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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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苓狭长妩媚的眼眸瞥了初见一眼,丰润的红唇吟着一丝诡异的笑意,视线从初见的雕花拔步床到屋里每一处的摆设,她走到琴几旁,伸手拨起琴弦,清脆悦耳的琴音嗡然响起。
初见面无表情,只是默默看着玉雪苓,看她眼底闪烁的嫉妒和不忿,等着玉雪苓开口。
“妹妹腹痛,可是……因为月信?”玉雪苓拂袖,眼眸不再四处观看,目含关切地望着初见。
“的确如此”没有什么好隐瞒,初见点头,和顺地回答。
“时间过得真快,想不到妹妹已经不再是稚嫩孩童了。”玉雪苓叹息,似有万千感慨。
“人总是会长大的。”屋里暖炉火旺,初见将身上大氅解了下来,见到大氅染有血迹,俏脸微红。
“妹妹的确长大了,不像以前,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玉雪苓在一旁的矮榻坐下,目光温柔怜爱地看着初见,好像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初见扬唇一笑,也是一副友爱和气的甜美,“妹妹以前的确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多得姐姐教导,妹妹感激不尽。”
玉雪苓拉起初见白玉般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抚摸着,声音低低哑哑,“真是娇嫩雪白的手,妹妹你自幼娇生惯养,吃的用的夫人都是给你最好的……就连这攒眉园,最后也是给了你。”
“哦?”初见忍住想抽回手的冲动,笑得有些勉强地看着玉雪苓。
“妹妹凡事欲与别人争强,却不知其实自己优越他人许多,你我嫡庶有别,你尚未及笄,已有独自院落,我到了许嫁之年,即便向父亲要求想要一个小院子,父亲本是应允,却因族里各位长辈不同意,硬是将这本该属于我的攒眉园给了你。”玉雪苓顿了一下,目光悲凉地环视屋里一周,最后才笑得漂浮不定继续道,“论样貌,我并不差你许多,论学识品德,你又赢我多少?你只是刁蛮任性的玉府二姑娘,而我是乖巧聪慧的大姑娘,为何地位相差却如此大?就因为你有个正室的母亲么?”
初见面无表情,她不知该去如何回答玉雪苓的话,对于玉雪苓,她有先入为主的防备,她不是没去想过玉雪苓也有不为人知的不忿和悲哀,只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想要保护自己,就不能太过于信任他人,更何况还是曾经对小玉初见不利的庶姐,她们在身份利益上是有直接冲撞的。
当然,今日玉雪苓对自己表现得关心无比甚至推心置腹说出自己可怜之处,初见心中自由怜悯之意,但也只能如此,她能给的,也只有怜悯。
玉初见与玉雪苓之间的问题,其实也是玉夫人和陈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
“你虽得你母亲万般宠爱,却不得父亲疼惜,我一直觉得凡事都是公平,你有你母亲维护,我有父亲撑腰,这样,上天也算公平。”玉雪苓握着初见的手渐渐收紧。
初见挑眉,声音慵懒,“我与父亲为何有隔阂,相信姐姐比谁都清楚。”
玉雪苓咯咯笑了出来,眉梢眼角都扬了起来,“若非你样貌不曾改变,姐姐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一年前的玉初见。”
初见心中一惊,面上却仍自若,“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改变一个人,就如妹妹我,终于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哦?妹妹要的是什么?你还缺什么?”玉雪苓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
初见眉心紧蹙,手腕处传来一阵吃痛,她嘴边绽开一抹灿烂甜笑,却不答玉雪苓的话,视线穿过玉雪苓的肩膀,看向卷帘处,“母亲,您回来了?”
玉雪苓脸色微变,松开钳住初见手腕的手,动作优雅起身,曲膝向玉夫人行了一礼,“夫人”
玉夫人眼神犀利扫了玉雪苓一眼,随即唇瓣绽开艳美微笑,“大姑娘也在此啊。”
玉雪苓垂着头,她侧身站到一旁,玉夫人移步走到初见面前,目光祥和关切地看着初见。
“雪苓见妹妹脸色有异,特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玉雪苓声音柔和乖巧,对着玉夫人的时候似没了那股隐隐的挑衅,只有敬畏的虔诚。
玉夫人回头,对她一笑,“大姑娘有心了。”
玉雪苓笑容微滞,头垂得更低,“既然妹妹无大碍,妹妹也不打搅。”
玉夫人点头,淡声吩咐,“丽娘,送送大姑娘。”
“是”丽娘面无表情地应声。
待玉雪苓离去之后,玉夫人无奈又好奇地看着初见,“看你这模样也不似生了什么病,怎么就突然让王爷给抱着送回来了。”
玉夫人语气有不明暧昧,似以为初见是故意为之,初见听了只觉黑线满头,忙出声解释,“母亲,女儿并非故意,女儿是……是月信刚至,一时晕眩。”
“啊!”玉夫人惊讶,面上既惊又喜,“我儿已成大人了。”
初见俏脸微红,眼角瞥见灵玉也在掩嘴偷笑,她嘟起小嘴,“你们取笑我。”
玉夫人宠溺笑着,“这是为你开心,怎会是取笑你。”
“母亲”初见不依,她们明明就是在取笑她在齐礡面前出糗。
“好了好了”玉夫人含笑捏了捏初见的脸颊,转头对灵玉道,“赶紧去给二姑娘准备棉带,记得不要选新棉花,二姑娘这是红铅呢。”
“去年夫人给二姑娘已经准备了棉带呢,奴婢这就去取来。”灵玉难掩喜色,离去之前递了个眼色给初见,初见见了,心跳突然加速,莫非……有雱的信笺?
