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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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觉非走得不快,但是步子长,孤笙小跑着,总算是跟上了。试探着问“为何不与大哥讲话呢?”
“我娶得媳妇还真是八面玲珑,跟谁都处的好啊。大哥,弟妹,呵,真是其乐融融。”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孤笙听着不舒服,“我昨夜迷路,找不回房,是大哥给我带的路。”
“是么,关觉麟还真是比我体贴多了。”
觉非加紧了步子,孤笙只得又跟着跑着。谁知他突然就停下来,叫孤笙撞到他的胸膛上去。“哎呦!”孤笙委屈地揉着头,关觉非戳着她的脑袋:“喂,你已经是不贞的女子,所以不许同别的男人再多讲话,省的我被人说三道四,你毕竟是跟了我的。”
孤笙盯着他的眼睛:“我嫁进来的时候,家里人哭天喊地,说我要嫁给个济南府最被人唾弃的公子。这辱我已经受得了,所以不怕你再污蔑我别的。”
话一出换关觉非七窍生烟:“洛古筝!你若是不想让你洛家人把你抬着回去,就给我乖乖的呆在这儿!”
孤笙哭笑不得,“二少爷,我不叫‘古筝’,我叫‘孤笙’,‘孤独’的‘孤’,‘笙箫’的‘笙’。二爷你常年同德国人打交道,汉语都听不惯了么?”
“哈,我管你叫什么?绕口死了,土家子气。”
“也对,二爷的名字才是官宦人家所为,取得不清不楚。”
“什么?不清不楚?我看洛老爷的家教是该要提点高度了吧?我的名字还是一句名言呢知不知道?真是封建闭塞的小姐,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出!”
关觉非拂袖而去,只是他记下了,她叫洛孤笙,还算好听的一个名字。
孤笙也憋着笑,她念过书,知道他的名字,是那篇渊明的归去来兮,觉今是而昨非。
这日午后,天气阴冷下来,怕是要降雪。
孤笙不舍得去弄亮那电灯,煤油灯与蜡烛又要劳烦芦儿去取。就将窗子挣开,坐在窗下,找了纸笔来写信。
青岛的老家,她还有一个堂弟,比她小半岁,也寄托在别人家里。只是处境比她好些,前年还说了门亲事,娶了个贤惠的农家女孩,生了个儿子。
孤笙一直是不忘记存些钱来给他寄过去,她要让外人知道,袁家的人还没有绝尽。她是女孩子,嫁了人迟早要改姓。但是堂弟是袁家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他受委屈。
洛家此番给了孤笙一对上好的玉锁,孤笙将它们收好,留着给堂弟寄去,顺便告诉他自己现在的住址。
孤笙换了外衣想出门去寄信,关觉非正巧回来,换身西装,晚上要出席德国人设的晚宴。他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回来过,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孤笙见了他,倒是有些意外。
觉非换好衣服,问她,“我出门去,你若是出去,要不要送你一程?”
孤笙不敢教他发现自己是给堂弟寄信,便摆手谢过。觉非也不多说,匆匆出门去了。孤笙见他离开,从抽屉中取出那对儿玉锁,连并着书信装好。出了关府的大门,打听好了邮局的位置。几位拉车的脚夫围上来,纷纷喊她做自己的车。孤笙从来没做过人力车,忙一一谢过。
他们也都是底层的穷人,她不愿意自己坐着享受,他们却奔波着血汗。孤笙很多时候对自己家道中落,沦为丫头的命运觉得庆幸。她没有变得尖酸刻薄,贪图享乐,反而知道贫苦大众们的辛悲,与他们一样受过罪吃过苦,这才觉得人生很真实。
关觉非在邮局门外接几位德国客人一起去参加聚会,提前了些来送个朋友。抬起腕子看表时,居然见到孤笙正远远走过来。他揉揉眼,难不成几日来她的影子时常从脑海里钻出来,这下子都出现幻觉了么?
孤笙迈上邮局的台阶,穿的还是以前的旧棉鞋。那高跟鞋怎么穿怎么觉得脚酸受冷,早早被她装在盒子里,放进床下的大木箱子里了。
那木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进了关家门之后收到的各房照应的礼物。孤笙的心里给自己留着条后路,一旦关家识破了她不是洛小姐,只是个丫头,将她赶走,这些还是要还给关家,自己不能留下话柄。
刚刚一抬头,居然见到了呆呆看着她的关觉非。这下子躲不过,孤笙只得解释说,“给老家的堂弟写了封信。”
“喔。”觉非答应着,孤笙点头进了邮局。只是擦肩的时候,觉非见着了孤笙手里捏着的那信封上的名字,草草一眼,总感觉堂弟的姓氏不像是“洛”字。
关觉非没看清,也就不多提。
孤笙走出来时,觉非还没离开。
“你要回家了么?”
