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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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芳的属下,尤其是那三千自其降了努尔哈赤起就一直带在身边地兵,可都原属明军建制。降兵一词,放在这些人身上才是名副其实。多年来努尔哈赤一直战无不胜,强悍之态从未消失过,这些人自然也不敢有丝毫异动,可眼下,谁强谁弱?且一直督战的努尔哈赤不在,若不是城内还有两千不熟悉的后金八旗兵,这第一个降的,便又是这些人。苏翎便这般在辽阳八旗兵的眼皮子底下重新增添两万新兵武力。连同苏翎自己带来的一万人马,总计三万,接下来,便要看苏翎如何攻取已经破烂不堪地辽阳城。如今守城的八旗兵没有火器、大炮,就算缴获的辽阳原有的火器,也因无人会放而不能使用。
李永芳在沈阳城中募集的明军炮手,以及在辽阳陷落之初募集的降金士卒,被努尔哈赤带走一部分,留在辽阳城里。此时看这架势,更是不敢稍有大的动作,生怕被八旗武官交出去放炮攻击。再说,辽阳城内的火炮、火器。大多都在守辽阳时被燃放殆尽。火药、弹丸等等都还成堆地堆放在缴获的武器存放处,哪里会来得及重新装备到城墙之上?
辽东经略袁应泰倒是不担心自己所处地位置。会被辽阳城上的火炮轰击。按这个距离,大多数火炮都不及。辽阳城内倒是有几门大炮可以有这样的射程。但就算努尔哈赤得到了,也不会使用。
辽阳城内的火炮,类似灭虏炮、将军炮者,真是大大小小数百门,几近千数,这些大多是原任辽东经略熊廷弼任上铸造、收集的,但真正威力巨大的,只有数门。
如今在刑部任尚书的黄克瓒,在往年担任协理戎政时,曾招募到能铸造吕宋大铜炮的匠人,在京城铸造大炮二十八位。并且派遣援辽守备黄调焕以及陈有功、顾应泰等三十人,运往辽阳七位大炮。其中一位重达三千余斤,被当时驻守奉集堡的李秉诚总兵运去,据说当时一发击毙建奴七百余人,其中还包括武官两名。这当然有所夸张,但威力大过所有明军现有地火炮是确定无疑的。这其中也包括明军自与努尔哈赤开展以来甚少击毙敌方武官的情形。
剩下的吕宋大铜炮,重二千斤以及一千斤地,便安放在辽阳城头,其轰击效果显著,袁应泰亲眼目睹地,便有上前建奴八旗兵死于炮下,不过,随着八旗逼近城墙,这两门火炮只能及远,便用不上了。这三门较大的火炮,奉集堡地那门,撤退时被深埋地下,辽阳城上的这两门也被破坏,不能使用,而剩下地四门,倒是还在辽阳城内,但袁应泰在城破危急之时,令随炮而来的炮手们尽皆出城,奔广宁而去。是故就算建奴得到那四门大炮,也不会燃放。
想到这里,袁应泰不禁惦念起尚在京城里的那剩余十七门大炮,以及仿制的大型佛郎机十二位,若是都在辽阳,说不定辽阳不至于如此。不过这仅仅是想想,待辽阳再次回到自己手里,再做打算不迟。只是这事到要好好与这位年轻的镇江参将商议下才是。经此磨难,袁应泰算是将文官的脸面彻底丢弃,这立下传世之功,可不仅仅是文官的脸面,此时,袁应泰方才明白熊廷弼为何要以古怪脾气,肃立自己在军伍之中的威信。
就在新组建的明军奔到西门校场,在黑甲骑兵以及披发军的严密护卫下继续武装时,苏翎派出前往太子河一带哨探的游骑返回一人,禀报说并未见八旗兵的踪影。余下的哨探正越过太子河,继续尾随八旗兵的路径,要一直看到八旗兵马的痕迹为止。
长达四里的辽阳城墙下的这段路,被那些新兵们一阵狂奔,不论以往是否做过类似的长跑训练,此时都急若奔马,一直到将兵器甲杖拿到手里,方才列队喘着粗气,稍稍歇息。此时,辽阳城东门校场上,聚集起一万六千多兵马,而西门处,则也有同样的数目,待整队完毕,三万多人一起望向辽阳城,眼中的怒火,已经足以焚烧整座城池。
袁应泰激动之余,总算打量了一下聚集在辽阳东门一带的兵马,脑子开始转动,面对苏翎问道:“如何攻城?”
苏翎望了望辽阳城,用马鞭一指东门,说道:“爬过去便可。”
苏翎所指之处,便是袁应泰用以自焚炸塌的东门城楼一带,杂乱的废墟高高堆起,但的确可以攀爬上去。此时废墟一带看不到任何八旗兵的影子,就算废墟后面有八旗兵驻守,也难以抵挡这上万人的蜂拥而入。
努尔哈赤当初攻打辽阳城时,可以在辽阳城下缓缓整兵列阵,如今苏翎却更是带着几分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收编新兵,武装列队,然后方才对付这眼前的囊中之物。
久在苏翎准备下达指令攻城时,就听得辽阳城内忽然传出喧闹声,且越来越烈,与先前一片死静截然不同。
袁应泰惊疑不定,问道:“怎么?建奴开始屠城了么?”
