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重生日志by金风子-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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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两拨人马汇合一处,陌刀及身后众人均跳下马来,向掷杯躬身施礼。一时礼毕,陌刀扬起头来,向杜尉迟笑问道:“大郎,不如先派人去前路迎一迎可好?”
杜尉迟略一沉颌,陌刀便从身后众人中点了三骑前去。陌刀自己翻身上马,笑道:“郎君便在前处,可等得急了!”
“阿耶!”掷杯听闻,顾不得其它,拍马疾行。再前行不过数里,果见路边靠了数百骑,除了马匹之外,另有半百之数惯于行路的骡子。人数既多,箱笼繁杂,却未见其乱,掷杯连连拍马迎上前去,将尉迟与其它众人均抛在身后。
“阿耶!”掷杯高声唤着,但见人群一分,当中又冲出数骑来,却是簇拥着正中一人。掷杯瞧时,只见居中那人身材高大,因人近中年微显臃肿,却是面目和蔼,双颊微丰,天生一副笑颜。杜远年轻之时相貌出众,为人端正谦和,素有善名,更重守诺,此刻年纪既长,为人更为稳重,见了掷杯亦不免畅怀大笑道:“女儿,可想死阿耶了,万事皆安否?”
掷杯纵马飞扑过去,眉飞色舞,忘乎其形。临到近前,下马欲拜,被杜远一把抓住,不教她拜下去,反持了她的手,由头至尾细细打量,口中连连问她近况;掷杯一边笑着,一边细问杜远一路行来行止坐卧——二人倒均是发问,分不出口舌来说自己的情况。
一时杜尉迟也来到近旁,见他二人如此,不知怎地,面上亦笑逐颜开。众随从也喜气洋洋,精神大振。
***
不多时阿丑以及一众陪嫁也被引到近处,阿丑擦着香汗,连发髻乱往一侧也是不察,急笑道,“娘子你跑得如此之快,倒教我们几乎迷失路径,险些便找不到了!”
说罢先向杜父施礼,又团团拜下去,“大郎许久未见,出脱的如此出众……”她瞧着尉迟身躯凛凛、面如冠玉,想找个好的形容,却一时口舌打结,再找不到适当的词,直臊得脸都红了,只道,“奴都不敢认了!”
众皆大笑,杜父指着阿丑,“倒是你一直长不大,还一团小孩子气。”
杜尉迟在杜远面前不见丝毫傲气,根本不似刚刚才同掷杯争辩过似得,亦含了笑,向阿丑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随行,杨家二郎呢?吾二人年纪相若,合该好好亲近一二的。”
阿丑敛了笑容,偷瞧一眼掷杯,诺诺道:“今日顾氏娘子身体不适,郎君留在府中照顾,因此不能前来。”
“哦,不知是何疾?可严重否?”杜父闻言问道:“江都郡有的是积年好药材,若早知道,当多多带些合用的来,免得现上药铺去买,还不知药力究竟如何。”又嗔怪掷杯,“你本不该来的,当在你婆母身边守着才是。”
掷杯亦不作答,反倒贴了杜父连连撒娇。杜尉迟心细,见状便故意拿话岔开了此事。
待众人启程,杜父远离之际,杜尉迟方行至掷杯身侧,悄声低语道:“难怪今日见你不同以往,原来杨府竟然如此行事!真真可恶!”
因人多眼杂,只此一句,杜尉迟说罢拍马便走。掷杯在其后连声道:“非是如此,你误会了,莫要胡来。”
杜尉迟忿火中烧,仍不免低声道,“我自晓得!你只管放心……可恶可恼,想当年你在家时,是何等是肆意纵情,洒脱高傲,与众妇人不同……然而不过数年,竟就变成如此谨小甚微,卑躬屈膝之人了!”