灵玉一脚刚出了屋子,燕红和桂香便搬来热水,丽娘也正好回来,玉夫人让丽娘服侍初见洗浴,初见欲拒绝,玉夫人却道女子初次来月信非同小可,必须让丽娘一旁服侍,初见无奈,只好红着脸让丽娘为她清洗身子。
红铅:即女子初潮,指处女的第一次来月经。
第十八章攒眉园(二)
因为初见是初次来月信,被玉夫人留在攒眉园哪里都不许去,就连去找崔子音也不许,崔子音身为男子,在没得玉夫人同意之下是不能进攒眉园,所以他回了玉府之后一直也没机会见到初见,他昨夜让秋玉来问了初见的情况,知道初见没事,才放心下来。
玉夫人不知从哪里得知玉老爷昨日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初见,当晚便拒绝了玉老爷在秀和院留宿,玉老爷一怒之下,去了陈姨娘的怀春院。
玉夫人与玉老爷之间的微妙关系,若是平时,初见定是兴致盎然,抱着无比好奇的心去窥探这两个明明相爱,却总是互相避让的夫妻的感情世界,但这几日她所有的心思都被灵玉拿回来的信笺上,其他所有的八卦一概进入冷宫。
是雱给她写信了,是雱给她写信了……他真的给她写信了。
虽然只是短短数句言语,无非是问候她的话,和一些关于他自己的大概情况,初见将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就快倒背如流了。
她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快乐,白雪的脸颊氤氲着两团红霞,久久不散。
他要来宁城,雱说他过了年会到宁城一趟,这个讯息,足够让初见兴奋了好几天。
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下笔回信,他会不会觉得她的字不好看?她要跟他说什么?她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她不懂得修饰词语,他会不会觉得她啰嗦?
她应该把字再练一练再给他回信吗?(奇*书*网。整*理*提*供)
如白玉般的纤手紧握着毛笔,初见一手托着下颌,两眼盯着铺展在面前的信纸,一旁早已有几张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初见叹了口气,放下笔,闭目假寐,还真不知道要跟淳于雱说什么,似乎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难以表达出她的心情。
难道是因为她过于紧张,所以不管写什么都是不好的?
灵玉进屋里来到呃时候,见到初见紧蹙秀眉,桌案下面丢了许多沾着油墨的信纸,心下马上明白几分,那日她将淳于公子的信笺交给二姑娘的时候,二姑娘面上那喜悦的笑容任谁都看出了不一般。
二姑娘与淳于公子……是两心相悦吗?倘若如此,也是美事一桩呢,二姑娘过得好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开心。
“二姑娘”灵玉走到初见身边,低声轻柔唤着,不敢太大声吓到她。
初见掀开扇睫,灵动双眸还有一丝氤氲朦胧,看了灵玉一会,才回过神来,“灵玉啊,怎么啦?”
“夫人交代,她要忙着过节的事情,不得闲来看望姑娘,命人送来了红枣甜汤,让姑娘好好休息,她晚些再过来。”灵玉将手上盛着红枣甜汤的白瓷盅放在桌案上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纸。
“哦,母亲最近也很忙,我让她忧心了。”初见喃喃,对于玉夫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疼爱,她无不感动在怀。
灵玉笑道,“姑娘是夫人的宝贝,夫人自然是关心您的。”
初见扯了扯嘴角,并不作答。她从来不是她妈妈的宝贝。
“姑娘在给淳于公子回信么?”灵玉很快将凌乱的桌案台面收拾整齐,看见初见望着空白信纸发呆,灵玉轻声问道。
初见点头,哀怨叹气,“不知如何下笔。”
灵玉看了她一眼,“姑娘太在意了,所以才不知如何下笔,不如先喝红枣甜汤再想?”
初见点头,接过灵玉递过来的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甜润的红枣甜汤。
灵玉在一旁道,“这天气真是愈发地冷了,姑娘您的手向来容易受凉,奴婢去抱个手炉来。”
啊!突然,初见脑海里灵机一闪,两眼散发耀眼光彩,她放下甜汤,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灵玉面前,握紧灵玉的手,一双灵动眸子几乎闪着星光望着灵玉,“灵玉,你可会女红?”