“嗯,请路上小心。”
“什么路上小心,你才该路上小心。”
“是,我路上小心。”
“……”
与她争辩几句,关觉非居然隐隐笑了。连自己都害怕,怎么居然被她弄得笑了。他几日来忙着与公使协商,在沿海投资办厂,忙得不可开交。夜深了回府拿资料,见她乖乖地睡在沙发上,从来都是铺好了床给他留着。
一连几天,乱了魂一样总是无端想起她来。
更要命的是居然会想到他俩新婚之夜那股淡淡的荷香……
“那个,我晚上想回来睡觉。”
“欸?”
“对啊,我跟你说这干什么……那个,晚上给我留门。”
觉非的脑子一团乱了。
“每天都留着呐。”
孤笙迷糊着点点头,关觉非急忙拉开车门坐进去,“你走吧……快开车。”
司机委屈地说,“二少爷,德国佬不好惹,咱还没接到呢。”
“你脑子这样怎么进的我们关家?不会开一圈绕回来啊!”关觉非吼着,司机乖乖的启动了车子。
“行了我走了,你早回去吧。”
孤笙应着,“好。”然后见车子莫名其妙的绕着街心兜了个圈子。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轻松的文写出来就是快啊!~
4
4、第四话 旗袍 。。。
春寒料峭,但济南府的日光却永远这般灿烂。
二太太华露来邀孤笙陪她去做件旗袍,孤笙晓得她没什么亲友,又是自己的婆婆来邀请,便答应下来。
孤笙每月可以去问翠馨领一百元作为零花钱,不够的话可以再问翠馨要。
她这会儿在盘算着,若是与华露出了门子,是不是应当自己也装着些钱,万一要在外面待久了,需吃顿午饭再回来,自己也好请华露吃碗面。
关觉非正难得在家,趴在桌上翻看着什么。孤笙便走过去,见他正专心,便又轻轻走开,怕扰了他又讨骂。
“跑哪去?”觉非敲敲桌子,早早就发现她走来走去,有心事一般,“找我干嘛?”
孤笙不好意思地又走回来,“对不起吵到你……就是,想问问你,去做身旗袍的话,一路上是不是不会花什么钱?要做多久能做完?这会儿出去,午饭能不能回来呀?”
觉非颇为惊喜,“怎么?居然懂得穿些好衣服来讨我欢心了?你早该去做些,省得别人来拜访问我要见新娶的妻室我都连连推辞。”
“不是我去做……是陪着二奶奶,喔,二娘去做。”
“什么?你为什么不一起做一套?”
“我,我穿不惯,还是平常的大褂舒服些。”
“管你穿不穿的惯,总之去做几套新的回来,省得都不敢叫你出门见人。”
孤笙这下很是为难,她平日里积攒的钱并不多,还要给弟弟寄去一些。刚来关家还不足一月,也只是领了一次钱,怎么舍得花呢。
“做一身的话……要多少钱?”
觉非本来见她低着头,像是在动着手指数着什么,还疑问着,莫不是她不舍得花钱么?听她又问要花多少钱做一身,更是捉摸不透,洛家的处境很不好了?这洛小姐如此知道节省,难不成是洛家当真濒临绝地?
“你从未穿过旗袍么?为何连这些个都不懂?”
“啊?”孤笙一下子反应过来,不断地在心中敲打着自己,“喔,都说了是不爱穿……以前都是家里的服侍丫头帮忙去准备,自己从未过问,所以不知晓。”
“好的成千上万,差的也要千八百块才能叫关家的人穿出来。”
觉非说的轻描淡写,这下子叫孤笙更加心里没底。几百块呀!她可以攒大半年的!干脆称病不要去好了。
“喔……谢谢二少爷,你快忙吧。”
孤笙想着要去找华露推脱,不免得觉得心中歉疚。都怪自己没有算算钱数就应下来,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千金了。
“等等。”觉非搁下书案喊住她。
“还有什么吩咐么?”
孤笙愁云满面的问,叫觉非听了更是好气又好笑。
“去做旗袍是不必等上很久的,只是跟着二娘去量量身子,叫那些裁缝记下来,挑好布料跟袖扣就成了。他们会等以后做好了送到府里来,到时候满意才给钱,若是哪里不好,还要再改。”
可是还是会给钱啊。孤笙点点头,“嗯,知道了。”
觉非过来给她一张支票,“去做身回来,关家关照他们这么多年,那布庄每年都会给送些票子来,可以白做几身的,拿着这个去,叫他写上,记在我账上就好了。”
“真的不用花钱么?”孤笙这才有了些精神,“多贵的都可以白做?”
“是。”关觉非突然诡秘一笑:“记得订做一身红些的回来,要回门时穿。”
“回门?!”
孤笙又惊又喜:“你真的是要将我送回去了么?”
关觉非本是要找个回门的借口,去洛家瞧瞧自己的小娘子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顺便看看孤笙是不是真的被洛家不待见,欺负打骂做粗活。可是刚刚还想着去了洛家如何搅得天翻地覆,孤笙居然有些喜悦地问他,是不是要将她赶回去了?
她当真是日思夜想自己会休了她不要她的么?