“……!”掷杯却未料到尉迟如此看待自己,竟不知如何回答,不免楞了一楞,就在这一楞的工夫,杜尉迟早越过去,拍马行到队伍最前头。
是否是像杜尉迟说的那样呢?掷杯不免扪心自问:若论重生之前,自己确实谨言慎行,可是若要说杨府虐待自己,却并非如此。
掷杯再要找杜尉迟理论,无论说什么,杜尉迟只抿紧了嘴不再多言。
***
虽说杜父一行人人数众多,事物繁杂,然而此地距大兴城亦不过十余里,不过多时,大兴城池已遥遥在望。但见城池雄壮巍峨,规划严整,气魄雄浑。
杜尉迟当先而行,兑换了路引封条一干凭证,便暂将仆役分作两队:杜父与杜尉迟领数十骑自去杨府揖拜,其余众人便带了骡马牲口及各色物品,先回宜人坊内家宅规整一二。
众人分道而行,顺大街,进坊门,走巷曲,不多时。掷杯等人便到了杨府门前。
杨府早得了信,杨信亲自率婢仆迎在府口,遥见一行人直向府前行来,杨信忙赶在众人前面,快步上前,笑颜相迎。
偏偏杜尉迟行在队伍之中头一个。他在掷杯大婚之日也是见过杨信的,原本见杨信温文尔雅,因而多有善意,此时却不同以往。见杨信迎出,尉迟也催马赶上数步。
一时二人相会,杜尉迟跨坐于马上,但见其人面白如玉,因自幼习武,俊美中又有狼行虎步,蜂腰狼肩之姿,其狡黠雅致之处远胜常人。
另一处,杨信却是清隽风流,举止洒脱,颇有魏晋遗风。
两厢普一接触,便闻四周赞美之声四起……若论秀骨清像,当属杨信;若论英姿勃发,当归杜尉迟。
杨信因向杜尉迟施礼道:“大郎可好?岳丈与大郎远道而来,我未能亲至相迎,实在抱愧于心。”
杜尉迟也在马上亦立直了身体,面带笑容,双手高举,似意与杨信施礼。谁知这一抬手,原本倒提在手中的马鞭居然失手甩脱了出来!
众人尚来不及反应,只见马鞭去势如虹——杜尉迟刚只“哎呦”了一声,那马鞭已然飞到了杨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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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尚来不及反应,只见马鞭去势如虹——杜尉迟刚只“哎呦”了一声,那马鞭已然飞到了杨信面前!
杨信恰巧此时正待施礼完毕,欲抬首之际。只觉眼前一黑影,直向自己迎面扑来,一时竟呆了,连躲都忘了躲,还是身后的小侍儿反应快,见势不妙,忙从旁扯了他一把。
那黑影擦着杨信鼻尖落到了地上,杨信此刻方惊魂稍安,定神看去,却是一根细牛皮编就的上好马鞭——落于地上之际,鞭子尖端软稍犹自微颤不已。
这要是真挨上一下,伤了颜面不说,更教人如何见人?杜尉迟这一下,也是狠毒的很了。
只听杜尉迟“哎呦”一声,催马快步来到近前,“杨家二郎,我一时失手,可曾伤到了你?哎,实在抱愧于心啊!”
这话却是将刚刚杨信所言之意一字不变的回了回去。杜远飞快的瞟一眼杜尉迟,亦拦在掷杯身前,笑道,“吾家儿郎骑术不精,险些伤到二郎,二郎莫怪。”
杨信向杜远施礼,连道“不敢。”又瞧杜尉迟满面笑容,亦不好嗔怪,只淡然笑对:“大郎倒哄了我一跳。”
杜尉迟骑术不精?掷杯几乎白眼向天,只因在杜远面前,满腹的惊惧不好带出在面上,此刻越过众人来到近前,也不及别的,先细细瞅了杨信,见他并无异常,方舒了口气,嗔怪的望了眼杜尉迟。
杜尉迟尚未反应,杜父先笑了,“真是女生外相,老父尚在身侧,便作此偏心之态。”说罢故做心伤之姿。掷杯面露羞色,向杜父连连做撒娇之举,好容易才逗得杜父笑了。
杨信将众人让入府内,设外宴款待,杨父杨自珪亦相陪于席,杨信又特别往教坊请了百戏班子。至于掷杯,则领了阿丑自回内宅不提。
她本就身量高大,此时走得飞快,阿丑在后头便有些跟不上了:“娘子慢些,此刻家中人都接到了,娘子还急什么呢?”