灵玉被突然激动起来的初见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怔才点头,“会点皮毛。”
啊,初见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打起精神,不怕,怎么说灵玉也是比自己强的,而且是她要绣东西不是灵玉要绣东西,于是初见又问,“那你会不会做手套?”
咦?灵玉满脸的疑惑,“姑娘,何谓手套?”
啊?啊?还不知道手套是什么吗?这个时候还没出现手套吗?初见错愕地瞪着灵玉,感到深深的无力,算了,还是靠自己摸索吧。“你去帮我找些棉布……嗯……就是那些比较能御寒的,还有针线,我要学女红。”
灵玉更是诧异,“姑娘,女红初学,要从形态学起的。”
初见放开灵玉的手,开始计划着要给淳于雱做一个什么样的手套,根本无心听灵玉的话,“要找黑色的布料,这样才能遮尘,嗯,他的手我握过,应该能大概估计个尺寸。”
灵玉哭笑不得,“姑娘,这布料我们得想夫人说一声,夫人点了头,我们才能去账房支的。”
初见一愣,才记起这大宅子的规矩,每个屋里使用的银子什么之类的东西都是母亲管的,想了想,初见对灵玉道,“你先去账房支,我晚点跟母亲说,账房的人要是问起了,就说是我的主意。”
灵玉犹豫了一下,听到初见又道,“再……再给我拿一些做大氅的布料,深色的。”说完,初见自己脸有些泛红,她让人将齐礡的大氅洗干净了,可是想想,似乎有些失礼,也有些难为情,还是……重新做一件给他吧。
灵玉脸上更加疑惑了,看着初见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被初见瞪了她一眼,她才掩嘴笑着道,“奴婢这就去给姑娘准备一下。”
第一章冬至节(一)
数日之后,冬至节已悄然来临,玉府进入一个繁忙的状态。
古人对冬至是十分重视的。他们认为冬至是阴阳二气的自然转化,是上天赐予的福气。
齐宁国在这个节日的时候有用九层糕祭祖的传统,他们会在冬至前一晚先用糯米粉捏成鸡、鸭、龟、猪、牛、羊等象征吉祥中意福禄寿的动物,然后用蒸笼分层蒸成,用以在冬至那天早晨到祠堂祭祖,以示不忘老祖宗。
冬至这天,所有玉氏同宗者于黎明时刻,集到祖祠中照长幼之序,一一祭拜祖先,未出嫁女子本不得进入祠堂,但初见是玉府唯一嫡女,特此破例,而陈姨娘和玉雪苓名字却没有记入族谱之中,所以不得靠近祠堂半步,只能留在家中。
初见跟在玉夫人身后,玉夫人与玉老爷并肩走进了祠堂,祠堂很大,红漆落地柱,气势非凡,初见不敢抬头看那拜访灵位的祭坛,低垂着头,跟在玉夫人身边,在玉夫人的指引下,一一给年过半百的族中长辈们行礼。
最后由玉老爷带头祭拜,很明显地说明了玉老爷在族中的地位。
祭典之后,便是大摆宴席,招待前来祭祖的宗亲们。玉老爷忙着与县令和尉长交谈,母亲在应付族里的夫人,初见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双眼左右乱瞟。
他们是在祠堂里摆宴,祠堂有一块很宽敞的空地,在祭坛的左边不远处,初见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看起来有些阴森诡异的拜访着牌位的祭坛。
那氤氲着烟雾的祭坛,看起来有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恐怖,好像那些牌位不是牌位,而是无数双森寒的眼睛,阴魂不散地在注视着热闹喧哗的人们。
打了个冷战,初见摇了摇头,她是二十一世纪接受科学教育的新新人类,怎么能迷信呢?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会有鬼魂。
好吧,科学归科学,她还是很没骨气地害怕了。
将眼角余光瞟向祠堂外头,初见想起自己绣到一半的手套,目光不由得变得迷离起来,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虽然她手艺有待加强,但是在灵玉的指导下,她觉得她缝制出来的手套还不至于见不得人,不知淳于雱收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喜欢?
她信已经写好了,虽然她的字还是写得歪歪斜斜的,不过那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淳于雱曾经说过,只要是心爱之人,并不在乎她是否琴棋书画是否精通,好吧,虽然淳于雱没有说心爱的女子就是她玉初见,但迟早有一天会是的吧。
托着腮子,初见傻笑起来,她恨不得现在马上长大,不,还是先恨不得现在就是过年了,那么她就能见到淳于雱了。
“初见,初见……”突然,几声温柔的唤声将初见的思绪拉了回来。
初见回过神,眼底还有未能掩藏的思念,抬眼一看,是玉夫人所有所思望着她,“母亲”初见展颜一笑。
“在想什么?”玉夫人牵起初见的手,她绝艳的脸在忽闪的烛火中,看起来有些苍白。
初见心一顿,担忧看着玉夫人,“母亲,你累了。”
玉夫人一双本来光彩熠熠的眸子此时染上了一层疲弱,她