苏翎侧耳听了听,摇摇头,说道:“不是,咱们暂且再等一等,看看李永芳到底如何打算的。”
“李永芳?”袁应泰不解,“他会献城?”
“他能降建奴,便也能降我。”苏翎的话不容置疑。
的确,当初努尔哈赤大军兵临抚顺城下,与苏翎此时集兵辽阳有何不同?为了活命,能降一次,便能降两次,还真没见哪个死心塌地地不要命的降人。
既然这么说,袁应泰便耐着性子,在风中传来的喧闹声中去辨别一丝痕迹,试图尽量解决心中疑问。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三十三章 叛将结局
辽阳城内的骚乱并未持续太久,苏翎与袁应泰还远未等到不耐烦的程度,再加上那些新武装起来的新兵,也需要时间让黑甲骑兵们逐一调度,是故喧闹声停止时,苏翎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喧闹歇息未久,辽阳城城东仅剩下的另一处城门处,颤颤巍巍地缓缓敞开,一队后金人马鱼贯而出。
霎时间,苏翎身后的祝浩“刷”地一声,腰刀出鞘,竖立身前,紧接着,所有的护卫骑兵一律拔刀在手,双目仅仅盯着苏翎。只要苏翎发出号令,便要立即上前护卫主帅。
袁应泰见此情景,面色再一次刷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缰绳,双眼也看向苏翎。与此不同的时,那些黑甲骑兵却屹立不动,没有主官的将令,没有人一人会擅自行动。而那些新兵们,却顿时鼓噪起来,一时间似乎人人皆欲争先,左右晃动。不知是要上前撕杀,还是转身欲逃。那些新任命的队长一阵喝斥,而一旁马上的黑甲骑兵也随即出声训斥,竭力压制住这些情绪激扬的新兵们。
苏翎侧头看了一眼祝浩,对于其护卫主官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但未得将令,这般急躁,可不是做大将该有的态度。那祝浩一瞧,心知其意,便回头低声吩咐着,护卫们手里的刀光,便各自垂下,不再显示出锋芒毕露之态。
就在这一刻,新兵后队里,数十人猛地发一声喊,便各自转身便逃,将刚刚领到的兵刃丢满一地。这一变故,让新兵们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再一次骚动起来。
苏翎回头瞧了一眼,便高高举起右臂,向远处站队侯立的一队黑甲骑兵一挥,并用力向下落下。那队黑甲骑兵立即猛抽几鞭战马,便向逃兵追去。黑甲骑兵们并未使用携带的长枪。而是腾出右手,拔出腰刀,在头顶上挥舞着,却是一声不吭,只要追上一名逃兵,便略一俯身,一刀挥去,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便飞到半空,溅起一股血水。在尘土飞扬之中隐去。几乎是在瞬间,那数十名逃兵便纷纷被砍飞头颅,没有一人例外,甚至连无头的尸身也一律还向前奔出两步,这才轰然倒下。黑甲骑兵们这才斜斜划个***,回归本队。
这一幕让大多数的新兵都看在眼里,那躁动的情绪顿时消退,一个个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努力将各自的队伍站齐,倒比适才更多了几分军伍之态。
由辽阳城内出来地后金兵。约有两千多人,也有不少带伤的,都刀入鞘、弓斜背,列队行来。领头一人骑着马。倒未穿八旗服饰,而是不知从那儿弄来一身明军武官的铠甲,咋一看,倒也像是一名明军武官。
此人自然便是奉令驻守辽阳的抚顺额驸,努尔哈赤的孙女婿,辽事糜烂以来第一位降金的明军武官,李永芳。
李永芳带着属下人马全数出城,然后在距苏翎的大队人马约一箭之地停下。转头说了几句,其身后的两千多人立即下马跪在路旁,将身上的兵器全数扔在地上,匍匐在地,等候发落。而李永芳这才下马。步行走向苏翎。
李永芳地大名。袁应泰自然知道,但却没有见过。此时见其走来,便低声问道:“这就是李永芳?”
苏翎瞧着缓缓步行的李永芳。点点头,说道:“正是。”
“叛贼!”袁应泰怒骂一声,“斩了他!”
这话一说完,却见并无人应和,左右一瞧,竟然没有一人关注,这不免有些尴尬,此时早已不是自己显摆辽东经略的威风了。
“杀不杀先不说,眼下还有用。”苏翎淡淡地说了一句。
袁应泰微一沉吟,便不再嗦。
李永芳缓步来到苏翎面前,便“噗通”一声跪下,叩头说道:“罪将李永芳,拜见将
一旁袁应泰刚想张嘴,却又止住,强忍着怒气,盯着李永芳的后背不放。****
苏翎没有立即问话,只冷冷地看着,让李永芳在地上多跪了那么几个脑子瞎琢磨的时间。
“你这是来降的?”苏翎问道。
李永芳再次叩头,说道:“罪将李永芳携属下两千六百七十六人,愿听从将军驱使。”
“你那老婆呢?”苏翎冷笑着问道,“不要了?”