掷杯听闻此话,更不回头,心中浮现出的,却是杜尉迟在无人注目之时冲自己偷偷做的那个鬼脸——尤带着年少时的狡黠——这个混小子,他马鞭脱手,竟是故意的!
***
掷杯回到内宅,生怕杜尉迟在前头宴席再搞出什么事来,便派了家奴不时前去前头探看,一时回报,“杨父杨自珪于中庭向迎,与杜远相谈甚欢。”一时又闻,“宾主尽欢,皆观百戏。”不时又报,“鼓乐齐鸣,杜大郎亲下场去,一曲胡旋引众人交口称赞。”掷杯便逐渐安下心去——杜尉迟虽然为人跳跃狡黠,但毕竟还不至于莽撞行事,倒教自己白白担忧了一场。
须臾月余已过,杜府乔迁,一番热闹之后,也于大兴城内安定下来。杜掷杯时常见着其父,观其身体安康,心中颇觉宁静,虽未与杜尉迟再有过长谈,但瞧之态度和缓,偶有口舌,亦不过谈笑之语,便觉事事安乐,心怀大畅。
这一日,掷杯正在房内瞧着婢女打络子,因说到重九登高将至,一行婢女侍儿均是年幼跳脱活泼的性子,不免笑着商议届日登高赏菊可否,一说往慈恩寺大雁塔登高远眺,又说若是往渭水边临渭亭也妙,或问掷杯,掷杯则笑指正北,“这我说了哪算呢,还看婆母如何行事罢了。”
话虽如此说,掷杯心中却有数:今年的重九之日,正是婆母顾氏也做不了主的。
正想着,那边便有婆母顾氏打发婢女前来,邀杜掷杯前往正房商议。
待掷杯到时,段三娘与杨小娘已在顾氏房中相候了。段三娘仍是一身家常衣服:石青的小袖短襦,四副长裙,手挽素色披帛,笑得勉强。杨小娘照例穿了鲜艳衣裳,因已近秋日,再加了一件浅杏红的对雉直领袄子,照例腻在顾氏身旁,却是一脸的喜色。
见掷杯前来行罢礼,顾氏便抚着杨小娘的手,淡然道,“今日叫你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重阳将至,张府备了帖子,邀我们过府赴宴。”
掷杯因是重生过一遭的,早知道究竟何事:乃杨信同榜取仕的张嘉蒙圣上恩宠,由歙县县丞,右迁了度支侍郎,可谓平步青云,因张嘉与杨信乃同榜同年,交情非凡,此时右迁回京,自然邀请相偕故友与其夫人于新宅相聚,兼庆乔迁之喜。
这便是隋唐之时的夫人外交了。虽然隋朝的建立,标志着一个统一王朝的出现,但隋朝的本质依然是鲜卑王朝的延续,也延续了北朝胡族妇女强势的遗风。更兼此时连绵战乱刚止,因男子多征战在外,回还者不知朔几,便多由妇人鼎立门户。因此此时社会开放,妇人地位颇高,习俗风尚比较开放。
而北朝妇女,为子求官,为夫诉屈,上交下游,夫唱妇随,里里外外,全靠“女强人”。
也正因如此惧内之风盛起,“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后族,故无妾无媵,习以为常。”当然,妻妾成群者也不乏其人,只不过只娶一妻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风潮,追根原因,这是受鲜卑拓跋人的社会风俗影响。甚至一直延续到唐朝武则天以后,随着武则天严厉打压关陇贵族,妇女的强势地位才开始逐渐减弱,直到宋朝理学之风盛起,妇女的地位才彻底被压制回底层。
“张府府下了帖子,掷杯无论如何是要去的,”段三娘瞧一眼婆母顾氏的脸色,畏缩道:“我就不便前往了,都是夫人贵女,我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呢。”
