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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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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随身的银鞭在空里漂亮的一抽,劈啪作响。黑马畏缩的抖了下。 

他憋红了脸恨着我,一把牵了缰绳不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能再打它,还有,你要教我功夫。” 

真以为我在和你商量?不经世事到了这一步,不死没用。 

哼了下。鞭甩声起,黑马一声嘶鸣,四蹄扬起。 

男子脸更红,突然跳起拉了马头,大力停顿。 

黑面。 
“你听着,我救你不是我心好,我兴趣来了一样可以杀了你。你不要再来烦我。” 
再扬鞭,他默不作声的扯住。 

无奈了,手心发痒,狠一用力拔了鞭子,清清脆脆的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伤。 

他不动,大有一种打死也要赖住的痞气。 
再看看,他眼里那种机灵的光又闪了闪,然后悄然退隐回去。 

“你要么收我,要么,打死我。”他哼了声。 

“那好,”我唇角微提了下,“从这里开始,一直到红河,我骑马你跑步。我到了以后给你半个时辰,你能在半个时辰里到我就收你。” 
“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又怎么样,一样可以反悔。 

他犹豫的看看我,狠一点头,放了缰绳拔腿便朝远处跑去。  
 
 
“慢点,前面路滑。”笑笑,双腿夹紧,惯了一下,整个人朝前冲过去。 

慢行一路,天公不美,居然开始下雨。伸手出去接,那些略有寒意的水顺了指间划下,接触时暧昧的微痒。 
领子低了些,有雨飘进去,然后干在半途。我打了个寒颤,突然精神一振。 
扬面向上,几点水打在鼻尖,然后顺着两边划落,像是眼泪,不过倒着流进了本要流出的地方,酸涨。 

张眼,世界模糊的颠倒。 
“驾!”鞭空抽。 
我的鞭,从不上马,上马了出血,太不干净。 

蹄不粘地,踏花无痕。几只蝶翩飞着,一下给甩到后面。 
我回头看看,心里莫名浮上几许快意。 

水在马身上是站不住的,抓了毛发,突的就掉落在地,不见踪印,迅速得,未开口已结束,成灰化尘。  
 
 
雨影疏斜处,踏梅留香路。这般的意境总是很好。 

几里路后远远听得有水声浮动,心里一紧,莫名的有些纠结。 

鞭扬,黑马嘶哮着立起前腿,停不住脚的风过,吹散我那些无意梳理的头发。 

转个弯,狭窄的小道豁然开朗,是红河。 

以为只不过说话间的夸张怨懑,谁又曾想,这河水当真是红的。 

落了马,将包袱丢在上面,白包黑毛,衬得极不和谐。 

走过去,鼻中似乎有些腥甜的味道,心里一愣。莫非,这些颜色真是从人身上流下来的?一点一滴,那究竟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才可以凝结作这般傲然的模样? 
那些殉染的人,都是谁,又都去了哪里? 

不得而知。弱肉强食面前,什么天公什么地道通通是废话一篇,随便说说,只不过欺瞒那些崇圣尚贤的书生。 
杀,既是王道。 

微微笑,身体开始疲倦。 
俯下去捧了些水看,腻人的感觉突然涌上。 

忙丢了去,却见得手上一道红线,搓两下,顽固的停留着。 
沾染一次,一生都洗不净了,这是我的命。 

想起从前,第一次杀人,我们叫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回来,腿上胫骨可见。 
主公冷漠的命人为我包扎,脆生生的疼进骨里。 
那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想:报仇,然后轻轻的笑。 

现在呢,还是一个人,还是这手血,却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该如何,或者,不该如何。 

身后微响,黑马躁动。我偏侧头,一个身影过来,气喘不休。 
也算厉害,竟能几乎的同步。 

站起身,跃而上马,勒了缰绳。 

“你来了?” 
“你——要——收——我——”他扑通的跪下,不是尊敬,只是累得不成人形。 

“我要走了。” 
“我跟你去。” 
“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你走吧,我不杀你。” 
“你说过要教我的!”他想站起,却不够力,软软的又倒下。 
“说过又怎么样?说过的话,就一定要遵守么?” 

笑。从前有个人说,无论我做错什么,骗了他什么,他都不会怪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些话,只是说说,有些人,也只是记得。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不行!你不能骗我!我一定要跟你学功夫,我要报仇!” 
强站了起来,身体歪斜了两三下。 

“那,随便你。”愿意跟就跟吧,不教就是不教,你奈我何。 

猛一夹马,它疯狂的冲出去,蹄下水飞溅,打落两只低飞的蜻蜓。 
麦昌城小,或者不该说是个城。只是个略微大点的村落,有几户人家,有几方店铺,别的,什么也没有。 

牵着马走,一身湿着,所幸匕首没有受潮。 
武器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人。至于这马——我微笑的拍拍它,到以后你就死定了。 

拿着香无给的纸条,一句话不清不楚,含糊不明的,还要费力去猜。 

城郊。 

撕了去,看那些碎屑飘扬。猛的生出个念头,就这么走了,香无找不到我,惩我找不到我, 
就连金世遗……也找不到我。就这么静悄悄的死了,谁也不知道,多好? 