“不是把你赶回去,是与你一起回去,做个旁人眼里女婿该做的事——新婚回门。”
觉非冷冷甩了一句,将支票丢在桌上背着手出了门去。
孤笙拿起那张支票来收好,虽说关觉非决定不休她了,但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变卦又造个谣把她弄得难堪。既然他主动要回门去,不妨跟洛太太商议商议,让她来说通一下,叫关觉非写了休书退了亲,自己也就可以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地呆在关家。
虽说关府上下对她还算不错,但是孤笙心中却始终安定不下。
她原本计划着,等自己长大,就从洛家出来,回去青岛,找堂弟一起,重新经营父亲的行当,销售丝绸。哪怕只是个小作坊,也是属于袁家的。她可以跟弟弟一起白手起家,有父亲先前的旧交,母亲纺丝的技巧,袁家丝绸一定会东山再起。
现下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趁着回门好好拜托洛太太了。她替洛家顶了这门亲事,希望洛太太能够答应她这个忙,哪怕是对着关觉非说尽她的坏话。
过了五日,城中的瑞蚨祥的伙计送来了孤笙与华露订做的旗袍。华露叫孤笙去试衣裳时,恰好喜玫路过瞧见了,冷言冷语道,“孤笙呐,我待你也不薄,怎个喊你来我房里坐坐你都不肯,却答应陪二姐去订衣裳呢?”
“三娘误会了,孤笙上次是陪小少爷去书堂了,所以才没能去拜访您,请千万别放在心上,改日孤笙定会去找三娘赔个不是。”
“赔不是就不必啦,现在府里头谁不是都嚷着要讨好二少奶奶呀?我可哪里舍得得罪呢。听说洛家也是那名门大户,只盼着将来二少奶奶多多照应着我们母女吧。”
“三娘折煞孤笙了,孤笙初来乍到,很多府里的规矩都不懂,且望三娘多多担待。”
孤笙站在华露的院中,只觉得喜玫的眼里阵阵冷风刮过。华露在屋内喊:“孤笙呐,怎么还不进来?”
喜玫这才哼一声,“快些去吧,免得二姐又要怪我说三道四了。”
孤笙瞧着红袖盒子里的包着的旗袍,脸红着不敢在华露面前试穿。华露笑得开心,要她快些回房里换来看看。
孤笙做贼一般躲进屋里去,关紧了门窗。这才将那礼盒盖子取下,露出一袭水红色凤仙领,镶金丝线绣着腊梅的旗袍来。孤笙轻轻捏着旗袍的衣肩,生怕捏坏了,留下印子。她走到衣镜前比一比,好像镜中的自己确实显得精神不少。
换下棉坎肩,解了长袄。只是旗袍好看归好看,但是自己不会穿。生拉硬扯又担心衣裳坏了,只得慢慢地先整个人钻进去,再试着伸出衣袖。折腾了半个多钟头,总算是将这件价值一把名贵紫砂壶的旗袍将就穿下。
小腿露在外面,这让孤笙一直想找件东西盖上。东寻西找也没找见个披风,无奈华露的丫头秀香来催了,她只得将一件小褂包着腿,裹了件棉袄遮遮掩掩的去开门。
门扇一开,风涌进来,直灌裤腿。孤笙跌跌撞撞,落进了正要进门的觉非怀中。只一瞬,孤笙吓得急忙推开他,向后躲闪几步。
关觉非正打外面回来,看见秀香一直趴在窗上嬉笑着,便走过去。秀香见了觉非忙止住笑,道:“见过二爷,我是二奶奶派来催二少奶奶的。”
觉非迈上台阶,刚要叩门,却被一个裹着棉袄的小巧身子撞在怀里。只是她马上便逃了出去,见了他尴尬一笑,“对不起。”
觉非打量她一番,忍不住勾起唇角,“扣子盘错了,不是这样的。”
“啊?”孤笙瞧见旗袍领子露在外面,脸一红,低声道:“……我不会穿。”
觉非只觉得这声“我不会穿”说得太可爱,鬼使神差把她拉近了些,伸手去替她将胸口的扣子一个个系回原位。
孤笙又急又羞,但又无可奈何,红透了脸颊任他帮忙将扣子系好。
其实她哪里会知道,关觉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之后比她还要羞愤。只是他可以脸不红心在跳地将她往镜子前一推:“喏,这才是了。”
孤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比自己先前的样子齐整了些。或许是因为关觉非见识的女子太多,才会这般熟悉吧。
觉非痴了一般看着镜子里的人儿,脸儿跟旗袍一个颜色,都是红润诱人。只是她真的太瘦小了,衣裳还撑不起来,看来是得让她多进补些,不然将来如何为他生养子嗣?
什么什么?自己哪里又不对了,居然想跟着这小女人生养孩子了。关觉非拍打着脑门,快些醒过来吧,你只不过是太想念晴初。
这个女人不会是晴初,也不能是晴初。
可是为什么,她总会这般不经意就闯进心扉呢?
孤笙正在将小褂子遮在腿上,关觉非望着她突然醒悟回来,“把那褂子给我拿开!谁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