“情势所逼,罪臣也是不得已。那等野人女子,罪将恨之久也,今日才得脱离奴酋之手,全拜将军所赐,罪将感激不尽。自此追随将军左右,不敢二
这叛将的说法,很难判定当初是否在努尔哈赤面前,也是这般意思。不过,眼下还真多亏了李永芳的摇摆之心,不然这辽阳城还得花上一番功夫。
“城内如何?”苏翎问道。
“建奴二千人,已被罪将率属下斩杀,城内已无一兵一卒。”
“好。这回算你办的不错。你果然算的清楚。”苏翎说道。
“那努尔哈赤临行时,命罪将斩杀两万降兵,有书证在此。”李永芳说着,从怀里掏出文书,双手呈上。
苏翎身后地祝浩跳下马,取过文书,呈给苏翎。
苏翎展开一看,果然不错。努尔哈赤为让那些不同后金文字的降官也能看懂命令,是故许多文书都有用汉文,这一份也不例外。苏翎在马上递给袁应泰,袁应泰接过细看,便揣进怀里。
这份文书可是今后有用的,算起来,对于大明朝,这可是头一份缴获的努尔哈赤亲手盖印地文书。这时袁应泰没有再激动,真若是没有斩杀两万降兵,这一举动,可也算得大功,也该可抵消其降敌的罪名。当然,若是依此类推,这李永芳,且不是也算大功一件?袁应泰又创下一个第一。
“起来吧,叫你的人都在那边大营里候命。”苏翎用手一指,那边可就是用来圈禁两万降兵的大营。此时未免太大了些。
“是。”李永芳答应着,便挥手叫过一人,吩咐一番,那些降兵便纷纷起身,向大营走去。自然,兵器、马匹不能携带的。此时的田大熊,已经来到这边,见此,目光便投向苏翎。见其点头,便带着披发军们上前一阵收拾,将满地的兵器、马匹尽皆收归披发军所有。
苏翎见李永芳还在等候,便说道:“上马,前面带路。”
“是。”孤身一人的李永芳,翻身上马,便缓步走在前面。
苏翎随即下达命令,先令一千黑甲骑兵入城,然后剩余地骑兵们,则与披发军一起。将新编制地新兵们,一一分派,在苏翎入城之后,全数进城。
李永芳缓步前行。却未想那一千黑甲骑兵越过李永芳,向城内奔去。这倒让其吓了一跳,停步让在一边。
苏翎看着黑甲骑兵已经入城,这才侧头对袁应泰说道:“袁大人,你可要进城?”
袁应泰一愣,抬头见苏翎满脸笑意,这才回味过来,也笑着说道:“当然。苏将军请!”
“袁大人请!”苏翎在马上一拱手,两人随即骑马并行,向辽阳城内行去。
这一幕,当然又是一个第一。以袁应泰这般身份、地位的文官,怎能与苏翎一个小小的参将彼此这般请来请去?当然。正如李永芳所说。情势所逼而已。但终究创下大明朝的有一个新奇地传言,今日。这种传言还会很多,袁大人已经不在乎了。
辽阳城内地百姓。最初是被半夜里八旗兵的大批人马调动所惊扰,惶惶不敢歇息,各自躲在家里发抖。随着天亮,又被城内忽然传来地厮杀搏斗声吓得魂魄皆散,根本没有一人敢出门。这安静了好半天,才又从街上传来大队骑兵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响起地声音。这从门缝里瞧见的,是一群黑甲骑兵,在辽阳城内的大小街道一阵奔驰,随后,便直奔西门而去。不多时,从辽阳城西门、东门处,开始出现大批的人马,源源不断地向城内涌来。此时,眼尖的人,已经看见一杆大旗,正是大明朝常见的、且已消失两日之久的旌旗。
顿时,也不知从何处开始的,大批的辽阳百姓从原本安静的大街小巷里露出头来,胆子大地稍问几句,得知果真是明军重新回到辽阳城,这下,大军尚未全部进城,成立已经喧闹得不成样子。数千黑甲骑兵与披发军,还是头一次进入到这等大城,稀奇的感觉自是非常浓郁,但军令所在,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按令行事,指挥者那些新兵分处驻守。城内的军营一部分,辽阳城城墙上便涌上了一万五千的新兵,开始在原本便熟悉地地段,整修防御设施,并听候下一步的命令。
初入辽阳城,苏翎事务繁多,倒是袁应泰暂时无所事事。眼下袁应泰可是置身一人,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无处下手。辽阳城内所有的兵可都是苏翎的属下,两人的关系有尤其特殊,这可不是当初进入辽阳的时候,一人独尊。苏翎便拨了五十名骑兵跟随袁应泰袁大人,让其先回原来的经略行辕暂歇,待城内诸事完毕,再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钟维泽很快便将原来潜伏在城内地哨探们唤出,当中自然有浑身发臭的何丹旭。何丹旭自然便又回到袁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