微笑。 
“算你走运了,去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顺了顺黑马的毛,打个呼哨,取下它的笼头。 

天涯,说起来很远,其实——很近。太阳正好,我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的克数是三,可惜这次却忘记了。 

三步以后。 
“娘子想去哪里,怎么也不跟我这丈夫说一声?” 

咳嗽,手成拳。 
缓缓的转身,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然后笑着抬头。 

还是那样的红衣在身,百穿不腻,却不得不说他相当适合。好看的东西人人能穿,但恶俗的东西就不一样了。香无恰好是个可以把最恶俗的东西穿到最好看的人。 

不知这是我的福气,还是别的。 

“想走?想去哪里?”他走近,我手自觉的放在匕首上。 
“是找不到我,害怕,还是想去找金世遗?”更近,只差一步便会贴上。 
“你淋湿了。”我不说话,小心的退一步,他得寸进尺的上一步,伸手擦了擦我额上的水珠。 
“你够了!”怒目,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应该是你想怎么样才对。”他不生气,单只看着我笑,一双眼里开尽了桃花。 

转身,和这人纠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很明白。 

“我已经查到了那个神医的位置。”他悠闲的开口,专等我问。 
“哪里?” 
“九分先生。” 

九分先生? 
九分先生。 

我确定就是这个名字,心中一凉。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再去了。”九分先生,看病只要一分钱的人,剩下九分—— 
我叹气。 

“没试过,你怎知不行?” 
“你愿意为我当药人么?你愿意为我杀人么?你愿意为我,甚至压了性命在那么?” 
“不愿意。” 
“那不就是了。” 

“我不愿意不代表别人不愿意,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两个傻子舍得如此为你呢?” 

一愣,回头。 
他的眼神内敛,转而尖锐。 
有雨打下,淅淅沥沥的,在我们周围舞成个好看的圈。 
我抬手,那些水顺了掌纹而走,似浸入肌理,与我肌肤相亲。 

“不会有这种人的。”我笑一笑,“我根本不需要。” 

僵持。他不语。很少如此安静的对峙,突然心下一片空明。 

“喂——”有人声近,我们同时转头。 
竟是那个死缠烂打的男子,远远的过来。 

几近于爬的到了跟前,我看出他已到了极限。 
汗水雨水混做一处,由发梢落到脸下,模糊了相貌。 

“你——居然跟来了。”笑,“但是我不会收你。” 

他抬头,是少见的惊愕。 
“你——师父?” 

皱眉摇手,“你不要乱认关系,我从不收徒。” 
身后有人过来,一只手轻柔搭上我的肩膀,冷冷道:“他,是在叫我。”  

 猛回头,错愕。 
“叫你?” 

“师父!”男子跪行到香无面前,磕了两个响头,抬起时止不住的抹泪。 
香无淡淡的看着他,像看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大男人,只应懂流血,你哭什么。” 

“师父——爹娘——都给官兵们——杀了——”他强压着声,上下气不接的。 

“是么?”香无抬头看看远处,狼烟四起的方向。“那么,你怎么没死?” 
“我本是要死的——”他继续跪着,手不客气的点着我“是她救了我。” 

“你?”香无玩味的一瞥,“你怎么救的?”目光下移,盯着我的手。 
“不关你事。”没好气的回他,我需要时间消化这样的关系。 

他信步过来,轻轻一抓,覆上我的脉,冰冷。我缩了下,他皱眉握紧。 
“别动。” 

闭上眼,仔细的想些什么,慢吞吞的开口。 
“你,经脉尽损,接好的那些也全都废了。” 

“那不是会死?”男子大声的道,震得我耳廓发疼。 
“安静些。” 

“是人都会死,早晚的问题而已。”香无放了我,笑一笑,极冷的样子。 
“还不来谢谢你师娘?她可是拼了命在救你。” 

男子怔愣的到我面前,扑通跪下。 
“师娘的再造之恩,我越楼终生不敢忘!”说着,似乎又哭了起来。 

“她救了你,你就要报答,懂么?” 
“那是自然。从今后,师娘要越楼南,越楼决不向北踏半步。若有违此言,让我——让我——死无全尸!” 

