便也是由此一故。总不能今日定下亲事。明日便遭到谪贬,岂不是害了朋友?朝中党争。想当初,我也是其一。唉。。。。。。”
袁应泰长叹一声,大约是想起朝中那些谁也说不清楚的纷乱。
苏翎当然对这些详情没有兴趣。不过,又追着问道:“袁大人,那你说还看什么?”
袁应泰瞧了苏翎一眼,接着说道:“这些事情,也就是说说罢了,苏将军不必当真。”
“左右无事,”苏翎笑着说道:“听听无妨。”
“也罢,说说吧。”袁应泰说道,“这其实也是偶然间才看出来的。苏将军,大明朝自太祖开国以来,这二百多年之中,国中那些大户世家,也是几起几伏,荣辱不定,那些一败涂地、渺无音信者,也是不计其数。这些大户世家,大多是依着家中为官者沉浮不定,这是常理,倒不算奇怪。但,却是有些世家大户,一直是长盛不衰?”
“哦?”苏翎问道,“真地长盛不衰?”
袁应泰缓缓点头,说道:“果真如此。你知道,我们这些文官,闲时倒是要论文著述的消遣,我在一朋友处觅得一书,上面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