段氏此语是守拙之语。一般来说,这种出头的事,须得长袖善舞之辈,若能结交贵女夫人,不仅开阔眼界,在夫君面前也有面子;若是投了哪个夫人的缘法,说不得能得遇贵人,进而得以提携夫君。
只可惜有其利更有其弊,若是在宴席之上恶了哪家夫人,怕是就恶了那家连同那家背后整个派系,因此虽是邀宴,也非等闲可观。
更勿论此时门阀分明,国家重要的官职往往被少数姓氏家族所垄断,个人的出身背景对于其仕途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其本身的才能特长。士族通过仕宦途径和婚姻关系来维护门阀制度,形成封闭性集团。门第愈高,官职愈高。这些豪门士族根本瞧不起似杨信一般中举为官的寒门之士,二者泾渭分明,绝不合流。顾氏那么大年纪,又是寒门嫡女出身,后嫁做大妇,向来只有她对别人挑眼,哪轮到别人高昂脑袋,瞅都不屑于瞅上一眼的地步?因此只去了一次便气得心悸,她不去了,便押着段三娘去,段三娘本就是怯懦的性子,遭冷言待遇,亦视之为畏途。
“那就干脆别去了么”杨小娘见顾氏与段三娘均一副愁容,不禁撅了嘴唇,娇憨笑道,她本就是娇嫩如花的年纪,如此举止更添颜色,“我也不乐意去呢!上次赴宴,旁人都不理我,我也觉得无趣得紧。”
“荒唐。”顾氏拍案,“你好好的给我打扮齐全了,这些日子不要做旁的,整理下以往念的书文,多多预备上些句子,免得到时候出丑。”
顾氏从未对杨小娘如此严厉,此话一出,杨小娘怏怏不乐的垂了头,眼眶含泪,此时她一身粉桃杂以银红,突然这么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着疼人的很,段三娘虽然心中有事,还是忍不住抚了她的头顶,“小娘莫恼。”
段三娘心中有话——若不是有杨小娘,那顾氏再不会自作主张前往赴宴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带小娘涨些见识,方便日|后以后好说个好婆家。
只可惜小娘还是一团孩子气,全然不晓得顾氏的担忧。
杨小娘的婚事确不好找,掷杯也晓得,更知道顾氏的心思:杨氏原本乃寒门之士,婚嫁之事求的是门当户对,小娘的亲姐,杨氏这一支的嫡女杨娣嫁的便是同为江南郡的寒门朱家。杨娣脾气骄躁,在朱家并不得宠,这些年掷杯隐隐听着,倒像是常有些口角似得。
然而此时杨信入朝为官,杨府虽未能全脱了寒门的架子,但眼界已然不同,小娘的婚事,顾氏便想说个好些的,起码也得同样是官宦子弟,然而哪有那么好找——此刻门阀士族当道,通过仕宦途径和婚姻关系来维护门阀制度,便是守城小吏,怕都是豪门大姓沾亲带故,偏这些人是瞧不起杨信这等靠着圣人恩宠才得官身的寒门。因此,小娘婚事高不成低不就,顾氏可谓操白了头。
直到掷杯重生那时,小娘已过了桃李年华,仍待字闺中,尚未许人。
恰是此次宴席之上,杨小娘恶了上品豪门,不止是口角争辩,还出了些丑事,使得自己与顾氏不得不带杨小娘提前离席,此后便一直有不好的风声一直传出来,杨小娘是吃不得亏的,便针锋相对的反驳回去,反坐实了骄纵的名声,以至于到了谈婚论嫁之时还无人前来提亲。
掷杯瞧着小娘强忍着泪珠不落下来,只顾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