眼角瞥见香无,似乎计谋得逞的高兴。 
心中沉了下。这叫越楼的孩子——他莫不是要人家做那九分的药人? 

“很好。”香无上去扶起他,放开。 
“我现在要为你师娘找救命的药,你,可愿意随我们去?” 
坏了。 

“我不喜欢他。”开口。“从上到下,都不喜欢。” 

香无抿唇,低而无声的笑笑,极有深意的看着我,再看看他,“为什么?” 

“我——不喜欢天资愚笨的人。” 
“愚笨是老实啊,我的娘子。”他点头,“虽然,我也不喜欢。” 

转过去,不看那孩子,将指放在唇下吹了声响,马蹄声扬。 

“越楼,如此,你还要跟我们去么?” 
“去!”那孩子一脸单纯的坚定。 

“这般最好。” 
“我不要。” 
“他是我徒弟,哪有你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他整好以暇的看着我,几匹马自觉的过来,包括那被我赶走的一匹。 

拉了缰绳,他仔细检查,“你待它不坏,没怎么损着。”手一抚,那马顿时安静。 

长袖挥过,卷了我上去,安顿于前,不得半点挣扎的余地。 
指着另一匹对那孩子道:“越楼,你的,跟上了。” 

手力微吐,那马高扬了前蹄,一声冲云的嘶吼,眼前之景飞逝。 

香无似笑着,在我头顶道:“谁叫你,方才不收他呢?” 
我也笑,有些困难的回头看着他,长发飞散的漂亮。 

“你知道么?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风卷残云。 
不知这个形容词会不会太小看了越楼的吃相。 

这小子,脚不沾地的追了我一天,接着又上马落鞍的折腾,想来是饿坏了。 

我是没动筷子,香无挑了两下,看看他,然后停了手。 

我们只是看。光看着他吃就能觉出饿来。 
这样的感觉很好。 

他粗喘着气,整个脸埋在碗里,不时的嘟哝两句。仔细听听,是在叫我们别客气。 
微微一笑,侧眼看看香无,他面无表情。 

当然不用客气,反正不是吃他的。 

终于等越楼吃个八分饱,他抬头。似乎很诧异为什么我们的碗里滴油不沾。 

“师父师娘,你们怎么不吃?” 
“就吃。”我瞟他,嘴角还落了颗饭粒。 

“你——吃饱了?”香无盯着那桌,碗碟交落,一片狼籍。轻轻的皱皱眉头,然后悄然无声的舒展开来。 
“呜——”越楼意犹未尽的瞧着筷,点头。 

“小二。照了原样再来一份。”香无长叹气,对着我,似乎是无奈的笑笑,再看时却没有丝毫痕迹。 
“师父,我吃不下了。” 
“就是因为你吃不下了,我和你师娘才有得吃。”他一脸倦怠的瞥着越楼,转过来,化作不屑。 

“味道还合口味么?”他突然莫名的问我,稍抬头,见越楼自以为是的笑着,心下一阵翻腾。 
“我没味觉,尝不出来。” 
“既然这样,那多放些味,兴许就尝出来了。”香无不由分说的抓了壶生抽,当着面,微微笑着倒进我碗里。 

“谢谢。”我咬着牙对他笑,他点头。 
“应该的。” 

“师父师娘真是很恩爱。” 
我咳——“是么——” 
“估计——是吧。”香无放筷得意的皱眉。 

停了动作,我活动下手腕,还有力气。 

“那么,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他似好笑的看我,叫人收了那些碗碟。 

“不如就谈谈,那张通缉的榜文。” 
“哦,通缉风袖的传人么?”他耸肩,“我不在乎。莫非是你,在乎?” 

“香无。”我少有那么端正的叫他,他挑眉盯着我。 
“其实,那张字条是你自己写的。” 
“什么字条?” 
“你告诉他们,谁是风袖的传人,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他沉下脸,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修长得有些漂亮。 

“师娘——“越楼疑惑的开口,我手力微甩,他倏的倒下去。 

“做什么?”香无无趣的瞅着他,再回头来看我。目光中蕴了层让我心寒的东西。 

“我不认为,这些事该让他知道。” 
“什么事?” 
“你早已算准我会去他的客栈,你把那些不清不楚的字条丢给官兵提高他们的警觉,好借他们的手杀了这小子的家人,然后又料到我会救他,最后回来这里,遇见你。是不是?太天衣无缝了,是不是?”一口气说完,我胸口突然憋闷得慌。 

他一动不动,只专心的听。 

“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救他。” 
哼了声。 

“你知道我,最痛在什么地方。不管是不是你的想法,我都会救他,你早已经知道。” 
“费那么大劲要你救他,我为了什么?” 
“你要他随我们去找九分先生。你要他,拿命给你。”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恍然大悟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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